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教父(上)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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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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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5 上午 11:09 #4777努力的作家觀眾
楔子
義大利有著世界上最強大的黑社會組織:西西里聯盟,二戰時的墨索里尼沒有動到它的皮毛,戰後的盟軍沒有損害到它的筋骨,但是現在,教父威恩托‧堂‧莫拉裡納的去世,卻讓整個西西里島都為之震動了。
毫無疑問將有一個豪華的葬禮,隨之而來的可能就是流血,殺人,街頭火拼,以及幾大家族勢力的重新洗牌,威恩托在世的時候,以他的鐵腕和權力統治著自己的王國,人人都懼怕他,現在,他死了,留下一個不到三十歲的養子。
假如有充足的時間,這個年輕人似乎是有可能成長為他養父那樣的人的,但是他太低調太謹慎了,家族會議上只看得到他沉默的身影,無論什麼事情,都沒有人去過問他的意見,很多人相信,老教父是不會把他當成繼承人來培養的。
而最近發生的事情使越來越多的人相信,他,名義上的莫拉裡納家族的少主,埃柯裡‧莫拉裡納,不會活過他父親下葬之後的第一個滿月。
第一章
年輕的黑髮黑眼義大利男子穿著葬禮的禮服,從樓梯上下來,古色古香的餐廳裡按照傳統擺了一張長長的大桌子,這裡曾經坐滿了家族裡重要的人,擺滿了各種美味佳餚,男人們歡聲笑語頻頻舉杯,向坐在首位的威恩托教父致意,可是現在呢,空蕩蕩的桌邊,只有他自己的身影。
「想吃點什麼嗎,我的兒子?」從廚房裡傳來輪椅吱呀吱呀的聲音,一個面容和藹的老婦人坐在上面,雙腿用繡花圍巾蓋著,慈愛地向他伸出雙手,「我剛讓他們烤了你喜歡的加胡椒的小餅乾。你今天還什麼都沒吃,這可不行。」
「嗨,媽媽。」埃柯裡俯身去吻養母蒼老的面容,「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得打幾個重要的電話。」他沉吟了一下,沒有接著說下去。
「局勢不妙嗎,孩子?」
「我能掌控的,媽媽。」埃柯裡含糊地說,老婦人搖了搖頭,溫柔地看著他:「我的孩子,你和你的爸爸一樣,認為女人天生就該在廚房待著,所以什麼都不對我講,對不對?」
「媽媽,不是這樣的。」
「哦哦,得了吧,你就是這麼想的,女人不應該分享男人的痛苦。」老婦人的眼裡帶著狡猾的神色,「可你瞞不了我,局勢會壞到非常嚴重的地步,我知道,這個冬天,會有很多小夥子死掉,就像你爸爸一樣……咻的一聲,死了。」
她伸出枯瘦的手臂做了個動作,埃柯裡不禁笑了起來:「哦,媽媽,如果有可能,我不會讓這種事情出現,會有很多母親傷心的。」
「只要你不讓我傷心就可以了,我的兒子,我的驕傲。」
老婦人青筋畢露的手溫柔地摩挲著他的面頰,「我明白,會有一場戰爭……一場慘烈的戰爭,我早準備好了,在你爸爸入院的那天我就準備好了,瞧啊,兒子,對於我來說,這多平常,差不多十年八年的就會來那麼一次,仇恨積累到某個程度了,就會開戰,這沒什麼稀罕的,你要贏,你爸爸從來沒輸過,現在論到你了,你也一樣,不會輸的,對吧,我的小埃尼?」
「當然,媽媽,當然。」埃柯裡微笑著說,深邃的目光卻像是凝望著遠處的什麼地方。
「不用擔心。」母親給了兒子一個祝福的吻,「很多人都想殺你爸爸,從他二十歲開始……可是他們都死了,你爸爸卻很平靜地死在了醫院裡,我的兒子,我希望你能和你爸爸一樣,死的時候妻子兒子都在身邊,對了,還有一大群孫子……醫院的房間會擠不下的。」
埃柯裡微笑了:「好的,媽媽,到時候我會專門包下一層樓。」
「那現在出去吧,去從容地面對那些教父,不必對他們讓步,親愛的,你讓了一小步,他們就會進一大步,你爸爸就從來不被人牽著鼻子走,讓人占到一點便宜,就等於自己吃了同樣的虧……莫拉裡納家族的人,可是從來不吃虧的。」
她最後握了握兒子的手,莊重得像是在握一個國王的手:「很幹躁,很穩定,好極了,埃尼,你果然是生來就要當教父的。」
※※※
在埃柯裡和前來參加他養父葬禮的各大家族頭目寒暄握手的時候,壞消息也在源源不斷地傳來:剛和他握過手的堂‧考格裡亞教父把莫拉裡納家族的放高利貸者趕出了他的地盤,還趁機掌握了幾個本來效忠于莫拉裡納家族的碼頭工會。
剛才抱著他的肩膀不停地稱他「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的胖子亞爾迪,發出命令,威脅彩票賭博莊家一律倒向他的家族。一個威恩托教父的法官老朋友,在開車度週末的路上突然遭到了車禍。工會裡幾個效力于莫拉裡納家族的官員也被幹掉了,很俐落,警方連嫌疑犯的畫像都沒有。
地區員警在虎視耽耽地盯著莫拉裡納家族的一句一動,就差明令:不許賭博,禁止妓女出街。而一些被家族保護著的商店和產業遭到了不明身份人的襲擊,損失慘重,有幾家老闆正在考慮放棄每年的保護費……
埃柯裡始終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靜靜地聽著,不時跟前來向他表示慰問的人說上幾句,柔聲細語,於是有的人認為這個年輕人毫無威脅,心滿意足地走了,不忘給老教父點一枝蠟燭,而在威恩托去世之後一直按兵不動,至今保持中立的特裡希奧家族教父羅伯托‧堂‧特裡希奧,在注視了這個年輕人毫無惡意的笑容幾分鐘之後,竟然從中感覺到一股令人寒栗的陰森之氣。
一個從來沒殺過人,沒有參與過任何家族行動的年輕人,如今,是西西里地區最大家族的新任頭目了。
葬禮結束得很完美,當最後一個客人悲傷地離開之後,埃柯裡依舊保持著微笑,對身邊一個花白頭髮的男人說:「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小夥子們都進了「基地」,醫療和食物軍火都準備得很充足,時機抓得很好,現在幾大家族已經控制了軍火和藥品的出入,所幸我們在教父入院前就開始囤積,現在……」
「不夠。」從年輕教父薄薄的嘴唇裡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我記得你說過……爸爸在美軍軍營裡有個老朋友。」
「是的。」男人欽佩地看了他一眼,「他這次打來了電話表示哀悼。」
「給我們安排個晚餐約會吧,秘密的。」埃柯裡說完向車子走去,「雇傭殺手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作為參謀,男子決定還是要提出自己的不同意見,他小心翼翼地說:「這不合規矩……我的確雇了幾十個人,但是,不能保證他們的忠誠。」
「我不需要他們的忠誠,我只需要他們的命。」埃柯裡乾巴巴地說,「去換別人的命。」
「是的,我明白了。」必恭必敬地為新任小教父關上防彈車的車門,參謀明白了一件事:
西西里島上新的一輪戰爭,又開始了。
今年的夏天顯然是個多事之時,沒有人記得第一件用作宣戰張揚的謀殺案是什麼了,是胖子亞爾迪的一個得力助手被和情婦一起射殺在別墅的床上?還是麥瑟裡奧家族的十幾個成員給人用機槍射成了篩子?又或是那天晚上有輛汽車向莫拉裡納家族的莊園扔了個汽油彈?
但顯然所有的人都知道,大戰開始了,連員警都介入了進來,有消息說,警方的高級長官拜訪了幾大家族的首領,當然,是秘密的,但是結果呢,幾乎每個人都異口同聲地說:「我們可不知道兇手的具體情況,這和我們無關。」
但實際情況就是:街頭聽見的槍聲多了,無名屍體也多了。
有幾個中立家族派來代表打算給兩方來個談判,對方拒絕了,這在情理之中,可是看起來明顯處於弱勢的莫拉裡納家族也拒絕了,這倒讓人吃驚不小。
甚至都沒有讓家族代表坐下,莫拉裡納家族的年輕教父啟開他完美得能讓女人尖叫的薄唇,淡淡地說:「潘朵拉的盒子已經開啟了,任何人都無法將它關上。」
因為他拒絕了伸出的橄欖枝,所以他的家族被毀滅是遲早的事情,幾乎每個人都這麼想著,可是,年輕教父本人似乎不這麼想。
※※※
在一個夏末的深夜,街道上早已經沒有了行人,連路燈下的妓女也寥寥無幾,一輛毫不顯眼的黑色轎車停在一棟偏僻的大樓後面,從裡面下來了幾個人,悄悄走進破敗的門口,確定沒有人跟蹤之後,打開一扇掩飾用的門,在裡面的鐵閘上敲擊著。
很快,就傳來鐵板移動的聲音,一個粗豪的聲音說:「口令?」
「胡椒小餅乾。」站在中間的年輕人抬起了頭,露出小教父蒼白但堅定的面容,「維尼,開門,是我們。」
鐵閘拉開,裡面一個身高足有六英尺半的壯漢別著兩把槍,警惕地探出頭四下看了一眼,那細緻的樣子跟他粗曠的外表一點都不配,埃柯裡舉步往裡走,身邊的三個人也跟了進來,其中一個冷冷地說:「沒有尾巴,我看過了。」
「那是你。」叫維尼的壯漢咧開大嘴笑著,「這裡是我的地盤。」
進了鐵閘是一條階梯通道,說不定還是二戰時期的產物,昏暗的燈光因為電力不足,照得人的臉都模模糊糊的,埃柯裡往裡走著,步態優雅有如走在歌劇院的休息室裡,但他說出來的話可不是該在歌劇院聽到的:「辦得怎樣了?」
「好極了,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好。」維尼是俗稱的下西西里人,他眉飛色舞地說,「我們的小夥子可以一直掃平整個西西里島,只要有彈藥,埃尼,你這次弄來的傢伙真帶勁!」
「你們需要的話,要多少我給你們弄多少。」埃柯裡口氣平淡地說。
再往前走,就進入了這個地下室的核心部分,一個還沒整修完牆壁的大廳,現在裡面黑壓壓地擠著男人們,佈滿了罐頭盒,香煙,啤酒瓶,還有一堆堆亂放著當桌子椅子甚至是床的箱子,空氣裡彌漫著酒味煙味各種臭味混合在一起的煙霧,可年輕教父像是根本沒察覺到,依然沉靜地走了進去。
看見有人進來,門口幾個耳朵上夾著香煙,嘴裡也抽著煙正在打牌的男子都側過頭來看,懶洋洋地站起來給他們讓路,先前說話的那個男人又是冷笑一聲:「維尼,你這裡的人,都像來度假一樣快活啊。」
壯漢吹了聲口哨,就在他們頭頂的天花板上,忽然有一塊掀開了,裡面一個黑色的人影把上半身倒著垂下來,算是跟他們打了聲招呼,然後很快又縮了回去,那塊天花板也重新蓋好,燈光下看起來,天衣無縫。
「我可是老手,你們的車還在一百米之外,我就知道了,樓裡有三個暗哨,進了門,還有兩個,放心吧,咱是行家。」維尼得意洋洋地吹噓著,用腳撥開擋路的人往裡走:「走吧走吧,到我那裡去。我準備了白蘭地,是前天抄胖子的倉庫抄來的走私貨,可惜剩下的都給燒了,哎。」
這支明顯和周圍環境周圍的人都不和諧的隊伍默默地走過了人群,各式各樣的目光打量著他們,好奇,陰沉,不屑,輕蔑……總之沒有什麼善意,被幾百個人盯著看的感覺很不好受,那三個人暗自交換了眼色,稍微改變了一下位置,嚴密地把埃柯裡保護在中間。
被保護的年輕教父倒沒有任何不自在,還是按照平時的步態走著,彷佛身邊不是一群野狼一樣的亡命之徒,而是在他家裡的花園裡散步,周圍都是玫瑰花。
忽然,他停住了,後面的那個人差點撞上他的背,剛如臨大敵地以為發現了什麼緊急情況,手指在口袋裡扣緊了扳機,卻看見他們的教父雙眼直勾勾地看向前方,那眼神,竟然有點……迷茫!
齊刷刷地跟著他的眼神看過去,那在大廳的偏僻角落裡,壘著的一堆啤酒箱子上,坐著一個男人。
年輕的黑髮男人,短髮,個子很高,長腿寬肩,剽悍的身體,雖然沒有歐洲男性爆發般的強勁肌肉,但皮膚下滑動的那一條條的腱子肉也充分表示他不是個弱者,他赤著腳,一腿屈起來搖晃著,另一條腿舒適地伸直,穿著條舊卡其布褲子,沒穿上衣,裸露著上半身,光滑健美的胸膛上裹著帶血的白色紗布,繃帶從寬闊的肩頭馬馬乎乎地繞了幾圈,然後就在胸口纏繞著,從紗布的滲血情況看來,他的傷口還很新鮮。
他沒有被傷口所困擾,輕巧的動作和一個正常人一樣,雙手靈活地把手裡的一把槍拆掉,然後歸攏到一起,再度組裝,他的速度飛快,簡直是讓人目不暇接,連埃柯裡的保鏢都不由自主地讚歎了一聲。
在他開始組裝槍的時候,埃柯裡離開剛才的方向,向那邊走了過去,三個人迷惑不解地對望了一下,緊緊跟在後面,等到埃柯裡走完這短短的幾十米,他也裝完了槍,滿意地把手插進扳機的圈,讓那支黑得發亮的槍在自己手指上漂亮地轉著圈,順手又拿出一把子彈殼,在手裡顛動著,然後漫不經心地抬頭,看著這個來到面前的不速之客。
東方面孔,英挺的濃眉,對於他面孔的硬朗線條來說,稍嫌過分美麗的杏眼,黑色眸子像是冬夜的寒星,高挺的鼻子下面是因為失血過多而呈淡粉紅色的豐潤雙唇。
他的嘴唇很美……當時的年輕教父腦子裡就只剩下這個念頭。
而他的一貫原則是:想到就做。
於是,莫拉裡納家族的年輕教父,當著自己的保鏢,自己的參謀,自己的「兵團司令」,還有幾百個「兵團」的「士兵」和「軍官」的面,邁前一步,狠狠地,毫不遲疑地,吻上了一個男人。
冰冷,柔軟,是第一個感覺。
甜美,帶著啤酒的氣味,是第二個感覺。
身體忽然失去了平衡,騰雲駕霧一般地飛了起來,然後砰的一聲,背部傳來劇痛,撞擊得五臟都似乎離了位,緊接著,一隻大腳毫不客氣地踩上了他的臉,一陣酸痛,兩種潮熱。
從眼睛裡流出的是眼淚,從鼻子裡流出的是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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