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战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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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5 下午 6:52 #3238努力的作家观众
番外:抉择
当同事们全都退出投影分析室,走在最后的我突然被黄警司叫住。
「程晋,上头很关注这次行动。」他拍拍我肩膀以示鼓励,老黄的期望值还是这么高,「如果这个case能够顺利拿下,你将有望成为警局最年轻的总督察。」
「Thank you,sir!我不会让你失望。」升职应该是上司可以开出的最慷慨的条件,但对于一宗花了上百警力仍未能抓住头目尾巴的特大枪械走私案来说,艰巨性毋庸置疑,而上头看中我,不过是因为没人肯再接这个黑锅担风险。
本来这个案子是归重案组办,但这伙组织的头目人称「霸王山」的,手下常与贩毒集团交易屡遭缉捕,所以我对此人的行事风格和惯用手段非常熟悉,这次会被抽调去协助办案,最后成为这次任务的总指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转身出去,已被警员阿伟和女干探吉拉团团围住,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热闹非常:
「程sir,笑面黄跟你说什么啊?是不是给你吃压力?」
「老大,这回确定由我们这组人出发,我真的很紧张耶。」
「哇拷,又要跟飞虎队那帮人合作!真是倒霉,每次吃亏是我们,领赏是他们。」
「阿伟你闭嘴,老大自有好位置让你顶,还能顺利风光避开飞虎队。」
「有这种好事?可在前几个月,我们才不过只是协助重案组办案,现在怎么把整副重担压到我们头上来啦?这不是明摆着推卸责任么?」
「可要是交老大手里能把案结了,端掉那霸王山,他升职不说,我们整个组的人都跟着沾光哟,阿伟,早说你目光短浅还不承认!」
「大姐头,我说不过你行了吧?」阿伟去取一杯咖啡递给我,「来,程sir,喝咖啡,好男不跟女斗。」
我笑了笑。这的确是一趟棘手的案子,总部催我回香港立即实施围剿计划,方案都是临时准备的。因为根据前日的确切线报,明晚十一点至凌晨三点之间,他们会在码头交易,如果事先派狙击手很容易被他们察觉,为了以防万一,由飞虎队和我的人马先行潜入包抄,保守做法比较有把握。
整个行动计划经过两个通宵的协调部署,达成完全共识,我将带重案组人员突入,飞虎队在外围控制局势,以保证罪犯一个都不落网。绝对的精神集中掩蔽了多日的疲劳作业,最后一役出动了全部警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压力是很重的,但已经习以为常。
行动前的傍晚,接到阿仔的电话:「程哥,邵先生已经到香港了,我按您的吩咐把他送到住处去了。」
这才是我最大的问题——邵振安。今晚过后,我还要留着后路去帮他解决难题,所以我还要保重自己。
出发的命令一下,全员赶赴现场,有部分人员早在前两日就已经在码头周边布阵。伏击战到凌晨一点全面拉开,目标果真出现,随着对峙局面的升级,一声枪打破夜际的宁静,恶战开始。
霸王山还是没有来,不过他手下十几号人被生擒,有两名罪犯在枪战中被击毙,有三名警员因受伤被送往急救中心,我一路追赶霸王山的副手到渔船尽头,他想跳海逃脱,我已端起枪指着他,他看着我,眼里有一丝恐惧:「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我把手拷丢到他面前:「我也不会放过你。」这样的场面我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类心理战如果你怕了对手,他就会压过你,所以,不要给他们任何机会。
其实在警局里的辉煌战绩,完全由我以往的天真理想促使,家人都在黑道上挣扎谋生,我却在年幼时已立志当一名警官,相当讽刺,不是因为叛逆,而是纯粹喜欢这个职业,将坏人绳之以法,为社会除暴安良,想想不是不伟大的。凭家人的财力,要仿造一份全新的档案并不是很难的事,我一方面厌恶黑暗势力,一方面又纵容他们为我开道,黑白之间总有灰色地带,避无可避。当我报考警察学校时,对我最失望的人就是祥叔,他一直关注和培养我,父母赴美国制约唐人街买卖,我便一直跟着祥叔学做人,虽然他待我一向严苛,但确是寄予厚望的。
在收到警察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时,祥叔动怒了,他不准我出门,我的倔强在那一场拉据战中发挥得淋漓尽致,我暴动,绝食抗议,三天后,因体力不支倒在监控房里,从头到尾,我没有讨饶,祥叔首次向人妥协。
「就当我没有培养过你。」我从医院苏醒后听到祥叔对我这样说,直到现在,每次见他时,也总是记着这句话,不敢太造次。
之后我开始为自己的理想付出代价和精力,在警界的出色表现得到充分肯定之后,我开始无休止地追逐,一边压抑心底长久以来形成的野性,一边在道德和正义的边缘施展威力。
直到我遇见那个人,屡次逼我出手,又屡次令我莫可奈何。我的早熟令我拥有过很多情人,但对男人动情还是第一次。
邵振安的冲动、率性、抑郁、耍心机、天真、不羁、放任、自作聪明,这一切看似不可调和的特质却吸引住我,令我深陷其中,意志随着他的举动和神情而松动,最终,总是不能丢下他不管。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在乎过另一个人的感受,包括他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情绪,有时候我也会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入迷了。
之后的一天是善后审讯,这一轮旷日持久的工作几乎耗费了办案人员所有的精力,我被告之可以暂时休假两日作犒劳,还没来得及去享受睡眠,先一步去找祥叔商量。
祥叔对我的态度漫不经心,但是我知道他并讨厌我服软去找他,他仍在希望我能去投奔他,任何一次人情都是要还的,欠得越多对祥叔来说越有利,最终我说服他出面帮我这位特殊的「朋友」解决麻烦。
一回到别墅,我就直奔房间,我知道那个人快失去耐性了,当我一拧开卧室的门,就被一阵低吼喝住:「谁不敲门进来?」
我靠在门框边调侃他:「我进自己的房间还要敲门?」他一身赤裸,优美的肌肉曲线均匀起浮,蜜褐色的皮肤散发着水气,像一具完美的雕像,精致的五官、狂野的气质、皱着眉的倔强表情,还是我牵挂着的那个固执野蛮的男人邵振安。我告诉他明天去见祥叔,并且跟他摊牌,说明我对他的感觉,我告诉他他是我的情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我要他认清楚这一点:「我没开玩笑,难道你还不知道?」
那一夜很疯狂,他再次调动起我浑身上下全部的积极性投入性爱。我们摩擦着交缠着,汗水淋漓,激烈而粗暴地在地毯上翻滚吻咬,气息全都乱了,接着是意识。
他总在事后说:「你他妈根本不是什么警察!」他从来不相信我的身份,不确定的事总会引起他的不安,谨慎但也粗糙,并且常会说出一些自私残酷的话,比如猛地挣脱我的手说:「我没兴趣猜谜,现在,我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掉索罗帮。」他就是这么现实,装出很无情的样子,其实他的内在柔韧而单纯。他不希望连累谁,也不希望给谁带去麻烦,他很洁身自好,也很想自己解决一切,但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现在,他对我的态度若即若离,就是不愿意我将他的棱角渐渐磨平而失去自卫能力。
在祥叔那里,我遇到了云莎,一个对我异常执着的漂亮女人,虽然我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但感情的事总是不可能公平的,所以让邵振安出现,折磨一下我的神经也是必要的。
我带他去赛区飚车,那一天,他玩得很high,整个灵魂都飞起来,长久以来,我第一次听他笑得那么没有顾忌那么狂放,从赛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主动来拥抱我,像拥抱一个亲密无间的伙伴,我不禁有些满足感,原来我这么容易满足。
在嘉华的舞池里,他玩疯了,似乎想要释放这段日子以来积压的郁闷和不快,他裸着上半身挥汗如雨,吸引了太多眼球却浑然不觉,不少人盯着他,他永远不肯让我把他乖乖藏起来,永远也学不会世故,倒是他的顽固,往往令我头疼。
于是我拉他去拼酒,我想为他的招摇小小惩罚他一下,他的自尊心、过分要强会让他吃不完苦头。邵振安不能总是赢家,而且就算赢了,结果也不一定占到便宜,所以我要教他坦然接受失败。「你肯定输,程晋。」他这样骄傲地宣布,怎么知道这不过是我设的一个局,他还是这么意气用事,简单到令我动容。
他赢了,但吐得稀里哗啦,这样的结果令他沮丧。我拖他到洗手间去,帮他解脱,放任手心的温度点燃潜伏在他身体里的躁热,交织的火,潮湿的全身,欲望倾巢出动,他泄得我满手都是,我们饥渴地啃吻着对方,希望成为对方唯一的主宰。然后——云莎出现了,带着愤怒的鄙视和指责,但不是针对我的,而是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她戳到了他的痛处,也许从头到尾,他始终认为与我在一起是在犯罪,他无法认清自己,无法承认他对我的感情,不是没有做好准备,而是没有勇气。
然后他跟我玩失踪,没有人可以让我气成这样。
接着,更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警局让我马上归队接受廉政工署的联合调查,我被指「涉嫌伪造假身份欺上瞒下」罪,有违一个警务人员的基本准绳和职业道德。黄警司异常尴尬地向我澄清事实,是有外界举报,并且证据确凿,我无话可说,也再不能摆脱帮派的阴影而遗世独立,我终究是个有污点的人,虽然那污点不是我刻意造成的,但是我无力反驳,因为人不能否认家人和自己的过去,我无法义正词严地指责任何一方或是命运。
不能再伪装了,呵,原来我的努力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场完美的伪装、精心的骗局,不否认别人就只能否认自己。后来进一步了解到,原来是霸王山的副手让外部帮派分子通过内部网追查我的底细,最终揭发出我的「阴暗面」,让我从此不能抓他们,我承认这一次,他们真的很高杆,毁了一个人的意志和梦想才是真的打击。
第一次感觉精神的崩溃,邵振安走了,我也当不成警察了,这局面真是难堪。我被迫交枪停职,祥叔再次出面援手,在我最危难关头保释了我,并向警方提供若干线索,让我逃脱了警局制裁。阿伟为我的遭遇表示出强烈的不平,吉拉为我的离职流了几次眼泪,我很感激他们对共事过的日子的肯定。
走出警局的那天,没有风也没有太阳,阿仔告诉我林允炳已经接上头,问我打算怎么办,我说我会去找他,因为那一刻我需要做一些事分散注意力,况且我谁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了。我只想为邵振安了却这件事,任何代价我都可以付。
索罗帮的分部在新界,我没有借祥叔之手便直接进入,小弟看我有些来头便代我去通传,没想的是,居然是林允炳亲自接见我。在说明来意之后,林老头大笑三声,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真是不自量力。」
我没有丝毫退却:「请容许我尊称您一声林叔,我至多也是小辈,不守规矩的地方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邵振安之过我愿意替他背,我说一是一绝不反悔,希望林叔成全。」
林允炳气定神闲:「沈祥富在晚辈中独对你程晋最提携,对你的本事我也颇有耳闻,但是我没料到你竟也会这么鲁莽幼稚,你以为我们索罗帮会没有原则地随便转移目标?你以为几句豪气干云的话就能替人受罚?」
「我知道没这么容易,所以特意来请林叔指点。」
「那我就明确告诉你,如果你有办法说动沈祥富来跟我谈判,如果条件令我满意,我会考虑放那小子一马。」
我知道林允炳来香港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一直想加入「大世界」,希望能分一杯羹,但他的势力在纽约华人区,而不是香港。林允炳这人的如意算盘一向打得很精,他是在试探我的实力。
「好,我答应。一天之后就给答复。」
「爽快。」
我就这样应下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祥叔向林允炳让步,这无疑是件极渺茫的事,但我还是赌了,以我自己作赌注。
祥叔听我叙述原委之后,当即震怒了。
「为了那个混小子,你把你自己还有我这张老脸也押上了!」祥叔拍了桌子,我从来没见他如此痛心疾首过,「枉费我这么看重你!他凭什么让你这么卖命?凭什么让我沈祥富出让大世界股份替他脱身?荒谬,简直荒谬!要我为一个闯祸的毛头小子去讨好林允炳,免谈!」
「祥叔。为我,您帮他这一回,我什么都答应。」我口气强硬,但姿态已放到最低。
「我早就放弃你了,你去当条子的时候,我就再没指望过你会怎么为我出力,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走眼过,惟独你程晋,我是至今拿捏不准。」
我倔强无礼地低着头重复:「祥叔,请您帮他。」
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说:「云莎说的是真的吗?」
我抬头望着他,没有作声。
「我在问你。」声音陡然严厉。
「我们不会怎么样的,这次帮了他,他一回纽约,我们就没有瓜葛了。」我已经无路可退。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你一次。」祥叔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放弃过我,「你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事情一了却,让那小子滚蛋,你要同他划清界限;第二,拨给林允炳的股份,我要你加入组织尝还。如果你觉得有一条接受不来,那接下来的事就不必再谈!」
「我答应。」我的干脆令祥叔一愣,「我答应。」
「虽然这次你不是借我的名去找林允炳私了,但也是干了一件破坏游戏规则的事,活罪难免,既然你现在已是帮派中人,就要甘心受罚。」
「我接受。」
「跪钢索,没过一天,不准给我起来。」祥叔派人监督执行之后,便拂袖而去。
我知道这是祥叔给我的警告,让我今后都不要太自以为是,他救得了你,也能随时毁了你。为了保全邵振安的安全,我不得不跟他暂时决绝说再见。那小子一贯冲动成性,我真不知道,面对我急转直下的态度,他能不能坦然领受,这时候,我倒希望他对我没放多少感情,这样,也许他会走得更潇洒自在些。其实他并不欠我,我也不欠他,我只是——不经意间爱上了,而爱这种东西,是没有理由的。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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