跟着春天,到你身邊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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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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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1 下午 8:25 #4434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六章
那次在電話裡惹毛了媛媛,以至於很長時間,小妮子正眼也沒給我一個。
後來我總結了一下,可能跟我銷假上班後,和她說的第一句話有關。我跟她說,你看見我的表情像個怨婦噯。
嘴快的結果,就是媛媛從此把我當透明人。
這幾天好像和藹了些,中午我買了個牛奶布丁擱她桌上。
看到雪白的布丁上老大一粒鮮豔草莓,媛媛沒控制住越笑越開的嘴角。
晚上快下班時,發來短信:我想找個人請我吃飯。一塊小蛋糕可吃不飽。
我回復:等著,哥哥來了。
於是冷戰結束。
我給小山打了電話,說今晚不回來吃飯。他有點失望,我當沒聽出來。
沒想到半夜兩點才回家。
吃完了晚餐,媛媛提議找個地方坐坐。反正我閒人一個,也樂得有美女做陪。我們轉了兩個酒吧,恰巧遇到同一支樂隊,他們以為是專程給他們捧場的歌迷,特地送了我們一支歌。
我邀媛媛共舞了一曲。低柔的薩克斯如訴衷腸,媛媛安靜地靠在我肩頭,我能嗅到她的淡淡發香。
剎那間就恍惚了,如果我不是個GAY,有一個這樣的女友,在眾人讚賞的注視下親昵……
果然喝多了。媛媛和我都是。
伴著全場零落的掌聲,我攜著她的手回到座位。燈光迷離,可我還是看到她的淚痕。
「怎麼了?」我低低問。
她把頭倚在我肩上,長長髮卷垂在我胸口。
「借我靠靠。好累。」她閉著眼睛,彷佛睡著了。
精緻的臉蛋像瓷娃娃,睫毛因淚濕粘在一起,楚楚動人。窈窕佳人,也有求不得的痛苦麼?
過了一會兒,聽她輕聲說:「我真的喜歡過鄭寧。」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呀。」她吃吃笑了,「知道我喜歡他哪裡嗎?知道我為什麼跟他分手嗎?」
我無語。每個人的愛情都千回百轉。
「喜歡一個人怎麼就這麼難呢?」媛媛伸個懶腰離開我的肩膀,坐回沙發上,凝視牆上的玫瑰圖案。「想吸引他的注意,想跟他有更親密的接觸。每次約他都怕被拒絕,偶爾送我點東西都讓我有哭的衝動。」
「媛媛,我不覺得你是這麼低姿態的人。」
她笑著飛了我一眼:「女人戀愛起來都很瘋狂的。只是我不知道我還要瘋多久。」
「鄭寧有這麼好?」我真的吃驚了:「我看不出來。」
「他的好……他的好……」媛媛幾乎在呢喃,聲音消失在空氣中。
忽然精神一振:「在我哥面前,他哪有什麼好。」說著又膩上來挽住我的胳膊:「哥,我餓了,帶你去吃夜宵好不好?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燒烤店哦。」
「喂,不是吧?」我被她拉著起身,一邊招呼酒保付錢:「這都十二點了,你不怕吃成肥婆?」
「想死啊!」媛媛用金色的小坤包砸了我一下,大發嬌嗔:「姑娘我肥不肥幹你屁事。」
深更半夜,露天的燒烤店只有我們一桌人。媛媛很熟路的點了很多,又要了啤酒。
「吃燒烤不喝啤酒,你懂不懂享受啊。」我提出異議時,某人這樣教訓我。
於是兩個半醉的人又開始今晚的第N輪。
媛媛的酒勁來得快散得快,最後我迷糊了起來。
當我發現找不到錢包結帳的時候,媛媛和我已經坐進了TAXI。
真的醉了,上樓時我知道自己深一腳淺一腳的,可就是管不住兩條腿。還好有人扶著才沒摔跤。
小山應聲開門時,我掛在媛媛身上,沖他笑笑。
小山眼睛都瞪圓了,嘴巴半天都合不上。
媛媛也喝高了,但看到帥弟弟還保持一定的清醒,順手摸了把小山的臉蛋:「哥,這就是你表弟嗎?好可愛!」
小山皺著眉毛不說話,把我們讓進來。
「擦擦臉吧。要不要吐?」媛媛來過我家,逕自穿堂入室,從浴室拿了毛巾給我。
我擺擺手。「不要。我想睡。給我睡一會兒。」
說完我就靠在沙發上睡了。朦朧間聽見她和小山對話,還有關門聲,有人在家裡走來走去的聲音。
最後光線暗了,我舒服的側側身體,沉沉睡去。
半夜,喉嚨乾澀,想喝水。
閉著眼睛坐起來,還不知身在何方,有人握住我摸索的手。
「大哥?你醒了。」
我勉強睜開眼,黑暗中一個人坐在我身邊。「……哦,小山啊。我要喝水,渴死了。」
小山沒說話,很快的倒了一大杯給我。
一口氣喝完,舒服多了。我重又躺下,向小山揮揮手:「我沒事,你去睡吧。別坐這兒了。」
「我也沒事。」小山看著我,說。
沒繼續跟他說話,我又睡著了。
再次醒來已是中午。
家裡很安靜,陽光明媚,從窗子照進來,映得桌椅纖塵不沾。
我愣愣地坐了三秒,忽然想起一件事。
「啊~~~~~~」
聽到我淒厲的慘叫,小山跑進來。
「大哥,你醒啦!哪兒不舒服?」他焦急地看著我。
我抱著頭:「我遲到了!小山,今天又不是休息日,你怎麼不早點叫醒我啊?」我看看牆上的掛鐘,十一點。「遲一兩個小時還說得過去,可現在,我到公司都得吃中飯了!」
完蛋,最近抓紀律,搞不好會被樹典型。
小山的臉色安靜了許多,放到我額頭的手收了回去。
「昨天送你回來的那個人,早上打電話來,說你要是還沒起床就不要叫醒你,她幫你頂過去。」
哦!太好了!得友如此夫複何求啊。
我心情大好,從沙發上蹦下來:「什麼那個人那個人的,沒禮貌。要叫姐姐。」我拍拍小山腦袋,吹著口哨去刷牙洗臉。
小山跟了進來,靠在我背後的瓷磚牆上。
「有事嗎?」我滿嘴飛沫,從鏡子裡打量小山。
「你昨天回來很遲。」
「嗯,玩晚了。」我含糊的回答他。
「跟那個……姐姐在一起?」
點頭。漱口。
「她很漂亮。」
「謝謝。我會轉告媛媛。」
「她也叫你哥。」
我一怔。話裡有話麼。掛上毛巾,轉身對著他。
「很多人都叫我哥哥。小山,你什麼意思?有話就直說。」我淡淡問他。
他緊緊貼在牆上,瞅著我。
「她是不是你女朋友?」
我皺起眉毛。這算什麼?逼供還是捉姦?不至於我的私生活也要向他報告吧。真知道了恐怕一秒都不想跟我待下去。
宿醉的餘威加上被戳到痛處,我能感覺自己的脾氣開始發毛。
「你不是在介意我沒給你介紹吧?啊,下次吧。」
小山很吃驚,表情像被人打了一拳:「真的……是你女朋友?」
看他一付受打擊的樣子,我笑了。「看到漂亮的姐姐很心動吧,是我女朋友這麼讓你失望嗎?」
小山低下頭,藏起臉孔,我只能看到尖尖的下巴。
「我沒有……喜歡她。」
「那你現在這算什麼表情?我可以理解為你在暗戀我嗎?」
話一出口,我有點後悔。媽的。
我轉身走出浴室,想了想,跟他說:「還有,昨天已經很晚了,她一個女孩子,又喝了酒,你不該讓她一個人回家。萬一出點事怎麼辦?你想過沒有?」
「……你怪我沒留她住?」
「你可以留她湊合幾個小時,或者送她回去。不覺得這樣更安全些?」
「下次我知道了。」
哼,還期待下次呢。本來看到他臉上的失落,心裡隱隱後悔。跟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計較什麼。可聽到他話裡的引深含義,又覺得自己很可笑。
季澤,省省吧。你那點見不得光的破感情,就留著半夜自慰好了。
隨便發情也不怕把小孩子嚇到。
不想看小山固執的眼,也不想聽他追在我身後要說的話。我換了件襯衫,跟他說:「我上班了」,就離開。
小山愣住了,張著嘴還沒來及說什麼就被我一棒打回,眉間一黯,眼睛越發顯得沉沉的黑。
還沒下到三樓,聽到門鎖嘩啦一響,小山跑了出來。
「大哥!你晚上回來吃飯嗎?」他伏在四樓的欄杆上張望我,不掩飾顧盼間的渴望。
「不回來。你自己吃好了。」
我知道我這樣很無聊,可看到他失望的垂下頭,慢慢縮回身體,心裡忍不住冷冷的快意。
你也受傷害了麼?很好啊。
我頭也不回的快步下樓,留他一人享受孤單。
*** *** ***
五月的天氣,早晚涼爽,中午炎熱。時值十二點半,太陽照得到處白花花一片,女孩子們已經撐起遮陽傘。
我坐在二樓臨窗的座位,吹冷氣喝熱茶,一邊欣賞路上的各色衣著清涼的美女和俊男。
空調真是人類一項不朽的發明啊。
樓梯間的風鈴響動,有人客光顧。我招招手,媛媛沖我嫣然一笑。
「坐。」我一指對面的位子。
「今天這麼好,請我吃韓國菜。」媛媛坐定,兩手飛快的敲桌子:「菜單呢?我餓死了。」
我給她倒了杯大麥茶,招呼小姐拿功能表。
媛媛全神貫注研究各色菜式,不時跟小姐吩咐這個那個,我好整以暇的看她。
今天穿了條白色的棉長裙,裙擺有手繪的粉紅荷花,手腕上帶了只闊邊的銀鐲子。
清爽得跟昨夜那個迷離的女子判若兩人啊。
「喂,是不是覺得我今天特別漂亮?」媛媛點完了菜,發現我欣賞的眼神,驕傲的孔雀尾巴立即翹起來。
我摸摸自己的下巴,走的時候太急,鬍子都沒刮,手感像砂紙。
「比起漂亮,我比較佩服的是,夜歸宿醉再加上早起上班,還跟沒事人似的,黑眼圈也找不到一個。」配合她的表情,我只好誇她。也是真話。
媛媛得意起來,笑得花枝亂顫。隔壁桌的兩個男子偷偷看她。
我只好繼續摸下巴。
「對了,還要謝謝你,早上幫我打卡簽到。」
「唔,不用客氣了。」媛媛在吃泡菜,說話含含糊糊的。「可為什麼你睡了一上午,還像很不爽的樣子?」
「嗯,沒睡好。在沙發上蜷了一夜。」
「怎麼可能!」
「是睡沙發了……」
「我不是說這個,」媛媛打斷我的話,白我一眼:「你表弟把沙發收拾得比床還舒服,枕頭,靠墊,還有椅子翹腳。哪裡睡不好了?」
是麼…… 我笑笑:「半夜翻身掉到地上了。」
「不可能。我走的時候,你弟還在幫你掖被子。他叫我不要擔心,你要人照顧什麼的,他會整晚上在邊上守著你。所以你根本不會摔……啊,菜來了。」
濃郁的肉香撲鼻而來,肉片在盤子裡發出輕微的吱吱聲。媛媛食指大動:「烤五花肉到了,看上去不錯唷。我說,你弟是不是以為我是你女朋友啊?」
「是啊。」我點點頭。
媛媛聳聳肩。「怪不得那樣子看我,像婆婆挑剔未來兒媳似的。」
我一笑:「小山很喜歡你的,沒你說的那麼恐怖吧。下次介紹你們認識。」
「哪要你介紹,昨晚我們已經認識了。」媛媛想了想,又說:「你弟一定很黏你。看到我這種級別的美女,也像看到入侵他地盤的洪水猛獸一樣。嘖嘖,我還沒受過這種待遇呢。」
「那是仰慕的目光好不好?剛才還跟我說你漂亮呢。」
「是嗎?」媛媛假意拍拍胸口:「還以為我的微笑魔法對小男生失靈呢。」
我吃了片肉,喝了口茶,想起昨天夜半,有人給我倒水。黑暗裡,他準確的握住我的手,當茶几上的小燈一亮,他的臉朦朧浮現,專注得彷佛已等待了半生。
小山……
「笨。用幾個椅子靠在沙發邊上不就行了?非要用人肉擋。」我邊吃邊說道。
「他是你媽媽家的親戚吧?跟你都不是一個姓。」媛媛思索了一下:「長得也不像。比你英俊多了。」
我媽的親戚?……天曉得。
我避重就輕。「很英俊嗎?十幾歲的小朋友,還好啦。」
「拜託!你看看他的眼睛,看看他的鼻子……昨晚一開門看到他,我被電的都說不出話來。小山真的很好看的,等到了二十幾的時候肯定迷死人了。」媛媛開始幻想,眼神都飄了起來。
「你少來了,還說不出話呢,詐醉吃他豆腐,不要以為我不記得了。」
「你介意呀?」她笑道。
我……
不是介意。是嫉妒。
「吃你的飯吧。」我沒好氣。
媛媛又問:「怎麼沒帶他一塊兒來呢?」
「我下午還上班,沒叫他。」
「你出來大吃大喝,他卻一個人看家,豈不是很可憐?」媛媛大搖其頭:「一夜沒睡鞍前馬後的伺候,你出來吃飯卻留他看家,做你弟真慘。」
我把大盤小碟挪到自己的半邊:「頭皮屑都掉菜裡了……」
「啊!哪有!」
…… ……
一頓飯吃得熙熙攘攘,眾人側目。
下午準時上班,先在領導面前繞兩圈。確認安全以後,就坐在位子上發起呆來。
就著一股邪火發作了一頓,又把他晾在家裡……這個梁子該怎麼解決呢?
想到下班也沒有上上策。
管他。先回去再說。
自己用鑰匙開的門。
踏進家門的瞬間,情緒著實有點微妙。
有煩惱,有疲憊,有固執,還有莫名的期盼。
忽然間,即將見到小山的快樂,讓我的指尖都熱了起來。
今天跟平時不太一樣。
客廳沒有開燈,光線有些暗淡。廚房裡也沒有各色聲響。整個家都很安靜。像一個月多前,我獨居時的樣子。
哼,我才不信他已經離開。
在家裡轉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他。在我的房間裡。準確的說,在我床上。
用我的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連臉孔都埋住了,只留幾綹黑髮露在外頭。
這唱的是哪一出?
不過看他毛毛蟲似的幼稚樣,我也繃不住本就很稀薄的低落情緒。坐在床邊,我輕輕撫摸他的發頂。很軟。
被子動了動,拉開一個豁口,小山的腦袋伸出來。
一直捂在被子裡,他有點氣喘,頭髮亂蓬蓬的,看到我,眼睛就停住了。
「怎麼了?不舒服麼?」我問他。
搖頭。我一開始說話,他就垂下眼睛。
「那你是在幹什麼?」
沉默。
我站起來。「吃飯了嗎?」
又搖頭。
「過來吧,我做給你吃。」
說完不等他起床,我挽挽袖子逕自離開。
冰箱裡除了昨天煮的米飯,什麼剩菜也沒有。廚房也冷鍋冷灶,青菜都找不到一根。不過冰櫃裡還有以前泡面生涯時存的蝦仁和青豆。
解凍材料,大火溫油,焙香蔥薑。炒雞蛋。倒入陳飯。擱了很多薑絲,出鍋時灑一點點蔥花,金黃翡翠,色香動人。
我在忙的時候,小山就站在廚房門口,靜靜的看著我。
端著兩盤炒飯,我從他身邊穿過。他向後一讓,腦袋「怦」的撞到門上。
我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他抬起頭。
「替我拿著盤子。沒湯,我去泡茶。」
等我泡好大壺的紅茶,帶著兩隻杯子回到客廳一角的餐桌,小山已準備好湯勺筷子,坐在他常坐的位子上。
倒好兩杯茶,遞給他一杯。
「嘗嘗看,我炒飯的技術應該還不錯。」
小山拿起筷子。我也吃了一口,鹹淡口感都挺好,「再有碗海苔豆腐湯就比較完美了。」
「我以為你不回來吃飯的,什麼都沒買。」小山終於開口。
「我不回來你就不吃了?」
「有飯。還有醬菜。」小山回答。
「哦。」我點點頭。繼續吃飯。
飯桌上又歸於一片寂靜,只有勺子碰碗的聲音,叮噹作響。
「對不起。」
忽然響起小山的聲音,打破薄冰。
我已經吃了一多半,小山的盤子裡才挖去少少的一角。筷子擱在桌上,他兩手絞在一起,越發顯得肩膀尖削。
「我不該問你那麼多,也不該惹你生氣。我錯了。」
……明明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別傻了,你沒錯。是我脾氣不好。」我淡淡的說。
「沒有……」小山剛說了幾個字就停住了。因為我已端著空盤子離開。
我在廚房裡洗自己的餐具。水流嘩嘩作響,我分辨客廳裡的聲音。
很安靜,聽不到一點聲響。小山沒有像剛才一樣跟我進來,我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我知道我很過分。可是我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繳械投降了。
雖然只相處了一個月的時間,但小山的脾氣我還是有所瞭解的。他基本上算隨和,不愛說話,高興時眼睛發亮,表示親近或感謝就很開心的笑。可他對某些事情又非常固執,做出決定就不會更改。並且,對是非正誤的觀念很堅持。
這樣的他,我不以為會違背本性,向我低頭認錯。
一付碗筷很快就洗好了,我擦乾手回到客廳。
剛出廚房進入客廳的時候,一雙手臂從轉彎的拐角伸出來,從背後抱住我的腰。
接著,小山整個人靠過來,緊緊貼在我的背上,腦袋埋在我的頸窩不肯出來,我只聽見低微的聲音。
「我錯了。你罰我好了……什麼都行……不要不理我。」
我拉開他的手,轉過身面對他。
小山沒哭,只是完全沒有氣勢的站著,深黑眼睛看著我,像煙水迷漫的寒潭。
而我就是泥足深陷無法逃脫的那個人。
我歎氣,順手整理他的頭髮。
「別這麼說,都不像你了。前兩天看電視,還為了『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種弱智問題跟我爭個半天,今天倒沒有原則了。」
「那不一樣。」小山低聲說:「你今天這樣跟我說話,我害怕。」
「怕我嗎?」我問。
我今天的所作所為,算得上惡劣。
小山搖搖頭:「怕你不理我。」
……心裡忽然就空了。太多的想法充斥身體,又好像什麼想法都沒有。
剎那間,我有衝動,想吻上他的唇,把他緊緊抱在懷裡。
最後還是沒有這麼做。
我只是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是我不好,對不起。」
小山低下頭,劉海遮住臉,可眼淚還是蜿蜒而下。
「別哭別哭……」我給他擦拭:「早知道不跟你說了。我原本不準備道歉的。」
真的。我一直就沒做這種打算,不論誰對誰錯。
小山帶著鼻音,像重感冒一樣。「我也……沒想哭的……」說著擦擦臉,做了個深呼吸,對我一笑:「我以為你不會說對不起的。」
淚眼模糊,笑容燦若星辰。
*** *** ***
浴室裡水霧彌漫,我已經看不清洗漱臺上牙膏的牌子了。
浸泡在溫熱的水裡,熱力的作用下全身都放鬆下來,皮膚發紅,手腳發軟。
由於小山的不懈努力,我們順利和解。心情放鬆了,身體的疲憊就顯出來。我決定泡個熱水澡。
很舒服啊。躺在浴缸裡,我又向下滑一點,讓頸部也泡在水裡。墊塊毛巾,枕著浴缸凹下位置,我閉上眼睛享受全身浸泡在熱水中的美妙感覺。
渾渾噩噩地,意識飄了起來。
「大哥……大哥……你睡著了?」
有人在我耳邊絮絮不休,又有東西戳我的肩膀。
好煩!我側身躲讓。誰知腳下一滑,整個人向下掉,頓時水漫入我的鼻子。
猛然想起自己還在浴缸裡……不是在床上。
好在才嗆一口水,有人拽著我的肩膀,大力地拉我起來。
我坐在半溫的水裡咳嗽不停,任背後有人拍拍打打。
「大哥,好點了嗎?」小山忍著笑問我。
「好了好了……別打了。」好不容易順了氣,我問小山:「我睡多久了?」
「睡多久我不知道,但進浴室有四十幾分鐘了。」小山眼睛彎彎的,「我在門口喊你,你沒聲音,我就進來了。結果看你睡得很香。」
「……靠,睡得香還叫我。」我訕訕地自辯。
水已經不熱了,我拔掉塞子放水。再沖個淋浴好了。
忽然想起眼前還有一個人。
「你出去吧。我沒事了。」我對小山說。
水流急速湧入下水口,打著旋渦。水位漸漸落下來。雖然剛才我睡著時早被小山看光了,但也不想全裸正面秀。
「去吧去吧。」我推他。
可小山居然不肯。「大哥,我幫你擦背,好不好?」說著,打開櫃子找工具。
我大窘。「不用了,我沖個澡就完了,不要這麼麻煩……」
「這有什麼煩的,我以前經常給我爸擦,他說擦個澡再捶捶背,蠻舒服的。」小山悉悉索索在櫃子裡翻騰。
「真的不要了,我沒有擦背的海綿……」
「用這個也行。」小山找到一隻沐浴球,舉給我看。
害死了。當時是買著玩的,覺得深藍色的沐浴球很漂亮,放在浴室裡裝門面也好。居然也有用上的一天。
下水孔發出吱吱聲響,殘存的水也流完了,我濕漉漉的坐在浴缸裡,很小媳婦的抱著手臂蜷住身體。小山沖我笑笑,浸濕沐浴球,開始塗香皂。
他倒是穿的整齊,T恤,還有睡褲。
我想了想,說:「那我穿條褲子……」
「那有人穿褲子洗澡的?」小山驚奇的看著我,又看看自己,就動手脫了衣服褲子。
「哎?!你幹什麼?」我慌不擇言。
「剛換的衣服,我怕弄濕了。」小山不但阻止我穿,還把自己也脫了。
我瞄了一眼,平角的大褲衩。
幸虧不是特別性感的三角低腰。我很壞心地給他買過一條。
「大哥你要不要躺下來?」小山扶著浴缸沿,大有坐到我身上的架勢。
「不要!不要!你在外面就行了。」說完了,自己都覺得有歧義。媽的,什麼世道!給看不給吃,還要坐我身上……想死不是?
「噢。」小山沒多想,蹲在浴缸外擦開了。
……德行。擦就擦。
我背沖著他,看不到他幹活的樣子,面前是雪白的瓷磚牆,背後是溫柔的手……不,沐浴球。
小山擦得很認真,順著脊椎推上來,拿捏著力道按摩脖子和肩胛,漸漸到整個背部,放鬆愉悅的感覺蔓延開來。
我閉上眼睛。有溫熱的水倒在背上沖去泡沫,意識又開始恍惚。
好舒服。
胸前被仔細的撫摸,肋骨,腰,然後又回到胸,在敏感位置留連。
唔……很溫柔的前戲啊……
???
想到前戲,我忽然驚醒。不是在擦背嗎?
我猛地推開小山。
小山低著頭,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我……我看你很舒服,就……給接著你擦……」
「啊……我又睡著了,不是故意推你的。」我頭皮發麻,說話也不連貫了。
小山頭也不抬:「那……我出去了……」
說完就走了,正眼也不看我一眼。
聽到浴室門砰的關上,我長出一口氣。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我知道欲望已被小山剛才的無意之舉,撩撥的半抬了頭。
他應該沒看到……吧?
隨便。看到看不到都無所謂,誰要他亂摸亂摸的。擦背就擦背好了……
我身體健康,並且很久都沒有性生活了。那麼個擦法,沒感覺才怪。
低下頭,胸前已興奮得突起,好像渴望很久了似的。想起剛才,小山這樣了……還那樣了……
我閉上眼睛,握住自己的身體。
又沖了一遍,從浴室出來。牆上的鐘顯示,我今天洗澡花了一小時又十三分鐘。
小山抱著腿坐在沙發上。見我出來,說了聲:「洗好啦?」,又飛快的把視線轉向電視。
是我的錯覺嗎?他的臉有點潮紅。
「你沒什麼吧?」我拿著塊毛巾擦頭髮,問他。
他搖搖頭,又看我一眼,終於還是過來拿了毛巾,幫我擦頭髮。
我笑道:「小山,你都不曉得記仇的嗎?」冷戰也不過幾個小時間發生的事。
小山只是笑。
得,又成悶葫蘆了。
「對了,今天我跟媛媛說起你了,她誇你很英俊。就是昨天那位漂亮姐姐。她挺喜歡你的,下次請她到我們家玩。」
「……哦,是你女朋友。」
我回過頭。「不是。不是女朋友,只是公司裡的同事。」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麼慎重的解釋,但我看到小山的眼睛亮了起來。
「你白天不是說……」
「你哪只耳朵聽見的?我可沒說過。」小朋友,跟我玩語言遊戲你還早了點兒。
「哦。」小山沒笑,可開心的樣子幾乎可以叫雀躍。
於是,我的心又慢慢落下去。
轉過身,繼續享受小山的服務,我接著誇媛媛:「她今年二十三,N大畢業,青春美貌,不可多得的佳人呢……」
「可是,我覺得她沒有你好看。」小山忽然說了一句。
好笑。這樣恭維我啊。我跟小山胡扯:「論人格魅力可能媛媛比我稍遜一籌;不過說到美豔動人,唉,一多半的男男女女都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還是大哥好看。」小山很堅定的說,表情認真。
「我出院的那天,你帶我去剪頭髮,結果在店裡睡著了。」
啊,我記得。當時幾天都沒換襯衫褲子了,皺巴巴的,早上鬍子也沒刮,可能多少還有點黑眼圈。很沒有睡像的縮在大堂中間的米色大沙發上,直到小山叫我才起來。
「可是理髮店裡的人都在看你,剪頭髮的理髮師,穿制服的服務員,還有顧客。有兩個等著燙頭髮的女孩子說你性感,要是自己的男朋友就好了。還問店裡的人你是誰,用那種可以拍照片的手機給你照像來著。」
我張大了嘴巴。什麼時候給人吃的豆腐啊?虧大了我。
「我睡著了不知道,那你怎麼不說她們啊?」再不濟等我醒了告訴我一聲呀。性感……「你懂什麼叫性感呀?」毛還沒長齊呢。我忿忿地想。
「我知道……」小山想都沒想就回我一句。忽然,臉又紅了。
這小子,想什麼呢。肯定是什麼不可告人的春夢……到了這個年紀,理解理解。
剛準備逗逗他,忽然想起剛才在浴室裡的情景。一室春光啊……
我沖他笑了笑。小山臉更紅了,不再看我,只顧著電視上一群白癡拿著刀劍在樹林子裡飛來飛去。
氣氛忽然曖昧起來。
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不規律起來,越跳越快。空氣中有能量在碰撞,散發奇妙的化學反應。
而讓我產生如此幻象的人,正安靜的坐在沙發上。
……我從來沒有如此渴望他。因為這會兒,他彷佛離我很近,很近,近到觸手可及。
「我困了。你也早點睡吧。」我站起來,簡單地說了一句,就離開了。
「嗯。」背後傳來小山的聲音,一如平常的平靜。
最後,我還是放棄了。
所謂傷害,就是造成結果後怎麼努力也不能挽回的破鏡不原覆水無收。
我不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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