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只有春庭月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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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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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2 下午 4:43 #4563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一章
北風呼嘯,陰沉沉的天色籠罩著整個皇宮,幾隻烏鴉停在樹上,呱呱叫了幾聲,又振翅而起,為本就肅穆莊嚴的地方憑添了幾絲悲涼。
宣德殿內,聚集了朝廷中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員,一個個雖都面露焦急之態,眼中神情卻是各異,有竊喜,有悲淒,有的精光閃爍,有的茫然失措。
忽聞殿外一聲高唱:「宣大將軍左青鴻見駕。」當中一名氣度從容的年輕將軍連忙步出,匆匆而去。
至養心殿,只見簾幕低垂,滿室藥香繚繞,聽一個極輕的聲音道:「青鴻,你過來。」
左青鴻連忙趨步至榻前,小心掀開紗帳,只見床上之人面色蒼灰,眼內無神,顯是垂死之兆,他心頭劇震,不由滿眼滾下淚來,卻強作鎮定道:「父皇,青鴻來了。」
嵐帝抬眼望瞭望他,唇邊勉力露出一絲笑容,雙手動了幾動,仍是抬不起來,左青鴻忙一把握住,只說了「父皇」兩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嵐帝目中倒是露出釋然之色,輕聲道:「青鴻莫要傷心,人生百年,誰能不去,為父有你相助,平反王,驅強虜,還天下太平強盛,已是心滿意足。只惜朕那公主孩兒芳年早逝,無法伴你到老,可憐你孤身一人至今。朕有私心,一直不曾為你再娶,想來皆是因朕之過……」他未說完,左青鴻已連忙沿榻跪下,哽咽道:「父皇莫要自責,兒臣與公主兩情相悅,公主雖逝,卻長存我心,此生早已立誓,絕不再娶,縱然父皇逼迫,也只有一死而已,萬萬不能從命。」
嵐帝長歎了一聲,語氣卻輕鬆起來,點頭道:「好孩子,不愧是朕親選的駙馬,你既如此說,這萬里江山,少不得要暫時託付給你了。你知道,拓兒還小,親戚雖然眾多,卻都是些虎狼之輩,無不垂涎那張龍椅,他雖然聰明,又怎鬥得過這些老謀深算之人?好在你手握天下兵權,智謀武功也都出眾,你務必要和其他幾個賢臣輔佐幼主,直到他成年方可還政於他。青鴻,這大范的萬里山河,還有拓兒母子,朕就全交給你了,你定要護他們周全啊。」說到後來,已是語若遊絲,幾不可聞。
左青鴻此時早已淚濕重衣,唯有點頭道:「父皇放心,若皇后太子有一絲差池,將來九泉之下,亦無顏面見父皇與公主。」這句話說完,只覺握住的雙手一沈,再看過去,嵐帝已是含笑而逝。
景平三十六年,嵐帝駕崩,太子龍拓即位,名豐帝,年號「錦華」,大將軍左青鴻受遺命主理國事,另有太康,李風,方源三位賢臣輔政。一時間,舉國哀痛,萬里悲歌,富商巨賈,平民百姓,無不舉家縞素,悼念這位勤政愛民,創造了大范太平盛世的一代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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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御花園的沁梅亭裡,傳來一個仍帶著些許童音的讀書聲,放眼望去,左青鴻一臉沈靜的坐在那裡,對面則是登基不滿一年的龍拓,正在認真的背誦《論語》。
聲音忽然斷了下來,左青鴻抬眼望向龍拓,微微一笑道:「怎麼?背不下來嗎?」
龍拓也笑嘻嘻的看向他道:「非也。四書五經我已倒背如流,姐夫,這些書都無趣的緊,你還是教我騎馬劍術吧。」
左青鴻歎了口氣,揉揉眉心,對龍拓,他實在不知該怎樣教導才好。許是因父皇早逝的關係,讓這孩子將對父親的依戀轉移到了自己身上,每日裡只黏著他,別人都不肯親近。開始還好,只纏著他教授武藝,後越發變本加厲起來,也不知用的什麼方法,竟無人敢教他治國之道。只好又讓他這姐夫接過千斤重擔,他也知自己一介武將,學識實遠不及太康,李風等淵博,只有邊學邊教。誰料龍拓聰明異常,自己三日才學會的東西,他不到一天便能融會貫通,且舉一反三,講的比自己還要精彩。他心中高興之餘,也不免擔憂,若再讓龍拓這樣任性趕跑所有老師,只怕一代明主就要讓自己給耽誤了。
「皇上既如此說,就歇一會兒吧。」左青鴻心裡雖是愁腸百結,面上卻波瀾不興,起身又道:「微臣去去便回。」
龍拓忙拉住他衣袖,依依不捨道:「姐夫不陪我一起賞梅嗎?我剛命禦膳房做了你最愛吃的糯米糕,有什麼事這麼要緊?」
左青鴻欠身笑道:「皇上愛惜,微臣感激不盡,只是太后剛才宣召,不知有何要事,須得去走一趟,立刻就回來的。」說完連退幾步,這才轉身匆匆去了。
龍拓一直望著他的背影,一個面容端麗的宮女上前為他覆上一件披風,一邊抿嘴笑道:「還看,人都走遠了。」
龍拓這才收回目光,冷冷看了周圍一眼,一揮手,其餘太監宮女忙都退下,他這才悶悶不樂道:「憐香,你說朕很像狼嗎?為什麼姐夫這麼急著逃跑呢?」
憐香輕柔的為他系上胸前的帶子,笑道:「皇上多慮了,大將軍雖然向來謙恭有禮,卻也因為輔政關係,不肯拉幫結派,予人疏遠之感也是常情,尤其你是皇上,他身為皇親,又怎肯與你過分親近落人口實呢?」
龍拓哼了一聲道:「你不必為他說話,朕知道他在躲著我,有時候召他都不來,來了也不過坐兩三個時辰,朕正在興頭上,他就說有事走了。」
憐香無奈搖頭,「嗨」了一聲道:「兩三個時辰,虧你說得出來,你還不知足,分明不是他躲你,是你自己越來越貪心,他只是你的姐夫,又是輔國重臣,每日裡看不完的公務,哪有天天到後宮陪你下棋看花,讀書練劍的道理?別說大將軍,就是太后皇后,你也不能形影不離啊。你逼得他夠苦了,我聽說為了教導你治國之道,大將軍每日都要請有名的士大夫為自己講學,回府後往往複習至深夜不寐,白天還要應付權臣們的鉤心鬥角和你這小魔星,你就讓他喘口氣吧。」
龍拓點點頭,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朕也知道他乃武將,文的方面遠不及我,熟料他竟如此好學,他原本已很厲害,可萬萬不能再讓他變得更聰明了,否則他手握天下兵權,朕怎能控制得住。」目光看了一眼石桌上的《論語》,忽又展顏笑道:「好在他為了教朕,盡看這些迂腐無用的書,量也聰明不到哪裡去。」
憐香寵愛的摸了摸他年少英俊的臉龐,笑道:「你呀,看你說的這些話,再看這算計大將軍的心計,哪裡像個十二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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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雅宮裡,當今的皇上——年僅十二歲的龍拓正在大發雷霆,宮外站了一地噤若寒蟬的太監宮女。只有憐香在裡面不住的勸慰。
「他竟然敢到母后跟前告朕的狀。」隨著咆哮聲,又一個名貴的青花瓷瓶支離破碎,可這顯然無法抑制龍拓的怒火:「他竟然敢說不想教我,憐香,他竟然敢想著逃避我,他是誰?他是我的臣子,他整個人都是我的,可是他竟然想著逃開,他逃得了嗎?」咚的一聲,一座玉雕也慘遭不幸。
憐香無奈的看著一室的狼藉,一邊勸道:「皇上說的是,大將軍逃不了,既如此,又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來日方長,到時你自然知道大將軍的苦心,他不過是發覺自己教不了你,生怕耽誤你而已,還不快命人把屋子收拾了呢,被大將軍看到,他會說你的。」
龍拓哼了一聲道:「他看得到嗎?自朕登基,他何嘗來過這裡一遭?」說完氣衝衝的坐了下來。
憐香笑道:「這是後宮,又是你的寢宮,他一個臣子,怎能到這裡來惹嫌疑?」
「惹嫌疑?」龍拓冷冷一笑,目光望向精緻的龍床,忽然道:「總有一天,朕要和他一起睡在這張龍榻上,憐香,你是知道的,除了他,朕容不下別人。」
憐香忙為他倒了杯茶,見龍拓接了過去,她方坐下語重心長道:「皇上,若說您的心思這宮裡還有一個人知道,那便是我了,蒙皇上錯愛,從未將我看作奴婢,只當是姐姐般的尊敬照顧,我也是將你當親弟弟般的看待。你一天天長大,本領也一天一天的見長,我看在心裡,著實歡喜。只是皇上,你切要記住,再如何厲害,你如今還是一個未親政的皇帝,什麼大權都握在大將軍那裡,你也要靠他來保全你這個皇位。
不是我杞人憂天,大將軍對皇上與大范的忠誠,那是勿庸置疑的,可是皇上,若有一天他知道你對他存的是這般心思,他那樣守禮的一個人,能接受的了嗎?一旦鬧僵,你得不到他的幫助不打緊,要緊的是逼他有了二心,豈不得不償失?古語有雲『小不忍則亂大謀』看你現今的表現,是越來越把心思寫在臉上了,你難道就真的不怕給大將軍識破,到時候愛人與江山一個也得不到嗎?」
龍拓端著茶注目看了她半晌,忽然一笑道:「果然是朕身邊最得力的人。憐香,你說的對,朕每日裡看著他,想著他,確有些得意忘形,沈不住氣了些。從今之後,朕會注意收斂,一直到親政那天。」悠悠喝了一口茶,他的目光忽然變得深邃起來,沈聲問道:「憐香,你知道朕親政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麼嗎?」
憐香微歎了口氣,有些不忍的道:「自然是要剪去大將軍的羽翼,讓他再也飛不出你的手掌心。」
「啪」的一聲脆響,精緻的茶杯竟生生被龍拓握碎,唇邊泄出一抹殘忍的笑意:「沒錯,朕會一步步的把他逼到絕境,讓他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憐香認真的審視著他冷靜的側臉,心中暗道:也許一切都是天意,皇上從未經過什麼磨難,論理本應還是個孩童,可看他現在的表現,這哪是一個十二歲小孩該有的心智。只是一個情字,便有如此大的魔力,想來若用情太深,也未嘗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正沈思,忽又聽龍拓輕快笑道:「不過若讓朕從此不見他,似乎也太過難捱了些。」言畢叫進一個太監,吩咐道:「你去大將軍府,就說朕有急事,宣他立刻進宮。」
憐香正詫異間,暗想剛才還說得好好的,怎麼轉眼又這麼迫不及待起來,待要詢問,卻見龍拓的目光向她看來,一笑道:「憐香,你不必問我,待會兒就知道了,姐夫他想讓我乖乖聽話,再練個五千年吧,哈哈哈……」
果然不多時分,左青鴻便匆匆趕至,龍拓早在偏殿相候,見他來了,含笑起身道:「姐夫這兩天似乎忙得很,可是國事太繁重,讓你有力不從心的感覺了嗎?」
左青鴻似乎一怔,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靜,欠身道:「皇上此話何意?可是臣在國事上有什麼處理不當的地方嗎?」
龍拓一笑,走到他跟前,拉著他坐到椅子上,親切道:「姐夫你想太多了,适才母后把我叫去說了一頓,說我整日裡纏著你,讓你勞累不堪,所以我猜想是不是姐夫太為國事操勞,偏我還不知趣……」
他話未說完,左青鴻已連忙站起,沈聲道:「皇上,微臣因為自知才疏學淺,生怕耽誤你,才求助太后,盼你能受教于明師,好生學習治國之道。蒼天可鑒,臣對皇上絕無他意。」
龍拓認真的看著他良久,忽然悠悠歎了口氣,走到他身前悵然道:「姐夫,你太像一個大臣了,我雖每日裡叫你姐夫,也從不肯在你面前稱朕,可你對我,仍是沒有半點親人的意思,難道做皇上就註定是孤家寡人嗎?我想念你帶我去逛天街,到獵場上騎馬,用大筐罩麻雀的那些日子……」說著說著,眼圈已紅了起來。他長得本就比同齡孩子高大,因此雖只有十二歲,卻已及得上不算甚高的左青鴻的肩膀,便將頭埋在他懷裡,更顯得依戀不舍。
左青鴻一手抬起,卻又在半空中停了下來,猶豫片刻,終於將手撫上龍拓的背脊,語氣裡帶著一絲寵溺道:「拓兒,姐夫對你,仍一如既往,只是如今你已不僅僅是個十二歲的孩子,你的肩上,擔負著大范的萬里山河與這太平盛世,這些都是你父皇辛苦創下的,絕不可在你的手裡讓它沒落。拓兒,我要你不僅看到為君者號令天下的風光,更要知曉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艱難,現今我雖替你理政,卻無時無刻不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慎,就有意外之禍。他日還政於你,若有了經驗準備還好,若欠缺了這些,怕就是如履薄冰,更有甚者,或許這皇位都會朝不保夕,你……明白姐夫的苦心嗎?」
龍拓在他懷裡點了點頭,忽又抬頭興奮道:「姐夫既如此說,就搬到我的書房裡處理國事好不好?這樣學習之餘,我也可跟著姐夫習些處事之道,是姐夫說的,要我有經驗準備的。」
左青鴻苦笑一下,知他終不肯放過自己,但細細一想,這已比自己教他好的多了,若不答應,只怕他從此無心向學,畢竟不過是個孩子,始終是想依靠自己親人的。他只以為龍拓仍是孩童的心理對待自己,卻不知自己早成了那不符合真正年齡的心智下唯一的獵物。
待送走左青鴻,龍拓再也忍不住面上的得意之色,回頭向從屏風後轉出的憐香道:「憐香,你看朕這一招如何?姐夫他還會懷疑朕對他的異樣心思嗎?」
憐香笑著搖頭道:「果然高明得很,這一來,別說大將軍對你沒半點懷疑,只怕就是有了一些,也要煙消雲散了,他還當著你是那個只貪戀和他逛天街,抓麻雀的小孩子呢。只可惜他聰明一世,卻怎麼也想不到竟會被自己最親的人給一步步的引進那萬劫不復之地。可惜啊可惜。」說完搖頭歎息不已,但龍拓又怎會放在心上,只琢磨著要怎麼利用以後的時間和「姐夫」相處周旋。
次日,左青鴻果然遵從「聖諭」,搬到龍拓的書房裡辦公,彼時正是早朝之後,龍拓因起的遲了,未及吃飯便上朝,下朝後便嚷著餓了,左青鴻便命憐香帶他去吃些東西,自己則先到書房批閱今日遞上來的奏章。
忽聞門外一聲長笑,他不抬頭也知道是誰來了,敢在宮中這樣放肆無禮的,除了輔政大臣太康外,再不作他人想,當下只低頭一笑道:「看來你今日心情不錯,竟不埋怨我又將你拉了進來。」
「不埋怨是假的,上次我被趕出來的狼狽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耳邊響起太康忿忿不平的責怪,左青鴻不由抬起頭來笑道:「何謂百折不撓?你不過被趕出來一次而已,況且這次我向你保證,就算是被趕出去,也一定有我和你為伴。」
太康向上翻了一下眼睛,涼涼道:「我當然知道今時不同往日,有你大將軍坐在這裡,皇上只怕比誰都要聽話,我還怕什麼?實話說給你聽了吧,若不是深知這點,我說什麼也不再來討沒趣的。」說完仔細打量了左青鴻幾眼,不忿道:「趁著這機會,我倒要好好看看,皇上究竟喜歡你哪一點,同樣是輔政大臣,我又不比你長得難看,因何他就對你青眼有加,難道就單單因為你是他姐夫不成?」
左青鴻失笑斥道:「胡說什麼,快想想你要怎麼教他是正經,不是我誇獎皇上,他的聰慧,真非常人能及,你有功夫,快祈禱別被他超過吧,我是甘拜下風。對了,趁著皇上沒到,這裡有篇彈劾淮西世子的奏章,你也來幫我斟酌斟酌看怎麼處理,值此多事之秋,務必小心謹慎一些為好。」
太康一邊笑駡,一邊坐了過去,與他一起商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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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如梭,轉眼間兩年的時光已匆匆過去,離龍拓親政已只剩下一年的時光,左青鴻眼見看他日益高壯成熟起來,舉手投足間亦越發具有君臨天下的風範,心中著實歡喜,近來他更是時常將國事交由龍拓親自處理,他在旁邊看著,心中也不由驚歎龍拓所具有的身為王者該有的一切才華。只是偶爾也會有些擔憂,龍拓雖然出色,但君主天生的霸氣與狠厲亦逐漸顯露出來,只是這些擔憂很快便淹沒在無盡的欣喜中。
這一日天氣晴朗,龍拓看完書,喚人伺候時不見憐香,這才想起因她弟弟前來,自己准她一天的假與弟相見,正好手頭無事,左青鴻又去訓練御林軍,情知也叫不來的,便帶了兩個太監,信步向御花園而來。
此時正是春末,落花如錦,別有一番情趣,龍拓看了半天,正稍感厭煩時,一眼瞥見桃花林外的一角飛簷,不由得一喜,暗想這所偏殿乃是宮女雜役見父母鄉親之所,何不趁這機會去瞧瞧她兩姐弟。一念所及,也不讓太監通傳,便往這偏殿而來。
憐香姐弟正一邊喝茶,一邊敘些家常,忽見龍拓前來,都唬了一跳,憐香又忙令人拿精緻點心來。
龍拓見那小男孩不過十四、五歲的光景,卻與自己比肩,觀他忽然得見天顏,竟十分沉著鎮定,不由十分喜歡,問了名字年紀,原來叫做李重光,十五歲,又問他別的,竟也是應對自如,猶對行軍打仗十分精通,可見也是酷愛此道。更令龍拓喜出望外,對憐香道:「此子若善加教導,他日必是我大範的不世將才。」
憐香心中一涼,已隱隱猜出他意圖。果聽龍拓道:「重光,自今日起朕便封你為朕的護衛,留在宮中,你需用心學習,來日朕自有重用之處。」
當下回宮,龍拓高興異常,憐香卻是憂慮滿腹,猶豫再三終忍不住脫口道:「皇上再存細斟酌斟酌吧,重光那孩子雖也不錯,卻是無法取代大將軍的。」
龍拓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忽然朗笑道:「世事難料,憐香你不要想太多了,重光究竟是不是將才,日後自然會見分曉。」
憐香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忽然內侍飛奔來報,言說邊疆守將有急報呈上,是否要請左青鴻回來。
龍拓皺皺眉頭,接過奏摺一看,原來是一份戰報,稱蒙古騎兵屢犯邊境,百姓苦不堪言,懇請皇上早日派大將軍給予迎頭痛擊,以長大範軍威,還百姓太平安寧云云。
龍拓冷冷一笑,將戰報扔到一邊,對內侍道:「你去跟那個守將說,這事朕已知曉,也已有了打算,且讓那蒙古兵再逞幾日餘威吧。大將軍乃輔政大臣,此時不宜離去,一旦時機成熟,朕必令他率軍給蒙古兵致命一擊。」想了想又道:「也罷,你就讓那守將去見姐夫一面,他征戰沙場多年,心系邊關,讓他知道也沒什麼,說不定還可拿出什麼良策。」
待內侍走後,憐香方疑惑道:「皇上,奴婢是越聽越糊塗了,你既已不打算出兵,為何還要讓大將軍知道這件事,以他的性子,怎能放任蒙古猖獗,可他如今輔政,確實脫不開身,您這不是讓他著急嗎?」
龍拓悠悠呷了一口茶,深沉一笑道:「急什麼?等一下你自會明白朕的意圖。對了,你去把重光叫來,運氣倒好,朕剛想用他,上天便送來這樣的好機會,可見朕的運氣也不錯。」
憐香不解去了,龍拓又吩咐身邊太監:「讓禦膳房做一盤什錦餡子的糯米糕來,再沏一壺上好的龍井。」說完起身踱步來到窗邊,自言自語道:「姐夫,我是越來越難控制自己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眼前又有一場離別,你要我怎麼度過呢?不過還好,此戰過後,朕就不會再讓你身犯險境了。」深不見底的目光望向窗外,視線中逐漸出現了一個朝思暮想的身影,他面上不自覺的露出笑容,再次堅定自語道:「盡情一戰吧。以後的日子,朕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朕的身邊半步。」
左青鴻本來出身貧苦,父母雙亡後他少年從軍,那時大範朝對強悍的蒙古騎兵束手無策,幾代君王都不得不忍氣吞聲貢獻財物美女消弭戰禍。唯獨嵐帝不堪其擾,果斷下令對蒙古用兵,結果卻招致無數次敗果,雖如此,嵐帝猶不氣餒,一邊整頓朝中內政,讓百姓休養生息,減免賦稅,一邊加強鞏固國防,這才為風雨飄搖的大範朝換來了兩百年未見的太平盛世。
而左青鴻便是憑藉出色的軍事才幹在對蒙古的戰役中斬露頭角,遂得嵐帝重用,更招為駙馬。只惜他將一腔熱血豪情都留在了對蒙古的戰場上。好容易將強虜大敗了幾次,讓他們遠離大範邊境,結果剛回朝便遇上三王爺在徐州作亂犯上,嵐帝派他出征。待平了反王,回來後與公主相聚不過月余,公主便得急病而逝,對他來說,這實是一生都無法忘懷的遺憾。從此之後,他更是心無旁騖,專心輔助嵐帝,一邊鑽研兵書戰法。說到底,蒙古騎兵始終是他的心腹大患,因此今日一見那邊關守將,得知蒙古又要捲土重來,心中便做好了打算,這才匆匆來見龍拓。
當下龍拓見了他,也不驚訝,笑道:「我知道姐夫是一定會來的,唉,我本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但紙包不住火,瞞又能瞞多久,你是輔政大臣,今日不知,他日也會從軍報裡知曉。只是姐夫,我卻必須先告訴你,若是別的都可,若你想親自掛帥出征,卻是萬萬不能的。」
左青鴻見龍拓竟如此清楚自己的意圖,也是一怔,旋即整容正色道:「皇上此話怎講?左青鴻是一個老兵,相信朝中再無人像我一樣熟悉蒙古的作戰方式,難道皇上還另有合適的人選嗎?」
龍拓很自然的拉他坐下,笑道:「你看,又心急了,我何嘗不知道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只是我如今還未親政,你的主要職責仍是輔政,怎可以說離開就離開呢?我也對那守將說了,讓他先回去,再忍一段日子,等明年我親政了,親自為你壯行,到那時你無牽無掛,盡情打一場勝仗,再將那蒙古趕到天邊豈不更好。」他說話時的語氣就像在哄一個孩子,眼睛卻瞬也不瞬的盯著左青鴻的神情。
左青鴻沉默了半晌,忽然果斷的道:「皇上,雖說先皇遺旨,讓您成年以後再親政。可是你如今大器已成,智慧膽魄不遜於朝中任何一個臣子。臣以為,即便讓你現在親政,也沒什麼不妥。更何況我雖離開,還有太康,李風等幾個賢臣,皇上只要廣納忠言,必然勝過我這習武之人輔政。臣現在就去和他們以及太后商量還政於您,還請您早做準備。」
龍拓「大驚」道:「這怎麼行?姐夫,你怎麼能為了上戰場就做出如此糊塗的決定?我才十四歲,明年五月才能成年,那時你才能還政於我啊。你現在忽然就讓我親政,我……我什麼準備都沒有……我……我不能沒有你啊。」
左青鴻抬起頭,看著他欣慰一笑道:「皇上,你早已遠勝於臣,所欠缺的,只是磨練而已。相信不久之後,一定是一個賢明君主在龍椅上迎接臣凱旋歸來。」
龍拓還在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亂轉,一邊急道:「不行……不行……姐夫,這事太過重大……這事……」。左青鴻卻是主意已定,哪肯看他表演,一轉身,興沖沖的向太后所居的慈鳳宮而去。
待他去遠,龍拓立時面容一整,哪還有剛才那般惶恐的模樣,憐香走了進來,端起一杯茶悄聲笑道:「皇上演的真精彩,連奴婢都差點被騙過去了。皇上如願以償,提前親政,真是可喜可賀,奴婢以茶待酒,先敬皇上三杯。」
龍拓也一笑拿起茶杯,意氣風發道:「原來你早看出來了,只可笑姐夫還真以為朕害怕親政,他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的脖子都長了呢。因為只有親政,朕才能一步步施展我的計畫。憐香,我等的太久了,實在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憐香點頭道:「你能忍到現在,確是很不容易,只是大將軍也太可憐了些,他一心為你,只從他主動讓出大權,令你提前親政這點來看,他對大範,對先皇,對你竟是沒半點私心。而你竟忍心對這樣的人面不改色的說謊,也實在非常人能及,只此一點,奴婢便可斷定,皇上將來,必是一位英明天子。大范的國運和版圖也必會一日千里。」
龍拓聽她這樣說,也不著惱,只看著茶杯,良久方道:「沒錯,朕剛才所做的所說的一切都是給姐夫看的,都是謊言,可是憐香,那裡有一句話卻是真的,是朕的肺腑之言,聰明如你,難道竟不知道是哪一句嗎?」
憐香仔細回憶了一番,終於還是搖搖頭,龍拓望向窗外左青鴻消失的方向,忽然一字一字道:「姐夫,我不能沒有你。這句話,就是朕的肺腑之言。朕雖然費盡心機要提前親政,也不過是為了得到他。江山萬里又如何?權傾天下又如何?朕要的,不過是一個人,一個朕傾心愛戀了五年的人而已。」
憐香不語,心中卻不以為然,暗道:皇上,你此時對大將軍雖然情深一片,勢在必得,但等到親政後真的到了想要的人,再嘗到了權力的美妙滋味,只怕就不會這樣想了。到手後的東西總是不值得珍惜,古今皆然。何況萬人之上的風光,又豈是一個『情』字可以代替的。大將軍最可悲的地方並不在於他最終會落在你的掌握中,而在於他面對的人,是你這樣一個充滿野心,永不滿足的非凡天子。
龍拓見她不語,知她在想什麼,也不說破,只是輕笑一聲道:「此時說什麼都沒有用,只看將來吧。」說完喚進內侍吩咐道:「宣李護衛。」
李重光在外等了半天,正納悶皇上和阿姐這樣的奴婢怎有這許多話說,忽聞宣召,忙整整衣冠進了書房,下跪參拜。
龍拓扶起他來,微笑道:「我本打算留你在宮裡多待一些日子,也歷練一番,誰知你運道好,甫進宮便遇到對付蒙古這樣一件好事,俗語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可知你確是受上天眷顧,但願以後的事業也可以一帆風順,為朕建下不世功業。」
李重光惶恐低頭道:「皇上垂愛,重光萬萬不敢當,大將軍麾下強將雲集,就我這點微末本事,怎敢班門弄斧。」
龍拓莫測高深的一笑,輕聲道:「有什麼關係,本領不如人,就好好的學,尤其是跟左大將軍學。朕會將你安排到他的身邊做副將,朕希望大軍凱旋之日,可以看到一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李將軍,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李重光此時也察覺出龍拓的話似乎大有深意,卻仍是不解,只得小心答道:「臣遵旨,臣一定會盡力……」
一語未完,便被龍拓打斷,厲聲道:「不是盡力,是一定要辦到,朕已經等夠了,不想再浪費更多的時間。」語畢又溫和一笑道:「重光,難道你不想嘗嘗身為大將軍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風光嗎?」
一旁的憐香不禁打了個寒戰,眼前的少年天子,雖然還未親政,卻已懂得完美運用恩威並施的手段了。目光移向自己的親弟,只見他眼中迅速升起了一絲欣喜,不由暗道:重光啊,你現在只以為皇上是有意提拔栽培,可到了日後,你終究會一點點領略到他的可怕,姐姐但願你也能從大將軍那裡學會淡然處世,寵辱不驚,唯有這樣,你才能擁有一個平安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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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一年冬雪飄落,龍拓出神的望著窗外,喃喃道:「又是一場好雪,父皇走的那天,也是這樣一場大雪,飄的無邊無際,就像沒個盡頭似的,把人的心都飄慌了。」
憐香在爐內放了幾塊百合香,望瞭望天色,也感歎道:「是啊,先皇走的匆忙,你那時又小,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孩子,哪裡能不慌神呢?唉,你的那些叔伯兄弟,哪個又是好相與的,若不是大將軍臨危受命,幫了你這些年,此時坐在那皇位上的,指不定是誰呢?」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龍拓一掌拍上桌子,倒嚇了一跳,連忙回頭,只見他鐵青著臉,眉宇間滿是怒氣,厲聲道:「休要再提起他,朕要他年前回來,他竟敢以乘勝追擊為由違抗聖旨,分明是居功自傲,不把朕放在眼裡。」
憐香大驚道:「皇上,你當真這樣認為嗎?大將軍與你朝夕相處了這許多年,你真的以為他是這樣的人?」
龍拓怒衝衝的瞪著憐香,一會兒忽又垂下目光,歎了一口氣,頹然道:「朕自然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孤軍犯境本是兵家大忌,縱然他向來穩重,熟悉敵情,也不該如此輕易涉險,他難道不曉得有人在日夜為他擔心嗎?」
憐香這才松了口氣,笑道:「原來皇上是惱怒這個。皇上放心,大將軍征戰多年,不是那不知深淺的人,他定是想一鼓作氣將蒙古兵趕到大漠深處,讓邊關百姓過兩年太平日子,才有此決定。俗語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也算不得什麼違旨欺君,皇上不要小題大作,眼看著年就到了,待到春暖花開,不就可以見到朝思暮想的人了嗎?」
龍拓將目光又移向窗外的鵝毛大雪,自言自語道:「小題大做,沒錯,這倒是個好主意。」又轉過頭問憐香道:「朕親自命人給姐夫做的狐裘與大氅,如今已送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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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盛世裡的新年,自然熱鬧,何況這是龍拓親政後的第一個春節,宮中準備的就更是格外精心,上至太后臣子,下至太監僕役,人人喜笑顏開,每日歡聲笑語不斷。唯有龍拓,因左青鴻不在身邊,面上雖強作歡笑,與眾無異,心裡卻著實鬱悶失落。幸得一個憐香可以傾吐,又會寬慰他,方不至言行失常。只是夜裡難免感慨。每逢佳節倍思親,這也是人之常情。何況他這樣獨佔欲強的人。有時候甚至就嫉妒起邊關將士,恨他們可以與左青鴻把灑言歡,自己卻只能在宮裡借酒澆愁。
好不容易終於熬到大軍凱旋,龍拓接到戰報,只恨不得立刻飛到左青鴻身邊。日夜盼望,總算盼到大軍已近範都的消息。這日不到四更便起來了,吩咐憐香梳洗過後,便率眾大臣親往離城十裡的「接風亭」迎接,可憐那些大臣尚未睡醒,只是礙於聖威,不得不從,一路上猶是睡眼惺忪,著實好笑。
雖是春天,天色卻仍未全亮,龍拓在亭裡心焦等待。待太陽出來之際,終於望見遠方起了一陣遮天蔽地的煙塵,漸漸的馬蹄聲近,一面威風凜凜的大旗當先飄進眾人眼簾。龍拓再注目一看,那旗下一人盔甲鮮明,英姿颯爽,不是日夜思念的左青鴻還會有誰?
久別重逢,龍拓的欣喜自不必說,就連向來淡然的左青鴻,乍見已更加成熟的龍拓,喜悅之情也不由溢於言表,再見他仍對自己這麼親熱,並不因已經親政就有所顧忌,心中更覺溫暖。
進了宮拜見太后,賜宴接風,好容易諸多事情都完了,又被龍拓拉到書房去,因左右無人,這才敢以姐夫的身份詳細打量這少年皇帝,一邊欣慰道:「拓兒終於成為一個真正的英明天子了,父皇與公主若泉下有知,也該含笑。」
龍拓此時已與他並肩,望著他真情流露的面龐,只覺心潮起伏,更有一股欲火自丹田蔓延開來。他卻清楚如今決不能衝動行事,深呼吸了幾次,只得強壓下來,拉住左青鴻道:「姐夫,邊關風雪似刀,條件又艱苦,你看你又瘦了不少。」
左青鴻道:「哪有你說的這樣誇張,我不過是因為晝夜兼程趕回範都,因此急一些,恩,到底長了幾歲,不如你們這樣的少年精力充沛,竟能一大早就趕到接風亭。唉,讓我說你什麼好,也不怕傷了風。」
龍拓忍不住笑道:「姐夫胡說什麼啊?你也才二十六歲而已,聽起來倒像個老頭子似的。剛回來就教訓我。」說完又氣衝衝的道:「說,你為什麼不聽我的旨意於年前回來,到底等到這個時候。」
左青鴻忙正色道:「皇上有所不知,一是因為嚴寒,蒙古兵被困塔拉爾城,糧草稀少,我軍可不費一兵一卒便降服他們,另外今年的雪多,太陽也大,道路一時光滑如冰,一時又泥濘不堪,竟不好走得很,臣考慮到一撤兵,無疑是給敵人喘息甚至反攻的機會,才斗膽原地駐紮,直到上月他們服輸簽約,才班師回朝。」
龍拓見他立刻恢復了以前的臣子模樣,未免有此失望,氣道:「雖然你說的有道理,可你害我又多擔心了幾個月,這回我一定要罰你,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了。」
左青鴻恭身道:「但憑君意。」又聽他說「不管怎樣,你總算平安歸來,我也就可以安心了。」等語,顯然仍是牽掛自己,不由感動道:「讓皇上擔憂,是臣的罪責。不過現下我毫髮無損,也可將功折罪了吧?」
龍拓忍不住一笑,忙又板起臉道:「這個嘛,待我讓宋兼查一下大範律法再說。」
左青鴻心中一動,這才小心問道:「是了,皇上,今晨臣見宋兼穿著一品服色,不知如今是何官職?」他為人正直,最不喜宋兼這樣的油滑之輩,奈何他是瑞王的親信,若棄之不用,難免落下剷除異己的嫌疑。但在輔政期間卻也未曾重用過,如今見龍拓竟升了他的官,不由有些詫異。
龍拓點頭道:「你問他嗎?朕見他精通律法,只做一個四品小官未免屈才,便升了他做刑部尚書。原來的盧顯雖也不錯,卻太過愚鈍,一個案子要拖上好久,朕就將他調到外地做知府去了。」
盧顯為人正直,雖有時迂腐了些,卻仍是一個好官,辦案也十分認真。若因此就說他愚鈍,卻是冤枉了他。這點左青鴻是清楚的。他與盧顯又是好友。現今聽龍拓如此一說,不免心中一凜,暗道:「此事真像皇上說的這麼簡單嗎?」
龍拓又道:「姐夫,我知道你和他交情甚好,但你曾教我要知人善用,宋兼雖然是個油滑小人,卻比盧顯更適合這個職位,所以…………」說完小心看了看左青鴻的臉色,忽然惶恐道:「姐夫,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左青鴻忙恭身道:「臣不敢。」話音剛落,便見龍拓急得跳起來:「怎麼辦?我就知道你會生氣,看你的模樣就知道了,那我再把盧顯調回來好了。」說完作勢就要傳旨,卻被左青鴻一把拉住,笑道:「拓兒,你如今已經親政,慢說一個調動,就是天大的事,也不必看別人的臉色。我雖是你的姐夫,卻也是你的臣子,再說我也沒別的想法,只是覺得宋兼不是一個正人君子,身居高位或會有些不妥罷了。」
龍拓這才松了口氣,道:「姐夫放心,我自然知道他是個小人。升他的官,只是要用他的長處,不是要聽他的饞言。」
左青鴻點頭道:「這就好,這就好。」心下也暗忖:「是我太多心了,拓兒不過是個孩子,哪來這麼深沈的心機,何況他對我一片熱忱,毫無虛假,又怎會對付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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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範的早朝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才能參加,朝堂上分為兩列,文臣以三朝宰相李風為首,武將自然以左青鴻為尊。
左青鴻是第一次見到龍拓以一個親政君主的身份坐在那張熟悉的龍椅上,氣度從容,不怒自威。不由暗道這個他一直當作弟弟的少年果然是個天生的帝皇
簡單處理完幾件事,再無人奏本,眾人便都知道重頭戲要登場了,大軍凱旋而歸,自然要大肆封賞一番,果聽龍拓道:「這次左大將軍率眾大敗蒙古騎兵,朕心甚慰,眾將士捨生忘死,保衛家國,理當重重封賞。」說完看了一眼身邊的執事太監,淡淡道:「郭儀,傳旨。」
眾人一路聽下去,此次隨軍的將領,竟無一人漏掉,悉數得封。連普通士兵每人亦有十兩銀子。尤其是那個叫做李重光的年輕副將,竟一下子就當上了龍騎上將軍,只比大將軍左青鴻低了一個等級。不由得暗暗佩服龍拓心細,竟如此施恩。又紛紛心內揣測:這些人都得了如此厚賞,主帥左青鴻更不知會怎樣發達了,他本已官高爵顯,難道還要封王不成?
出乎意料的是,旨意中竟沒提及半句封賞左青鴻之事,眾人驚訝之余,宰相李風便當先站出道:「皇上,此次得勝,大將軍居功甚偉,因何人人都有封賞,獨漏了他呢?這不公平。」
龍拓似乎早知道他有此一問,一笑道:「沒錯,大將軍雖然功勳顯著,可朕命他年前班師回朝,他竟敢違旨,此乃大罪,因此功過相抵,不賞不罰,李愛卿還有什麼話說嗎?」
這分明是小題大做,李風乃正直之人,又是看著左青鴻一路辛苦的老臣,如何肯讓他受這般委屈,便要據理力爭。忽見左青鴻已搶先一步越眾而出,恭敬道:「皇上聖斷,違旨本是重罪,皇上卻如此寬大,臣感激涕零。」
他這一說,李風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怏怏歸位,又聽龍拓道:「今夜御花園賜宴,為大將軍及眾將士接風,百官相陪,可不許少了一人,朕要問罪的。好了,左將軍留下,其他的人退朝吧。」
待到散了出來,李風便忿忿道:「這叫什麼事?啊,這就叫違旨?分明是小題大做,有意給青鴻難堪,皇上本是天縱英才,如今卻怎麼拿大範朝的第一功臣開起刀來?」
方源也是疑惑,卻見太康微微一笑:「我早知會是這樣。」又悄聲自語道:「皇上忍了這麼多年,也該動手了。呵呵,不簡單,真是不簡單。」又勸李風道:「你老也消消氣,晚上還有宴呢。人家兩個是姐夫與小舅子,你就別擔心了。話又說回來,擔心也沒有用。」一邊說一邊笑著去了,留下李風與方源面面相覷,只疑惑他是什麼意思。
另一方面,瑞王,和王等幾個王爺也湊到一處,瑞王便先笑道:「各位看到了嗎?皇上對左青鴻已經起了戒心,咱們只要再一推波助瀾,他的下場就絕不會好到哪裡去。哼哼,這也只怪他自己,枉聰明了一世,卻不知道功高震主,尾大不掉的道理。」
和王也笑道:「沒錯,等除去了他,兵權自會落到我們手裡,到那時,皇上再厲害,不過是個小兒,還不是由著我們幾個叔王擺佈嗎?」
宋兼環視了眾人一眼,淡淡道:「諸位王爺莫要高興的太早,左青鴻樹大根深,不是那麼容易拔掉的。依我說,有的時候還可以保他一保,越這樣,皇上就越害怕他的勢力。他智慧武功都出眾,也只有過於忠義這一個缺點了,所以想除去他,還必須要靠皇上親自動手。」他此言一出,眾人不由紛紛點頭附和。
且不說眾人早朝後的反應,單說龍拓,一待左青鴻隨他進了書房,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姐夫,你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做嗎?」
左青鴻苦笑道:「還不是因為不知賞我什麼,又要顯一下皇上的威嚴,才拿我開刀。」
龍拓拍了兩下手,雀躍笑道:「果然還是姐夫最懂我,沒辦法,你已經封候了,我總不能封這樣年輕的你做王爺吧。你又不愛錢財美女。再說你地位尊崇,大臣們一見你都如此服我,以後自然人人懾服了。姐夫,這就是你說的帝王之道對不對?」他在心底又加了一句:還可以借機削弱你的勢力和聲望,此乃一石三鳥之計。
左青鴻笑著點頭道:「皇上,你做得很好,臣問心無愧,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只是昨夜回去與幾位好友徹夜長談,還未休息過,晚上又有宴會,可否容臣回府小憩一會兒?」
龍拓心中一動,忙道:「既如此,姐夫就在書房的偏殿瑞安歇吧,那裡靜得很,也沒人敢輕易打擾。」
左青鴻只得依言而去,龍拓便開始批閱奏章,只是心思早隨心愛之人飛到偏殿去了,哪裡能坐得住。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想著姐夫大概已經睡熟,終忍不住起身來到偏殿,入眼便是左青鴻恬淡的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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