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宝贝第八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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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1 下午 3:44 #3014努力的作家观众
杨牧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冬和在里面,门却紧关着。杨牧的手里玩弄着一支烟,没敢点,手指间搓来搓去,放在鼻子底下狠狠闻着。以前在老宅的时候也跟冬和吵过架,可是和今天比较起来,跟家家酒一样。以前的那些小把戏肯定用不上了,那会儿怎么就那么混蛋?就能忍不住动手?
杨牧把烟「啪」地合在手里,用力地搓碎,扔在地上,碾着。有一种感觉,自己的头发正从发根,一寸寸地白起来。忽然,杨牧注意到浴室的门缝里,水咕咕地流进卧室。瞬间的闪神,几十个念头花火般在脑子里闪过,耳朵听见自己大喊一声:「冬冬!」
人已经不顾一切飞身撞在门上。可是他忘了,冬和没有锁门的习惯,门被他强壮的身躯差点撞散了架,冲力让他一时停不下来,狠狠地撞在对面的墙上。因为脸扭向浴缸的方向看冬和,正好顶在挂毛巾的钢架上,立刻觉得脸上一阵剧痛,热乎乎的液体猛地喷出来,面前的墙立刻赤红一片,触目惊心。反弹力让杨牧一下子跪在地上。
「哥!」
站在一边的冬和尖叫一声,快步过来,他的身躯因为笨重,蹲得很费力,却顾不上这些,捧起杨牧的脸。他给连绵不断的血给吓坏了,语无伦次:「怎么办?这是怎么了?」他拿毛巾无意识地擦着,可是更多的血涌出来,这让冬和完全乱了阵脚了,「我,我去叫二哥。」
杨牧一把拉住他,另一只手随便地擦了一把:「别了,你二哥去买早点,不在家。」
「那高……」冬和想起来高祖闻今天是早班,一早就走了,「那……可怎么办?」
「没事儿,没事儿,」杨牧拿过冬和手里的毛巾,捏着鼻子,微微仰着头,「就是流鼻血。我以前看见你光着身子的时候,不也流过吗?不碍事。」
「你还有心思说笑? 我给二哥打电话,让他快点儿回来吧!」
说着冬和试着站起身子,腰一软,「啊」地呻吟一声,竟向后跌坐在地上。杨牧连忙伸手拦住他的腰背:「天,你就别跟着慌了。不是说了我没事儿的吗?摔到没?」
说着他站起来,拉了冬和一把,回身关了水龙头,然后两个人坐到床边。杨牧依然用毛巾捏着鼻子,冬和帮他换下沾满血的衬衫,他的眼睛就无法离开冬和的脸,他仔细地辨认着,冬和的眼睛里都是担忧和惊吓,一点儿埋怨也没有了,杨牧的心里竟然轻飘飘地欢喜起来。
「你刚才怎么回事?我以为……」杨牧自己打住,没往下说。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会自杀哪?」冬和横了杨牧一眼,「为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伤了我的宝宝,值得吗?」
「不值得,不值得。」杨牧连声说,「你知道就好。那你是为了报复我,故意吓唬我吗?」
「谁有那心思跟你玩?我刚才在发呆,耳朵也听不好,没留意水满了。」
「噢,」杨牧舒了一口气,对冬和郑重其事地说,「冬冬,你要是跟我生气,打我骂我都好,就是别伤害自己。能答应哥吗?」
冬和帮他系好最后一颗纽扣,抬眼对上杨牧的眼睛。冬和黝黑清澈的瞳仁,忽闪地眨巴了一下,湿润了:「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这样委屈隐忍的眼神,「突」地如利剑扎进杨牧的心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冬和做了多么残忍的一件事,给自己全心全意爱的人怀疑,冬和心灵上叫嚣着疼痛的伤口,远甚过脸上的巴掌印吧!杨牧情不自禁放下堵在鼻子上的毛巾,舒展双臂,把冬和温柔纳在怀里。
「哥发誓,不是不相信你,那一刻,真的是鬼迷心窍,根本没把你的话听进去。我疯了,才会那么对你……」
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心里一急,鼻腔里还在汹涌的血一下子倒呛进气管,惹得杨牧搜肠刮肚地咳嗽。冬和一时手足无措,用手堵着杨牧流血的鼻子,一边在他背后顺着。
「哥,我给你倒水吧!」
杨牧摇头,继续咳嗽着。
「那,怎么办? 二哥怎么……」
正说着,杨凡总算拎着豆浆和烧饼回来了。杨牧撞伤了鼻软骨,贴着胶布,和小丑有些像。不过冬和再也没提起那天的事情,杨牧因为拣了个便宜,竟也觉得那胶布在他的鼻子上挺帅的。冬和刻意地躲避着丁燃,连电话也不太开机。冬天彻底地降临整个城市,当杨牧的鼻子长好,胶布终于拆下去的时候,冬和分娩的日期也确定了。一月一日,新年伊始,胎儿将满三十六周。
※※※进入十二月,冬和开始精神不济,十分嗜睡,整天都处在倦怠的状态,这样子倒也好。吃了睡,睡了吃,杨牧在抱着他洗澡的时候,欣喜地发现,冬和的身子沉了些,人也不是一把骨头,因此窃喜了很久。
「圣诞老人来啦,给冬冬送来很多礼物啊,你要是不起来,我就都接收喽!」
杨牧胜利地看到冬和的眼睛睁开了一半,头发蓬乱,目光迷离惺忪,他心中激荡,一个把持不住,冲那柔软的嘴唇就亲了下去。
「唔,」冬和连忙侧脸多开,双手推开杨牧的脸,皱着眉头抱怨着:「跟你说过早上要先刷牙再跟我说话,好臭!」
「啊呀呀,你敢说我嘴臭?」杨牧假装扑上去,头埋在冬和的颈项之间,舌头舔着冬和因为「咕咕」地笑着而颤动不停的喉结,彷佛在品尝他甜美的笑声。一时心旌摇曳,手伸进睡衣,侵上冬和胸前的一片肌肤,如被磁场吸引,再不忍挪开双手。
「嗯,停……停,你停下来,」冬和嘤咛着,「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杨牧连忙停下,让开身子,已经面露紧张:「怎么会喘不过气?」
「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啊?」冬和嘻笑着坐起来,「不是说有礼物拿的吗?」「哇!」冬和一走进客厅,就赞叹起来,「下大雪了呀!真的是白色圣诞节?好夸张啊!」
「为什么夸张?」
「漂亮得夸张嘛!」
冬和走到落地窗前,深灰浅灰的云层,低低垂着,大朵大朵的雪花直直地落下来,一点儿风都没有,天地之间苍茫一片,只有雪花簌簌,不急不徐。落地窗的旁边,立了一棵挂满了装饰彩灯和星星的美洲杉,空气里是新鲜的针叶木的清香。树下堆着大大小小包装得光彩夺目的礼物。
教授,高祖闻,杨凡都有送两份礼物,一份给冬和,一份给宝宝。
「我都没有礼物吗?」杨牧佯装失望,「都是给你的啊?」
「圣诞节本来就是给小孩子过的节日,再说,我不是有送你礼物吗?」
冬和翻了半天,拣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递给杨牧。杨牧立刻喜笑颜开,连声说:「嗯,还是冬冬对我好。是什么呀?」他捏捏,摸摸,「是,领带?钢笔?」
「拆开不就知道了?」
杨牧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纸,笑容立刻凝结在打开盒子的瞬间:「电动牙刷?」
「很实用吧?以后每天早上起来要先刷牙,别再忘了!」冬和的眼睛里噙满笑意:「哎呀,二哥怎么搞错?我要他买佳洁士,怎么买成高露洁呢?」
说完再也忍不住,坐在一群狼狈的盒子中间,捧腹大笑起来。杨牧的脸上五颜六色,跟个调色盘似的,刚刚恢复的鼻子又要给气歪了。冬和笑完,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泪,说:「别泄气,你还有一样礼物,大嫂让人送过来的。」
「什么大嫂啊?你哥我现在是单身,你哪来的大嫂啊?」
「噢,那是傅瑶,嗯,这么叫她好奇怪!她出手一定大方,看看是什么?」
「谁要她这么好心?」杨牧把礼物放在一边。
「你怎么不拆啊?」冬和扬着下巴向他示威的模样,「你以为我会吃醋吗?嘿嘿,丁燃也有送我礼物噢!还是两份呢!」
冬和又搬出两个挺大的箱子。树下面还有个小方盒:「对了,哥,你在网上给我订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收到一个盒子,只写圣诞礼物,没写谁寄的,我还以后是你给我订的礼物呢! 我就给包起来了,该不是寄错地址了吧?」
冬和的话给门铃打断了,杨牧刚要和他说什么,也只好先去开门,边走边对冬和说:「可能是送早餐的来了,你去洗个手,我们吃饭了。」
果然是外卖,杨牧让他进来,把早餐盒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然后拿出盘子把小笼包捡出来,清粥盛到晚里,几样小菜也分放在不同碟子里。把快餐饭盒一起扔掉,冬和不喜欢就着快餐饭盒吃饭,尽管那样可以省去洗碗的麻烦。杨牧忽然想到点事情,于是冲着客厅喊:「冬冬,你早上是不是又忘了喝牛奶了?」
客厅里很安静,连音乐都不知何时停止了,冬和没说话。
「冬冬,该吃早饭了,吃完了再喝牛奶。」
杨牧从餐厅走出来,冬和仍然坐在圣诞树下的一片光彩之中,他的头低垂着,额发挡在眼前,膝盖上散乱地放着很多档,听见杨牧走近的声音,他抬起头,眼睛不知何故亮得夺目,他轻轻地问了一句:「哥,你有话和我说吗?」
杨牧一声不响地走过去,坐在冬和的对面,随便拣了两张纸,大概地那么扫了两眼:「你,都知道了?」
冬和摇摇头:「信写得很简单,可是这些档太麻烦了,看得累,不如你说给我听吧。」
「现在我说什么,你还相信吗?」
「你说,我就信。」冬和坚定地说。
杨牧沉思了一下,脸上瞬间变得很平静:「杨子恩只是我的养父。他对我说不上好,也不算不好。就是既让我感到自己被关怀,又很清楚不是亲生的那种关系,我们之间一直缺少父子间的亲昵。我因此一直很努力,努力做到最好,讨他的欢心,让他更喜欢我。养父没有别的亲人,杨凡当时也没办收养手续,他的监护人是当时的一个老管家,所以法律上讲我是唯一合法的继承人。」「从小我就觉得杨家老宅,杨氏恩宇集团,将来都是我的。可能是这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先入为主,当我得知两年前养父在外地风流,无意留下一子,并且为此修改了遗嘱的时候,我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恨之入骨。养父那会儿六十多岁了,晚年得子,春风得意,花了很多人力物力找那个女人。可是那女人命苦,在老爷子找到她的前夕,去世了。老爷子和孩子也失之交臂。而我,先他一步找到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
一直默默听着的冬和蔑然一笑,那笑却如风中花火,瞬间即逝。
「那时候你才两岁,漂亮得像个瓷娃娃,据说等着领养你的人已经开始排队。我派人做了手脚,把你转到一家非常偏僻的孤儿院,收买了院长,销毁了你一切的资料,永不准别人领养,这样老爷子也找不着你。很快老爷子洞察到我的小动作,让我把你交出来,我威胁他把本来给我的东西继续留给我,我就把你交出来。」「没想到,他受了刺激,竟然中风昏迷,直到临死前,也没清醒过来。他是个狠角色,在和我摊牌以前,就对遗嘱再次进行了修改,里面注明只要你在人间,他的全部遗产归你所有,可是一旦你不在了,就把旗下所有资产捐助给慈善事业,交由慈善机关托管。他的这一招将了我,逼着我不仅要保留你的性命,还得把你交出来。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棋招,尤其涉及到人的时候。他指定了一个老朋友做遗产的暂时托管人,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再把一切交给你。」
「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即使是老爷子的心腹也不例外。我花了七八年的时间,终于变相让杨家的产业掌握在我的手里,而且我有信心,在你十八岁以后这些还是我的。在胸有成竹的情况下,我得意忘形,去孤儿院见了你一面。那次见面以后一切计划都随着改变,因为我发现我不能把你继续留在那里,我强烈地想要你待在我的身边。于是我带你回了老宅。」
「你那时候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却只对我一个人完全不设防。我觉得那是天助我也,只要你听我的,顺从我,对我的计划就越有利。所以我利用医生的治疗和药物,增加你对我的依赖感,和对外人的排斥感。这样你心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可是,事情开始向我不能掌控的方向发展。我越来越不能抵挡自己对你的感情,一刻见不到你我的心就难受,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看见你。」
「我心里慢慢清楚,我已经爱上你了,爱上一个孩子。这种爱让人发疯发狂,我知道情无可原,还是泥足深陷。终于感情像是发了洪水,着了大火,再不能由意识控制,我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我爱你,我要你。最后,我终于意识到,对我而言,你其实比任何别的都重要,决定放弃自己的计划,在你十八岁以后把属于你的一切还给你。」
「那两年,我看见你如同蜕变一般地长大,你善良,亲切,与世无争又光彩照人。我带你出去,看见你在众人之中卓尔不群,人人为你的风采而赞叹,我感到自卑和危险。这样的你,成人以后,有了杨氏恩宇做后盾,当你意识到你的世界里不再只有我一个人,那个时候,冬冬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冬冬,你还会选择留在我的身边吗?我一直矛盾,一直烦心,直到傅瑶向我提出合作的机会。」「她是船运巨头傅义的么女,在家族里不怎么得势,她说她需要用一个公司做载体,运行她从傅氏转移过来的能量。也就是说用她的关系,我的本钱。我开始不同意结婚,可是她说结婚才不会给家族的人怀疑,而且傅家人的配偶在婚后都能得到傅氏5%的股份,那是白来的钱。」
「我考虑了大概一个星期,杨家的东西早晚都是你的,等我通过和傅瑶的计划建立自己的王国,把欠你的都还你我仍然是强大的,我强大了,才配拥有你,才能保护你。所以我答应了。你十八岁的生日一过,我就让你签了很多英文的档,当时你说你不懂,看也没看就签了。那其实就是授权把你名下的一切产业转交给我。我把能收买的人都收买了,只有你一个人蒙在鼓里。当转交手续完成以后,我和傅瑶闪电结婚了。」
杨牧说完,客厅里一片寂静。窗外的大雪未停,彷佛听得见在玻璃窗上「噗嗤」落雪的声音。冬和的脸上出人意料地平静,背靠着沙发,头后仰着,看着天花板上星辰一样的小灯,因为阴天,一直亮着,发着微茫的光辉。
「看来,我的脑子还真的是有病,那么复杂的环境,给我过得那么简单。」冬和苦笑着停顿了一下,「那么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呢?」
他说完以后,沉默了很久很久,慢慢地眼神浸染上悲戚,隐藏着难以名状的恐惧,身子微微发抖:「与其说讨厌孤儿院,不如说我害怕。大家都疏远我,说我是妖精,才会长得好看又没有人愿意收养。他们欺负我,做了错事都推到我身上,院长会把我关在小黑房间里,让我反省,不准吃饭,不准出来。可是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有犯错,没有人肯听我的解释,他们都认定我是个坏孩子。」「渐渐地,我不再奢望别人能了解我,我不再跟别人说话,只有每晚睡前会跟神很虔诚地祷告,我说我今天很乖,神可不可以赐给我一个家庭,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有爸爸妈妈来接走,永远离开这里?你知道吗?我坐在你的车里出了孤儿院大门的刹那,我的心真的是停了两三秒钟的时间,我好害怕,一切都是场梦,梦见自己出了地狱,可睁开眼睛,还停在惩罚我的小黑房间里。」
「你带我回到老宅,那美好的如同天堂一样的家。你给我可口的食物,暖和的床铺,你夜夜拥我入眠,却不伤我,不碰我。我痴迷上你的味道,我趴在你的胸前,听你的心跳,你的胳膊环绕我骨瘦入柴的身体,那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十六岁的时候,我们之间的第一次,你那么小心地进入,你一直吻我,唤我的名字,你的手指揩去我的眼泪,那么温柔,那么美妙,我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可以合二为一,从身体到灵魂的和谐。」
「我总是受伤,你几乎每次都是中途停下来,不能尽兴。可你从来也不怪我,反而来软语安慰我,啄我的嘴唇,缠绕我的舌头……哥,如果说我爱你爱得太没原则,也是因为你给我的爱和温柔,太多太多,多到即使你辜负我,欺骗我,都不能抵消。」
冬和的眼神彷佛已经飘到遥远的过去,因为美好的回忆,他的脸上荡漾着几乎是神圣的光泽。他闭着眼睛,咀嚼回味着从前的温柔片段,渐渐地,眼泪从浓密的睫毛间涌出来,顺着脸颊,眼角,流得到处都是。千言万语终于化做无言,只有眼泪无声地流个不停。
落地钟「当当」地响起来,已经快要中午,冬和似乎恢复了神智,用手抹干眼睛,撑着沙发站了起来,「我饿了,先吃饭吧!」
杨牧的心中所有的秘密全盘托出,反倒不似以往沉重得患得患失。他用微波炉热了粥和包子,两个人对面坐着,各自吃饭。冬和吃饱了,用纸巾擦了嘴,对杨牧说:「让我一个人,安静待一会儿吧!」
说完就上楼,关了房门。杨牧呆坐在客厅,前尘往事,想个不停。傍晚,天黑得很早,窗外华灯初上的时候,冬和从楼上下来,手里拎了个小号旅行包,站到杨牧阿身前,冷静地说:「分开吧!」
杨牧站了起来,楞楞的看着冬和,却说不出话。冬和长吸了口气,继续:「教授本来就建议我提前一个星期住进医院。我考虑了一下,决定住院了。等孩子出生以后,我就搬出去。」冬和低头抽了抽鼻子,再说:「我相信你爱我,我也不能逼着自己不爱你。可是我的心结解不开,我不知道如何跟你相处,所以还是……分开吧!」
杨牧早已想到这个结局,以前瞒在心里还好说,现在话都说明白,再要在一起,如何面对冬和无辜的眼睛呢?于是他没有反驳,说:「你和孩子住在这儿吧!至少有你二哥照应。这里的条件也好些,再说本来就是你的家,我搬出去。」
冬和摇摇头:「我会带孩子离开这里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那……那,我还能看见你吗?」
「暂时不要吧! 等我哪天想开了,会回来找你。」冬和终于舒了口气:「我已经给二哥打电话,他送我去医院。」
「那你等我一下,」杨牧转身走进书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信封,「这是我给孩子满月的红包,你先替孩子收下吧!」
冬和拿在手里,很客气地说:「代孩子谢谢大伯了。我也有东西要还你。」
冬和摘下左手的白金指环,两个手指头捏着,塞在杨牧衬衣的口袋里。杨牧用手在口袋外面摸了摸,还带着冬和的体温,暖暖的。
「那我送你到门口吧!」
走到门前,杨牧蹲下身子,给冬和穿好鞋,站起来,看着冬和的眼睛:「一个人生活要学会照顾自己。浴室要装防滑毯,洗澡时候要小心别摔跤,一个人在家或者出门的时候要记得锁门,按时吃饭,生病也要看医生。孩子出生了,不要忘了办收养手续,上户口,不然别人以后你拐卖儿童呢!」
杨牧忽然住了口,痴痴看着冬和:「你,真的会回来找我吗?」
冬和点点头。杨牧又说:「别让我等太久,我比你老了这许多年,好歹你也在我老死之前给我留两年时间跟你在你一起。我,等你回来。」
冬和抬起头,眼神和杨牧的撞在一起,却只有那么短短的一个刹那。
「我知道了。」他淡淡地说,「再见吧!」
杨牧忽然有股冲动想走上前去抱住他,求他不要走,可是一个犹豫间,冬和已经转身离开,门「啪」地一声再合上,隔开两个世界。
杨牧呆呆站了很久,终于慢慢跪在地上。屋子里的每寸空间都布满了冬和的音容笑貌。陈旧往事如同黑白默片,一张张切割的画面,悄悄上演。他浅浅地笑,淡淡地愁,晶莹的眼泪,俏皮的额发,他赖在沙发上踢腿耍赖要喝可乐,他看喜剧时笑得和爆米花一起滚到地板上……杨牧环视四周,冬和送的电动牙刷还在原地,那一地的狼藉,散乱的包装纸,沉默的美洲衫……空旷压抑的屋子里,茫茫天地之间,都只有自己,只剩自己,只余自己……杨牧捧着脸,终于放声大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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