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春天,到你身边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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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1 下午 8:25 #4436努力的作家观众
第七章
六月中旬以后,A市暴热起来,瞬间进入夏季。早晨上班时已烈日高悬,中午11点后根本不要出门,到了下午二点,柏油路有软化迹象,离得地面近了,眼前会出现热空气上升导致视线偏差物体扭曲的情景。
我每天下班到家就懒得出门,誓与空调共存亡,小山晚上拉我散步也一概拒绝,两人在家大眼瞪小眼。
有同事的孩子中考结束了,我借了套初三教材给小山。
「闲着也是闲着,多少看看吧。估计跟你以前学的有差别。」我把书丢给他。
小山得到消磨时光的东西,非常沉迷,终于不再烦我。
见他求知欲颇为旺盛,我又作了个后来很后悔的决定。教他用计算机。
一开始,只是一些简单操作和机器、网络的基础知识,我找了几个以中学学习交流为主的网站,然后申请信箱,再QQ,在各个站上注册会员,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基本上,小山现在的空余时间都消耗在计算机桌前。除了日常不懈的主妇工作还保持以往的水平,跟我说话的次数已飞速下滑,热情也大不如前,害我常常一人枯坐客厅,看八点档口水剧昏昏睡去,一觉睡醒已是凌晨两点,小山关了家里所以的灯,还兴致勃勃的挂在网上。
一片黑暗中,一台显示器幽幽放光,照着亮晶晶的眼睛……
整一个生化危机现场版。
好在是宽带包年的,二十四小时的挂也不过多耗点儿电费。但凡是个人,刚接触计算机和网络,就没有不迷恋一阵子的,过了新鲜劲就退烧了。刚好没开学,此时不玩更待何时啊。
我把私人的东西都打包藏好了,比较限制级的都扔邮箱里,然后彻底交出计算机使用权。
有一段时间没下雨了,白天里车辆呼啸而过,尘土飞扬。到了晚上,视线模糊。每条街道色彩斑斓,却看不清近在咫尺的灰色。
或者是霓虹闪烁晃了人的眼睛吧。它们装点夜色,分外妖娆迷惑。
我独自漫步。这一区是城市里的酒吧聚集地,各色的酒吧林立于此。装修别致的外墙,门口常常放置了铁制的阔背椅,连路上的行人也多是穿着特立独行的时尚男女。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到这里来了,自从几个月前,遇见小山。
推开一家朴素的大门,光线暗下来。地板是木制的,踩上去发出空空声响。墙上挂了几幅画,抽象派的,我总也不知道它们画了些什么,只觉得是一些歇斯底里的彩色线条。顺着阴暗弯曲的过道前行,十几步后,眼前豁然开朗。
很大的厅,被装饰物隔成有明有暗的若干个区。橘色地灯发出淡黄的光,座位上的顶灯却是碧绿的彩色玻璃,吧台深黑,侍者们的衬衫雪白。三三两两的顾客坐在吧台上,跟调酒师嬉笑,角落里人影憧憧,低语呢喃。钢琴曲拨人心弦。
我站在入口处,点了支烟,看看时间。
十点,正是夜开始的时候。
我缓步踱进去。
今天人不是很多,座位半满,吧台也不过才坐了三人。两人并坐聊天,另一个独自喝酒,不时跟吧员说些什么。他背冲着我看不到脸,可身材很好看,一件黑衬衫衬得腰肢纤细。吧台的顶灯在他头发上打下一片晕黄,随着他不时低头微微流动。他取出手机翻阅,我看到手上带了一只血红的戒指。
我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给我一杯,跟这位先生一样的。」我吩咐侍者。
果然,他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我一眼。
……不辜负我的期待,是位俊男。皮肤很白,衬得唇色樱红。眼睛本就蛮大的,这会儿惊讶得微微睁圆了,倒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了。
我笑了起来。「你好,郑宁。」
他也瞇起眼睛,嘴角止不住的轻轻抽搐:「你好,季……师兄。」
说完终于大笑:「好久不见了。」
背景音乐已换成了英文歌曲,我和郑宁也找了个安静的位子,坐了下来。
郑宁还在笑,眼睛眉毛都带着喜气。
「季泽,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他也点了支烟,夹在手里。随便撩撩头发,就有妩媚气息。
「为什么没想到?开门做生意,客人越多越好,不是吗。」我笑道。
「难道你不知道这是间同性恋酒吧?」郑宁见我含糊带过,立即挑衅地问道。
叹气。嚣张得很哪。「我知道这是间GAY吧,还知道老板个子很高,叫BEN。」我环视四周,「今天好像不在。」
郑宁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BEN的鼻子很大的。」
我们相视一笑。
据说鼻子大的人性欲很强。
「你头发怎么弄的?从后面看一点都看不出是你。」我回忆几个月前认识的场景,他一身白色运动装,半长的头发梳得中规中矩,一付乖孩子样。
「你应该问,我是怎么把头发梳得服帖的。我平时都这样。」说着使劲晃了晃,凌乱的刘海遮下来。
「除了跟小汤在一起的时候。」他又补充道。
他主动提到媛媛,我顺着话题提问:「你和媛媛分手了?」
郑宁笑得一起一伏。「怎么可能?!」
「还在一块儿?」我吃惊。
「是根本就没开始过。」他摊开手,有点无奈:「我们还在朋友关系时,小汤就不联络我了。何来分手一说呢?」
?我心里升起老大的问号。
媛媛对郑宁的感情分明就不一般,掩饰不住的悲伤我称之为「失恋」。为什么他反而一付惆怅的样子?
「你……喜欢她吗?」我忍不住多问一句。
郑宁侧着脑袋想了想,说:「比喜欢还多一点。我想让她做我女朋友来着。」
我失笑。「你要是平时都这样,我不以为你会交女朋友。」
我在说「女」时加重了语气。
抛开以前的认识不谈,从我进入光影吧,看到了郑宁,他从头到尾每一根头发每一个动作都告诉我,他是个不折不扣的GAY。我不以为他能从女性那里得到快乐。就如同我自己一样。
他冲我眨眨眼:「你对小汤不错嘛。」
「我只是觉得你去招惹小女孩,就像《绝代双骄》里的恶棍——损人不利己白开心。」
我想到媛媛哭倒在我肩上,低低诉说郑宁的好,一口恶气按不下去。
郑宁没理会我恶言相向,态度依然平静。「知道我和小汤怎么认识的吧?一个婚礼,我是伴郎。小汤迟到了,大家都在听主持人致辞的时候她才进场。走的急了她给地毯绊了一下,差点跌在地上。全场的宾客都在看她出糗,哪晓得她站起来冲新娘挥挥手,笑得很漂亮。那时候我就想,找人结婚的话就得找这样的。」
我一口酒差点没呛出来。
前头说的我都以为是真的了,谁知忽然大转弯。
「你不会是以这个为前提,接近媛媛的吧?」
郑宁点头:「是啊。你不觉得她漂亮又大方,性格够别致么?」
简直没法交流,都不是一个星球的语言。
郑宁自顾自往下说。「其实,我是给JOHN刺激了一下。没想到一个GAY也能跟女人结婚,还笑得这么灿烂。我在他身边陪了他一整天,发现他是真的蛮幸福的。所以,我也想试试。」
「……不要告诉我JOHN就是那天的新郎。」
「答对了。」郑宁冲我甜甜一笑。
不是吧。我只能说,媛媛你GAY运也太旺了……朋友嫁了个GAY,自己爱惨了的人也不例外。还好结束的早。
「幸亏媛媛甩了你,真是英明。啊,对了,不是因为发现你日夜双重人格才跟你分手的吧?」心里一定,我翘着二郎腿,手里的烟对他指指点点。
「没有啦,我不是想跟她结婚的吗?规矩的我妈都认不出。喂,我说你,不要用烟指着人,不礼貌。」郑宁说着,拔掉我的烟,顺势坐到我身边来。「你说我变化大,我倒比较佩服你呢。一点变化也没有,还是爱理不理的模样,笑起来也像敷衍人。」他拎拎我的衣襟:「白衬衫,也不怕人家当你是服务生?」
他坐的近了,身上有淡淡暗香,声音也缭绕起来。
松柏气息。我最喜欢的香水调子。
任他拉着我的衬衫不放,我轻笑:「那有我这么大龄的服务生?一点都不吸引客人。」
「谁说的?如果你做服务生,我天天来报到。」他眼睛一转,流光溢彩一般:「刚才,你坐到我身边,又那样跟我打招呼,算不算……搭讪?」
「别说的我跟小流氓似的。」我斜眼看他,他也有点惊讶,眼神游移。
「那叫仰慕。」我笑着喝掉杯中酒,「这个人很吸引我啊,很想接近他啊……就是这个意思。」
郑宁大乐,笑得仰倒在沙发上。「季泽你可真有意思……知道吗,我对你也算是一见钟情了,虽然那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是个GAY。说话走路都懒洋洋的,不知为什么反到觉得特别吸引人。晚上本来想跟你吃夜宵的,谁知你打个哈欠,说要回家睡觉,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头?」听他夸张的形容,我笑着揭穿他。
「我一直目送你呀,你没感觉的吗?」郑宁连连叹气:「唉,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心动的,就这样走出我的世界。」
我一笑,侧身吻住了他的唇。
郑宁的吻技很好。刚开始他没提防,有点被动,可很快地就缓过来,勾着我的脖子,痴缠在一起。
直到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才结束了这个吻。郑宁两颊绯红,眼睛里有火。
「感觉真好……我想我们会有一个快乐的夜晚。」
……算是邀请吧。面对已经妖魔化的郑宁,以上可以说是艳遇了。可他是媛媛的前男友,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算了,估计他们也不会再有发展。
我摸摸自己有点发涨的唇,对他说:「跟你还真是有缘分,不管在那儿,总归要认识。」看看手表,十一点多,「我们走吧。」
郑宁招手示意结账,一边在我耳边说:「原来你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主……那,有一条我要跟你说清楚的,我只1不0。」
*** *** ***
美好的夜晚最终没有实现,就因为某人挂在我身上,跟我说他只1不0。
真是天地良心,郑宁身材脸蛋都堪称妩媚,眼睛里带钩子,衬衫解两粒扣,动不动就四处放电……这种人,居然是纯1?
打死我也没想到。
郑宁声称这是他的个人习惯,原则问题。虽然我不很计较这个,但好歹讲个有来有往吧。而且他坚决非常、毫不妥协的态度,让我不想迁就他。
「我技术很棒的,你试一回就知道了。」他不放弃,继续引诱我。
真的很想冲他翻个白眼。你也试试哈。
两人在光影门口的大街上相持了一会儿,终于轰然大笑。
郑宁笑得叉着腰:「我还说今天猎艳了呢,得,还是寂寞终了啊。」
「不是还遇了一熟人么,也不算没收获啊。」我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样?我请你去银潮喝粥。老板是广东人,海鲜粥做的还不错。」
「宵夜么……好啊。」郑宁凝视着我,微笑起来,两边的酒窝异常温柔。
喝完粥已是下半夜。郑宁自己有车,于是搭他便车回家。在下彩小区门口下车时,已经一点多。整栋楼都黑漆漆的,显得我家的灯光分外明亮。
我说小山,天天玩到一两点,你还要不要眼睛了?
我决定上楼教育他。
一进门,意外的发现只是客厅留了灯,沙发上没人,计算机电视都关着。家里安安静静的。
我不在家,他倒晓得正常作息时间了。我三两步进卧室,果不其然,小山卷着我的被子,睡得正香。
跟上次闹别扭时一样。
在床上睡就这么舒服吗?那我睡沙发好了。摸摸他的脸,我轻手轻脚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
也许是水流声吵醒了他,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小山眼睛肿肿的,抱着被子站门口,脑袋还倚在门框上。一脸的朦胧,似醒非醒之间,看见我,叫了声哥,你才回来啊。
我一边答应他,一边揉揉满头乱发。「你上床去吧,我睡沙发。」
他迷迷糊糊就晓得摇头。「我睡沙发。」
「算了吧。你去房间。」
「你去。」
……比较白痴的对话。
「那我睡了。」我也懒得跟他争,转身进去。小山抱着被子,跟着我就上床。
「哥,我想跟你睡。」小山闭上眼睛,舒服的躺在我身边。
只把我撂在当场。跟他睡?
我不知道朦胧之际,自己能不能做到人民子弟兵秋毫不犯。尤其是今天刚被人点了把火以后。
算了。我抬脚下床。怕了你还不成。
可是T恤下摆被小山拽住,紧紧的。
看着他一分钟,我缴械投降。关了台灯,整个房间终于陷入黑夜。我拉好被子平躺在床上,心里知道,今晚可能是睡不着了。
不一会儿,小山靠过来。先是一只手,再是整个身体,抱住我的一边胳膊,脸在我袖口蹭了蹭,像只满足的小猫。
暖暖的体温透过彼此睡衣传递过来,在冷气嗡嗡作响的房间里,有安静的温存。
我看不到他的脸,只是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已经睡熟了。
好吧,既然他没有芥蒂,我就该心无旁骛。
闭上眼,我默默培养睡眠情绪。
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我平躺的睡姿已经僵硬成石膏,可睡意半点也无。
身边一只满足的小型动物好梦正鼾。
小山的呼吸拂过我的皮肤,整个人散发温暖的香。黑暗中,我可以想象他现在的模样。脸蛋细滑,有一点点蜜桃般的绒毛。长睫毛,微翘,湿润乌黑,跟眼睛一样。他最近长个子了,比四月的时候高了三公分,身材越发修长。
我打开台灯。柔和的光照到我的肩膀,还有蹭在上面,压得一片褶子的睡脸。
哼,抬出去卖了都不知道。
轻轻抽出小山怀抱里的胳膊,拿了床被子,关灯,离开。
第二天早上,是在极度不爽的情绪中醒的。准确的说,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模糊中响了几声,刚想爬起来接,差点没从沙发上摔下来。然后听见小山接电话的声音,心里一松,挪挪身体继续睡。
「哥,电话。有急事。」小山好像跟对方交涉了一会儿,大意是我没起床等会再打之类的,可对方非常坚持要我接。
「……谁啊?」
「他不肯告诉我。是男的。」
只好爬起来听电话,途中踢到茶几的脚。
「谁?说话!」一边吃痛格着腿,接过电话就没好气。
「原来你有下床脾气啊,让我很想每天提供叫醒服务呢。」电话里的坏笑如此熟悉。我看看钟,分手也不过几个小时。
忍住想骂人的强烈冲动。「有事吗?」
「不是吧季泽,早晨六点半你都酷成这样么?」
「你也知道是早晨六点半啊?我当你梦游呢!」
「没——有。」郑宁拖长了声音说:「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睡呢。」
「那你也不能这个时候骚扰我。今天星期六,是骡子是马全民公休你懂不懂?」
郑宁不理我的低气压,自顾自的转移话题。「刚才接电话的是谁?听声音很年轻呀。」
「一个亲戚。」我懒得跟他多话。
「哦?莫非是表弟?」
……我该答是,还是不是?他有第六感吗?
听我沉默,郑宁笑道:「了解了解……一般奸情被撞破,都说是表妹。到了我们这儿,就改版成表弟了。」
「我说郑宁你个神经病,大清早的正事没有,就玩捉奸哪?我就跟我弟大战三百回合了,干你屁事。」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选择骂街。
「啊?」
小山拿了块创可贴,站在我身后,愣愣的看着我。
我也有点蒙了。他不是出去了么?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踝,给铁制的茶几腿刮了块皮,有点渗血。
刚才小山看了看我的腿就走,原来是拿创可帖去了。
看他的神情,多半是听到一两句了。什么神经病捉奸之类的,还有些语焉不详的部分,反正听上去都不是正常人说的。
「和,骂起人来倒利索了。」郑宁看不见我这边的尴尬气氛,电话那头嬉笑连连:「谁说我没正事了?你个笨蛋,昨晚手机拉我这儿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喝粥的时候,我有电话进来,然后郑宁就说铃声好听,拿过去琢磨了。好像是没还给我。
破记性。我暗怒。
「还好意思说。我不记得要你也就不记得还了?」我侧过脸跟郑宁互殴,自觉声线都有点异样。主要是小山的表情越来越古怪。
我不能分辨那是什么,但我能感到,他的不快。
开始,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刚才听到了什么。由此而产生的情绪让他清晨的笑容瞬间氤氲。
电话那头,郑宁兀自好心情。「你别睡了,马上去洗脸刷牙换衣服,过二十分钟下楼,我把手机给你送来。」
「这么客气?不麻烦吧……」我狐疑。这厮有这么好心?
「要不你来拿。我现在在清源路……」
「过二十分钟楼下见。我谢谢你了。」还是劳他大驾吧。
挂上电话,我看着小山。第一次,面对他的时候,有点心虚。
「这么早就起床了?没睡懒觉嘛。」我打着哈哈从他身边经过:「早饭吃什么?要不等会儿我们去魏广源记……」
小山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什么事?」
他没回答,递给我一只创可贴。
哦,这个啊。「没事,已经不流血了,不用……」
小山没理我,蹲在我脚边,撕开封套,仔细地给我贴上。
*** *** ***
郑宁到的比我早。我穿着拖鞋下楼,就看到他笑咪咪地在车上冲我招手。
「HI~~~季泽~~~」喊着,还下车向我迎来。那份亲切和熟络,简直是我的青梅竹马穿一条裤子长大。
「早。」我冲他点点头算问候,「我手机呢?……喂……」
郑宁大力抱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你欧洲长大的么?大清早的跑出来吓人……」我连忙把他推开。偏偏他八爪鱼般吸附力极强,费了半天劲才摆脱。
一边拉拉袖子,眼睛已不自主的瞄向四楼。
……不会给小山看到吧?刚才的电话还能说是开玩笑,这回可有点百口莫辩了。
窗子是半开的,不过没人。
郑宁被我暴力对待也不恼,笑嘻嘻地凑过来:「看什么呢?」
「看有没有晨练的大爷大妈给你吓倒。我手机呢?」我皱着眉毛,他两手空空的。
「在车上。」说着他返回车上,招手示意我也上来。
「昨晚没在意,原来你这车是墨绿色的。我还以为是黑的呢。」我拍拍SUV宽敞的座位,「怎么想起来买这个的?漂亮是漂亮,可在城市里无用武之地。」
「谁说的?后排空间比小车大多了。」郑宁的笑容颇为诡异。鸣了两声笛,车子滑上了小区的车道。
我刚准备说原来你是车床爱好者,没曾想郑宁载着我离开了。
「你要去哪儿?」
「你不是也说了吗?四轮驱动在城里开没意思,」他指着车上的时钟:「现在还不到七点,又是星期六,我们转一圈,兜风去。」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也是刚起的兴致嘛。」郑宁冲我瞬瞬眼:「怎么,你家里有事?」
「……这倒没有……」我沉吟起来。想让他返回去,可提到家里,我就想起小山阴晴莫辩的脸。摸摸刺痛的脚踝,从给我贴上创可贴后,就没说过话了。
唉。烦。
「那不就行了。」郑宁打开车载CD,苏格兰风笛的声音响起。
真是意外的惊喜。我笑问:「《勇敢的心》电影原声碟。你也喜欢这个?」
他点头,不无得意。「就知道你会喜欢。」又轻轻加了句:「自私冷淡骄傲的人偏爱原野和自然。」
「得了吧你。我手机给我,打个电话。」眼见着要出小区大门了,跟小山说一声。
「抽屉里,自己拿吧。」
电话接通后,小山好像也没什么意外,「哦」了一声。
「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
听不出个喜怒,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好像完全不想跟我多说话。
好吧。
「行。我挂了。」我淡淡结束通话,按住挂断键。
最后,他也不过一个「嗯」字。
我伸了个懒腰,靠进真皮坐椅里:「大清早的空气真不错,散散心也好……我们往哪个方向?」
虽然郑宁把车子开出城的时候我没阻止,但是我没想到走了这么远。
都市渐渐抛在身后,车子转了几个弯,踏上高速。四渐渐呈现一派田园风貌,有碧绿农田,不时闪过小小村落。
又过去大半小时,我疑惑越来越深。
「郑宁,你这是要去哪儿?不要告诉我没有目的地。」分明是一条他常常行驶的路线,连下了高速公路的泥泞小道也想也不想的钻进去,打死我也不信他随便走的。
郑宁笑着斜我一眼。「怎么?怕我荒郊野外的吃了你?」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啧啧,唇红齿白的,谁吃谁啊。「到底去哪儿?」
「快到了。」郑宁指指前方。
颠簸了十几分钟,又绕到平坦的公路。我已彻底迷失方向。
「你这会儿要把我卖了,我多半就回不去了。记得找个好人家。」我干脆闭上眼睛任车夫做主。
随着车身一颤,发动机归于平静,旅途终于结束。
「到了。」
推开车门跳下来。我揉揉膝盖,夸了句:「好地方。」
一个不大的别墅园,前后也就十来幢房子。我们就站在其中一幢的车库前。
小别墅,面积不大。外墙是灰黑色的,简单大方。房子之间隔的很远,彼此各不相扰。不远处有群山,而每幢都是湖景房——几十米外就是个天然湖。
郑宁已经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欢迎。」
我在玄关换了鞋子,跟着进来。「这是你的房子?」
「嗯。」
「不错啊。虽然远了点,环境好。」
郑宁递了瓶矿泉水给我,冰的。「先喝这个吧,我存冰箱里的。这房子不是我挑的,去年银行抵债给我,准备手续办完了就卖掉。但这个别墅区没设计好,连个路都不通,这儿的房子一半都烂在开发商手里呢。除非贱卖,否则也不好脱手。」
他拉开落地窗帘,不远处,湖面波光粼粼。「后来到这儿一看,就舍不得了。就凭这扇窗子,我也不打算卖了。」
落地窗前有两个摇椅,我挑了一个坐下来。「能问问你吗?你做什么工作的?」
「你觉得我是做什么的呢?」郑宁说着,坐到我的腿上。
「午夜牛郎。」多像啊。
郑宁大笑。「你还真敢讲,不怕伤我自尊么?啊,好可怜,夜夜卖春,供车供房……」
「你夜夜买春还差不多。」这个只1不0的家伙。
「我做广告的,现在有一家公司,经营的还不错。」后来郑宁告诉我,在我们对坐吃面的时候。到了午饭钟点他连颗米都没准备,只有一柜子的各色方便面。唉,果然是临时的主意。
「那我们算半个同行啊。」我笑起来,「我拉广告的。」
郑宁踢我一脚:「那怎么一样。你每天吃吃玩玩,收入比我两个主管加起来都高。我加班出图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呢。」
「新鲜了,你也有正经的时候啊。」还真看不出来。
「认真工作,能更好的享受闲暇乐趣。就像持续一段时间暗恋再上床,得到的快乐多于一夜情一样。」郑宁以这句话作为午餐的结束语。
*** *** ***
夏季的白天总是很漫长。我一觉睡醒四点多的时候,室外的白花花的阳光丝毫不减中午的威严。
房间里开着冷气。看窗外热浪滚滚,满眼的青葱碧绿倒是很愉快,可时间毕竟不早了。
敲了敲门,我进入郑宁的卧室。
「喂,醒醒。快五点了,我们回去吧。」我拍拍还在床上熟睡的人.
「……不回了……我们今天就住这边好了……」郑宁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回答。
什么?住这里?
「起来起来!别在这儿说梦话了。」我坐在他对面,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坐起来,「没吃没玩的,我才不住。」
郑宁昨天一晚没睡,这会儿可能是困的厉害。勉强睁开眼睛,忽然一笑,又卧倒在我身上:「你想玩什么?随便。」
他睡觉前换了件黑色背心,衬得一身皮肤格外白皙。这会儿软软地伏在我肩头,线条优美的腰就在我眼前,触手可及。
玩什么都行吗?小子,这可是你说的。
「玩,」我在他耳边轻声说:「……看谁不怕痒!」
说着,我两手一抄,直接袭击他的腋下、脖子和腰。
郑宁从睡眠中猛然惊醒,还没有闹清楚情况,只是本能的左右躲闪,逃避我的魔爪。「啊!别……哎呦!别这样……呵呵……我求你了……求你了……」
他连连告饶,笑倒在床上,两手乱挥拼命挣扎。
哼,不怕痒的人我还真没见过几个。
郑宁笑得眼窝鼻翼泪光点点,脸色绯红,半长的发凌乱落在枕头上,修长的身体弓得像只虾。
……性感。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见我不再攻击,他倒缓过劲来:「季泽!胆子不小,在我床上也敢欺负我……」说着连连呵手,扑过来挠我的腰。
「敢挠我……痒死你痒死你……」郑宁在我身上上下其手,五秒种后才讪讪停下。
他的脸色变了。「你,你不怕痒?」
「乖。答对了。」我满意地看着他完全愣住的表情,狞笑着活动手腕:「敢才谁说要我死的?」
郑宁如梦初醒,尖叫一声拔腿逃跑。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小郑同志。我冲上去把他按倒在床上。「要我死……我看你是活腻了……」
两人滚成一团,求饶和得意的声音此起彼伏。
「哎哟!季……季泽!别别……」
「别什么?」
「别挠了……啊……求你了……」
「那,叫声好听的……」
「哥!亲哥……嘻嘻……别碰那儿……求你了……」
我和他都没意识到,对话已经向某个方向渐渐失控。至少,当时都没有。
我拧着郑宁的两只手腕,用力按进枕头深处,他挣了两下,发觉不易逃脱,两条长腿立即踢上来。于是我以体重做武器,压住他的身体。
两个人都见了汗,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我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可以感觉到他胸膛急促的一起一伏,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我望着他侧向一边的脸,几缕头发汗湿贴在细腻的脸颊上。
他已经停止挣扎,闭上眼睛。
我可以感觉的到,他根本就放弃了抵抗,也放弃了他那套床上的原则。
他交出了主动权。
欲望从小腹升起,迅速窜至四肢百骸。示弱的郑宁让人有占领他的冲动。我低下头,重重吻上他的唇。
这是我们第二次接吻,时间间隔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跟光影里带着有意为之和彼此试探的吻不同,所有理性都消亡殆尽,只想把眼前的人侵榨干净,归属自己。
唇舌的纠缠只能点燃彼此的火,郑宁喘息间发出的低微声音让我迷恋不已。他的身体已做出本能反应,宽松的运动短裤撑起帐篷,坚硬地抵在我胯间。
拉起背心,露出肌肉隐约的腰肋。因为动情,他的皮肤有些粉红,乳尖是蛋糕上的樱桃,娇艳迷人。
真是盛宴啊……吻上去……用舌尖撩拨……然后褪下紧绷的短裤……
郑宁的身体是离了水的鱼,弓起,又用力打开,被欲望折磨得性感无比。头发汗湿了,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没听见;可凝神分辨,他在低语:「……cheng……」
我根本没听清,只顾着在他脖子上留下点点红晕。
「……你说什么?」
「疼……别咬,城……」
我的思维停顿了两秒。他在说什么?
放弃他的脖子,我吻住耳垂。郑宁发出满意的叹息。
「快……喊我的名字……」我一边吻他,一边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城城……」
……果然。
欲望还在身体里翻涌,床上的人也依然柔顺,可我的情绪已瞬间冷了下来。
郑宁的背心已经脱了,短裤被我褪到膝盖。我放开他的手,用力一撑,就从他身上离开。顺手替他拉上短裤。
他一动不动,光裸的脊背冲着我,看不见表情。
床头的柜子上有烟,我拿了一根。
身后床垫响动,郑宁已下床。丢下一句:「打火机在柜子抽屉里」,就进了浴室。说话声音还算平静。
很快的,浴室里传来水声。
我默默穿上T恤,本来很宽松的牛仔裤,这会儿还勒得人想发火。坐在床沿,我来回颠倒手中的烟。
这算什么事儿?我叫郑宁起床,开玩笑,挠痒痒,然后大家都热情高涨,干柴烈火的,开始做爱。
从不肯被人上的郑宁愿意做0号,可在意乱情迷的时候,叫另一个人的名字。
……也就是说,他把我当作别人。一个不在他身边的人,或是一个他得不到的人。
那个什么「城城」。
可是我没兴趣当别人的替代品,虽然获利甚丰。
算了,我不想了解他的故事。他爱怎样怎样,以后少来招惹我就行了。
我甩甩脑袋,拉开抽屉找打火机。
都是些杂志,我翻了翻,没找到。可是,一幅肖像吸引住了我的眼睛。
那是一张A4大小的素描,主人很珍惜的用原木镜框镶好。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放在外面,只是藏在抽屉的最上层,一拉开就看得到。
画上的人是郑宁。应该是少年时期,头发比现在短,眉眼比现在年轻,也更倨傲些。他好像是站在山顶上,背景有点模糊的树木,风把他的头发吹起,凌乱的贴在脸上。他伸手撩开,露出半张脸孔。
非常非常的漂亮。风姿胜过容貌。
画的右下角有一个签名。CC。年月日。
看得出来,这幅画的作者有绘画方面的功底,而且对郑宁很了解。签的日期是一年多前,可画上的郑宁估计是五、六年前,十八九岁的样子。
……CC……莫非,是「城城」?
噗。一声轻响。打火机被丢在我身边的被子上。
我回过头,郑宁已经洗过澡了,站在我身后,头发湿淋淋地滴着水。
他看着我手中的镜框,没什么表情。
「你没跟我说打火机在那边的抽屉里。我一拉开,」我指指靠我这边的,「就看到了这个。」
他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画像。好像一个坐牢的人,看着铁窗外皎洁的月亮。
忽然间,觉得他很寂寞。
我把画像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擦擦镜框,心思却不知飞去哪里。
原来,每人个都有自己的心头伤。放荡形骸享受生命的他也不例外。
「这个CC是谁?是城城吗?」我问他。我觉得他再不跟什么人聊聊,也许会把自己逼死。
郑宁忽然笑笑,抬起眼来。「你不像是多事的人,怎么这么问?怕我想不开呀?」
状态恢复得还真快。我也笑了:「得了,你才不会。我只是想知道,今天是谁搅了我的好事。」
郑宁在我身边坐下,把画像立在床头。窗帘已经拉开,斜斜的阳光照得相框玻璃一片灿烂。
「刚才我失态了。下次补偿你好了。」郑宁轻松地说,翘着二郎腿。
「你肯我都不肯。太欺负人了。」我顾作恨恨。
郑宁又出了会神,对我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不怕人挠痒痒的。他是第一个。」
「是吗?那你被他挠痒痒以后就跟他做了吗?」我故意问。
他点点头。
「啊?」轮到我吃惊了。「真的假的?」
那刚才……也太那个了……算不算触景生情?……啊,我呸。
怎么感觉像当了回冤大头。
郑宁没理我,继续自己的思绪。「其实你和他性格上有点像。脾气很坏,又冷漠,只不过你年纪比他大一点,所以看上去没那么难相处。实际上都一样,谁靠近了就欺负谁。」
笑话。「我又没欺负你。」
郑宁一笑:「因为我们走的并不近。你家表弟没受你气吗?没给你欺负过吗?」
怎么忽然提到小山……
不知道哪根经被拽了一下,狠狠地疼了。
我会欺负小山吗?我对他发脾气吗?
……好像有一点。我想起他受伤住进家里,为吃饭和打扫的问题冷淡过他。后来住在一起,细小处的相处都是他迁就我的多。再后来那次争执,也是我故意在为难他。
我知道自己脾气不算好,但每次面对小山,好像总是格外恶劣。
……因为他跟我离的近吗?也许吧。可是,他为什么总选择忍耐呢?
「不说我了。你的城城大名叫什么?」跟着郑宁一口一个「城城」的,好像在沾人便宜。
「这就是全名呀。」郑宁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写给我看:「姓陈,耳东陈;名澄,澄清的澄。好听吧。」写完,看着名字,微笑。
陈澄。两个字迭音。
「他人呢?现在在哪里?」
「在外地读美院,主修西洋画。」
「啊?!还是学生?」那不是比郑宁还小几岁?
「嗯。明年毕业。」
「毕业后回A市么?」
郑宁想了想。「……也许吧。不过可能不是一个人回来。他冬天过生日的时候我给他打过电话,是别人接的。他说他现在跟那个人住在一起。」说完一笑,「就他那个脾气,居然愿意跟别人住一块儿,也算奇事一桩了。」
我没说什么。难得他愿意说,我做只安静的垃圾筒就好。
可打开的瓶子只倒出一两滴,又塞上盖子。
「别瞎猜了,我和他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跟人同居,没有对不起我;我夜夜笙歌,也没对不起他。就这样。」郑宁说着,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不知不觉的,窗外已是满天晚霞。
我想起除了刚到甘泉湖时,给小山打过电话,其他的还没联络。我有点急了。「刚紧回家,这都几点了……」推着他往外走。
「回什么家。」郑宁白我一眼,「我们进城得八点了,先找个地方吃饭再说。方便面真是难吃,到现在我还堵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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