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只有春庭月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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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2 下午 4:42 #4561努力的作家观众
第一章
北风呼啸,阴沉沉的天色笼罩着整个皇宫,几只乌鸦停在树上,呱呱叫了几声,又振翅而起,为本就肃穆庄严的地方凭添了几丝悲凉。
宣德殿内,聚集了朝廷中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一个个虽都面露焦急之态,眼中神情却是各异,有窃喜,有悲凄,有的精光闪烁,有的茫然失措。
忽闻殿外一声高唱:「宣大将军左青鸿见驾。」当中一名气度从容的年轻将军连忙步出,匆匆而去。
至养心殿,只见帘幕低垂,满室药香缭绕,听一个极轻的声音道:「青鸿,你过来。」
左青鸿连忙趋步至榻前,小心掀开纱帐,只见床上之人面色苍灰,眼内无神,显是垂死之兆,他心头剧震,不由满眼滚下泪来,却强作镇定道:「父皇,青鸿来了。」
岚帝抬眼望了望他,唇边勉力露出一丝笑容,双手动了几动,仍是抬不起来,左青鸿忙一把握住,只说了「父皇」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岚帝目中倒是露出释然之色,轻声道:「青鸿莫要伤心,人生百年,谁能不去,为父有你相助,平反王,驱强虏,还天下太平强盛,已是心满意足。只惜朕那公主孩儿芳年早逝,无法伴你到老,可怜你孤身一人至今。朕有私心,一直不曾为你再娶,想来皆是因朕之过……」他未说完,左青鸿已连忙沿榻跪下,哽咽道:「父皇莫要自责,儿臣与公主两情相悦,公主虽逝,却长存我心,此生早已立誓,绝不再娶,纵然父皇逼迫,也只有一死而已,万万不能从命。」
岚帝长叹了一声,语气却轻松起来,点头道:「好孩子,不愧是朕亲选的驸马,你既如此说,这万里江山,少不得要暂时托付给你了。你知道,拓儿还小,亲戚虽然众多,却都是些虎狼之辈,无不垂涎那张龙椅,他虽然聪明,又怎斗得过这些老谋深算之人?好在你手握天下兵权,智谋武功也都出众,你务必要和其他几个贤臣辅佐幼主,直到他成年方可还政于他。青鸿,这大范的万里山河,还有拓儿母子,朕就全交给你了,你定要护他们周全啊。」说到后来,已是语若游丝,几不可闻。
左青鸿此时早已泪湿重衣,唯有点头道:「父皇放心,若皇后太子有一丝差池,将来九泉之下,亦无颜面见父皇与公主。」这句话说完,只觉握住的双手一沈,再看过去,岚帝已是含笑而逝。
景平三十六年,岚帝驾崩,太子龙拓即位,名丰帝,年号「锦华」,大将军左青鸿受遗命主理国事,另有太康,李风,方源三位贤臣辅政。一时间,举国哀痛,万里悲歌,富商巨贾,平民百姓,无不举家缟素,悼念这位勤政爱民,创造了大范太平盛世的一代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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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御花园的沁梅亭里,传来一个仍带着些许童音的读书声,放眼望去,左青鸿一脸沈静的坐在那里,对面则是登基不满一年的龙拓,正在认真的背诵《论语》。
声音忽然断了下来,左青鸿抬眼望向龙拓,微微一笑道:「怎么?背不下来吗?」
龙拓也笑嘻嘻的看向他道:「非也。四书五经我已倒背如流,姐夫,这些书都无趣的紧,你还是教我骑马剑术吧。」
左青鸿叹了口气,揉揉眉心,对龙拓,他实在不知该怎样教导才好。许是因父皇早逝的关系,让这孩子将对父亲的依恋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每日里只黏着他,别人都不肯亲近。开始还好,只缠着他教授武艺,后越发变本加厉起来,也不知用的什么方法,竟无人敢教他治国之道。只好又让他这姐夫接过千斤重担,他也知自己一介武将,学识实远不及太康,李风等渊博,只有边学边教。谁料龙拓聪明异常,自己三日才学会的东西,他不到一天便能融会贯通,且举一反三,讲的比自己还要精彩。他心中高兴之余,也不免担忧,若再让龙拓这样任性赶跑所有老师,只怕一代明主就要让自己给耽误了。
「皇上既如此说,就歇一会儿吧。」左青鸿心里虽是愁肠百结,面上却波澜不兴,起身又道:「微臣去去便回。」
龙拓忙拉住他衣袖,依依不舍道:「姐夫不陪我一起赏梅吗?我刚命御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糯米糕,有什么事这么要紧?」
左青鸿欠身笑道:「皇上爱惜,微臣感激不尽,只是太后刚才宣召,不知有何要事,须得去走一趟,立刻就回来的。」说完连退几步,这才转身匆匆去了。
龙拓一直望着他的背影,一个面容端丽的宫女上前为他覆上一件披风,一边抿嘴笑道:「还看,人都走远了。」
龙拓这才收回目光,冷冷看了周围一眼,一挥手,其余太监宫女忙都退下,他这才闷闷不乐道:「怜香,你说朕很像狼吗?为什么姐夫这么急着逃跑呢?」
怜香轻柔的为他系上胸前的带子,笑道:「皇上多虑了,大将军虽然向来谦恭有礼,却也因为辅政关系,不肯拉帮结派,予人疏远之感也是常情,尤其你是皇上,他身为皇亲,又怎肯与你过分亲近落人口实呢?」
龙拓哼了一声道:「你不必为他说话,朕知道他在躲着我,有时候召他都不来,来了也不过坐两三个时辰,朕正在兴头上,他就说有事走了。」
怜香无奈摇头,「嗨」了一声道:「两三个时辰,亏你说得出来,你还不知足,分明不是他躲你,是你自己越来越贪心,他只是你的姐夫,又是辅国重臣,每日里看不完的公务,哪有天天到后宫陪你下棋看花,读书练剑的道理?别说大将军,就是太后皇后,你也不能形影不离啊。你逼得他够苦了,我听说为了教导你治国之道,大将军每日都要请有名的士大夫为自己讲学,回府后往往复习至深夜不寐,白天还要应付权臣们的钩心斗角和你这小魔星,你就让他喘口气吧。」
龙拓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朕也知道他乃武将,文的方面远不及我,熟料他竟如此好学,他原本已很厉害,可万万不能再让他变得更聪明了,否则他手握天下兵权,朕怎能控制得住。」目光看了一眼石桌上的《论语》,忽又展颜笑道:「好在他为了教朕,尽看这些迂腐无用的书,量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怜香宠爱的摸了摸他年少英俊的脸庞,笑道:「你呀,看你说的这些话,再看这算计大将军的心计,哪里像个十二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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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宫里,当今的皇上——年仅十二岁的龙拓正在大发雷霆,宫外站了一地噤若寒蝉的太监宫女。只有怜香在里面不住的劝慰。
「他竟然敢到母后跟前告朕的状。」随着咆哮声,又一个名贵的青花瓷瓶支离破碎,可这显然无法抑制龙拓的怒火:「他竟然敢说不想教我,怜香,他竟然敢想着逃避我,他是谁?他是我的臣子,他整个人都是我的,可是他竟然想着逃开,他逃得了吗?」咚的一声,一座玉雕也惨遭不幸。
怜香无奈的看着一室的狼藉,一边劝道:「皇上说的是,大将军逃不了,既如此,又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来日方长,到时你自然知道大将军的苦心,他不过是发觉自己教不了你,生怕耽误你而已,还不快命人把屋子收拾了呢,被大将军看到,他会说你的。」
龙拓哼了一声道:「他看得到吗?自朕登基,他何尝来过这里一遭?」说完气冲冲的坐了下来。
怜香笑道:「这是后宫,又是你的寝宫,他一个臣子,怎能到这里来惹嫌疑?」
「惹嫌疑?」龙拓冷冷一笑,目光望向精致的龙床,忽然道:「总有一天,朕要和他一起睡在这张龙榻上,怜香,你是知道的,除了他,朕容不下别人。」
怜香忙为他倒了杯茶,见龙拓接了过去,她方坐下语重心长道:「皇上,若说您的心思这宫里还有一个人知道,那便是我了,蒙皇上错爱,从未将我看作奴婢,只当是姐姐般的尊敬照顾,我也是将你当亲弟弟般的看待。你一天天长大,本领也一天一天的见长,我看在心里,着实欢喜。只是皇上,你切要记住,再如何厉害,你如今还是一个未亲政的皇帝,什么大权都握在大将军那里,你也要靠他来保全你这个皇位。
不是我杞人忧天,大将军对皇上与大范的忠诚,那是勿庸置疑的,可是皇上,若有一天他知道你对他存的是这般心思,他那样守礼的一个人,能接受的了吗?一旦闹僵,你得不到他的帮助不打紧,要紧的是逼他有了二心,岂不得不偿失?古语有云『小不忍则乱大谋』看你现今的表现,是越来越把心思写在脸上了,你难道就真的不怕给大将军识破,到时候爱人与江山一个也得不到吗?」
龙拓端着茶注目看了她半晌,忽然一笑道:「果然是朕身边最得力的人。怜香,你说的对,朕每日里看着他,想着他,确有些得意忘形,沈不住气了些。从今之后,朕会注意收敛,一直到亲政那天。」悠悠喝了一口茶,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起来,沈声问道:「怜香,你知道朕亲政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吗?」
怜香微叹了口气,有些不忍的道:「自然是要剪去大将军的羽翼,让他再也飞不出你的手掌心。」
「啪」的一声脆响,精致的茶杯竟生生被龙拓握碎,唇边泄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没错,朕会一步步的把他逼到绝境,让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怜香认真的审视着他冷静的侧脸,心中暗道:也许一切都是天意,皇上从未经过什么磨难,论理本应还是个孩童,可看他现在的表现,这哪是一个十二岁小孩该有的心智。只是一个情字,便有如此大的魔力,想来若用情太深,也未尝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正沈思,忽又听龙拓轻快笑道:「不过若让朕从此不见他,似乎也太过难捱了些。」言毕叫进一个太监,吩咐道:「你去大将军府,就说朕有急事,宣他立刻进宫。」
怜香正诧异间,暗想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转眼又这么迫不及待起来,待要询问,却见龙拓的目光向她看来,一笑道:「怜香,你不必问我,待会儿就知道了,姐夫他想让我乖乖听话,再练个五千年吧,哈哈哈……」
果然不多时分,左青鸿便匆匆赶至,龙拓早在偏殿相候,见他来了,含笑起身道:「姐夫这两天似乎忙得很,可是国事太繁重,让你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了吗?」
左青鸿似乎一怔,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欠身道:「皇上此话何意?可是臣在国事上有什么处理不当的地方吗?」
龙拓一笑,走到他跟前,拉着他坐到椅子上,亲切道:「姐夫你想太多了,适才母后把我叫去说了一顿,说我整日里缠着你,让你劳累不堪,所以我猜想是不是姐夫太为国事操劳,偏我还不知趣……」
他话未说完,左青鸿已连忙站起,沈声道:「皇上,微臣因为自知才疏学浅,生怕耽误你,才求助太后,盼你能受教于明师,好生学习治国之道。苍天可鉴,臣对皇上绝无他意。」
龙拓认真的看着他良久,忽然悠悠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前怅然道:「姐夫,你太像一个大臣了,我虽每日里叫你姐夫,也从不肯在你面前称朕,可你对我,仍是没有半点亲人的意思,难道做皇上就注定是孤家寡人吗?我想念你带我去逛天街,到猎场上骑马,用大筐罩麻雀的那些日子……」说着说着,眼圈已红了起来。他长得本就比同龄孩子高大,因此虽只有十二岁,却已及得上不算甚高的左青鸿的肩膀,便将头埋在他怀里,更显得依恋不舍。
左青鸿一手抬起,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犹豫片刻,终于将手抚上龙拓的背脊,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道:「拓儿,姐夫对你,仍一如既往,只是如今你已不仅仅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你的肩上,担负着大范的万里山河与这太平盛世,这些都是你父皇辛苦创下的,绝不可在你的手里让它没落。拓儿,我要你不仅看到为君者号令天下的风光,更要知晓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艰难,现今我虽替你理政,却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慎,就有意外之祸。他日还政于你,若有了经验准备还好,若欠缺了这些,怕就是如履薄冰,更有甚者,或许这皇位都会朝不保夕,你……明白姐夫的苦心吗?」
龙拓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忽又抬头兴奋道:「姐夫既如此说,就搬到我的书房里处理国事好不好?这样学习之余,我也可跟着姐夫习些处事之道,是姐夫说的,要我有经验准备的。」
左青鸿苦笑一下,知他终不肯放过自己,但细细一想,这已比自己教他好的多了,若不答应,只怕他从此无心向学,毕竟不过是个孩子,始终是想依靠自己亲人的。他只以为龙拓仍是孩童的心理对待自己,却不知自己早成了那不符合真正年龄的心智下唯一的猎物。
待送走左青鸿,龙拓再也忍不住面上的得意之色,回头向从屏风后转出的怜香道:「怜香,你看朕这一招如何?姐夫他还会怀疑朕对他的异样心思吗?」
怜香笑着摇头道:「果然高明得很,这一来,别说大将军对你没半点怀疑,只怕就是有了一些,也要烟消云散了,他还当着你是那个只贪恋和他逛天街,抓麻雀的小孩子呢。只可惜他聪明一世,却怎么也想不到竟会被自己最亲的人给一步步的引进那万劫不复之地。可惜啊可惜。」说完摇头叹息不已,但龙拓又怎会放在心上,只琢磨着要怎么利用以后的时间和「姐夫」相处周旋。
次日,左青鸿果然遵从「圣谕」,搬到龙拓的书房里办公,彼时正是早朝之后,龙拓因起的迟了,未及吃饭便上朝,下朝后便嚷着饿了,左青鸿便命怜香带他去吃些东西,自己则先到书房批阅今日递上来的奏章。
忽闻门外一声长笑,他不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敢在宫中这样放肆无礼的,除了辅政大臣太康外,再不作他人想,当下只低头一笑道:「看来你今日心情不错,竟不埋怨我又将你拉了进来。」
「不埋怨是假的,上次我被赶出来的狼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耳边响起太康忿忿不平的责怪,左青鸿不由抬起头来笑道:「何谓百折不挠?你不过被赶出来一次而已,况且这次我向你保证,就算是被赶出去,也一定有我和你为伴。」
太康向上翻了一下眼睛,凉凉道:「我当然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有你大将军坐在这里,皇上只怕比谁都要听话,我还怕什么?实话说给你听了吧,若不是深知这点,我说什么也不再来讨没趣的。」说完仔细打量了左青鸿几眼,不忿道:「趁着这机会,我倒要好好看看,皇上究竟喜欢你哪一点,同样是辅政大臣,我又不比你长得难看,因何他就对你青眼有加,难道就单单因为你是他姐夫不成?」
左青鸿失笑斥道:「胡说什么,快想想你要怎么教他是正经,不是我夸奖皇上,他的聪慧,真非常人能及,你有功夫,快祈祷别被他超过吧,我是甘拜下风。对了,趁着皇上没到,这里有篇弹劾淮西世子的奏章,你也来帮我斟酌斟酌看怎么处理,值此多事之秋,务必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太康一边笑骂,一边坐了过去,与他一起商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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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梭,转眼间两年的时光已匆匆过去,离龙拓亲政已只剩下一年的时光,左青鸿眼见看他日益高壮成熟起来,举手投足间亦越发具有君临天下的风范,心中着实欢喜,近来他更是时常将国事交由龙拓亲自处理,他在旁边看着,心中也不由惊叹龙拓所具有的身为王者该有的一切才华。只是偶尔也会有些担忧,龙拓虽然出色,但君主天生的霸气与狠厉亦逐渐显露出来,只是这些担忧很快便淹没在无尽的欣喜中。
这一日天气晴朗,龙拓看完书,唤人伺候时不见怜香,这才想起因她弟弟前来,自己准她一天的假与弟相见,正好手头无事,左青鸿又去训练御林军,情知也叫不来的,便带了两个太监,信步向御花园而来。
此时正是春末,落花如锦,别有一番情趣,龙拓看了半天,正稍感厌烦时,一眼瞥见桃花林外的一角飞檐,不由得一喜,暗想这所偏殿乃是宫女杂役见父母乡亲之所,何不趁这机会去瞧瞧她两姐弟。一念所及,也不让太监通传,便往这偏殿而来。
怜香姐弟正一边喝茶,一边叙些家常,忽见龙拓前来,都唬了一跳,怜香又忙令人拿精致点心来。
龙拓见那小男孩不过十四、五岁的光景,却与自己比肩,观他忽然得见天颜,竟十分沉着镇定,不由十分喜欢,问了名字年纪,原来叫做李重光,十五岁,又问他别的,竟也是应对自如,犹对行军打仗十分精通,可见也是酷爱此道。更令龙拓喜出望外,对怜香道:「此子若善加教导,他日必是我大范的不世将才。」
怜香心中一凉,已隐隐猜出他意图。果听龙拓道:「重光,自今日起朕便封你为朕的护卫,留在宫中,你需用心学习,来日朕自有重用之处。」
当下回宫,龙拓高兴异常,怜香却是忧虑满腹,犹豫再三终忍不住脱口道:「皇上再存细斟酌斟酌吧,重光那孩子虽也不错,却是无法取代大将军的。」
龙拓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忽然朗笑道:「世事难料,怜香你不要想太多了,重光究竟是不是将才,日后自然会见分晓。」
怜香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忽然内侍飞奔来报,言说边疆守将有急报呈上,是否要请左青鸿回来。
龙拓皱皱眉头,接过奏折一看,原来是一份战报,称蒙古骑兵屡犯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恳请皇上早日派大将军给予迎头痛击,以长大范军威,还百姓太平安宁云云。
龙拓冷冷一笑,将战报扔到一边,对内侍道:「你去跟那个守将说,这事朕已知晓,也已有了打算,且让那蒙古兵再逞几日余威吧。大将军乃辅政大臣,此时不宜离去,一旦时机成熟,朕必令他率军给蒙古兵致命一击。」想了想又道:「也罢,你就让那守将去见姐夫一面,他征战沙场多年,心系边关,让他知道也没什么,说不定还可拿出什么良策。」
待内侍走后,怜香方疑惑道:「皇上,奴婢是越听越胡涂了,你既已不打算出兵,为何还要让大将军知道这件事,以他的性子,怎能放任蒙古猖獗,可他如今辅政,确实脱不开身,您这不是让他着急吗?」
龙拓悠悠呷了一口茶,深沉一笑道:「急什么?等一下你自会明白朕的意图。对了,你去把重光叫来,运气倒好,朕刚想用他,上天便送来这样的好机会,可见朕的运气也不错。」
怜香不解去了,龙拓又吩咐身边太监:「让御膳房做一盘什锦馅子的糯米糕来,再沏一壶上好的龙井。」说完起身踱步来到窗边,自言自语道:「姐夫,我是越来越难控制自己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眼前又有一场离别,你要我怎么度过呢?不过还好,此战过后,朕就不会再让你身犯险境了。」深不见底的目光望向窗外,视线中逐渐出现了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他面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再次坚定自语道:「尽情一战吧。以后的日子,朕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朕的身边半步。」
左青鸿本来出身贫苦,父母双亡后他少年从军,那时大范朝对强悍的蒙古骑兵束手无策,几代君王都不得不忍气吞声贡献财物美女消弭战祸。唯独岚帝不堪其扰,果断下令对蒙古用兵,结果却招致无数次败果,虽如此,岚帝犹不气馁,一边整顿朝中内政,让百姓休养生息,减免赋税,一边加强巩固国防,这才为风雨飘摇的大范朝换来了两百年未见的太平盛世。
而左青鸿便是凭借出色的军事才干在对蒙古的战役中斩露头角,遂得岚帝重用,更招为驸马。只惜他将一腔热血豪情都留在了对蒙古的战场上。好容易将强虏大败了几次,让他们远离大范边境,结果刚回朝便遇上三王爷在徐州作乱犯上,岚帝派他出征。待平了反王,回来后与公主相聚不过月余,公主便得急病而逝,对他来说,这实是一生都无法忘怀的遗憾。从此之后,他更是心无旁骛,专心辅助岚帝,一边钻研兵书战法。说到底,蒙古骑兵始终是他的心腹大患,因此今日一见那边关守将,得知蒙古又要卷土重来,心中便做好了打算,这才匆匆来见龙拓。
当下龙拓见了他,也不惊讶,笑道:「我知道姐夫是一定会来的,唉,我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但纸包不住火,瞒又能瞒多久,你是辅政大臣,今日不知,他日也会从军报里知晓。只是姐夫,我却必须先告诉你,若是别的都可,若你想亲自挂帅出征,却是万万不能的。」
左青鸿见龙拓竟如此清楚自己的意图,也是一怔,旋即整容正色道:「皇上此话怎讲?左青鸿是一个老兵,相信朝中再无人像我一样熟悉蒙古的作战方式,难道皇上还另有合适的人选吗?」
龙拓很自然的拉他坐下,笑道:「你看,又心急了,我何尝不知道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我如今还未亲政,你的主要职责仍是辅政,怎可以说离开就离开呢?我也对那守将说了,让他先回去,再忍一段日子,等明年我亲政了,亲自为你壮行,到那时你无牵无挂,尽情打一场胜仗,再将那蒙古赶到天边岂不更好。」他说话时的语气就像在哄一个孩子,眼睛却瞬也不瞬的盯着左青鸿的神情。
左青鸿沉默了半晌,忽然果断的道:「皇上,虽说先皇遗旨,让您成年以后再亲政。可是你如今大器已成,智慧胆魄不逊于朝中任何一个臣子。臣以为,即便让你现在亲政,也没什么不妥。更何况我虽离开,还有太康,李风等几个贤臣,皇上只要广纳忠言,必然胜过我这习武之人辅政。臣现在就去和他们以及太后商量还政于您,还请您早做准备。」
龙拓「大惊」道:「这怎么行?姐夫,你怎么能为了上战场就做出如此胡涂的决定?我才十四岁,明年五月才能成年,那时你才能还政于我啊。你现在忽然就让我亲政,我……我什么准备都没有……我……我不能没有你啊。」
左青鸿抬起头,看着他欣慰一笑道:「皇上,你早已远胜于臣,所欠缺的,只是磨练而已。相信不久之后,一定是一个贤明君主在龙椅上迎接臣凯旋归来。」
龙拓还在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一边急道:「不行……不行……姐夫,这事太过重大……这事……」。左青鸿却是主意已定,哪肯看他表演,一转身,兴冲冲的向太后所居的慈凤宫而去。
待他去远,龙拓立时面容一整,哪还有刚才那般惶恐的模样,怜香走了进来,端起一杯茶悄声笑道:「皇上演的真精彩,连奴婢都差点被骗过去了。皇上如愿以偿,提前亲政,真是可喜可贺,奴婢以茶待酒,先敬皇上三杯。」
龙拓也一笑拿起茶杯,意气风发道:「原来你早看出来了,只可笑姐夫还真以为朕害怕亲政,他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的脖子都长了呢。因为只有亲政,朕才能一步步施展我的计划。怜香,我等的太久了,实在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怜香点头道:「你能忍到现在,确是很不容易,只是大将军也太可怜了些,他一心为你,只从他主动让出大权,令你提前亲政这点来看,他对大范,对先皇,对你竟是没半点私心。而你竟忍心对这样的人面不改色的说谎,也实在非常人能及,只此一点,奴婢便可断定,皇上将来,必是一位英明天子。大范的国运和版图也必会一日千里。」
龙拓听她这样说,也不着恼,只看着茶杯,良久方道:「没错,朕刚才所做的所说的一切都是给姐夫看的,都是谎言,可是怜香,那里有一句话却是真的,是朕的肺腑之言,聪明如你,难道竟不知道是哪一句吗?」
怜香仔细回忆了一番,终于还是摇摇头,龙拓望向窗外左青鸿消失的方向,忽然一字一字道:「姐夫,我不能没有你。这句话,就是朕的肺腑之言。朕虽然费尽心机要提前亲政,也不过是为了得到他。江山万里又如何?权倾天下又如何?朕要的,不过是一个人,一个朕倾心爱恋了五年的人而已。」
怜香不语,心中却不以为然,暗道:皇上,你此时对大将军虽然情深一片,势在必得,但等到亲政后真的到了想要的人,再尝到了权力的美妙滋味,只怕就不会这样想了。到手后的东西总是不值得珍惜,古今皆然。何况万人之上的风光,又岂是一个『情』字可以代替的。大将军最可悲的地方并不在于他最终会落在你的掌握中,而在于他面对的人,是你这样一个充满野心,永不满足的非凡天子。
龙拓见她不语,知她在想什么,也不说破,只是轻笑一声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只看将来吧。」说完唤进内侍吩咐道:「宣李护卫。」
李重光在外等了半天,正纳闷皇上和阿姐这样的奴婢怎有这许多话说,忽闻宣召,忙整整衣冠进了书房,下跪参拜。
龙拓扶起他来,微笑道:「我本打算留你在宫里多待一些日子,也历练一番,谁知你运道好,甫进宫便遇到对付蒙古这样一件好事,俗语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知你确是受上天眷顾,但愿以后的事业也可以一帆风顺,为朕建下不世功业。」
李重光惶恐低头道:「皇上垂爱,重光万万不敢当,大将军麾下强将云集,就我这点微末本事,怎敢班门弄斧。」
龙拓莫测高深的一笑,轻声道:「有什么关系,本领不如人,就好好的学,尤其是跟左大将军学。朕会将你安排到他的身边做副将,朕希望大军凯旋之日,可以看到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李将军,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李重光此时也察觉出龙拓的话似乎大有深意,却仍是不解,只得小心答道:「臣遵旨,臣一定会尽力……」
一语未完,便被龙拓打断,厉声道:「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办到,朕已经等够了,不想再浪费更多的时间。」语毕又温和一笑道:「重光,难道你不想尝尝身为大将军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吗?」
一旁的怜香不禁打了个寒战,眼前的少年天子,虽然还未亲政,却已懂得完美运用恩威并施的手段了。目光移向自己的亲弟,只见他眼中迅速升起了一丝欣喜,不由暗道:重光啊,你现在只以为皇上是有意提拔栽培,可到了日后,你终究会一点点领略到他的可怕,姐姐但愿你也能从大将军那里学会淡然处世,宠辱不惊,唯有这样,你才能拥有一个平安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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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一年冬雪飘落,龙拓出神的望着窗外,喃喃道:「又是一场好雪,父皇走的那天,也是这样一场大雪,飘的无边无际,就像没个尽头似的,把人的心都飘慌了。」
怜香在炉内放了几块百合香,望瞭望天色,也感叹道:「是啊,先皇走的匆忙,你那时又小,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哪里能不慌神呢?唉,你的那些叔伯兄弟,哪个又是好相与的,若不是大将军临危受命,帮了你这些年,此时坐在那皇位上的,指不定是谁呢?」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龙拓一掌拍上桌子,倒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只见他铁青着脸,眉宇间满是怒气,厉声道:「休要再提起他,朕要他年前回来,他竟敢以乘胜追击为由违抗圣旨,分明是居功自傲,不把朕放在眼里。」
怜香大惊道:「皇上,你当真这样认为吗?大将军与你朝夕相处了这许多年,你真的以为他是这样的人?」
龙拓怒冲冲的瞪着怜香,一会儿忽又垂下目光,叹了一口气,颓然道:「朕自然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孤军犯境本是兵家大忌,纵然他向来稳重,熟悉敌情,也不该如此轻易涉险,他难道不晓得有人在日夜为他担心吗?」
怜香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原来皇上是恼怒这个。皇上放心,大将军征战多年,不是那不知深浅的人,他定是想一鼓作气将蒙古兵赶到大漠深处,让边关百姓过两年太平日子,才有此决定。俗语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也算不得什么违旨欺君,皇上不要小题大作,眼看着年就到了,待到春暖花开,不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了吗?」
龙拓将目光又移向窗外的鹅毛大雪,自言自语道:「小题大做,没错,这倒是个好主意。」又转过头问怜香道:「朕亲自命人给姐夫做的狐裘与大氅,如今已送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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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盛世里的新年,自然热闹,何况这是龙拓亲政后的第一个春节,宫中准备的就更是格外精心,上至太后臣子,下至太监仆役,人人喜笑颜开,每日欢声笑语不断。唯有龙拓,因左青鸿不在身边,面上虽强作欢笑,与众无异,心里却着实郁闷失落。幸得一个怜香可以倾吐,又会宽慰他,方不至言行失常。只是夜里难免感慨。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他这样独占欲强的人。有时候甚至就嫉妒起边关将士,恨他们可以与左青鸿把洒言欢,自己却只能在宫里借酒浇愁。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大军凯旋,龙拓接到战报,只恨不得立刻飞到左青鸿身边。日夜盼望,总算盼到大军已近范都的消息。这日不到四更便起来了,吩咐怜香梳洗过后,便率众大臣亲往离城十里的「接风亭」迎接,可怜那些大臣尚未睡醒,只是碍于圣威,不得不从,一路上犹是睡眼惺忪,着实好笑。
虽是春天,天色却仍未全亮,龙拓在亭里心焦等待。待太阳出来之际,终于望见远方起了一阵遮天蔽地的烟尘,渐渐的马蹄声近,一面威风凛凛的大旗当先飘进众人眼帘。龙拓再注目一看,那旗下一人盔甲鲜明,英姿飒爽,不是日夜思念的左青鸿还会有谁?
久别重逢,龙拓的欣喜自不必说,就连向来淡然的左青鸿,乍见已更加成熟的龙拓,喜悦之情也不由溢于言表,再见他仍对自己这么亲热,并不因已经亲政就有所顾忌,心中更觉温暖。
进了宫拜见太后,赐宴接风,好容易诸多事情都完了,又被龙拓拉到书房去,因左右无人,这才敢以姐夫的身份详细打量这少年皇帝,一边欣慰道:「拓儿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英明天子了,父皇与公主若泉下有知,也该含笑。」
龙拓此时已与他并肩,望着他真情流露的面庞,只觉心潮起伏,更有一股欲火自丹田蔓延开来。他却清楚如今决不能冲动行事,深呼吸了几次,只得强压下来,拉住左青鸿道:「姐夫,边关风雪似刀,条件又艰苦,你看你又瘦了不少。」
左青鸿道:「哪有你说的这样夸张,我不过是因为昼夜兼程赶回范都,因此急一些,恩,到底长了几岁,不如你们这样的少年精力充沛,竟能一大早就赶到接风亭。唉,让我说你什么好,也不怕伤了风。」
龙拓忍不住笑道:「姐夫胡说什么啊?你也才二十六岁而已,听起来倒像个老头子似的。刚回来就教训我。」说完又气冲冲的道:「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旨意于年前回来,到底等到这个时候。」
左青鸿忙正色道:「皇上有所不知,一是因为严寒,蒙古兵被困塔拉尔城,粮草稀少,我军可不费一兵一卒便降服他们,另外今年的雪多,太阳也大,道路一时光滑如冰,一时又泥泞不堪,竟不好走得很,臣考虑到一撤兵,无疑是给敌人喘息甚至反攻的机会,才斗胆原地驻扎,直到上月他们服输签约,才班师回朝。」
龙拓见他立刻恢复了以前的臣子模样,未免有此失望,气道:「虽然你说的有道理,可你害我又多担心了几个月,这回我一定要罚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左青鸿恭身道:「但凭君意。」又听他说「不管怎样,你总算平安归来,我也就可以安心了。」等语,显然仍是牵挂自己,不由感动道:「让皇上担忧,是臣的罪责。不过现下我毫发无损,也可将功折罪了吧?」
龙拓忍不住一笑,忙又板起脸道:「这个嘛,待我让宋兼查一下大范律法再说。」
左青鸿心中一动,这才小心问道:「是了,皇上,今晨臣见宋兼穿着一品服色,不知如今是何官职?」他为人正直,最不喜宋兼这样的油滑之辈,奈何他是瑞王的亲信,若弃之不用,难免落下铲除异己的嫌疑。但在辅政期间却也未曾重用过,如今见龙拓竟升了他的官,不由有些诧异。
龙拓点头道:「你问他吗?朕见他精通律法,只做一个四品小官未免屈才,便升了他做刑部尚书。原来的卢显虽也不错,却太过愚钝,一个案子要拖上好久,朕就将他调到外地做知府去了。」
卢显为人正直,虽有时迂腐了些,却仍是一个好官,办案也十分认真。若因此就说他愚钝,却是冤枉了他。这点左青鸿是清楚的。他与卢显又是好友。现今听龙拓如此一说,不免心中一凛,暗道:「此事真像皇上说的这么简单吗?」
龙拓又道:「姐夫,我知道你和他交情甚好,但你曾教我要知人善用,宋兼虽然是个油滑小人,却比卢显更适合这个职位,所以…………」说完小心看了看左青鸿的脸色,忽然惶恐道:「姐夫,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左青鸿忙恭身道:「臣不敢。」话音刚落,便见龙拓急得跳起来:「怎么办?我就知道你会生气,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了,那我再把卢显调回来好了。」说完作势就要传旨,却被左青鸿一把拉住,笑道:「拓儿,你如今已经亲政,慢说一个调动,就是天大的事,也不必看别人的脸色。我虽是你的姐夫,却也是你的臣子,再说我也没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宋兼不是一个正人君子,身居高位或会有些不妥罢了。」
龙拓这才松了口气,道:「姐夫放心,我自然知道他是个小人。升他的官,只是要用他的长处,不是要听他的馋言。」
左青鸿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心下也暗忖:「是我太多心了,拓儿不过是个孩子,哪来这么深沈的心机,何况他对我一片热忱,毫无虚假,又怎会对付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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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范的早朝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参加,朝堂上分为两列,文臣以三朝宰相李风为首,武将自然以左青鸿为尊。
左青鸿是第一次见到龙拓以一个亲政君主的身份坐在那张熟悉的龙椅上,气度从容,不怒自威。不由暗道这个他一直当作弟弟的少年果然是个天生的帝皇
简单处理完几件事,再无人奏本,众人便都知道重头戏要登场了,大军凯旋而归,自然要大肆封赏一番,果听龙拓道:「这次左大将军率众大败蒙古骑兵,朕心甚慰,众将士舍生忘死,保卫家国,理当重重封赏。」说完看了一眼身边的执事太监,淡淡道:「郭仪,传旨。」
众人一路听下去,此次随军的将领,竟无一人漏掉,悉数得封。连普通士兵每人亦有十两银子。尤其是那个叫做李重光的年轻副将,竟一下子就当上了龙骑上将军,只比大将军左青鸿低了一个等级。不由得暗暗佩服龙拓心细,竟如此施恩。又纷纷心内揣测:这些人都得了如此厚赏,主帅左青鸿更不知会怎样发达了,他本已官高爵显,难道还要封王不成?
出乎意料的是,旨意中竟没提及半句封赏左青鸿之事,众人惊讶之余,宰相李风便当先站出道:「皇上,此次得胜,大将军居功甚伟,因何人人都有封赏,独漏了他呢?这不公平。」
龙拓似乎早知道他有此一问,一笑道:「没错,大将军虽然功勋显着,可朕命他年前班师回朝,他竟敢违旨,此乃大罪,因此功过相抵,不赏不罚,李爱卿还有什么话说吗?」
这分明是小题大做,李风乃正直之人,又是看着左青鸿一路辛苦的老臣,如何肯让他受这般委屈,便要据理力争。忽见左青鸿已抢先一步越众而出,恭敬道:「皇上圣断,违旨本是重罪,皇上却如此宽大,臣感激涕零。」
他这一说,李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怏怏归位,又听龙拓道:「今夜御花园赐宴,为大将军及众将士接风,百官相陪,可不许少了一人,朕要问罪的。好了,左将军留下,其他的人退朝吧。」
待到散了出来,李风便忿忿道:「这叫什么事?啊,这就叫违旨?分明是小题大做,有意给青鸿难堪,皇上本是天纵英才,如今却怎么拿大范朝的第一功臣开起刀来?」
方源也是疑惑,却见太康微微一笑:「我早知会是这样。」又悄声自语道:「皇上忍了这么多年,也该动手了。呵呵,不简单,真是不简单。」又劝李风道:「你老也消消气,晚上还有宴呢。人家两个是姐夫与小舅子,你就别担心了。话又说回来,担心也没有用。」一边说一边笑着去了,留下李风与方源面面相觑,只疑惑他是什么意思。
另一方面,瑞王,和王等几个王爷也凑到一处,瑞王便先笑道:「各位看到了吗?皇上对左青鸿已经起了戒心,咱们只要再一推波助澜,他的下场就绝不会好到哪里去。哼哼,这也只怪他自己,枉聪明了一世,却不知道功高震主,尾大不掉的道理。」
和王也笑道:「没错,等除去了他,兵权自会落到我们手里,到那时,皇上再厉害,不过是个小儿,还不是由着我们几个叔王摆布吗?」
宋兼环视了众人一眼,淡淡道:「诸位王爷莫要高兴的太早,左青鸿树大根深,不是那么容易拔掉的。依我说,有的时候还可以保他一保,越这样,皇上就越害怕他的势力。他智慧武功都出众,也只有过于忠义这一个缺点了,所以想除去他,还必须要靠皇上亲自动手。」他此言一出,众人不由纷纷点头附和。
且不说众人早朝后的反应,单说龙拓,一待左青鸿随他进了书房,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姐夫,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
左青鸿苦笑道:「还不是因为不知赏我什么,又要显一下皇上的威严,才拿我开刀。」
龙拓拍了两下手,雀跃笑道:「果然还是姐夫最懂我,没办法,你已经封候了,我总不能封这样年轻的你做王爷吧。你又不爱钱财美女。再说你地位尊崇,大臣们一见你都如此服我,以后自然人人慑服了。姐夫,这就是你说的帝王之道对不对?」他在心底又加了一句:还可以借机削弱你的势力和声望,此乃一石三鸟之计。
左青鸿笑着点头道:「皇上,你做得很好,臣问心无愧,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昨夜回去与几位好友彻夜长谈,还未休息过,晚上又有宴会,可否容臣回府小憩一会儿?」
龙拓心中一动,忙道:「既如此,姐夫就在书房的偏殿瑞安歇吧,那里静得很,也没人敢轻易打扰。」
左青鸿只得依言而去,龙拓便开始批阅奏章,只是心思早随心爱之人飞到偏殿去了,哪里能坐得住。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想着姐夫大概已经睡熟,终忍不住起身来到偏殿,入眼便是左青鸿恬淡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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