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關係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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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6 下午 2:30 #5365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四章
街邊飄下第一片梧桐葉的日子,阿綠把瀏海染回了黑色。理髮店的台柱嚴儼親自動手,習慣了站在理髮椅後頭的阿綠難得坐在鏡臺前,緊張又興奮,左顧右盼地,總覺得哪裡不一樣:「呵呵,坐著看到的東西果然和站著不一樣。」
老資歷的助理們圍在後頭笑他的傻樣。
嚴儼一面給他修發梢,一面低聲提醒:「別瞎轉。要記得我是怎麼給你弄的。」
阿綠果然安靜下來,抿住嘴睜大眼,眼珠子緊緊盯著他的手,瞳孔亮得發燙。嚴儼被他看得發毛,手掌用力按下他的腦袋:「你這麼看,我怎麼給你剪?是要你用心記。」
想要伸手抓頭,剛舉到一半便被嚴儼瞪了回去。阿綠摸摸鼻子,白淨的臉上泛開朝霞般的紅:「哦。我怕我記不住。呵呵……」
「你啊……」嚴儼淺淺地抿著唇,把他的頭再往下按。
阿綠偷偷抬起眼,寡言罕語的理髮師臉上難得掛了幾分笑意。嘴角不由再向上翹翹出一個弧度,感激脫口而出:「謝謝嚴哥。」
嚴儼不說話,飛舞在指間的剪刀卻比平時慢了不少。
一直叫嚷著要阿綠換一個發色的耗子卻什麼表示都沒有:「你跑來就是讓我看這個?」
站在自家藍底黃字橫跨了整個店面的大招牌下,大忙人煞有介事地抬著胳膊,露出手腕上擦得鋥亮的表:「知道我有多忙嗎?嗯?時間就是金錢,OK?」
店裡適時地傳來瑜姐的尖叫。女店長站在耗子的座位後,歇斯底里地指著閃爍的電腦螢幕抓狂:「周天昊!王先生的合同呢?準備好了嗎?公司雇你是讓你來玩植物大戰僵屍的嗎?」
「我……」耗子的表情僵住了。臉頰微紅的男人飛快地扭開臉,聲調低到聽不見,「就玩了一會兒,才剛開始。」
阿綠寬容地表示理解:「沒事。你忙吧,我也得趕緊回店裡。寬叔去買彩票了,我偷溜出來的,被抓到就慘了。」
剛下過雨的午後,空氣清新,涼風送爽。人行道被雨水浸成了深色,被打落的樹葉亮得上過蠟一般。時不時還有小雨溫柔地拂過面頰。打著花雨傘的時髦女孩穿著短裙嫋嫋路過,耗子的目光裡卻只有眼前一派純真的阿綠。明明只比自己小了兩個月,眼角眉梢卻還依舊稚嫩如少年,那般赤誠,那般真摯,那般無邪。笨蛋,多大點事,還興沖沖地跑來,給個棒槌就認成真。
手掌使勁在他頭上揉一把,他蜷起脖子,眉頭微蹙,眼神楚楚可憐,如果再用力,眼圈就會像兔子一樣顯出一抹紅。耗子的心頭整個都化了,酥軟的感覺在胸口不停激蕩。連瑜姐的咆哮都彷佛隔了一個世界。
「那還不快走?你那點工錢還扣得起嗎?餓死了也別來找我借錢。」收回手,從不在嘴上認輸的男人撐著臉,老實不客氣地呵斥。
「知道了。」才不把他惡劣的語氣放在心上,阿綠依舊笑著跟他揮手。
耗子轉開眼,方才還埋在他發間的手貼著褲縫,悄悄地握緊又張開。
房產交易中心的空調是這世界上最沒人性的設置。冷氣從六月開到九月,暖氣從十二月吹到次年二月。除開這些時段,哪怕暴雪襲城或是烈焰高照,麻木的物業公司都不會有絲毫照顧。同時,八月中下旬時節,即便室外的氣溫已經降到了二十五攝氏度以下,室內的空調系統卻依舊運轉無誤。寬敞空曠的受理大廳裡,冰涼的地磚與光可鑒人的大理石檯面無不散發著絲絲寒氣。小白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衣,抱著一摞文件袋瑟瑟發抖。
耗子敞著衣領坐在他邊上,悠然自得地抽煙:「你才多大,還沒到三十呢,就虛成這樣。」
「看我。」炫耀性地拍拍自己厚實不到哪裡去的胸膛,耗子洋洋得意,「這就是鍛煉的成果。不是我跟你吹,上周和老李他們游泳的時候,我一口氣遊出八百米,喘都沒喘一下。」
當天晚上,耗子發燒了。
阿綠接到電話,咋咋呼呼地趕來,站在門外狂按門鈴。耗子吸著鼻子,恨不得整個人都陷進被子裡:「我還沒死呢,急什麼?」
阿綠擔憂地看著他:「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要。」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他臉都白了還不忘記錢,「貴死了。」
「那怎麼辦?」看著裹著被子的耗子,阿綠急得團團轉。
「坐下。我眼暈。」伸手把他抓到自己身邊,耗子暗暗後悔,不該把他叫來。
不過,除了杜青律,周天昊實在想不出來自己還能找誰。
瑜姐就甭想了,女人在電話那頭,嗓音嬌若鶯啼:「什麼?病了?哎呀,那就好好休息。明天請假是嗎?可以。後天過來把兩天的活一起做了也是一樣的。一天六百個推廣電話對你也不是大問題呀。啊,對了,陳先生的交易合同你要準備好。沈太太的審稅資料還有欠缺,她的房子原先做過轉讓,要去一次檔案館,把原先的材料調閱出來。前天來的那位李先生,他要申請首次購房優惠,必要的資料也要事先備齊。其他的……我再想想……總之,後天上班前,所有資料都要給我。好好休息吧,別擔心。」
我能不擔心嗎?耗子覺得頭暈得更厲害了。
小白是個厚道人,做事仔細的男人在電話裡反復交代了各種症狀應該對應的藥物,最後衷心祝福:「你也沒到三十吧?怎麼虛成這樣了?游泳遊得太猛了吧,哈哈……」
「你等著……」耗子反唇相譏,話還沒出口,咳嗽咳得兩眼掉淚。小白以勝利者的姿態收線關機。
「我送你去醫院,你額頭燙得很厲害。」阿綠焦慮地不停用手在他和自己的額頭間來回摩挲。
「不要。」耗子不假思索地拒絕。
生病的男人像最胡攪蠻纏的小孩,任憑阿綠好說歹說,都是一臉死樣地躺在沙發上不肯挪動。
「不上醫院怎麼行?不去的話,這個……」阿綠詞窮了,焦灼著一雙眼百般為難。
耗子恍恍惚惚地看著他,瑩白的燈光照出他額頭上密密麻麻的細汗,小笨蛋皺著眉,嘴微微嘟著,不滿又無奈。抵抗著重重襲來的困意,耗子慢慢咧開嘴:「阿綠。」
「嗯?」他說得太輕,他趕忙靠過來,把耳朵湊到他嘴邊。
帶著熱意的呼吸噴上他的臉頰,耗子有趣地看著他的耳廓慢慢暈出幾分血色,而後在暖色的燈下整個變成火紅:「阿綠……」
「什麼?」阿綠聽不清,把臉貼得更近。
耗子的眼皮抬不起來了,腦袋裡「嗡嗡」響成一片。頭顱止不住下點,嘴唇微張,正點上他泛著紅霞的臉。
阿綠一動不敢動。過了半晌慢慢回眼,耗子歪著頭,徹底陷進睡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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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一碗滾燙的大米粥,盛進碗裡,吹到溫度剛好,阿綠把耗子搖醒,喂進幾口,耗子垂著腦袋又要睡。趕緊手忙腳亂地把從櫃子深處翻出來的藥灌進他嘴裡。
吃了藥,耗子徹底安靜了。睡著的耗子很乖,不吵不鬧不刻薄,眉毛舒展著,小扇子一樣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射出一圈淡淡的陰影。他一聲不吭地靠在阿綠肩頭,呼吸灼熱而綿長,不經意吹紅了阿綠的臉。
「重死了。」故意推開他的頭,使出吃奶的勁把他扔上床,阿綠站在床邊,揉著肩膀悄聲抱怨。
打小被他變著法嘲笑又笨又慢,小跟班杜青律對運動健將周天昊從來只有含著手指頭羡慕嫉妒恨的份。想不到啊想不到,原來號稱拜過師學過藝輕功練過水上漂的人,照樣也是死沉死沉的。
滿肚子耗子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詞走馬燈似地在喉嚨裡滾,阿綠看著耗子毫不設防的臉,咽了咽口水,怯怯地後退半步,小心翼翼地開口:「像豬一樣。」聲音低到幾乎沒有。
躺在床上的大爺顯然聽不見,扭一扭腰,咂咂嘴,愜意地翻個身繼續睡。帥氣漂亮的臉正沖著阿綠這一邊,上揚的嘴角怎麼看怎麼得意。胡亂扯過被子蒙頭蓋臉把他裹上,阿綠揪著被角,深刻地反省自己的天真。怎麼就信了呢?信了這個一口謊話的騙子,還一信好多年,信得堅定不移,矢志不渝。做人做到這地步,說失敗,失敗都會哭。八成是被灌了迷魂湯了,絕對的。
耗子天生是個騙子。小時候,阿綠常用新鉛筆、新橡皮、新玩具換他手裡的仙丹、神藥、大力丸。耗子天賦異稟,上學路上走著走著就有各種神仙妖怪哭著喊著給他送禮。小阿綠咬著手指頭瞪大眼睛聽,好命的耗子真大方,只挑了一根新鉛筆,就把神仙送的仙丹給了阿綠:「不用謝我,好東西要跟朋友一起分享。」
可惜,無論什麼寶貝,一到了阿綠手裡就成了糖粒、米團、麵粉疙瘩。這時候,耗子就搖著頭煞有介事地惋惜:「仙緣果然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有一次更過分,剛買了不到三天的新筆盒換來一顆裝在精緻小盒子裡的「萬靈藥」。耗子神秘兮兮地,怎麼也不肯打開:「機緣還沒到,見了光就不靈了。」
阿綠被這份隆重唬住了,一絲不苟地遵照耗子的指令,足足等了三十三天才抖著手,心情激動地打開。小小的盒子裡,一粒質地粗糙的石子靜靜地躺著,樸實無華,默默無語。
長大以後,耗子三天兩頭生病,血癌、腦瘤、黑死病……但凡名稱恐怖的病都愛找他。放學後,耗子有氣無力地趴在課桌上,對阿綠欲言又止:「醫生說,我只有最後三個月生命了。阿綠,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但是,你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阿綠,能認識你真好。」
他沒說完,阿綠「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淚,小臉哭得通紅通紅:「你別這樣,我原諒你。有什麼事,你告訴我,我一定幫你。」
奄奄一息地人立刻容光煥發:「那你幫我把這個星期的值日做了吧。」
事到如今,「重病纏身」的耗子依然活蹦亂跳,絲毫看不到一點不健康的影子。阿綠由此悟到了人生第一個道理:禍害遺千年。修煉到耗子這個境界的,誰死了他都死不了。
「鬼話連篇。」扁著嘴,不甘心地戳他露在被子外的臉。
耗子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嘴角陷得更深,不知道又夢到了什麼好東西。八成又是怎麼欺負自己的。阿綠憤憤地想。
端端跟阿綠說起過她媽媽,是信佛的。四季朝拜,長年茹素。碰上街邊化緣的尼姑,明知是假的,也會毫不猶豫掏錢。阿綠捫心自問,以自己信耗子的虔誠,離端端媽媽也不遠了。
「誰讓你又會說話又討人喜歡。」不甘願地再往他好看的面孔上戳一下,阿綠喃喃自語。
能不討人喜歡嗎?臉長得俊嘴又甜。成天叔叔長姐姐好,誰見了他不給個笑臉?連學校裡的老師都止不住要偏心,批評他的時候都是輕聲細語一半嚴肅一半關愛的。哪像對阿綠,一聲「杜青律」的高喝,足夠讓膽小的阿綠嚇破膽。
趴在床邊沒頭沒腦地想了一陣,夜已經深了,窗裡窗外一片寂靜,連樓下路人偶爾放重的腳步聲都顯得突兀響亮。退燒藥的藥效應該發作了,被阿綠埋在被子裡的男人睡得深沉。探手往他額頭上摸了摸,還有點燒。阿綠認命地歎了口氣,打來一盆涼水,擰乾毛巾放在他的額間。又從櫃子裡翻出一套被褥,鋪在耗子的床腳邊。
半夜時分,詭異的暖風一陣陣拂過臉頰。阿綠悠悠轉醒,樓下的路燈從窗簾縫裡透進一線昏黃的微光,混合著室內朦朧的光影。有人正俯身看他,兩手撐在枕頭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的臉,撲面而來的溫熱輕風是他淺淺的呼吸,頭顱再靠近些,鼻尖就要撞到一塊兒。睡得雲裡霧裡的小笨蛋揉揉眼,張大瞳孔傻傻地回望他。
烏黑如墨的眸子盛著微光,好奇、迷茫和呆滯在裡頭輪番顯現。耗子耐心等待,有趣地看著他的眼神最終還原成兩個碩大的問號。「切——」一聲嗤笑,稍稍抬起上身,耗子毫不留情地扭住他的鼻子:「喂,傻了?」
「啊?」下意識地喊痛,眼中的問號被遲來許久的驚嚇取代。阿綠被駭到了,臉上一白,捂著鼻子,連滾帶爬往後退。
耗子直起身,兩手環抱,皺起眉頭大是不滿:「嚇什麼?笨成這樣,鬼都嫌棄你。」
拍拍身邊的被褥,耗子說:「過來。」
阿綠摸著被捏得發燙的鼻子,一口氣還沒喘上來。
耗子不耐煩了,探過身,長臂一舒,就把他抓到了身邊:「我叫你過來。」
小笨蛋不及提防,小雞仔似地被他揪著衣領拽過來。靠著床沿席地而坐,胳膊貼著胳膊,肩膀並著肩膀。耗子的燒還沒退,隱隱散發的熱意通過相貼的肌膚一浪接著一浪傳來。阿綠小聲說:「趕緊睡吧,明天還沒退燒,我們就去醫院。」
「不要。」耗子想也不想,一口拒絕。
阿綠的眼中流露著擔心。
耗子不以為然,抬手把他睡得橫七豎八的頭髮揉成雞窩:「跟你說了,沒事。大驚小怪。你看誰發個燒就燒死了?」
「燒死的是沒有。可是……」耙著頭髮,阿綠嚅囁著反駁。
耗子慢慢斜過眼,小笨蛋低如蚊吶的聲音就徹底低到沒有了:「可是……」
可是燒傻的還是很多的。阿三說,他有一個遠房表舅就是。
「說了,不去就不去。」嘴裡說得蠻橫,他臉上卻漏了一絲笑。
耗子橫過手臂攬著阿綠的肩,手肘撐著他的肩膀,手指插進他發間緩緩揉弄梳理。自打去理髮店當了學徒,小笨蛋的頭髮就順滑得沒話說。閑來沒事把他夾在胳膊底下,摸頭捏臉,一氣呵成。
阿綠問耗子:「你怎麼不肯去醫院?」
耗子冷哼一聲,嗤之以鼻:「貴死了。」
阿綠撇開臉,小聲嘀咕:「摳門。」
一不留神,讓耗子聽見了。殘暴的大爺抽著嘴角,一把拽住他的臉,使勁擰:「老子這叫省錢,知不知道?」
小笨蛋疼得討饒,揉著臉又委屈又鄙夷:「你不是掙大錢的嗎?還省什麼?」
耗子看著灰濛濛的牆壁說:「省錢買房。」
阿綠還是不解:「買房子幹什麼?」
耗子忽然回過頭,眼神中驀然多出幾分複雜。他很快地挪開眼,口氣戲謔:「買房子當然是為了娶老婆。」
「哦。」阿綠似懂非懂,眨眨眼,徐徐點頭。原來耗子有女朋友了。
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開。專門代理老房子的大叔開新店了,卻還依舊十年如一日地穿著那件洗得發黃的老頭衫;韓店長身邊多了個年輕漂亮的女助理,腿比瑜姐長,腰比瑜姐細,娃娃音堪比林志玲,瑜姐眼紅得要殺人;家園房產的金牌經紀林放和耗子是哥們,那小子最近在犯單相思,據經紀人口口相傳,他看上了稅務所裡的「高嶺之花」。
入行這麼多年,天天和人打交道,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是沒有,更多的是人間百態。理智盡失的賭棍低價抵押唯一的房產;喪盡天良的不孝子強逼老母賣房;還有不軌的丈夫偷偷為小蜜置業,卻被正妻當場查獲,一頓巴掌扇得不知東南西北。
阿綠撐著下巴津津有味地聽,耗子曲起食指刮他的鼻頭:「說多了你也聽不懂。」
小笨蛋掰著手指頭數印象深刻的客人,數來數去,最好的還是端端。端端還在上大學,明明是一樣的年紀,在阿綠面前,端端卻十足像個姐姐。
耗子撇著嘴角說:「你姐姐夠多了。」家裡還有三個呢。
阿綠彎起手肘推他的胸膛:「你別插話。」
端端真好,每次來都帶好吃的。好像從來沒有讓她煩心的事,一年四季都笑呵呵的。所有人都喜歡她,她一來,滿店都是笑聲。
「你到底有多饞嘴?一塊糖就把你打發了?」耗子扯著阿綠的臉恨鐵不成鋼。
「不、不是……」阿綠口齒不清地解釋。小笨蛋眼珠子轉了轉,忽然間茅塞頓開,「你還在和李燕談戀愛?你要和她結婚?」
耗子二丈摸不著頭腦:「誰啊?誰是李燕?」
「你高中同學。」
「……」耗子想不起來。
阿綠卻記得清晰:「你們的班花。我們三個還一塊兒在你們學校的圖書館做過作業。很漂亮的那個。」
耗子壓根不記得有這個人:「有嗎?」
「當然有。你剛進高中就和她在一塊兒了。」
照例是被同學哀求做值日的週五,為了避免被沒有耐心的好友斥駡,他一路從教室奔到校門口,一頭的熱汗。他一如往常倚在高高的門下,投來的目光不耐又憤懣。然後,在回家的路上,他說,他戀愛了,和全年級最漂亮的女生。語氣照舊是那麼平淡又帶著炫耀。
而後不久,見到了他的那個「她」。長髮如瀑,膚白勝雪。俊男靚女登對又相配,說不出的賞心悅目。小笨蛋默默站在原地,看他們的背影幾乎看到癡傻,兀自對著空蕩茫然的內心喃喃喟歎,耗子啊,真不愧是耗子。
循著他的說法苦苦回憶許久,印象中似乎確實有過那麼一段。那姑娘長什麼樣,耗子早就忘了,依稀記得,似乎沒過多久就分了。早戀嘛,玩玩而已,誰還真從一而終了?又不是小說。
「是吧?想起來沒有?」他卻記得那麼明白,興奮地擋在跟前不停比劃。丟三落四,連抓在手裡的錢包都丟了好幾回的笨蛋,卻把這些陳年舊事裝進心裡藏得那麼認真,彷佛珍寶,「你還叫她小燕子,送給她一個熊娃娃。」
耗子說不出話,只是深深看著眼前的他。亂七八糟的頭髮,烏黑如墨的眼睛,白裡透紅的臉,還有圓潤的下巴和不停開闔的、水色的唇……笨蛋,光記這些有的沒有的,難怪腦袋不好使。
摟著他瘦弱的肩膀扭身躺下,身體偎著身體,四肢糾纏。耗子閉上眼:「別說了,睡覺。」
阿綠被他圈在滾燙的懷裡,手足無措:「哎?」
不理會他的疑問,耗子固執地拉過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腰:「再吵就把你丟出去。」
屋子裡沉默了,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夾雜著他徒然的推拒聲。過了半晌,阿綠終於忍不住開口:「耗子……」
「嗯?」
「你的燒還沒退。」
「說了,不要緊。」
「可是……」他遲疑。
他催促:「又怎麼了?」
小心翼翼地,阿綠低聲發問:「會不會傳染啊?」
「……」
扯過他不停後縮的腰,耗子翻身壓住,一口咬上他的脖子,齒間狠狠研磨:「染上是你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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