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猪的幸福生活第五章

第五章

吃完了桃子，小狐狸去熬藥，我給小狐狸熬人蔘湯泡澡。可能在火前面待的時間有點長，感覺有些熱，於是我就跑到溫泉裡去泡著。泡了一半的時候，小狐狸也跳了進來。

「你泡好了？」

「嗯。」

「泡好了幹嘛還過來？」

小狐狸悠悠然地說：「你沒覺得今天的桃子有點特別嗎？」

「當然特別了，難得見到這麼大的桃子，汁又多又甜，真好吃。」我咂吧咂吧嘴，仍然在回味。

小狐狸靠在石壁上，伸開雙臂，慢悠悠地說：「你沒有覺得吃完桃子以後，身體有些特別嗎？」

小狐狸不說我沒什麼感覺，他一說我發現是有點兒奇怪，盤絲洞裡冬暖夏涼，溫泉水溫度適宜，可是我在裡面泡了這麼久，還是覺得很熱，從身體裡面散發出來的熱。

小狐狸笑了笑接著說：「想傳女媧種了兩棵桃樹，一棵淫桃，一棵誘桃，女媧補天之後，軀體化為世間萬物，獨留下兩棵桃樹。誘桃在天庭，淫桃逃往人屆。」

「不會這麼……巧吧？」我嘴角抽搐。淫桃、誘桃的事情我當然知道，它們曾經在天庭惹過大禍。

「可能淫桃覺得你是有緣人？」小狐狸看著我，皮笑肉不笑地說。

我低下頭，偷偷地瞟小狐狸，嘟嘟囔囔地說：「那，那怎麼辦？」

小狐狸轉過來，微笑著說：「交給我吧。」

小狐狸的笑容與其說是微笑，不如說是餓了十天的黃鼠狼提著禮物去給雞拜年的時候的表情。

於是，小狐狸把我抱到床上，於是，小狐狸讓我一夜未睡，於是，小狐狸讓我在欲海中浮浮沉沉，於是，天亮了。

一晚上，現實與夢境重迭，唇上有淡淡的溫暖，然後是灼熱，灼熱從唇上開始，蔓延到全身，身體先是疼，然後是快樂；絕望和幸福交織，分不清楚哪個是夢境，哪個是現實，抑或都是現實，或者都是夢境；隨著身體的律動，飛在眼前的頭髮，時而是黑色，時而是白色；面前的臉時而溫柔，時而暴躁，我不知道到底哪張才是小狐狸的臉；幾種氣息交織在一起，我的，小狐狸的，還有一種很遙遠的氣息；眼淚滑落，不知道是因為傷感還是快樂；站在雲海中的黑髮白衣人，轉眼間到了冰天雪地裡，白髮，白衣……

額頭上有一點點涼意，緩緩地從額頭下行，慢慢地遍佈全身，一身清涼，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是小狐狸交織著幸福與擔憂的臉。

小狐狸看著我，好半天才說：「我不會說對不起，那些事情是我一直想對你做的。」

我斜著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小狐狸，問：「很久以前，我們是不是也這麼做過？」

「你，想起來了？」小狐狸表情很矛盾，有一點點驚喜，又有一點點尷尬。

我先是搖搖頭，然後想了想又點了點頭。其實我並沒有想起什麼，但是，一再出現的夢，如此清晰的感覺，我確信曾經經歷過。

看小狐狸好半天不說話，我打破尷尬，說：「對於這件事情，你就沒有別的什麼話要說嗎？」

小狐狸低下頭，「其實前兩次是因為淫桃，後來都是我借題發揮。」

「哦。」

看我並不滿意，小狐狸接著說：「昨天做的次數有點多，我以後會控制的。」

「哦。」

看我依舊不滿意，小狐狸討好地說：「身子不舒服吧，我給你按摩按摩？」

「哦。」我依舊是一千零一句的回答。

「對不起。」小狐狸沉默好久才說。

「哦。」

「你想怎麼罰我，我都沒有意見，只要不要趕我走就好。」小狐狸可憐兮兮地看著我說。

「我又沒有怪你。」我說：「你的技術很好，昨天我挺享受的。」

小狐狸的技術的確不錯，上次為了躲避突如其來的冰雹，我吃了石化飯團變成了石頭，睡了一大覺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一個四面透風的破廟裡，不遠處兩個男人正在上演妖精打架。被壓在底下的男人，叫得非常淒慘，血順著傾斜的地面都流到我身上了。

看我沒有責怪的意思，小狐狸高興地笑了。

「真沒有什麼要說的了？」我不屈不撓地問

「你想——」小狐狸想了想，說：「你想吃什麼？」

我大喊一聲：「你笨死了你，沒救了你。」

看小狐狸還沒反應過來，我接著說：「說一句喜歡我就這麼困難嗎？」

小狐狸的胸膛劇烈起伏著，臉上全是驚喜，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說，說什麼？」

我把頭一偏，氣呼呼地說：「好話不說二遍。」

小狐狸輕輕把我的頭扳過來，萬分鄭重地說：「我喜歡你，不，我愛你。」

我得意洋洋地哼了一聲。

小狐狸接著我：「我愛你，不管你對我是什麼感覺，上窮碧落下黃泉，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對你的感覺啊——」看小狐狸豎起耳朵很認真地聽，我故意賣個關子，「我對你的感覺很複雜，恐怕要找回以前的記憶，才能弄得清楚。」這是大實話，有小狐狸在身邊，我覺得很安心，也會覺得幸福，也許這就是喜歡，但是那些忘記的事情，總讓我有些介懷。

即使我並沒有對小狐狸說「喜歡」，小狐狸仍然很開心，一個勁地討好我，「很累嗎？我抱你去溫泉泡澡？」

我惡狠狠地瞪了小狐狸一眼，都是你借題發揮，弄得我全身都疼，特別是那個地方更是疼，還被折騰了一晚上，全身一點勁兒都沒有。

小狐狸不好意思地笑笑，抱著我去溫泉一臉幸福地幫我按摩。小狐狸按摩地不輕不重，溫泉裡熱氣蒸騰，我又一晚上沒有睡好，所以我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雖然我非常累，非常困，但還是不得不醒來，因為肚子實在太餓了，而食物的香味又不斷地誘惑著我。

「快去洗洗，馬上就能吃了。」小狐狸把手上的盤子放在桌子上，吩咐我一句，轉身又出去了。

為了美食，我顧不得身體的酸疼，直奔出去，洗漱完畢，坐在鏡子前面梳理頭髮。

看了看鏡子裡的畫面，我一愣，揉揉眼睛，再看，忽然就大聲叫起來：「不得了了——」

小狐狸飛奔出來，手裡拿著劍，警惕地看著四周，低聲問：「什麼事？」

「快、快、快、快、快看！」我指著鏡子語無倫次。

小狐狸湊過來看了看，好半天才納悶地問：「怎麼了？你還是很漂亮啊。」

我都快要哭出來了，我指著鏡子說：「這是——」

小狐狸先是有點吃驚，然後就了然笑笑，「這不就是你嗎？」

「這明明是小九。」我抖抖索索地指著鏡子，鏡子裡的臉，分明就是在京城街頭上見到的小狐狸的臉。

「小九在這裡？那我去哪裡了？」我可憐兮兮地看著小狐狸。

「你當然在這裡啊。」小狐狸在我旁邊坐下，說：「別著急，有什麼不明白，說給我聽。」

好半天我胸中的不安才平息，我慢慢地說：「我是我，你是你，我們都在？」

「是的。」

「可是為什麼鏡子裡的臉是你的臉？」

「你看看我。」小狐狸把臉湊到我面前說：「認識這張臉嗎？」

「認識。」

「你仔細想想，我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嗎？」

我想了想第一次見到小狐狸的臉，又看了看面前的這張臉，「的確不一樣了。」

不知道從何時起，小狐狸臉上的美麗和青澀已經慢慢地被英俊、成熟和剛毅所代替。

「你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為了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我變成了你的樣子。變成你的樣子是想如果你看到這張臉，會想起我，會主動來找我，或者有人發現和你和我長的一樣，會報告我，我也能找到你。」

「記得。」我點點頭。

「後來我又告訴你，我找到了你，所以就要變回自己的樣子？」

我點點頭。

「為了不讓別人起疑心，我是慢慢地變回來的，你天天看見我，所以沒什麼感覺。」

「哦。」我總算明白了一點，但是還有不明白的，「可是我的封印沒有解，我為什麼會變回去？」

「這個嗎……」小狐狸略一沉思，說：「據我所我，天庭給你的封印只是讓你歷經九世輪回，並沒有讓你改變面貌。你改變面貌的原因，我也不知道，所以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雖然聞到了你身上的氣味，樣子不一樣，我沒敢認你。不過遇見我之後，你的相貌已經慢慢改變了，只是你沒有發現而已。」

看我因為變了樣子有些不適應，小狐狸安慰我說：「以前慢慢變，忽然變得這麼多是有點不習慣，不過反正都要變回來的，早點晚點沒關係，過兩天就能適應了。」

我轉過頭看了看鏡子裡的樣子，原來我很漂亮啊，有點兒陶醉，可是忽然臉色一變，指著鏡子又開始結巴：「可是、可是、這明明、明明是照妖鏡啊！怎麼會出現人像？」

「什麼？」這下子小狐狸也有點奇怪，「照妖鏡？」

「是啊。」我點點頭，「以前裡面明明是一隻粉紅色的小豬。」

「我來看看。」小狐狸湊到鏡子前面一看，鏡子裡面映出一顆毛茸茸的白色狐狸頭。

「你是說裡面是『一隻』小豬？」小狐狸想了好半天忽然問。

小狐狸專門把「一隻」兩個字加重，我當然聽出來了，我說：「當然是『一隻』了，難道是半隻？」

「你過來看。」小狐狸把我拽到鏡子前面，指著鏡子說：「這麼近的距離，照不到全身，你看照妖鏡裡只能看見我的頭，你怎麼會看見一整只的？」

「啊？」我拿起鏡子晃了晃，自言自語道：「難道照妖鏡也生病了？」

小狐狸瞟瞟我，再瞟瞟照妖鏡，說：「我總算明白你為什麼總說自己是豬妖了。」

「你是說以前都是照妖鏡騙我？」

「應該說是你自己騙自己。」小狐狸說：「照妖鏡是你自己的，除了你以外，還有誰能動手腳？」

我幹嘛要在照妖鏡上做手腳呢？我到底是豬妖還是神仙，還是凡人，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餓了吧，去吃飯吧。」小狐狸拉著我去吃飯。

看到一大桌美食，剛剛的問題被我拋到了九霄雲外。吃完了飯，我拍著脹鼓鼓的肚子，窩在椅子上直打飽嗝。

「千景，千景——」一個毛茸茸的小球像招魂一樣，由遠而近地慢慢飄過來，經過我的身邊略微停了一下，喊了兩聲，又往盤絲洞的其他地方飄去。

我盯著小球，仔細地想了一下，確信自己沒有這樣的東西。

一陣疾風刮過，小毛球被小狐狸捏在了手上。

被小狐狸捏在手上，小毛球忽然改變了語氣和語調，大聲喊：「千景，如果不想你家小狐狸折損一千年的道行，就給我出來。」

「你認識他？」小狐狸問。

「千景是誰？」我同時問。

「你不就是千景嗎？」

「啊——」我大叫一聲，「原來我也有名字啊。」

我高興地直轉圈圈，困擾我很久的問題終於解決了，我也有名字了。我沉浸在有名字的歡樂中，小狐狸一臉無奈地看著我，完全被我們忽略的小毛球忽然大聲喊：「千景，你再不出來，小白就死硬了。」

小白很久沒有消息了，所以一聽到「小白」，我和小狐狸一起往外洞外跑。

盤絲洞外的大石頭上，坐著一個清秀的小道士。我和小狐狸對視一下，然後一起搖搖頭，不認識。

乾坤無敵大八卦圖忽然從盤絲洞裡沖出來，一個卷軸從清秀道士的懷裡飛出來，兩幅圖懸在空中轉了好多個圈，然後親熱地飄到一邊，默默地以文字聊天。

看到那幅圖，我終於想起來他是誰了。他就是當日在景王府裡一把白鬍子還對我「俏皮」地眨眼睛的牛鼻子道士。我打了一個哆嗦，慢慢溜到小狐狸的身後，我剛剛吃過飯，不要讓我噁心地吐出來。

那道士走過來，伸手想拽住我，小狐狸一把抓住他伸過來的手。

道士斜著眼睛看了看小狐狸，說：「他就是你撿的那只小狐狸？」

「你認識我？」我依然藏在小狐狸身後。

「當然。」道士說：「在天庭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也是因為你，我才會被貶到下界的。」

「當時明明是你要和我打賭的。」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這麼一句話，說完之後，我自己都一愣。

清秀道士也一愣：「你……還有記憶？」忽然他搖搖頭，「不可能啊。」他看了看我，忽然拽住小狐狸的領口，低聲吼：「他的頭髮是怎麼回事？你又對他做那種事情了對不對？」

我把頭髮拽過來一看，黑髮中夾著幾縷銀絲。我的臉有點紅，那天晚上，在攀到最高峰的時候，頭髮曾一度變成銀色，後來又慢慢變成了黑色，現在還沒有完全變回來。

「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小狐狸沒多解釋，只是冷冷地回應。

道士氣憤地說：「我是他朋友。」

「我是他愛人。」小狐狸分毫不讓。

我站在一旁看他們兩個人爭鋒相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小白到底怎麼了？」

清秀道士放下手，全身的力氣好像忽然就沒有了，他頹然坐下，空氣中漸漸彌漫起一種傷感，好久之後他才說：「他死了。」

「死……了？」眼睛有點酸酸的，身上覺得有些冷，小白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現在他卻死了。溫暖從手上傳過來，小狐狸握住了我的手。

「他怎麼死的？」小狐狸握著我的手，有了溫暖，我才繼續問。

清秀道士垂著頭，過了一會兒，用手抹了抹眼睛，才說：「我怎麼知道那個時候他會突然沖出來幫我擋，我們、我們明明已經鬧翻了。」清秀道士又抹了抹眼睛，慢慢說起整件事情。

清秀道士是被貶下界的神仙，保留了一些法力，投胎之後在一家道觀修行，平時以趨魔降妖為生，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了小白，後來兩人鬧翻了，清秀道士去收服一個很厲害的妖精，小白替他擋了致命一擊。

他說得很簡單，但我覺得事情應該還有內幕，靈光一現，我偷偷地招了招手，地上的蔓藤飛速生長，綁住清秀道士的四肢，把他吊了起來。

「你幹什麼？」道士大聲嚷嚷，拼命地扭動身體，可是藤蔓越纏越緊。

「小九，你把他的上衣脫了。」 這道士雖然有法力，但仍然是個凡人，絕對掙不開這藤蔓。

「你要幹什麼？」見小狐狸走過去，道士著急了，「你、你別過來。」

小狐狸走過去，拍了他一下，說：「想救小白就老實點兒。」 說著，小狐狸「嘶啦」一下就撕開了他的衣服。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道士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

小狐狸小聲說：「現在只有他能救小白，你乖乖地讓他擺佈，等他出完氣，一定會想辦法救小白的。」

聽小狐狸這麼一說，道士不怎麼掙扎了，只是仍然用很警惕的眼神看著我。

我走過去，指著道士的背，對小狐狸說：「他就是小白要報仇的人？」

小狐狸托著下巴看著道士背上那條蜿蜒的蛇形胎記，說：「應該是吧。」

「小白要報仇，就是要殺他，可是為什麼他活著，小白死了？」這裡面的原因我怎麼也想不明白。

「唉，你和小白之間到底怎麼回事，你要不說清楚我把你拔光了掛在這裡晾一晚上。」我皺著眉頭說。

「我才最莫名其妙呢！「道士惱羞成怒地喊：「我怎麼知道妖精們都是怎麼想的，我現在是一個凡人，對於神仙的記憶只有一點，對於上輩子的事情更是一點記憶都沒有。他一會兒說是要報恩，一會兒說是要報仇，一會兒說是上輩子的事，一會兒又說是這輩子的事，一會兒說喜歡我，一會兒又說恨我，我還沒想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他就幫我擋了一爪死了。他死了一了百了了，留我一個人在這裡，一閉上眼睛就夢見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除了來找你，我還能怎麼做？」

道士把我說得一愣一愣的，我看看小狐狸，他也是似懂非懂的。我揮一揮手，撤掉了蔓藤，問道士：「小白的屍體在哪裡？」我停一下接著說：「你剛剛說得小九的一千年的道行是什麼意思？」

道士檢起地上的衣服，從裡面摸出一個小牌子扔給我，說：「這是陰間的門牌，有了這個，那只狐狸進入陰間就不需要折損一千年的道行了。」

「去陰間？」

「誅仙台在陰間，你要取回當日被剔去的仙骨，解開封印就必須去陰間，要帶回小白的魂魄也需要去陰間。」道士說。

「去陰間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不用小九跟著去。」去陰間旅行是很危險的，要魂魄離體，對於妖精來說，還要用一千年的道行做門票，而且如果不能在規定的時間裡回來，留在陽間的肉體會腐爛，就會死。即使小狐狸是九尾狐，即使有了門牌，仍然很危險，所以我要一個人去。

「你一個人？」道士嗤笑一聲，「別忘了，你現在雖然有一點點法力，但是和我一樣是凡胎肉體，到了陰間，連望鄉台都到不了。」

一直沉默的小狐狸這時候開口了，「你在小白身上做了什麼，可以留住他的一魂一魄？」

妖精和人一樣，都有三魂七魄，死了以後，魂魄都要去陰間向閻王爺報導，領了今生的獎懲，喝了孟婆湯，才能繼續轉世投胎。

殘留一魂一魄的肉體可以保持很長時間不腐爛。失了一魂一魄的魂魄無法通過望川，會滯留在那裡，或者跌入望川被溶解，或者被陰間猛獸吃掉，或者被陰間垃圾回收站回收，重組成新的魂魄，或者被銷毀。

魂魄滯留望川沒有到達閻王殿的這段時間，如果被帶回陽間，得到一魂一魄成為完整的魂魄，就可以回到肉體，重新活過來。

所以說，保留一魂一魄是到陰間作短途旅行的最好辦法。不過，能讓一魂一魄留在肉體裡，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不知道這道士是怎麼做到的？

道士的臉色很豐富，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會兒綠一會兒黑，和彩虹有的一比。

看道士這樣，小狐狸彷佛明白了點兒什麼，點了點頭繼續問：「你還能把他的魂魄留多久？」

我左看看小狐狸，右看看道士，為什麼我不明白？

「已經過了五天，還能堅持十天。」

「給我們兩天時間做準備。」小狐狸略一計算，給出了一個時間。

道士點點頭，「兩天后我來找你們，一起出發。」

「你也要去盜仙骨？」我總算能插上一句話了。

「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被剔仙骨。」道士歎口氣，接著說：「他救了我，我要去看看他，即使救不了他，我也要問個清楚。」

道士轉身欲走，我喊住他：「喂，牛鼻子道士，你的八卦圖。」

「我不叫牛鼻子道士，我叫文雯。」道士冷哼一聲，接著說：「那幅圖本來就是你的，現在物歸原主。」

說著，那幅畫飄到我的眼前，略露羞澀，顯出一行字：「主人您好。」

「你好。」我禮貌的回答。

「我叫板磚。」

我嘴角略一抽搐，這個名字好詭異，但是依舊彬彬有禮地回答：「我叫千景。」

乾坤無敵大八卦圖奔到我的眼前，上面寫了一行字：「別被他的外表騙了，他根本就是一暴力板磚。」

板磚轉過去，在空中翻了幾個圈，一個漂亮的擺尾，大八卦圖就飛了出好遠，掛在了樹杈上。板磚轉過來，依舊羞澀地說：「讓您見笑了。」

「沒，呵呵呵呵。」我傻笑兩聲，板磚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送走了道士，我和小狐狸開始做準備。我把我的寶貝全部找出來，一件一件地挑出有用的東西，包了兩個大包袱。

小狐狸在一旁，把我的包袱打開，把裡面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還一邊說：「這個鍋不用拿，到了陰間，沒有地方可以煮東西。」

「這不是普通的鍋，這是可以增加飯菜鮮味，可以保溫、保鮮、保冷的鍋。」我為我的寶貝鍋平反。

「那也是鍋。」小狐狸又拿出一樣，「這玉石床也不用拿了。」

「可是沒有床，去了陰間睡哪裡啊？」

「在那裡沒有時間睡，如果你睡著了，我抱著你，背著你。」小狐狸歎口氣。

「石化飯團也不用了，陰間的妖獸只吃魂魄，不吃陽間的東西。」小狐狸又扔出一樣。

「這個一定要帶著。」看小狐狸又要往出扔東西，我說：「這把寶劍是給你的，可以增加你的妖力。」

小狐狸翻來覆去看了看，讚賞地說：「好。」然後把寶劍收了起來。

「這個帶著。」小狐狸總算挑出有用的東西了，「這件天蠶絲衣服你要穿上，這樣就不會受傷了。」

「嘿嘿，我有兩件，一人一件。」我傻笑著說。

「好。」小狐狸點點頭，看著手中的另一件東西說：「這是什麼？」

「柳葉瓶。」 我回答：「是用觀音大士手中的柳葉編成的瓶子，可以保存魂魄。」

「保存魂魄……」小狐狸問：「你是覺得小白的魂魄我們抓不回來嗎？」

「除了小白，還有那個蚊子道士。」　我撓撓頭說：「他的身上有一股惡寒之氣，是魂飛魄散的前兆。」

「魂飛魄散？那不是永世不得超生嗎？」

「我希望不是。」　我歎口氣接著說：「我仔細想了想，小白本來是要殺道士的，可是反而救了他，是不是也是因為察覺到了他要魂飛魄散了。」

「怎麼會魂飛魄散呢？」

「原因很多，魂魄受傷太重，觸犯天條，天人五衰都有可能。」我繼續歎氣　說：「反正這個瓶子也不大，帶上吧。」

「也好。」小狐狸收好柳葉瓶，從另一堆不要的東西裡翻出一個小瓶子，說：「這個東西一定要帶上。」

「這是……種子？」難道到了陰間餓了要現種東西？

小狐狸笑笑，寵溺地說：「小笨蛋，到現在你還沒有發現自己的能力嗎？」

「我的能力？」

「你一直都在用的能力。」小狐狸說：「只要想種，你就可以種出人蔘，你可以操縱松果，可以讓乾枯的藤蔓瘋長，這就是你的能力啊。」

「操縱植物？」

「是啊。」小狐狸笑著說：「連你的兵器都是植物異化的。」

「兵器？」我什麼時候用過兵器的？

斜裡插進來兩幅圖，八卦圖在前，板磚在後。

「你們有陰間的地圖嗎？知道怎麼去忘川嗎？知道哪裡有可以吃的東西嗎？」八卦圖一臉的獻媚。

「你知道？」一聽有吃的東西，我連忙問。

「嘿嘿。」八卦圖笑得不懷好意，「帶著我，就可以知道一切。」

「小九，小九，帶著它。」我扯著小狐狸的袖子要求。

「我可以幫你帶上玉石床和保鮮鍋。」板磚先面朝我寫，看我一臉笑意，又轉過去朝著小狐狸寫：「危險的時候可以把他收進我的身體裡保護他。」

小狐狸斜著眼睛看了看八卦圖和板磚，冷冷地說：「你們的目的我都知道，希望你們到了那邊不要太過分。」

小狐狸幹嘛說的那麼神神秘秘的，他們的目的我也知道，八卦圖自從知道要去陰間，老早就修養好了眼睛，打算去了好好收集八卦，至於板磚，和八卦圖分開了那麼久當然要形影不離了。

「收拾好東西我們就去京城。」小狐狸拉著我說。

「去吃好吃的東西嗎？」我興奮地喊。

小狐狸又歎氣，「先去一趟皇宮拿點東西，然後再回王府讓你大吃一頓。」

「好啊！」我拉著小狐狸，說：「快走快走。」

 

是夜，我和小狐狸趴在皇宮的圍牆上。

我小聲地問：「我們為什麼不駕雲或者騎飛馬直接飛到皇上睡的地方？」好歹小狐狸是九尾狐，我也有會飛的飛馬，有必要像兩個毛賊一樣趴在牆頭上嗎？

「皇上是真龍天子，有神明庇佑，皇宮是聖地，也有神明守護，怎麼能讓妖精隨意進出呢？」小狐狸扁扁嘴：「你的飛馬更不用說了，一邊飛一邊四蹄冒火，動靜大的就像放鞭炮，剛進皇宮就會被射成馬蜂窩。」

說到飛馬，我訕訕笑笑，就是因為它那個樣子，我才從來不騎的。

小狐狸背著我在城牆和屋頂上飛奔，我仰著頭看天，天空中一輪圓月，已經是八月十五了。

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我和小白坐在盤絲洞外，吃著「四遠香」的月餅，喝著「清泉居」的桂花釀，今年中秋，我找到了愛我的小狐狸，小白卻已經死了。世事無常，我忽然就有些傷感。

「到了。」小狐狸放下我，推開了面前的門。

屋子裡的人還沒有睡，在搖曳的燭光下工作，聽見開門聲，頭也不抬就說：「東西放下就出去吧。」

「大哥，該休息了。」小狐狸輕聲說。

「是你！」皇上猛然一抬頭，露出驚喜的表情，「你們真得來的？」

「是。」小狐狸往前走了幾步，「不過我們是來問你借一樣東西的。」

「來了就好。」皇上很高興，連忙招呼我們坐。

「不必了，我們馬上就要走。」

「你們想借什麼？」

「你的幾滴血。」

「幾滴血？」皇上有些不解，「用來幹什麼？」

「解開他的封印需要真龍天子的血。」小狐狸指了指我。

「你好嗎？」皇上看著我，溫和地笑著說。

「挺好的。」

皇上盯著我看，看得很專注，好像我臉上有朵花一樣，過了好久他才說：「過來取吧。」

我走過去，拿著一根金針，對皇上說：「一點兒都不疼，一下就好。」小狐狸是妖精，去真龍天子血的事情不能讓他做。

「取吧。」皇上伸出手。

我輕輕在他的手指上紮了一下，擠出幾滴血到瓶子裡，說完了謝謝，正要離開的時候，皇上忽然抓住了我的手。他抓了很久，才說：「有時間來看看我。」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

他的手很乾燥，也很溫暖，我恍然間記起，某一天我跌落到河裡，救起我的手也這麼溫暖。多年以後，他已經鶴髮雞皮，但他握著我的手的手，仍然像現在一樣乾燥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