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深宫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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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31 上午 11:47 #2797努力的作家观众
第三章
庆王朝元年夏。
转眼间,京都大同又进入了炎热的六月,今年的盛夏尤其酷热难当。奇怪的是,在这闷热的令人烦躁天气中,陈名秋的心情却比往常都要好。似乎随着寒冬的离去,他心中的那块千年冰川也逐渐解了冻,至少最近以来他都没有再刻意撩拨轩辕劲发怒,虽然对他神色上仍是淡淡的,但比起春天两个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来,现在的缓和气氛让服侍陈名秋的下人们深深松了口气。其中有跟随秋数年的下人都知道,每年到了这个时节主子的心情都会比较好,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至于原因,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不过每个人都格外珍惜这暴风雨中的片刻间歇。
今天,陈名秋破例起了个大早,梳洗整齐后就叫了身边的大宫女宋幼惜进来摆纸研磨作画。早在少年时期,他的文采武功在众皇子中便是最出色的,他的字画在京中更是赫赫有名,千金难求。历经国难之后他武功已废,平日也绝少吟诗作画,也只有在这个季节他才偶尔会有此雅兴。
「幼惜,你可还记得这幅画?」
听到主子相问,宋幼惜探过头去细细观看。幼惜今年已经年满二十三,却生的身形瘦小,腼腆得有点沉默寡言,看上去反像十七八的少女。
定睛看时,上头画的不是山水花鸟鱼虫,而是一望无际的青葱可爱白菜,旁边的题字是:「官不可无此味,民不可有此色。」第一眼看到陈名秋的画,她就认了出来,眼睛一亮,险些落下泪来。半晌,她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柔声道:「当然记得,这时我爹爹挂在中堂中的那幅自己画的画,不过他没有爷画的好。」
其时,轩辕尽早已不顾众臣反对晋封了陈名秋亲王位,太监宫女们也都称呼他「王爷」,可是对于只因为成为皇帝男宠而受封的前朝王子来说,这无疑于在他流血的伤口上撒盐。所以幼惜很体贴的称呼他为「爷」。而且陈名秋留她在身边只是为了照顾,从不拿她当婢女看,所以也从不允许幼惜自称「奴婢」。
陈名秋轻叹了口气,正色道:「令尊是位真正的正人君子啊,可惜我当年被愤世嫉俗的冷漠蒙蔽了双眼,一直当他是个口是心非,爱好虚名的伪君子,错怪了他啊。如今先人已逝,我也悔之晚矣。」听闻此言,幼惜鼻子一酸,眼泪终于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自知自己又惹得幼惜伤心,却又不知该从何劝解,陈名秋只得掏出方手帕,有些笨拙的为她擦拭着。
「王爷快别擦了,幼惜姐姐都被您弄成戏台上的花脸了。」一直在一旁静静掸拭屋中摆设的小宫女小花插口道。陈名秋停下手来,和幼惜对望一眼,都轻声笑了出来,顿时解了尴尬。小花甚是伶俐,忙转移话题道:「幼惜姐姐,昨儿你不是说有事要回禀王爷吗?」
「是了,只顾着看画,倒差点忘了这事。昨个我从谨妃娘娘宫前过,恰遇上她宫里的太监毒打一个宫女。我定睛一看,那女孩却是我前不久偶识的,就进去喝止了下来。」
其时陈名秋圣眷正隆,幼惜又是他身边之人,自然在宫中地位不同,寻常太监自是不敢轻易得罪。
幼惜继续道:「那女孩叫知意,她说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娘娘宫里管事的大太监,所以三天两头被对方找麻烦,实是在那里呆不下去了。我见她哭的可怜,就大着胆子先把她带了回来。若是爷肯开恩收留她,我便差人去谨妃那边说一声,想来对方不敢不卖爷这个面子的。」
陈名秋对这些小事从不放在心上,当下只淡淡的道:「随你处置吧。」
「既如此,我这就叫知意过来见礼。」
幼惜出去不久,便领了个女孩回来,年纪不过十七八,低着头,看不清容貌。
「爷,这就是知意。知意,快过来见过爷。」
陈名秋从书画中抬起头来,恰逢知意也偷眼向自己望来。目光相接时,不经意瞥见知意容貌,竟是个婀娜多姿千娇百媚的绝色女孩。
陈名秋若有所思的望了她片刻,便又去低头赏画,道:「你下去吧。」
知意温顺的磕头谢恩,便即离去。又看了会画,陈名秋才叫人收了起来,问道:「幼惜,今个是初几了?」
「二十一,过了今儿便是立秋了,天气也快要凉快下来了。」
「今天是夏季的最后一天了……夏天,又到尽头了……」望着窗外最后一季的阳光明媚,陈名秋恍然失神,「霜寒一夜肃夏虫,旧景此番遂成空……是了,这光,这夏,这热,都是空的……那个夏天早已永逝,秋来风景异,当时已惘然……」
「爷,您怎么了?」
幼惜轻柔的声音唤回了飘向旧年往事的灵魂,陈名秋黯然摇头:「没什么,我们出去走走吧,夏天,又要消失了。」
不想承认却又难以否认,他忆起了那个与元劲共度的夏季,那是他记忆中最珍贵的一段日子,最终结束在秋天来临的夜晚,浓墨的苍穹用黑暗遮掩了所有的美好幻景,一切遂此成空。
带了幼惜和几个太监来到御花园,上午太阳正足,太监们怕晒病了王爷皇上要怪罪,畏于陈名秋的脾气又不敢劝,只不断的向幼惜使眼色求恳,盼着她能出面劝劝。幼惜体谅他们的苦衷,又素来心软,远远见前方一片树丛后隐隐露出一角凉亭,便道:「爷,我有些累了,那边似有座凉亭,我们过去歇歇吧。」
「既如此,就过去坐坐吧。」
见陈名秋点头,几个太监如负重释,忙扶着他沿着青石小径行去。
绕过树丛,道路转弯,凉亭即现,陈名秋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众人顺着他凝滞的目光望去,顿时心中暗叫糟糕!
凉亭之中坐的正是轩辕劲,身边围坐着几个妃子和她们的儿子,正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全家福。
顿时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醋意。明明恨他夺国毁家杀亲,深仇不共戴天,每每见面莫不想尽法子刺他伤心,让他痛苦。此刻见了他陪在妻子身边,酸涩却又阵阵翻腾上涌。
心底,一个声音在对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狂叫着:离开他,离开那个男人!他是烙入我心刻入我骨的仇人,站在他身边的人应该是我,他该为我伤心为我难过为我痛苦,他的感情全部由我给与支配,直到有一天连他的生命也要由我亲手终结!
另一个声音却在对自己反复说着:不能爱,只能恨;不能心软,只可冷硬!阖上你的眼,转过你的头,封闭你的心,那不是你的元劲,那个用忠厚纯朴的爱包容着任性的陈名秋的北方大汉早已在当年被你一剑杀死,从此这世上就只有仇敌的轩辕劲。恨!恨!恨!仇!仇!仇!你的生命,只留下了复仇这唯一的一个生存意义。
两种声音在不断叫嚣,心乱如麻。凝固的身形和目光还来不及移开,轩辕劲却已发现了他,抛下家人,裂开大嘴,笑着向他飞奔而来:「秋,你怎么来了?可是来找我的吗?」
为了不去点燃两人之间总是一触即发的矛盾,轩辕劲从不在他面前自称「朕」。这个世间最尊贵的称呼,为他抢得了心爱的人,圆了与君常相守的心愿,却也在他们之间永远的掘下了不可逾越的鸿沟,筑起了仇恨的高墙。
那一刻,陈名秋的心中居然涌起了一股带着微微得意的优越感,无论自己如何无情,如何任性,如何残酷,在轩辕劲的心中,占据了首位的始终都是自己,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回答轩辕劲的却是一如往日尖刻冰冷的话语:「你脑子有问题了吗?怎么可能?」
说罢,陈名秋转身便欲走,轩辕劲赶忙拉住,被陈名秋凤目冷冷一瞪,又慌的赶忙放手。想想又舍不得,忙又紧紧拉住,柔声劝道:「既来了,好歹坐坐再走。太阳正毒呢,就这么走回去会中暑的。你总要顾及自己的身体。」
这种事情陈名秋当然不会在乎,曾经一味求死最后却如行尸走肉般活下来的自己又怎会在意这条生命?
六年前被轩辕劲擒获的那一天,尽管心头被愤怒和屈辱所填塞,他却依然抱持着不灭的希望。陈氏王朝仍在,陈家天下不灭,他相信朝廷总会大败叛军的。被轩辕劲如同易碎的宝物一般抱在怀中的时候,想要亲手杀死对方的愿望是支持着他活下来的力量。
轩辕劲兵破许州城他后,一路势如破竹南下直攻向京都。朝廷立刻调派了在南方镇压农民叛乱的重兵前往北方,在距京城仅二百里的镇江摆开阵势与叶赫族大军对决。攻势受阻使得叶赫士气低落,陈明夏在此时提出以退为进的对策,一方面向耀王朝求和,另一方面则煽动和相助南方叛乱军加紧进攻。考虑到南方的局势紧张,为了尽快北兵南调,耀王朝的议和使臣八王爷陈佟为答应了庆国的求和之议,但前提是交还被俘的四王爷陈名秋。而这,却是轩辕劲万死不能答应的条件。谈判僵持了数日后,庆国提出了由公主轩辕萍出嫁八王和亲的替代建议,而陈佟为出人意料的竟接受了提议。议和成功了,他带着新婚的美娇娘回去了金碧辉煌的宫殿,留下了在轩辕大汗的行军帐中被迫接受禁脔身份的陈名秋,一个曾经有着高傲的自尊的四王爷。
心在背叛与仇恨中渐渐扭曲,厚重的黑暗一层层遮蔽了心中最后的光明。他犹如濒死的高傲彩凤,疯狂的憎恨着一切,伤害着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一次又一次,他用刀割开自己的身体,让他高贵的血液奔涌而出;他扔落所有的水和食物,让饥饿和干渴侵蚀他年轻的生命。他看着轩辕劲苦苦哀求自己哪怕吃下一点食物,在癫狂的笑声中要对方跪倒在自己的床前,然后在对方照做的时候笑得更加凄狂。
他曾经娇笑着说:「要我喝水,可以,可是我不要喝普通的水,我要喝你的血,轩辕劲。」
将他奉若神明的轩辕劲毫不迟疑的用佩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臂,把血淋淋的伤口奉到他的面前:「喝吧,从此以后,你的体内总会流淌着我的血液。」
那是如同恶梦一般的一段日子,短短数日,却久的如同一生。
想死,却不甘心就这样不光彩的死去;想活,却无法接受这样屈辱的活法。
每个人都以为他疯了,他却为自己不能彻底疯去而疯狂。
直到有一天,陈明夏把幼惜领到了他的身边,一道微弱的光芒终于照进了他心中那片浓密的黑暗。
——我会好好照顾幼惜……
那是只有活着才能实现的诺言,短短八个字,给了陈名秋活下去的理由。
也许他从来就不想死。在许州陷落时他可以以身殉国,在轩辕劲第一次抱他前他可以一死保身,在失去了最后获救的机会时他可以自绝生命。
可是他都没有死,他无法甘心就这样轻如鸿毛无声无息的死去,可是自尊心却又不允许自己在堕落中苟活。在生与死的夹缝中他不断矛盾挣扎,最后在几近疯癫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允许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他要照顾幼惜,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孩。那时他抬起幼惜的面孔,少女的双眼早已为他哭肿。
「爷,你不要死……不要死……」
他第一次仔细端详少女的容貌,虽然没有姐姐幼情那令人窒息的美貌,却闪烁着对他真诚的关怀与焦虑。
陈名秋活下来了,背负着屈辱仇恨还有一个小小的诺言活了下来。想死的心情仍在心底不停的堆积,唯一宣泄的办法就是对轩辕劲的伤害。他用最尖酸刺人的话语和最冷漠残酷的态度对待着对方,看着轩辕劲在痛楚中扭曲的面孔是他的快乐也是他的痛苦。那是一种近乎虐人和自虐的做法,他在轩辕劲心上刺下最深的伤口也一遍遍刨开自己的旧伤,他们都在鲜血淋淋中顶着永不愈合的伤口艰难前进,却又无法停止这种伤人伤己的生活方式。因为那是他作为生为高贵血统的王朝皇子最后的骄傲与尊严。
时间就这样在彼此的痛中流逝,直到陈氏王朝陷落覆灭的那一天。为绝后患,大臣们提出将虏获的陈氏皇族之人全部杀死。陈名秋知道,只要他开口求恳,甚或只需有一点点地表示,轩辕劲便会饶过他们的性命。在轩辕劲心中,天下皇位权利,都只不过是为了留住他的手段而已。可是陈名秋没有。灭国的王族与其屈辱的活下去,还不如一死来的干净,也算保住了王室最后的尊严。
那是他想要实现却无法实现的愿望,最后在用亲人鲜血与生命实践了他的理想,也报复了当年被亲人弃置不顾的仇恨。
陈名秋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多情的时候热情的似火,无情的时候冷漠的如冰。
所以他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却会照顾幼惜的健康。
他抬头看了看毒辣的太阳,对幼惜道:「我们去凉亭里歇歇吧。」
陈名秋要去的地方,陛下决不容他人涉足;陈名秋想要的位置,陛下决不许他人觊觎。
为了子嗣着想而在群臣的苦劝中娶来的妃子们早已知道这个道理,也无奈的接受了绝不可能得宠的命运。好在其中幸运的一部分人得到了皇子,从此便有了一辈子的依靠。
当陈名秋踏入凉亭的时候,这些华服彩裙的女人们已经领着她们的儿子让出凉亭,在太阳烤得焦热的土地上向陛下叩拜请离。
陛下的真命天子已经出现,这小小的凉亭又岂有她们容身之所?不如及早领了儿子,默默离去。
陈名秋心安理得的挑了首位坐下,让幼惜坐了左侧的位子。对于厚着脸皮挨着自己坐下的轩辕劲,则是不理不睬。
早有宫女奉了消暑的绿茶上来,陈名秋伸手端起,姿态优雅,高傲中不失高贵。
虽然算不上和蔼可亲,却是难得的没有一见面就对轩辕劲冷言相向,轩辕劲心满意足的傻笑着,痴痴的望着那美丽的侧影。
夏季的最后一刻,虽不温馨却很安静,犹如平静的海面,遮掩了其下所有的激流漩涡。
酷暑之季却突然有道冰冷的视线射来。陈名秋猛然抬头,只见远处一个手牵幼子的女人慌忙转身急步离去。是了,那个女人就是三皇子轩辕仪的生母谨妃吧。
陈名秋微微一声冷笑,将青瓷的茶盏放到唇边。几片茶叶浮在水面,扶摇几下,缓缓沉落。
静谧的天空中忽然一道霹雳划过,又一声闷雷尾随着割裂天幕的闪电轰隆响起,六月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脾气般说变就变,瓢泼大雨瞬时倾盆而下。
夏季的最后一场雨来了,冲刷净一季的炎热,也预示着那炙热中的短暂和平就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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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夜幕在大雨中降临,铺天盖地的遮蔽了世界。
脑袋昏昏沉沉,眼皮沉重不堪,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陈名秋才勉强睁开了双眼,从床上坐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扶着疼痛欲裂的头部,好久才勉强想起昏睡前的事情。
傍晚轩辕劲差人来说有政务没处理完,要晚些过来。陈名秋自是不会等他,独自用了晚膳。屏退了房中侍者独坐看书的时候,新来的侍女知意端了杯茶水送上来,喝了几口,味道略苦。抬头见如意还站在原地,突然一阵眩晕,就此失去了意识。
即便不转头去看,他也知道此时睡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说是被虐待眼神中却毫无应有的恐惧和戒备的知意,还有用恶毒冰冷的目光注视自己的谨妃,明明早就察觉阴谋的前兆,陈名秋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听之任之。当知意带着闪烁的目光进来送茶的时候,他是怀着协同者的心情吩咐其他下人未得命令,不准入内的。然后近乎期待的喝下了那杯明知会有问题的茶水。
绝美的唇边勾起残忍冰冷的微笑,他怀着期待的心情在等待轩辕劲的出现。
十年相识,六年相守。被囚禁在轩辕劲身边的六年中,他用尽了各种方法刺伤着对方的心。冷漠的态度,无情的话语,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每一样都在轩辕劲心上留下淌血的伤口。
伤口结痂,复原,再被撕裂,然后周而复始。渐渐的,连他也不禁佩服起对方强韧的个性和不肯退缩的坚持。知意的出现让他想到了能够更深伤害他的新办法。
唯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那杯茶水实是难喝,不由得少喝了几口,醒来的时间似乎早了点,在轩辕劲到来之前他已经恢复了意识。
黑暗中陈名秋没有回头去看躺在身边的知意,只听到对方轻声在问:「您为什么不走?现在的话还来得及。」
陈名秋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呢?不怕吗?你可知,等那个人来的时候,你会死。」
「奉命,如此两字而已,知意是为了主子。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了,门的那一端如他们二人共同所期待的那样出现了轩辕劲。
陈名秋知道,那个看似无害的大狗的男人其实是一只隐藏的野兽,苏醒的时候就会喷发出血腥的怒吼。
只是这一次他的怒火会向谁而去呢?背叛他的爱人?还是那个通奸的女人?
身旁裸体的知意在尖叫救命中被扔在了地上,眼神中却没有恐惧。对于即将面对的命运,她早有准备。轩辕劲回身夺过身后一个侍卫腰间的佩刀,一声暴喝,向知意直劈下去,手起刀落处,血光四溅,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从始至终陈名秋只是若无其事的冷眼旁观,几点血迹溅落如玉肌肤,刺眼的红。
轩辕劲猛然回身,一双血红的眼睛望向陈名秋,沉声道:「说,怎么回事,你解释的话,我听。」
看着轩辕劲深沉痛苦的神情,得意的笑容慢慢绽开:「我是男人,她是女人,还要我解释什么?还是你想听我们的每一个细节?」
一个巴掌狠狠落下,陈名秋的脸被打得歪到一边。血顺着嘴角蜿蜒留下时,他却笑得更加开怀。
即便不转过头去,他也能想象出现于轩辕劲脸上的神情是如何在痛楚中扭曲的。
「说,说啊,告诉我那是个误会。」轩辕劲的语气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求恳。
陈名秋冷冷一笑,断然否认:「我想要女人,那个女人又仰慕我,所以我们就上床了,就这么简单。」
「你……」轩辕劲憋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紧紧握起的右拳松开又握起,眼角的一道疤痕在暴怒中突起,分外狰狞。当他的手再次高高举起时,一个少女扑了过来,用她娇小的身躯坚定的挡在了陈名秋身前。
「不要,皇上,求您饶过爷吧。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把知意带到爷这来的。皇上要罚的话,就先罚我吧!」幼惜的声音在微微颤抖,身躯却始终不肯退后一步。
如同堵塞的潮水般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样,轩辕劲那双泛着血丝的虎目转向了幼惜。
「是你,是你把这个贱货带到秋这里来的……」
盲目爱着陈名秋的他是无法对自己所爱的人下手的,于是泛滥的怒火又将冲向下一个无辜的牺牲者。
陈名秋默默注视着用单薄的身躯倔强的挡在自己身前的幼惜,再看看混合着痛苦和愤恨的神情转为单纯的愤怒并且一步步向幼惜走来的轩辕劲,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漠然旁观继续这场残酷的游戏了。他收起了讥讽冷漠的笑容,终于长长叹出了一口气:「我们什么也没发生,这样你该满意了吧?我被她下了迷药,昏睡中我们躺在了一张床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这只是一场做给你看的戏。」
「是那个女人的缘故吗?她为什么要陷害你?」
「她是谨妃的人,这么说你总该明白了吧?」陈名秋扶起幼惜,默默凝视着少女满面的泪痕,抬手为她轻轻拭去。
不一会,谨妃便被带到了轩辕劲面前,手中还紧紧牵着他年幼的儿子—轩辕仪。知道阴谋败露,谨妃的神情反而分外的安宁,只是用尽力量紧握着儿子的小手。
面对轩辕劲,她盈盈拜了下去:「妾身叩见皇上。」
「说,你为什么要派人陷害秋?」轩辕劲怒道。
谨妃如同全然未听到轩辕劲的问话一般,仍是自顾自地说着:「臣妾嫁与陛下时,陛下还只是汗国王子。那时陛下曾对臣妾宠爱非常。可自从十年前陛下入京遇见陈王爷之后,十年间臣妾也只得陛下恩宠过一次,见过陛下五次,同陛下说过十三句话……」
「谁问你这个呢,我问你为什么陷害秋?」
「陛下,这十年来您迷恋一个男子,不来看臣妾也就罢了,可是您又仔细看过您的儿子几眼呢?」谨妃把儿子抱入怀中,「我的阿仪啊,他既非东宫所生,又非陛下长子,母妃若是再不能得宠,他还有什么希望能作上太子,承继皇位呢?」
谨妃猛然抬头,一双含泪杏目圆睁,饱含怨恨望向陈名秋:「全是因为这个男子迷惑了陛下的心智,只要有他在陛下身边一天,臣妾就永远不能再得到您的宠爱。所以我花费心思培养了知意这个心腹,又让她故意接近宋幼惜,假装被太监虐待,终于混进了陈名秋宫里。只可惜终于还是功亏一篑,未能如愿以偿。」谨妃凄然一笑,「臣妾知道,我冒犯了陛下心爱之人,必是一死。只是阿仪无罪,还请陛下一定要善待他。」
轩辕劲挥挥手,谨妃被带了下去。十二岁的轩辕仪自始至终都不曾哭闹,只是用成人般的眼神了然的望着一切。直至被人强拉走的母亲被迫放开他的手时,少年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深沉的恨意和阴狠。他向陈名秋投去倏忽一瞥,立刻低下头去,掩去了所有的表情。
轩辕劲向他道:「你下去吧。」
轩辕仪躬身恭敬行礼,方要退下,陈名秋却忽道:「等一下。」
他行到少年面前,问道:「你恨我?你母亲是轩辕劲所杀,你为什么要恨我?」
少年昂首道:「为人子者,怎能怨恨父亲?何况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又有何区别!」
轩辕劲一头雾水,在一旁插口道:「伯仁?秋,你什么时候杀了个叫伯仁的人啊?」
陈名秋瞥他一眼,只做不见,俯视眼前这个无惧的少年,冷笑道:「好,有胆有识,谨妃不是想要你做太子吗?好,我让她如愿。待到轩辕劲百年之后,如那时我还活着,我等你来报仇。」
「什么?你……」少年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不待他说完,陈名秋已经转过身去,对轩辕劲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轩辕劲呆了一呆,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就封仪儿为太子。」
轩辕劲对陈名秋素来百依百顺,倒是以陈名秋的个性,竟会要他册封谨妃之子,实是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一时间无人胆敢出声。轩辕仪却丝毫不露喜悦之色,神情巍然不变,不慌不忙的行了叩谢之礼后,便随众人退出,一时间屋中只余下了轩辕劲与陈名秋二人。陈名秋冷眼瞟他一眼,道:「你怎么还没走?刚刚那一巴掌还没打够吗?」
「我……」轩辕劲本就嘴笨,在陈名秋面前,更是心中总有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宣之于口。此时见陈名秋背转过身,对自己不理不睬,更是心下着急。猛地抓住陈名秋右手,用力一拽,把他拉入自己怀中。手指轻轻的拂过他脸颊上的一片红肿,顺着脸庞的线条,轩辕劲的手指一路滑到陈名秋的唇边,擦去他嘴角一行未干的血迹。
心好痛,是为秋的伤痛而痛,还是为自己的心痛而痛?
轩辕劲俯身到陈名秋的耳边,凄然轻道:「秋,在你心中我或许只是个笨蛋,可是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恨我,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来让我心痛,你如愿了。」「你后悔吗?后悔当年所作的一切吗?」
似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轩辕劲将陈名秋紧紧拥入怀中,道:「我不悔,如今你在我怀中,只能在我怀中,其他的任何地方都不能去,这样就足够了。」说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那是掠夺性的深吻,狂乱的深吻,带着野兽气息的深吻。
「放开我。」陈名秋的话语在两人舌与舌的纠缠中化为了一串模糊不轻的呢喃。
他被吻几乎喘不上气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猛地,他向轩辕劲的唇狠狠的咬了下去。
「你是我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轩辕劲停止了对陈名秋双唇的摧残,亮丽的银丝在两人的唇间牵起一道暧昧的桥梁。接着他又再次深深吻了下去。
唾液混着鲜血在两人的唇边滴落。弥漫在空气中的,是错乱的呼吸和罂粟般淫糜的味道。
那是狂热的爱,那是无法割舍的爱,那是令人狂乱的爱。乱了的是心,疯狂的是人,沉沦的是情。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劲终于放开了被他蹂躏得红肿的唇。他猛然抱起陈名秋,将他扔在床上,接着不容对方喘息反抗,便压了上去。「为什么你明明就在我怀中,我却只有在此刻才能感觉到你是属于我的?」
屋内,香炉里的青烟渺渺,淡淡的,轻轻的,犹如一层薄薄的轻纱笼罩了室内每一处。
轩辕劲突然停下了动作,紧紧抱住怀中之人,把头枕在陈名秋胸前,柔声道:「秋,别再闹了。无论我们曾经对彼此犯下过什么样的错误,十年的时光还不能消除一切吗?若是你放不下我夺你陈氏天下的事情,最多我不做这个皇帝了,以后我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我会好好宠你,爱你,好吗?」
陈名秋静静听着,仰头望着头顶的一角绿纱床帏,只觉如有无数情感同时涌了上来,重重的堵在喉咙,几乎令人窒息。
心中的那一根勉强紧绷的弦几乎就要拉断了!
他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衫,却焦躁的解不开衣扣。此刻,他迫切的需要肉体的热度来燃烧掉心中一切懦弱的情感!
他开始不耐烦地去撕扯自己的衣衫,轩辕劲见状轻轻一叹,他知道企图和解的希望又化作了泡影。
夏季原本便单薄的衣衫片刻便被脱尽,陈名秋雪白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中。如玉的肌肤闪烁着珍珠色的光泽,巧妙的刺激着轩辕劲的情欲。他低吼一声,轻轻的咬啮过肌肤的每一寸白皙,把属于自己的印记牢牢刻印。
这印记,鲜红的似滴血,娇艳如牡丹。留在身,却难以刻在心;留在今昔,却不能刻在永远。
激情的挑逗激起陈名秋难以自抑的快感,最后的理性在秋水双眸中渐渐涣散,朦胧上一层淡淡的雾色。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白皙长颈高高拱起,乌黑长发瀑布般洒落,散发着情色的味道。
只有这一刻,他才能够允许自己遗忘所有的仇和恨,放纵在情欲的海洋中。是的,那是人类原是且无法自抑的肉欲,无关情与爱。心的防线,还在牢牢守护,他绝没有堕落的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仇人。
轩辕劲一个挺身,将高昂的欲望全部没入身下的人体内。威武的双眸此刻却混合了深深的悲哀和无奈。
爱他!爱他!爱他!
简单的两个字,为他耗尽了十年的时光,犯下了无数的罪,却只能换来肉体的媾合。秋,你的心究竟在哪里?无数次伸出手的我,却始终只能被失望掩埋。
不顾身下的人发出近似悲鸣的抗议,他将欲望更深的埋入对方体内,直到挺入从未达到的深度,似是只有如此方能磨灭心中的不安。
体内敏感的一点不断地被轩辕劲进出的欲望所摩擦,陈名秋在高涨的狂乱中紧紧抱住轩辕劲,豆蔻在那宽厚的背上留下一道道血色抓痕。
夜色把两个缠绕的身影映到了墙上,狂野的场景,淫丽的色彩,纠缠的动作,都化为无声的剪影,消融在无边的沉迷中。
明明是如此亲密的交和的两个身体,却没有人可以触摸到对方的心。
激昂的交媾一次又一次的进行着,那是占有的仪式,刻印着只属于帝王的印记,宣布着无法实现的爱情故事……夜深了,窗外树影斑驳,月华生辉。雨后的夜空分外的清冷。
陈名秋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衫,独坐在大敞的窗边,微冷的夜风吹在温热的身体上,渐渐吹散了所有的温度。每一次云雨之后,他总是如此漠落的独坐黑夜,心中泛滥着无数矛盾的情感。
声声喘息,声声低吟,肉体淫糜碰撞,宫锦摩擦断裂,在他怀中那刻掩住的热情,听他情语时止不住的意动……
他猛然捂住双耳,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对仇人的情动赶离脑海。
他竟然在那个男人的告白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软弱!他紧紧抓住心的位置,只觉一阵彻骨痛意,呼吸在深重的悔意中急促起来。
渐渐的,他的呼吸又平复了往昔的冰冷,所有情感都被逼离了心中,胸口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仇恨,一如平常。他的目光接触到放在屋角木盆里用来降温的冰块,猛然操起一块扔在地上,冰碎,他捡起一块锋锐的冰锥,扑的一下狠狠扎进轩辕劲的手掌。
早在冰块落地发出闷响的时候轩辕劲便已醒了,见到陈名秋刺来,他却不躲不闪,只是呆呆的看着。血立刻从伤口涌了出来,染红了明黄宫锦。他没有出声痛呼,只是用无辜和不解的眼神询问着对方。
「轩辕劲,你听好了,你毁了我的王朝我的家,毁了尊贵无比的四王爷,我恨你!我此生此世都恨你!」陈名秋猛地又将冰锥拔出,随手掷在地上,娇艳的红色遍染透明的冰,透着寒意的妖媚。他手一指大门:「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不想再听你说话,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轩辕劲木讷的颤动双唇,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默默拾起衣衫,捂着滴血的手掌,拖着沉重的脚步消失在夜色中。室内静的如同坟墓,陈名秋突然跪倒在冰冷的地面,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哭泣:「滚!再也不要用你所谓的温柔来搅乱我恨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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