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猪的幸福生活第三章

第三章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開始是一片雪白，然後變成一片血紅，唇上有淡淡的溫暖，然後是灼熱，灼熱從唇上開始，蔓延到全身，身體先是疼，然後是快樂，像在海上浮浮沉沉，眼中有一滴淚滑落，是那灼熱中唯一的清明，卻帶著說不出的傷感，手腕疼，帶著一種絕望，最後，我看見一個黑髮白衣的人站在一片雲海中，淡淡地說：「天上地下，我們總會相見。」

夢裡總是一片模糊，先是層層迭迭的雪，然後是層層迭迭的霧，我看不清楚近在咫尺的人的面容，看不清楚黑髮白衣人拋下的東西，也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層層迭迭的雪在眼前幻化成棉花糖倒著飛向天空，層層迭迭的霧氣在鼻子中幻化成食物的香味，慢慢地飄遠，我大喊一聲：「不要！」

身上一沉，耳邊有人在說：「你醒了？」

我緩緩地睜開眼睛，一張放大的臉呈現在眼前，不等我分清楚眼前的人是誰，那張臉忽然離我而去，大聲喊：「快來人。」

「小九？」我輕輕地喚了一聲。

果然是小狐狸，他轉過身握住我的手，眼睛中淚光閃動。

看到白鬍子大夫進來的時候，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別怕，有我在。」小狐狸把我的手抓緊了一些。

我很想告訴小狐狸我不是怕，只是一看到白鬍子，我就想起白鬍子道士的「媚眼」，忍不住有些惡寒。

大夫剛走，嫣翠就捧著一個小盅進來了，眼睛紅紅的，腫腫的。

「放下吧，我來喂他。」小狐狸說：「你下去休息吧，這幾天你辛苦了。」

嫣翠放下盅，仍然盯著我看，眼睛中就要滴出水來。

「這次的事情與你無關，你不用自責了。」小狐狸安慰嫣翠，然後目光一冷，接著說：「傷害他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嫣翠忽然捂住嘴，奔了出去，出去的時候沒忘記關上門。

小狐狸溫柔地扶起我，讓我枕著鴨絨枕頭靠在床頭，端起小盅，用勺子舀了一口，放在嘴下吹了吹，嘗了嘗冷熱，然後送到我的嘴邊，說：「你最喜歡吃的冰糖燕窩粥，雙倍的冰糖，溫度剛好。」

「小九，你好像瘦了。」休息了一會兒，身上有了點勁，小狐狸眼眶青紫，略微凹陷的臉上都是胡渣。

小狐狸放下小盅，把我摟在懷裡，頭埋在我的頭髮裡，哽咽著說：「我差點就失去你了。」

我想了想，慢慢伸出手回抱住小狐狸，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小聲說：「其實我當時只是覺得太困了，所以睡著了。」

「對不起，我沒想到老六那麼卑鄙，放心，今後我再也不會讓人傷害你了。」

我拍拍小狐狸的背說：「小九，我覺得你好像變壯了。」

「以前的樣子是我變化的，我正在慢慢變回我本來的樣子。」

「啊？」幹嘛要變來變去？

「以前變成你原來的樣子，是為了找你，現在已經找到你了，就沒有必要變成你的樣子了。」

「小九，我原來是不是黑髮白衣？」夢裡那個人的那種淡淡的傷感到現在仍然揮之不去。

小狐狸想了想才說：「不是。」

「哦。」　我歎口氣，那黑髮白衣的人到底是誰呢？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夢裡？

自從我受了傷之後，小狐狸很擔心我，不再外出，天天都待在王府裡陪著我。

對我來說，雖然每天半夜小狐狸摟得有點緊，以至於我總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但是每天有人幫你張羅美食，無論何時何地睡著了，都有人把你抱回床上，日子過得非常地幸福，連夢裡的黑髮白衣人都被我拋在了腦後。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秋天來了。

某日我醒來，看見小狐狸和嫣翠正在屋子一角竊竊私語。我輕手輕腳地溜下床，偷偷地摸到他們兩人身後，正打算「哇」地大叫一聲地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詞「秋獵。」

秋獵，就是在秋天動物最肥美的時候，很多人去打獵，然後在一起聚餐的活動。這是我一直想進行卻沒有機會和能力完成的一項活動，我連忙大喊一聲：「我要去秋獵！」

小狐狸拉過我，把我圈在他的懷裡，歪著頭頗為無奈地對嫣翠說：「看吧，我攔不住。」

我眼睛裡都是紅色的心，太好了，清真蛇羹，紅燒熊掌，幹燒河魚……一想到這些，我的口水就分外地活躍。

嫣翠看了看我，非常擔憂地說：「可他現在這樣子，出去會招惹很多人。」

小狐狸把我摟得更緊一些，很自信地說：「他是我的人，有誰敢動？」

嫣翠想了想，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忽然又問：「他會騎馬嗎？」

小狐狸猶豫好久，然後轉過頭問我：「你會騎馬嗎？」

「我只負責吃好不好？」我咧嘴一笑，我從來都是用兩條腿走路，沒有借助過四條腿的東西。

嫣翠看著我無奈一笑，說：「王爺，他不會騎馬，怎麼去秋獵？」

「這樣啊……」小狐狸想了想，說：「那我去編個藉口推辭吧。」

「不要、不要！」我連忙攔著小狐狸，「我學東西很快的，我很快就能學會騎馬。」

「十天后就是秋獵了，幾天的時間你能學得會嗎？而且學習騎馬很辛苦的。」

「可以學會，我不怕辛苦。」我信誓旦旦地說，為了美食，我有決心排除萬難學會騎馬。

小狐狸頗為詫異地看著我，忽然間他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我對美食的執著。他歎口氣說：「先去洗漱，然後去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去挑匹馬，然後我教你騎馬。」

 

站在很多馬屁股前，我問小狐狸：「小九，我上輩子是不是專吃馬的老虎或者狼？」

「啊？」

我非常不忿地說：「上輩子我如果不是專吃馬的狼和老虎，為什麼它們這麼對我？」我是真的很不忿，雖然我長得沒有小狐狸好看，可是也是人畜無害的面孔，為什麼這些馬看見小狐狸都千依百順地蹭啊蹭，看見我就完全不理會我，用屁股對著我？

看，看，看什麼看，就是說你！我繞到一匹小矮馬的前面，恨恨地盯著它看。

小狐狸說，挑馬要挑一匹合心意的、好相處的馬，這樣學起來比較快，也不容易受傷。在一群高頭大馬中，我左看看右挑挑，選中了這匹看起來比較和藹，個頭也小一些的小矮馬。

小狐狸去拍它的時候，它不親熱，但也不是很厭惡，我過去一拍它，它很厭惡地轉過身留給我一個大屁股，我剛剛繞到它的前面，它又留給我一個大屁股。

「撲哧」，伴隨著這個聲音的，是我的淒慘而憤怒地聲音：「啊——你，你，你竟然敢在我腳上拉屎——啊——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你——」

我捂著鼻子往回跑，跑了兩步，停下來，對小狐狸說：「這是男子漢之間的決鬥，你不許插手。」

在溫泉裡泡了半天，身上的馬糞味道才洗乾淨。我從百寶箱裡翻到想要的東西，直奔花園而去，在花園裡挖出一個大人蔘，我又直奔廚房。

小狐狸跟在我後面，一臉的欲言又止。

把東西都投到鍋裡，點起火，我坐在旁邊氣鼓鼓地等著。因為太生氣，以至於頭暈腦脹，很快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我舒服地趴在小狐狸的腿上，小狐狸一手摟著我，一手拿著湯勺，在鍋裡攪來攪去。

看見我醒了，小狐狸說：「已經熬好了。」

聞到鍋裡散發出來的清香，我一下子清醒過來，笑著說：「太好了，馬上端過去給它吃了。」

小狐狸寵溺地笑笑，摸摸我的頭，然後讓廚子端了出去。

吃掉兩串葡萄，我拉著小狐狸去驗證效果。

我一臉得意地看著馬廄裡的馬群，小狐狸看了看馬廄，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問：「你到底下了些什麼藥？」

看到小狐狸的茫然，我得意洋洋地說：「看我多聰明，我用的馬匹最愛的西洋蔘熬成的湯，裡面放上我密制『鳳鳴』。吃了『鳳鳴』，所有的雌性動物都會討厭它。哼，誰叫他要在我腳上拉屎的，我要讓它一年都找不到老婆。」

「嗯——」小狐狸遲疑了好久也沒有開口。

看了看馬廄裡的情況，我問：「它應該已經發覺了『鳳鳴』的效果了，為什麼我覺得它很高興？」

小狐狸歎口氣說：「我一直沒好意思告訴你，那匹馬是母的。」

「啊？」我的計畫竟然從出發點就是錯誤的。

我低著頭悶悶不樂地低著頭走著，小狐狸安慰我說：「沒關係，府裡的馬看不上，我們去外面買。如果真的挑不到合適的馬，和我騎一匹馬也可以。」

「哈哈哈。」我忽然大笑起來，「其實我也報仇了，它在我腳上拉屎，我給它下『鳳鳴』，讓它被公馬天天騷擾，睡不好覺。」

 

雖然弄錯了那匹馬的性別，下錯了藥，讓小狐狸嘲笑了，可是奇怪的是，第二天，那匹矮馬竟然主動向我示好。

第二天小狐狸陪我繼續去挑馬，剛一走近馬群的時候，那匹小矮馬就一遛小跑跑了過來，低著頭在我身上蹭。我猶豫著伸出手拍拍它的頭，它乖巧用舌頭舔我的手

我小豬大人有大量，原諒了它，轉過頭對小狐狸說：「就它吧。」

 

十天轉眼就過去了，在小狐狸的教導下，在小矮馬的配合下，我總算學會了騎馬。雖然我的騎馬技術只限於在小狐狸的幫助下坐上馬背，騎在馬上以和步行同等的速度慢慢地溜達。

目睹嫣翠在馬上的英姿颯爽，我無視她鄙視的目光，用萬分哀怨的目光注視小狐狸，小狐狸終於答應帶我去參加秋獵。

秋獵的前一天晚上，我對小狐狸千叮嚀萬囑咐，說無論我有沒有睡醒，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把我帶到獵場去。

秋獵的當天，一大早，小狐狸信守諾言，把迷迷糊糊的我拽起來，領著迷迷糊糊的我去洗漱，把迷迷糊糊的我塞到轎子中，抬著我來到狩獵場。

狩獵號角吹響的時候，聞到了食物的香味，我完全清醒了過來。一想到馬上就能吃到山珍野味，我興奮地從轎子中探出頭。

「醒了？」

「開始聚餐了？」我流著口水問。

「打獵才剛剛開始。」小狐狸把食盒中的東西一一拿出來，笑著對我說：「別著急，先出來吃早飯。

「嗯。」我從轎中跳出來，伸個懶腰，坐到地上的涼席上，說：「小狐狸你真是好人。」小狐狸知道我早上起來沒顧得吃早飯，很體貼地把早飯帶到了獵場。

小狐狸把裝紅豆糕的盤子遞給我，說：「慢慢吃，不要噎著，沒有人和你搶。」

「你也吃。」我遞給小狐狸一個紅豆糕，我記得紅豆糕是小狐狸唯一愛吃的甜食，那天小狐狸吃了好幾個呢。

小狐狸接過紅豆糕咬了一口，我看見他的耳根子有點紅。

我和小狐狸坐在森林的邊緣吃著早飯，涼爽的秋風吹過來，帶來一些幸福的味道。

 

我和小狐狸正吃著東西，忽然幾匹馬朝我們奔了過來。小狐狸抬頭一看，連忙把我掩在身後。

那幾匹馬到我們面前停下來，領頭的人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說：「八弟好興致。」

小狐狸不冷不熱地回答：「非雪自娛自樂，不敢打擾二哥的雅興。」

「非雪」是小狐狸的字，他自己叫得這麼順口，可是卻不允許我叫。哼，我在小狐狸的背後瞪他一眼，只需周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我只是好奇他為什麼取這麼個女性化的名字做字，就小聲問了嫣翠一句，小狐狸就惡狠狠地敲了我一下，咬牙切齒地對我說讓我自己想。

我摸摸頭，覺得好委屈，你的字，我怎麼知道為什麼？

小狐狸冷淡地態度並沒有讓那人知趣地離開，他繼續說：「希望八弟在這次狩獵中拔得頭籌，不要讓父皇和為、兄的失望。」 「為兄」兩個字他念得特別重，透出一些殺氣。

我知道你是小狐狸的二哥，你不用特意強調了。我從小狐狸的背後偷偷探出頭，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多長一隻眼睛。剛剛看了他一眼，我忽然縮回來，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小狐狸依舊用不冷不熱地態度說：「非雪這次來只是遊玩，不敢搶二哥的樂趣。」

那人冷笑一聲，用咄咄逼人的口氣說：「你知道就好。」說完連聲告辭都沒有說，調轉馬頭走了。

他走了以後，小狐狸對我說：「別管他，吃飽了我們去玩。」

可是我剛吃完一個紅豆糕，又來了一撥人，只是這次小狐狸沒有如臨大敵地把我藏在背後。

「八弟好興致。」這次來的人一樣是那句話，不過人是從馬上下來，走到我們身邊坐下。

小狐狸的態度也比剛才好了一些，他說：「大哥笑話了，這只是填飽某人的肚子而已。」

這時候，我的手正伸向裝葡萄的盒子。小狐狸的大哥在我們旁邊坐下，手也伸向了裝葡萄的盒子，正好和我的手碰在一起。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縮回了手，這個人身上的氣息有些奇怪，而且好像在哪見過。

小狐狸有些詫異地看了看我。

「這位公子以前好像見過啊——」大皇子拿起一顆葡萄，沉穩地說。

「他是我的好朋友。」小狐狸略帶警覺地說。

「在下金高旭，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大皇子依舊不依不饒地問。

「他性格比較內向，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小狐狸拿起一顆葡萄，喂到我嘴裡，淡淡地說：「請大哥不要見怪。」

金高旭看到小狐狸和我的親昵行為，微微露出失望的表情，「不打擾了，你們慢慢享受吧。」他站起來，抱抱拳，對我說：「如果有緣再見面，希望公子可以告知姓名，告辭。」

看著金高旭走遠，我長長喘了一口氣，說：「你們到底是皇族，還是妖精集中營？」

「怎麼了？」

「你的肉體飛散，以靈體和這具剛剛出生的、只有一魂一魄的肉體融合，既有人氣，又有妖氣，還有一股不知道是什麼的氣，府裡還收留了我和嫣翠兩隻妖精。」

停一下喘口氣，我接著說：「你的二哥，長期被妖精吸食陽氣，但又被妖精反灌了怨氣、殺氣很重的妖力，但是這種妖力和他本身不相容，身體被侵蝕，精神也逐漸被侵蝕，很快，他要麼身體崩潰，七竅流血而亡，或者精神崩潰，發起瘋來造成無數殺孽。」

看著金高旭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我接著說：「你大哥的身上有一股很純淨的妖氣，這股妖氣一直在保護他。不過他很快就用不著了，他身上已經漸漸顯出帝王之氣了。」

小狐狸聳聳肩，說：「我二哥不知道從哪裡撿到一條美女蛇，天天廝混在一起，能挺到現在已經是命大了。」

小狐狸沉吟一下，問：「我大哥身上的妖氣我能感覺到一點，但是我看不出是什麼妖精的妖氣。照你所說，我大哥幾次歷經生死，難道就是那股妖氣在保護他？」

「我只知道，天生善良、從不殺生、心無雜念、一心一意修行的妖精，才能有這麼純淨的妖氣。」

小狐狸忽然說：「你說我大哥身上有帝王之氣？」

「嗯。」我點點頭，「三個月之內，他肯定會當皇上的。」

小狐狸咧嘴一笑，「如果是大哥當皇上，事情就好辦多了。」

「什麼事情？」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小狐狸把裝葡萄的盒子送到我面前，說：「快吃吧，等會兒我們去打幾隻野味，給你做好吃的。」

 

吃完了早飯，我和小狐狸騎著馬在森林中慢慢地溜達。

「啊！是小松鼠」

「啊！是小狐狸，不過沒有你漂亮。」

「啊！快看快看，野豬，烤起來一定很好吃。」

「啊！……」

小狐狸幾次拉起弓要射殺動物，都因為我的興奮、瞎指揮和毛手毛腳把動物給嚇跑了。

忙活了半天，一隻動物也沒有打到，我扁著嘴對小狐狸說：「對不起，讓你什麼都打不到。」

「你開心就好。」小狐狸收起弓箭，說：「那邊有條河，我們去休息一會兒，等會兒侍衛就把打到獵物送過來了。」

在河邊坐了一會兒，看到河裡有魚，我興奮地脫了鞋子跳進去抓魚，無奈技術太差，全身都弄濕了，連只青蛙都沒有抓到。反觀小狐狸，他悠閒地站在水邊，拿著劍，紮下去，上來就是一隻活蹦亂跳的魚。

我若無其事地走到小狐狸身邊，忽然賊笑一下，猛地揚起水往小狐狸身上潑。小狐狸大叫一聲，不甘示弱地潑回來，很快，我們兩人都成了落湯雞。

一陣小風吹過，我打了一個寒顫。

小狐狸把雙手舉過頭頂，說：「我投降，我投降。」

我氣喘吁吁地停下手上的動作，說：「我接受你的投降，條件是你要幫我烤魚。」

小狐狸過來拉起我的手，說：「遵命，我的主人。」

上了岸，小狐狸生起兩攤火，一攤用來給我烤衣服，一攤用來烤魚。

我坐在火邊穿著小狐狸的外衣，烤著我的衣服，非常沮喪。為什麼明明都是妖精，小狐狸一用妖力，衣服就輕輕鬆松蒸幹了，我想盡辦法用妖力，衣服沒有幹，反倒打了兩個噴嚏。

不過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烤魚的香味吸引過去了，我張大眼睛看著散發出香味的烤魚，流著口水。

忽然，小狐狸扔掉手上的烤魚，飛身撲倒我，抱著我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

我正在哀歎掉在地上的烤魚，就見幾隻鋒利的箭「嗖嗖」地飛過來，插在我剛剛坐的地方。

翻了幾個滾之後，小狐狸運起妖力，做了一個結界，把我和他包在裡面。箭射在結界上，就像射在石壁上，被擋在了外面。

小狐狸抱著我站起來，確定我沒有受傷後，把我護在身後。金光一閃，手上多了一把寶劍，他沉聲道：「都出來。」

從林子裡走出來很多士兵，拿著弓箭指著我們。又一輪箭射過來，依然被擋在外面，那些士兵看不見結界，只能看見在我們前面忽然落下的箭，都露出吃驚的神色。

「讓你們主子出來。」小狐狸眼睛中滿是殺氣。

「妖怪——」士兵中不知誰喊了一聲，引起一陣騷動。

「射死他們——」又有人喊了一句，得到很多人的回應，更密的箭雨飛了過來。

「找死！」小狐狸一抖劍，就要殺過去。

我連忙拽住小狐狸的胳膊，小聲說：「他們是無辜的，別造那麼多殺孽。」想起皇二子身上那混合著怨氣和殺氣的妖氣，我總覺得有些不安，「我們離開這裡吧。」

小狐狸掃視這些士兵一眼，點點頭，「為了你，我不殺他們。」說完，小狐狸拉著我，在箭雨中緩緩離去。

走了幾步，小狐狸身子一震，我回頭一看，一支箭的箭頭穿透了結界上，箭身卡在結界上面，上面隱隱有妖氣。

小狐狸剛一轉身，又一支箭穿透了結界，這次進來的部分更多。

小狐狸眉頭一皺，揚手，一道妖氣飛出結界，擋住飛來的箭雨。

飛過來的箭很多，只有幾支上有敵人灌注的妖力，小狐狸這樣擋很廢妖力，可是如果要發現灌注妖力的敵人，要麼大開殺戒，逼出敵人，要麼沖過去找出敵人。

小狐狸眼中的紅光越來越盛，眼看就要大開殺戒。

我左右看看，忽然計上心頭，一把拉過小狐狸，小聲說：「看我的。」然後沖著林子大喊一聲：「全都飛吧。」

就見四周松樹上的松塔搖一搖，然後紛紛脫落，朝士兵們飛了過去，「劈里啪啦」的聲音中，交織著士兵的呼喊聲。

我嘿嘿一笑，沖小狐狸吐吐舌頭，說：「我用這招抓黑熊，一次都沒有失敗過。」

士兵們紛紛被擊倒在地，小狐狸卻絲毫沒有放鬆，他運起妖力，做了一個更堅固的結界在原來的結界外又包了一層。他握了握我的手說：「等我一會兒，我要去對付一個大傢伙。」

小狐狸走出結界，看著從士兵中走出來的女人，說：「滾，別惹我生氣。」

這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身材高挑，大波浪長髮，走路姿態搖曳多姿，只是嘴角邊掛著一道血跡，眼睛中射出貪婪與殺氣。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妖媚一笑說：「你不問問你二哥在哪裡嗎？」

「他與我何干？」小狐狸冷笑一聲。

「哦——」女人呵呵一笑說：「我忘記了，你是個狐狸精。」

小狐狸沒有反駁，冷冷地看著她。

「那男人的野心和色心，讓我的修行有很大的長勁，不過，我更喜歡你的內丹。」那女人說著，飛身撲向小狐狸。

小狐狸反擊，兩人你來我往，打成一團。

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條蛇精不可能打得過小狐狸。她體內有五、六顆內丹，但是卻沒有和她自己的內丹相融合，只能略微增加妖力；她吸食了不少人的陽氣，也只能暫時性的增加妖力。現在她略為遜於小狐狸，再過十幾個回合，小狐狸就能輕鬆打敗她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十來個回合之後，小狐狸抓到一個空檔，把她打了出去。她飛出去好遠才跌落到地上，吐出幾口血，好半天都沒有爬起來。

小狐狸走到她身邊，她半爬起身子，擠出幾滴眼淚，楚楚可憐地說：「求爺放過奴家，奴家願意做牛做馬報答爺的不殺之恩。」

「滾！」小狐狸面無表情地說。

她連忙道謝，搖搖晃晃地爬起來，一揚手，袖口中飛出幾道黑線。小狐狸早就料到她的反復，一道劍光過去就把黑線打落在地。我一看，幾條青綠色的小蛇斷成兩截，在地上掙扎。

一股刺激性的黑煙從蛇妖身上放出，眼看煙越來越濃，蛇妖失去了蹤影。小狐狸慢慢退回我的身邊，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煙中，不時傳來士兵的慘叫聲，我只能看見兩盞綠燈籠在飛。

小狐狸不知怎麼做的，燃起一道亮光驅散了黑煙。我揉揉刺的有些痛的眼睛一看，一條三尺粗，幾丈長的大蛇繞住了小狐狸。

「小九，小心！」我擔心地叫了出來，沒想到卻引起蛇妖的注意，也讓小狐狸分了心。

小狐狸一分心，蛇妖趁機纏住了小狐狸，同時用尾巴打向我，於是我像一個皮球一樣飛了出去。

是的，像皮球一樣飛了出去。小狐狸給我包上了兩層結界，一般的攻擊對我不起作用，但是圓圓的結界沒有固定在地上，一個蛇尾，結界連同我一起飛了出去。

在地上彈了好幾下，滾了好遠才停下來，我坐在地上，眼前直冒金星。

「你怎麼樣？」小狐狸焦急地問。

「很好。」我暈呼呼地回答。

那邊小狐狸和蛇妖還在打鬥，一股巨大的妖力襲來，我又像皮球一樣飛了出去。下次一定要告訴小狐狸，做結界的時候一定要固定在一個地方，要不我就算不被打死，也會暈死。

總算沒有妖力也沒有蛇尾襲來，我坐在地上，從滿目金星中觀察戰況。小狐狸被蛇妖纏住，舉著劍往蛇妖身上砍。蛇妖吸收大量士兵的陽氣，妖力增加，化成本體一條大蛇，皮糙肉厚，劍紮不進去。小狐狸不住地瞟我，他怕釋放出妖力，讓我又變成皮球飛出去，所以不敢運妖力，只能硬砍。

眼前直冒星星，耳朵還是挺靈的，我聽見了腳步聲來到我身邊。

「是你？」來人蹲下，問：「你還好嗎？」

我輕微搖搖頭，把金星搖走，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小狐狸的大哥，我說：「我沒事。」

「我扶你起來。」大皇子伸出手，卻被結界擋住。

「這是怎麼回事？」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問。

天上傳來隆隆的雷聲。

「這個……」我撓撓頭，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

沒等我想好藉口，大皇子的注意力就被小狐狸和蛇妖吸引過去，他皺著眉頭看了看，從背後取出弓箭。

箭帶著一股純淨的妖氣和淡淡的帝王之氣飛向了蛇妖。帝王正氣是妖怪的剋星，蛇妖中了一箭，吃痛地鬆開了小狐狸。

看小狐狸脫困了，我松了一口氣，身體卻隱隱覺得有些麻，仔細一看，地上泛起一層淡淡的藍光。藍光……雷……抬頭看看天，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我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一股凜冽的正氣讓我打了一個趔趄，我低下頭，大皇子又搭起了箭。我一驚，不知道哪裡來的勁，一下子蹦起來，一把抓住了箭。

和剛才那支箭不一樣，這支箭上沒有了妖氣，只有非常強烈的帝王之氣混合著天雷的力量，成了誅邪箭。無論大皇子瞄在什麼地方，這支箭都會射向妖力最強大的小狐狸，而小狐狸承受不起這支箭。

先是抓住箭的手一陣酥酥麻麻，然後全身都是酥酥麻麻的，頭髮都立了起來，最後，劇痛猛然擊中了心臟。

在我倒地的一剎那，天空中閃電劈開的裂縫裡，露出一張幸災樂禍的臉。

手腕上突如其來的劇痛讓我沒有立即失去意識，小狐狸焦急的臉在眼前越來越淡，漸漸化成了一片白光，在白光中，我在思考，如果我穿的是自己的衣服而不是小狐狸的衣服，倒地的時候會不會姿勢更優美一些？然後我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白光的盡頭是……盤絲洞……

盤絲洞？！我驚訝地看著石壁上的三個大字，難道陰間也有「盤絲洞」？

「你醒了？」一個大大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

「鬼啊！」我大叫：「鬼……啊？」

不過眼前這個蒼白憔悴的臉怎麼看都和小狐狸有九分相似，難道是小狐狸的……鬼親戚？

「是我，小九。」

「啊？」我一愣，「我還沒有死，你也沒有死？」

「你沒死，太好了。」小狐狸眼中隱隱有淚光，一把抱住我。

「哎喲——」身上一疼，我忍不住大叫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小狐狸鬆開我，連忙道歉。

「我終於想起來了——」我忽然大叫一聲，「天劫！哎喲喲——」我一激動，想坐起來，全身都疼。

「別動。」小狐狸按住我，「你受了重傷。」

我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全部纏著繃帶。我瞪著小狐狸，惡狠狠地說：「你騙我！」

「我怎麼騙你了？」小狐狸很納悶。

「我說我是豬妖，你非要說我是被貶下凡的神仙，無論是神仙還是凡人，都不會被誅邪箭所傷，也不會被天雷劈中的。」

「你體內有我的妖氣……」小狐狸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看我，他的臉就像猴子的屁股一樣紅，「所以才會……才會……」

「哦。」

看我再沒有下文，小狐狸問：「你沒別的要問了？」

「哦，有。」我繼續說：「為什麼我們會來盤絲洞？」

小狐狸大大松了口氣，說：「不是你自己要來的嗎？」

「哦……」我想起來了，受了帶著天雷的誅邪箭，我覺得活不了了，想死在盤絲洞裡蓬鬆松的狐裘被子裡，看了看眼前大大的三個字「盤絲洞」，感慨一聲，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豬窩舒服啊，又看了看「盤絲洞」三個字，我問：「為什麼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