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和苏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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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1 上午 11:58 #5259努力的作家观众
第五章
缎棋掀起郑王御辇的帘子,弥江从里面走了出来,玄狐袍子外罩蜀锦龙纹缂丝,衬着他的脸色更外苍白。东宫的太监要向里面通报,弥江一摆手淡淡地说了声,「不用,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就行了。」说完踏进了这个寂静的院子。
凌晨时分,朝阳还没有升起,东宫在一片深蓝色当中摇曳着几盏宫灯,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凝结着一层薄雪,更显得有些冷清。
和苏寝殿中烛火闪烁,宫门敞开,隐隐还有说话和咳嗽的声音传过来。弥江想了想,停在了大殿外,他对侍立在身后的缎棋说,「你去说一声让和苏出来,怕这么走进去吓着他了。」
缎棋道了声是,连忙走进去传话。
和苏站在大开的宫门前,诈一看见立于面前的弥江,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觉。「……,父王,……」一句『你怎么来了』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过和苏及时收住了,楞了片刻这才似乎醒过来,要行礼参拜,弥江拦住了他。
夜阑星空中几片浮云飘过,在黎明的天空中有些隐约的影子。
弥江抬头看了看天,彷佛在自言自语,「快五更天了,……」然后他看了看和苏,笑着说,「进去再说吧,这里冷。」
和苏亲手奉了茶水,又布置了一小盘宫点给弥江,这才恭敬地垂手侍立一旁。弥江坐在和苏平时坐的躺椅上,身旁的熏炉中散出带着清荷香味的暖风。
弥江双手抚住膝盖对和苏说,「别那么拘谨,我们说是君臣,终归还是父子。」抬手指了指一个绣墩这才说,「坐吧。」
弥江问了和苏最近的情况,诸如身体怎么样,太医都用了什么药,微音殿送来的人参可还好。和苏回答的也谨慎,都是弥江问一句,他答一句,最后当和苏回答完了以后,他们都有一种无话可说的感觉。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时刻,也许他们父子之间的距离过于遥远,他们对这样近似温馨的感觉都十分陌生,那是一道无法跨越却又看不见的鸿沟。
「和苏,明天就在净土寺祭天,你母亲那件红色披风,奚朝祭司想要诵经祈福。」
和苏低着头说,「是,儿臣这就让人送到微音殿。」
弥江手中拿起了和苏放在那里的盖碗,抿了一口温茶,慢慢地说,「先太后,也就是我的母亲曾经说过,你的性格可能最像我,当时你还在襁褓中,我有些不以为然。」弥江说着站了起来,「不过二十年后的现在,也许她说的对。不用送到微音殿了,你直接送到净土寺吧,你的师父他想见你。」
眼前的郑王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伤感,和苏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父亲眼睛中流露出地一种情绪,极淡的。和苏说,「父王,……,我这就送过去。」
弥江微微点了点头,「多陪陪他,奚朝他快要死了。」弥江放下茶碗,站在面前那个小小的几案旁边,「别惊讶我是怎么知道的,那和你无关。」
「儿臣不敢多想。」
和苏连忙也站了起来,还是那样半低着眼睛,额头上的发丝垂了下来,有几缕遮住了他的眼睛。也许是因为不在平日里上朝的日子,一向仪容整齐的和苏没有穿戴玄色龙纹朝服而是着对领长衫,外面罩了一件湖色开襟长袍。
弥江的眼睛扫了一下和苏,突然盯住了他在衣襟下露出的锁骨,眼睛一暗,随即看向了别处,不远处一排紫檀木书柜,里面装满了各式古书还有一些东宫的卷宗。
「和苏,其实你恨我是吗?」
和苏的头低得更低了,「父王这样要冤死儿子了,儿子怎么敢?」
弥江的声音透出疲惫,他说了句,「……,只是不想让你再步我的后尘,不过,……」弥江话说了一半,伸出手把和苏的衣服领子整了整,接着说,「外面天冷,等晌午再出去吧。」
弥江的离去和他来时候一样地匆忙,和苏曾经有一刻以为自己沉浸在幻觉当中,父王的话,还有神态一切都不真实,就彷佛是午夜的迷香萦绕出来的想象。
他对着铜镜打开了方才被弥江合拢的衣襟,看见自己的锁骨下面是几道痕迹,虽然已经很淡了,可是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出那是什么。
和苏一惊。
那是翊宣留下的吻痕,而他的父亲显然知道了所有。
和苏最后轻出了一口气,坐在了镜子前面的。
「……,不想你步我的后尘,……」
后尘,这就意味着,他的父亲曾经也经历过那样禁忌的爱情吗?
净土寺黄金鎏成的顶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和苏从马车上下来,被这样的光几乎照得睁不开眼睛。远处一排一排的禁卫军让净土寺平添了几分的肃杀之感。
和苏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有人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世俗一般邪恶的神圣」,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记的尤为清晰。
奚朝正在为明天的祈祷而斋戒,素净的长衫外面露出的是用香花水洗净的手指,捻起一柱香插入香炉。他转过身说,「殿下,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奚朝大人,小王来送母后的遗物。」大殿上,和苏双手打开那个樟木盒子,正红色的丝绣沉静而整齐地迭放在其中。奚朝站在旁边,清瘦的脸上似乎有着复杂的表情,像在回忆什么,然后他轻轻合上了盖子。
这是和苏两年来第一次近处仔细看着奚朝,他瘦多了,净土寺的金壁辉煌也无法掩盖那种从身体内散发出的虚弱,他的脸色都是灰白色的。
和苏要说什么,奚朝看着他,突然问道,「日朗送来消息,说你去过城外。殿下,……,怎么不直接来找我呢。那日刚进雍京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来。」
和苏面对这样的问题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不是没有想到奚朝,可是他居然下意识的没有直接过来,也许是自己怕净土寺的戒备过于森严,而他不想冒任何危险。不过这些都是辗转间的心思,很多只在一念当中,无法准确说清楚。最终,和苏也只是笑了笑,他说,「师父,不敢打扰。再说,你的身体不好。」
「叫我师父,……」奚朝低头笑了一下,「我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你第一次到神宫时候的样子,那天的雪很大,神宫祭坛上的雪更大。」
和苏想说他第一次上神宫的时候是在夏天,不是冬天,不过看见奚朝这个样子,他无法反驳,但是,却也再也笑不出来。
奚朝的声音很轻,「和苏,你这是背叛你的父亲。」
「师父,我只是想活下去。」
和苏还想说什么,奚朝从身边拿起一柄剑递到和苏面前,是子空剑,大郑神宫的象征。
「拿着它吧,和苏,把你的佩剑给我。飞天剑曾经是一位公主的佩剑,也是神宫的藏品,就让我一并带回岐山。」
和苏没有接过子空,也没有递过飞天,他问,「一并?」
「对,和你母亲的那件红衣。」
和苏看着奚朝手中的子空,「师父,那是子空剑,它只能给下一代的祭司。」
奚朝一笑,「拿着它吧,不然你明天无法调动神宫的军队。」
「我可以认为,师父你同意了吗?」和苏卸下了佩剑,绯红色的飞天剑,每一块宝石,每一朵雕花他都那么熟悉。
奚朝接过飞天剑,问和苏,「日朗为什么会对你如此忠心?」
「我不知道,也许是原来在神宫的时候,只有我能打赢他吧。」
子空握在手中,一阵奇异的触动。
剑柄上的花纹似乎在移动,那些野草一般的花顺着剑柄的转动而飘移,而剑柄似乎自己贴合和苏的手掌,一切好像有些诡异地完美。
奚朝说道,「是因为他个人的意愿,他选择了你,……」
「师父,以后这柄剑,我应该给谁呢?」和苏的话,其实就是问奚朝,下一代的祭司是谁呢。
「这些我都不用再担心了,一个快要死去的人其实是最幸福的,他不用担心很多事情,包括这些。」奚朝说着,把飞天剑放在樟木盒子旁边,他继续说,「殿下,我们都累了,请回去吧。明天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和苏得到了匪夷所思的答案和无法拒绝的逐客令,他把子空剑配在腰间,从净土寺中走出来。
东宫。
和苏被热气腾腾的燕窝粥烫了手,捧着碗的秀远有些惊惶,和苏摆了摆手,说了句,「放那吧,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说不上来为什么,和苏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他在内殿中踱了几步最终坐在躺椅上。
他对站着的秀远说,「拿上东宫的令牌出城,到雍京西北大营,如果看见谁拿着虎符要接管那里的军队,你可以便宜行事。」
秀远知道这就是一道暗杀命令,他说了声是,然后却有些迟疑地看着和苏。
和苏问,「怎么了?」
「殿下,就雍京现在的形势,接管雍京西北大营的极可能是萧王殿下。」
和苏没有说话,却带着无可违背的意味,秀远单膝跪倒,行了礼就退出内殿。他没有看见和苏的下唇几乎要被他细白的牙咬出了血。
翊宣在东宫朱门前卸下了佩剑,他把风帽摘了下来,由小太监领着,直接就到和苏寝宫大殿前。他立于大殿前,周围就是空旷的院落。
除夕夜的雍京充满了小雪和爆竹声,东宫高墙间隔开的就彷佛是天上人间。这里除了宫灯都换上了红色的绸子之外,一切照旧。和苏一个人站在敞开的大殿前面,看着天空中不时出现璀璨的烟花,他的眼睛若夜空一般。
翊宣向和苏伸出了手,笑着说,「我像不像私会情人的少年?」
和苏一低头看见了翊宣,有些惊讶,随即笑了,「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到净土寺了呢。」
「这次是真的想你了,不是因为什么六部的公事,也不是,……」
翊宣没有完结的话就在和苏主动印上的吻中消失了,还是那样淡淡的带着兰花甘草的香味,不过有一股极轻的血味。和苏舌尖灵巧地逗弄着翊宣,就在翊宣意欲加深这个吻的时候,和苏离开了。
「说真的,你怎么来了?」
翊宣的手揽住了和苏,额头抵住他的,仿若耳语一般,「不想看到我吗,今天是除夕呢。不过,……」翊宣为了和苏裹紧了披风,「净土寺那里的防卫是重中之重,父王有严旨不许怠慢的,我只得现在一会儿的功夫过来东宫。」翊宣的手指间擦过和苏的下唇,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带着水色的柔软反而有些干涩,一点极小的伤口。翊宣说,「怎么了?」
和苏低下了头,翊宣只看见他双眼上的睫毛投在脸上的阴影。
他不想说。
每次当和苏想要回避的时候,他总是会设法迷惑翊宣的神志,让他忘了他心中的疑惑,不过这次当和苏以挑逗再次蒙混的时候,翊宣捧住了他的脸颊,让自己的吻印在了他的额头上,这不是情人之间的吻,也算一种拒绝。
和苏揽住了翊宣的脖子,「我想要你,今晚陪我好吗?」
「和苏,……」翊宣说,「我不想我们之间只剩下这些,很直接的,……」
和苏吻上了翊宣的鼻尖,他的牙齿扯动了翊宣的嘴角。
「不,……,可是今晚很特殊。今天的我有权利享受这些,……」
一个将要出征的男人,有权利享受他爱人的慰藉,身体的温存。
和苏跪在床榻上,翊宣环住了他的腰身,重新印下了自己的吻,和苏双手抓住了翊宣的头发,稍微撤离一下,而后他挣脱开翊宣的怀抱。
翊宣站在软榻旁边看着他。
和苏抓起翊宣的一只手,向里面跪了半步,身子微微后仰,一点一点倒向铺开的红色锦被之间。翊宣的手被和苏牵引着,身体也随着他的动作而俯身下去,不过他双手支撑住自己,悬在和苏身上。
翻开和苏黑色的领子,立刻显露出苍白的胸膛。翊宣的手指顺着和苏的额,鼻尖,嘴唇,颈项一直滑下,直到腰间,柔软有弹性的肌肤还有温热的触觉,让翊宣留恋不去。
和苏有些颤抖,他伸出手,要解开翊宣的衣服,被翊宣阻止了。翊宣轻抬起和苏的双手,让他揽住了自己的肩,而他则俯身下去,很专心地吻着和苏。
和苏干涩的薄唇开始泛起了娇艳的红,含着水色的莹润,不复方才得灰白。
吧的一声,和苏的手双撤断了翊宣的发带,漆黑色的发丝流水一般披散下来。翊宣的头发比和苏的要硬一些,散在和苏的脸上有些微刺,和苏笑着闪头躲开了。散开头发的翊宣看起来有几分的稚气,因为头发挡住的缘故,他的下巴显得比之前尖一些,和苏仰头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巴,两道淡红色牙印。
翊宣退开,宽下了自己的衣服,重新拥住了和苏,不过这次的他有些和往常不同。
绵密的吻沿着和苏尖细的下巴,仰起的脖颈一直延伸下来,和苏敞开的单薄胸膛还遗留下来上次的印记,浅浅的颜色在苍白到几近透明皮肤中展现一种近乎魅惑的吸引。翊宣的手指轻柔抚摸着,最后用唇加深那些印记。
和苏抬起右腿顺着翊宣的身体一直微微摩擦着,最后他勾住了翊宣的腰,让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翊宣一震,从和苏身上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可以映照出月光的眼睛,荡漾着如醇酒一般的醉人神采。
翊宣微微一叹,伸手扣住了和苏,把他转身压在了软榻上,自己的胸膛紧贴着他。
「翊宣?」和苏感觉只感觉翊宣的下身似乎在刻意回避与他的接触,而肩头上则是翊宣火热的亲吻,他有些疑惑。「翊宣,……」
翊宣把和苏流水一般的长发拨到一旁,露出他如同天鹅般优美的后颈,分明的脊柱骨撑起了和苏单薄的背。他怎么这么瘦,瘦的让人心酸,可是这具身体里面却蕴涵了无法言明的复杂还有,对他的致命的吸引。
「翊宣,……」和苏想转身拥住翊宣,可是被翊宣压着无法动。「你究竟要不要我?」
翊宣的手沿着和苏的手臂抚摸他的手指,然后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都是握剑的手,骨节分明之外有着柔软却坚硬的力量。
「和苏,……」翊宣贴近了和苏的耳骨,说出来的话语还带着他火热的气息,「和苏听我说,……」
「我不知道每次这样的欢爱你是否也同样快乐,可是我知道每次你都伤了,……」
「和苏如果你只想要一个人温热的胸膛或者是另一个人对你的爱抚,我可以做到。」
翊宣拥紧了和苏。
「并不是每次都一定要做到最后的。」
「我不想每一次的欢爱对你来说都是刑罚。」
「和苏,我希望你可以快乐,在这里也是,……」
和苏把脸埋进了锦被当中,翊宣感觉他握住的手越来越冰冷,单薄的身体也似乎在颤抖。翊宣抬起了和苏的脸庞,看见的是他紧闭的双眼,还是,无声的泪水。
第一次看见他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和苏。
可以是冷酷,可以是魅惑,却从来没有软弱过的和苏。
他可以派出杀手千里追杀从江南回来的自己,他可以谈笑着毁灭了多少氏族,他也可以冷笑着看着自己亲近的人生命的消失。
翊宣的吻印在和苏的眼角。
「和苏,不要哭泣,更不要为我哭泣。」
和苏拥住了翊宣,用自己的双手。
真是一个纷乱复杂的时刻。
东宫内殿没有烛火,除夕的烟花却可以把天空照的璀璨如白昼。
和苏的眼睛一直看着镂花窗外,那些五彩斑斓的烟火缭乱了他的眼睛。
躺在翊宣的怀中,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扯动着面前的帘幕流苏,翊宣帮他梳理着长发,有些微微汗湿。翊宣拿起绸巾拭干净了和苏额间的汗珠。
方才的和苏激动了一些,现在他的脸色还是淡粉色,额角鼻间也有些汗水。
而自己,……
翊宣苦笑着,这样的坚持却是对自己的刑罚。
让和苏躺好,为他掩好了被子,最后亲了亲他的眼睛。
「子时之前我必须到净土寺。和苏,明天祭天之后会有很长时间没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了,我陪你去别苑住几天。」
和苏躺在那里看着翊宣穿衣,黑色的绣龙锦袍,莹色玉带,还有,那双干净的眼睛,比大郑最尊贵的黑色都要浓重。
和苏半起身,伸出一只手对翊宣说,「过来,我给你整一下袍子。」
翊宣笑着,「殿下,这是侍从的事。」
不过他还是走了过来,抱起了和苏。
和苏的手穿过翊宣的腰间,顺着玉带整理翊宣的锦袍,纤细的手指掐起一层整齐的褶皱,最后挂上了一块白色玉佩,那是翊宣母亲的遗物,他很少离身。玉佩上垂下的白色丝穗,丝绸特有的滑腻冰凉,如水一般,缠绕上了和苏的手指。
翊宣握住了和苏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哪里都不要去哦。明天祭祀一结束我就到东宫来,……」说着和苏揽住了他,翊宣吻了吻和苏的发顶。他浓密的头发带着和苏身上的一股幽香。「如果可能,真希望可以看见你还在这里,还在睡,在等我吻醒你,……」
和苏忽然笑了,虽然有些抽搐。「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油嘴滑舌的。」
「哦,和苏,你真不可爱。好了,我真的要走了,记得要等我哦。当然,还要想我哦。」
翊宣最后吻了一下和苏,披上了披风,走了出去。从敞开的宫门中可以看见外面夜空中迷乱的烟花,翊宣回头冲和苏笑了笑,关上了宫门。
内殿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书案上的子空剑闪动着血红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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