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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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9 下午 7:39 #2600努力的作家觀眾
七
手……在抖。
手中的刀,也在抖。
刀前的屏風,微微抖動。
我站在那裡,卻僵硬的無法動彈。
黑暗中,漸漸響起了一絲笑聲,譏誚的、諷刺的、嘲弄的、同情的……那笑聲如同從地下鑽出來一樣,一絲絲的,陰森可怖。
「下不了手……是吧?」笑聲中他說,「嗤——」的亮起一抹清冷的光,是他手中的火摺子,湊到我的面前,閃爍的冷光扭曲著他蒼白的臉。
在冷光中,我看見他左臉那個被我在最後一刻移開刀而劃出的傷口,兩寸來長,幽幽的血,流滿了他的左臉,滲入金黃的龍袍。
他笑著,晃動著手裡的火光,點燃了最近的油燈。
「你殺不了我的,瑞雪。」他笑著,靠近我的懷裡,雙手抱住我的脖子,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你不忍心……」他笑著,曖昧的在我耳邊呢喃,「你愛上我了,瑞雪。你的刀,從來不會殺親人。」
我僵硬的低頭,看著他的肩膀,手鬆開了刀。
刀,「當」的跌落在地上,晃蕩了兩下,不動了。
他大笑起來:「瑞雪呀,你真是從來沒讓我失望過呢。」
殺不了他。
我根本下不了手。
我知道的。在戰場上,我不管對方是誰,揮刀就可以殺人。然而對他,我根本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
喉嚨裡的腥甜反了上來,我捂住嘴,推開他。
「為什麼……」我咳嗽著問他,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讓我愛上你,讓我為你效命,卻又讓我恨你讓我殺不了你。
胸口空虛的厲害,一分分的痛苦都酸澀到茫然。
抬手擦去眼前的模糊,才知道自己真的哭了,還和了血,是他的血。
「呵呵……」他依舊在笑,慢慢用白帕擦去臉上的血。「那天,在雪地裡看到你的時候,見你瘦弱的身體挺直,眼神堅毅,卻又軟弱。我就知道,你是可以被用得很順利的人。幫我除去王位路途上最大的障礙,幫我穩固江山,幫我平定疆界……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都不懂麼?犧牲了四條人命,卻換來一個繁華盛世,難道不值得?」
那是我的親人,我的家人啊!!!
我捂住嘴,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手裡一片溫熱,湊到眼前,竟然是一口血沫。
「瑞雪還不明白?」他輕聲問我,抬手撫摸著我的臉龐,「我是你的君,而你是我的臣啊。」
你是君,我是臣……
……
你是君我是臣!
所以你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死。
要我生不如死,我便痛苦反側?
「別碰我!」我厲聲叫了起來,猛摔開他的手。
他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笑了兩聲:「好,既然你都聽明白了。朕就來和你算算帳。你身為平南軍主帥,率領十萬大軍,不但妄殺有功將士,而且擅離職守,私自進京。你可知道這是什麼罪過?」
我看他,道:「陛下是君,你要我怎麼,我又能怎麼?你殺了我,讓我和家人一同做伴,待黃泉路上,遇見勾魂無常也好交待。」
「你死了,就不管你妻兒了?」他說。
我身體頓時繃緊:「你把他們怎麼了?」
「當然沒有什麼。」他嘿嘿笑著,「當年不能留你家人活口,是為了阻止你走。如今饒他們不死,也是阻止你走。」
我抬頭,看他的眼睛,冰冷的不帶一絲人氣,心裡一顫。
渾身似乎在冰中浸泡過一般。
我該怎麼辦?
問他究竟有沒有愛過我,太過多餘。仇人分明在眼前我都無法下手,懦弱的我,還期望他的愛情麼?
這麼多年風風雨雨,他時而調笑時而嬉鬧,都是假的麼?虛情假意對我,見我迷醉,他心裡是不是嘲笑我的愚蠢?
我究竟是,究竟是在想什麼?!
反手扇了自己一記耳光。
「啪!」
清醒了一點。
漸漸看清眼前一切。
那個人,並不是我腦海裡的趙晨曦,他從一開始就不是。他、他沒有心。
我長長喘了口氣,閉上眼睛,揪心痛了起來。然而我有啊……
「你清楚了沒有?!」他問我。
坐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原來並不是我所以為的人。
「清楚了沒有!」他提高聲音問我,「朕問你。」
是……「朕」字,不是「我」字。
我移開視線,看到地上那把柳葉刀。心中又是一驚,我不會用刀,身體單薄,力量太軟,並不會用刀……卻用了這麼多年。殺人的刀,殺人的我。
「你要我做什麼?」我抬頭問他。
「立即離開京城,到你該去的位置上!朕這次念在你多年忠心的分上不予追究!」他說的寬宏大量。我心裡一片黯然,以前,我肯定信了他的話。然而現在我知道,並不是那麼簡單。
近墨說:功高震主。
我的威脅已經到了這麼大的地步麼?
然而,棄之不用,又覺得可惜。
逼我看清楚事實,逼我恨他,卻又無可奈何。
逼我在他手掌中奮力掙扎。
近墨說:你逃不出他的手掌。
我突兀的笑了一聲:「呵……」我明白了,明白的清清楚楚、徹底透徹。
我鞠躬,拾起冷刀,轉身出門。
回眸一瞬,再看了他一眼。
大殿臺階上,早晨陽光剛剛撲撒。我在那白玉欄杆前稍微站立。
他若真眺望,可是嘴含笑卻嘲諷我的無能?
再去摸那欄杆,冰涼直入心底,冷得我發顫。
抬頭去看,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晨曦仍在……
然而,瑞雪何處尋?
胸口翻江倒海的痛苦起來,捂著那裡,彎下腰,剛剛咳嗽了一聲,「噗——」地滿嘴酸澀,一口黑血吐了出來。
昏倒前,我看見,白玉欄杆上血痕斑斑,如同雪中梅花,陽光反射上去,是一片悲慘的紅金色……
你不知道麼……
什麼?
那天,我看見你……
你說什麼?
我便,我便喜歡上你了。
誰在說?
那天大雪剛過,瑞雪一尺多厚,我從宮裡請安回來……依然沒有見到自己的母妃……
那天……是哪天?
我走下臺階就看到了你。瑞雪呵,你單薄的身體在瑟瑟發抖,我見你咬著嘴唇,眼睛因為臉太瘦的原因,大的嚇人。明明是孩子,卻裝出老沈的氣息,瑞雪……你可知道,我便愛上了你。
誰愛上誰?誰在說什麼?
在說什麼……在……
愛你。瑞雪,你不知道我多愛你,多麼不安,多麼心疼……瑞雪,我又是多麼的厭惡你。你……知道麼?
在說著……對我說什麼?
誰?!
「啊……」我歎息一般的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一滴淚水。從我的臉上方滴下來。
冰涼的讓我一驚。然而黑暗中的夢寐瞬間又把我拉了回去。
「將軍。」
我再次從黑暗中醒過來,沒有睜開的眼睛前一片暗紅色。
我開口想講話,卻爆發出一串劇烈的咳嗽,身體立即被人抱住,聽見叫我的聲音:「將軍,將軍……」聲音在哭泣。
我勉強的睜開眼睛,分辨了好久,暈沉沉的腦袋才知道抱著我的人是誰。
「藍鈴……」我勉強笑了笑,咳嗽著。
「你醒了,醒了將軍。」她眨著眼淚笑著,擦著眼角,「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這裡是——」
「將軍府啊,臥室裡。」
她說,「那天你被送回來的時候,讓我好害怕。咳著血,不停的咳嗽。」
我回來了麼?
他不是讓我立刻離開京城嗎?
我掙扎著坐起來。
「御醫看過了,說是急火攻心。要小心調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沒有出聲。什麼時候走?
現在醒了,是不是要立即離開?
「大家都擔心你呀,將軍!」她見我不說話,急了起來,「小福和皇上吵了起來,要不是有張叔攔著,她就直接和皇上打起來了——」
「你說什麼?小福和皇上?」我愣了一下,抬頭問她,「趙……皇上過來過嗎?」
她點頭:「那天是皇上親自送你回來的。你發燒的時候很不安穩,他在你身邊還小聲的說了一會兒的話。」
瑞雪……
我一震。
昏迷的時候,有人在呼喚我。
是他嗎?
我揉著太陽穴,說了什麼不清楚了,卻一定是在叫我。
「將軍!」
我回神,怔怔看著她。
她卻低頭去撫摸被子:「皇上和你的關係,我一早就知道了。到底……這次出了什麼事情?」
我一僵,歎息。
「他殺了我全家,我本應該殺了他。卻下不了手。」我舉起雙手,「怎麼也下不了手……」
「為什麼呢?」她問我。
為什麼呢……
「我……」我閉上眼睛,苦笑,「我愛上他了。」
「不論他是否真的欺騙我,然而我愛上他了。所以我軟弱了,我不忍心了。我的刀看出去的時候,砍錯了方向。我放過了他。……」
阿爹的眼睛依然沒有合上。
弟妹的恐懼還扭曲在臉上。
我卻懦弱的……退縮了。
「為什麼愛上他呢?」
「我不知道。」
她沉默了一下,突然抱著我,嚇了我一跳。
「藍鈴?」
「將軍為什麼不哭出來?」肩膀上有濕潤的溫度,她在哭。
「哭不出來。」
她聽我說完,猛地放聲哭起來,卻又壓抑著,細細抽泣。每一聲,都哭在我的心上。我無法,只有抱著她柔軟的身體,讓她小聲代流盡淚水。
津澤九年初。
蠻族降服。
朝廷卻下了一紙文書。
十萬大軍班師山西,兩萬人鎮壓流寇匪霸,其餘八萬駐守長城沿線。抵禦外地。
就算許多人驚訝。
然而我知道那幾乎是必然的結果。他既然趕我出京城,就不曾想過讓我回去。手裡掌握著我妻子兒子的性命,也不用擔心我有叛逆之心。
邊關嚴寒,士兵們苦不堪言。
來過一次,如今要長年在此守候……軍心騷動,然而我卻無可奈何。
我多年來行兵打仗的經驗在平日空閒的時候,一點一滴的編繪成冊,發送給將士。外族蒙古多年來的彪悍經驗讓他們有一套相當純屬的征戰方法。
我每日所作就是在帳中思索,訓練軍士。
集中兵力打殲滅戰,每戰僅攻一、二要害目標,避免兩面作戰,力求全殲敵人。
濁墨去寫,細心去想……
分進合擊、迂回包圍、穿插滲透、閃擊奔襲、連續突擊、跟蹤窮追。
是半生的經驗,卻也是廝殺後的盈餘……
小隊輪番衝擊,激敵進攻,爾後以主力投入戰鬥,兩翼小隊速合為密集隊形,向心突擊。
時光如同佛前光輪,轉眼飛逝……
對設防城寨,先破壞面,再奪點,以燒殺摧毀城寨四周鄉鎮,再迫其投降。如不降,則以火攻、水攻、地道及集中炮兵轟擊強攻進行圍困。
直到……三年後,那場小雪之後。
「將軍!」
我正在帳內烤火,喝著溫好的羊角子酒,就聽見外面副官的聲音。
「進來吧。」讓那火撩的感覺刺激的咳嗽起來,我說。
「京城有信使過來。」他說,然而臉色有些不自然。
「哦?」
「是……先遣使……」他低頭。
先遣使?
「是欽差?」
「不是……」他還說完,外面響起了號角。
「從一品將軍單瑞雪出帳接旨——!」
我站起來,手裡的牛皮袋子鬆開,流出一些酒。快步走出去,跪在雪地上……我可以感覺到雪迅速的在我雙膝下融化。
「單瑞雪接旨。吾皇……」我咳嗽了起來,那樣虛情假意的話,我說不出口。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單瑞雪自朕登基以來,忠心拳拳,多年征戰在外,多有勞累……」有些話我沒聽清楚,卻聽到了最重要的一句:「令一品將軍隨方暫代單瑞雪主帥之位。單瑞雪臨旨進京,分擔朕之憂慮為上。欽此!」
先遣使的尾音托的老長,讓我不舒服的打了個寒顫。
終於可以回去了麼?
他花了三年的時間在朝廷百姓中抹去我的名字之後……我回去了,會有什麼樣淒涼的下場?
我不知道。
嘴角緩緩翹起嘲笑的角度……
走的時候,那新科武魁隨方攔我。
「將軍,不要回去。」
我低頭不語。
「將軍難道不知道聖上早有去你之心麼?您就是皇上喉嚨裡那根刺啊。」
「我不回去,又能如何?」我問他。。
「逃。」
「逃又如何?」我又問他。
「逃可活。」
「活又如何?」我再問他。
他一時語塞。
我搖頭輕笑:「萬事萬物,榮生榮減。我又能逃出天地人寰?內人孩子都在京城,我逃了,他們必死。況且……」我不能逃,不可逃,無法逃啊。
我笑著整理行裝,笑著上馬,笑著看眾將領哭送我出邊關。
輕輕鞭打坐下黑馬,讓它小步跑起,落拉下一串滾滾黃沙,彌漫在身後。行軍十載來時孤單,去也孤單。
當時正是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
途中半個多月的路途,我已經聽到了無數的消息。什麼邊關將領聯名上書,彈劾從一品將軍單瑞雪,朝野上下都紛紛號召回應。
又是什麼人挖出單瑞雪早年做過的種種惡行,包括無理打死百姓,圈圍良田作自己的土地,貪污,買官賣官,虛偽逢迎,發展培植單家勢力。
血跡斑斑,罪惡斑斑呢。
這樣的人,該不該死?
連我自己聽到了,都覺得該死。還得判個腰斬的罪行才足以洩憤。
所以皇上震怒。
所以朝野震怒。
所以百姓震怒。
我聽到,只是微笑。
隨口應著茶館酒肆間的人們,點頭,說一句,的確該死。
其實,那樣的結果是我早就料到的。
然而,我在那之前並不相信吧。
對於他,我總是或多或少的有那麼一絲希望和期盼。盼他幡然悔悟,盼他只是與我開玩笑,也盼這十多年的光陰都只是夢。
然而不是。
所以我才一次又一次被他傷得體無全膚,鮮血淋漓。
我才知道,自己原來也是那種頭破血流也不肯回頭一次的癡兒。
癡兒,癡兒,調笑玩笑的二字,誰知道其中包含多少辛酸苦澀?
將軍府內一片寂靜。
屋內燃起燈火,不時有劈里啪啦的炸油聲發出。
藍鈴輕輕幫我穿起朝服,束起我發。
她憂心忡忡地抬頭看我,我裝作沒看到,去整理袖口。
「將軍……」
「嗯?」
「你……還是不要去了吧。」
我回來十天左右,皇上都沒有召我進宮,等到現在才讓我進去。恐怕什麼都塵埃落定了。
我笑了笑,「遲了。」
「可是……」
「我只能保你們三人了。」
「將軍!」她叫了起來。我轉頭去看她,僵了一下。
「你怎麼哭了。」
她抬頭看我,淚水沿著面頰緩緩滑落,眼睛裡似是絕望又是後悔。
我歎息一聲,抬頭擦了她的淚。
「是我無能,又要讓你們母子三人受苦。」
「將軍……你不要這麼說……」她聲音哽咽,抓住我的手,捏的緊緊,「你要保重,你一定要保重。什麼都好,活著回來就好。就是委曲求全也好,活著我便安心了。」
我心裡一顫,強笑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這一去,是去多來少,死多生少啊……
依然是那殿,依然是陽光滿照,依然有熏香暖爐,然而為什麼覺得世間是凝固的血塊?自己快要被傾吞了下去,連骨頭都不剩?
殿內無人。
只有他靜靜坐在龍椅上,在龍椅臺階的下方,放了一張桌一把椅一壺酒……
我看到那酒,心就漸漸沈了下去,連聲音都聽不見了。
他笑著看我,一如既往地乾淨俐落,我卻不敢看他,害怕看了,就再也找不回自己的平靜。
「坐。」他簡短的開口。
我坐下。
「你想必也明白朕的意思了。」
我自然明白。
「然而,你也曾為朕登基為朕護國立下汗馬功勞,朕考慮再三,決定饒你不死。」
這和讓我死有什麼不同?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我沉默了很久,然後緩緩開口:「皇上想必把臣的罪證都弄完備了。臣就算有什麼可以辯駁,肯定都在您預料之內。」
他笑:「那是當然。」
「臣……」我不禁苦笑,暗暗責駡自己還在給他找可以開拓的藉口,給他找可以傷害自己的藉口,然而卻不得不問,「臣想問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對待臣……」為什麼呢?就算是棋子也好,是工具也好,也不用這麼費盡心機,這麼作弄我在掌骨之間吧?
「這是你的要求?」
「請皇上成全。」
他移動了一下身體,閉上眼睛,突然歎息了一下,然後道:「好,我就告訴你。」
「我的母親,原本只是一個宮女。是一個很難和皇上見面的宮女。那樣的人,總是受到冷落和漠視。她也幻想過有一天皇上會看上自己,會臨幸自己,會恩寵自己,然後過去了一年又一年,她才知道自己錯了。她只看見偶爾有宮女得到皇上的眷戀,然而很快就消失在陰森的後宮。沒有誰能夠在這裡待得長久。也沒有誰真正得到過皇上的心。她放棄了。安心做一個宮女。
「第五年的時候,她在殿前打掃庭院,聽見喧鬧和高興的笑聲,是大臣們的。於是她躲了起來。她在紅漆的柱子後面看過去的時候,看見了大臣們簇擁著的那個人。剛剛凱旋歸來的將軍,融安三年的武狀元,單秉峰!也就是你的祖父。」
他冷冷的笑了一聲,看到我詫異的表情,繼續說下去:「她對那個人一見鍾情。然後發現那個人對她也有好感。兩個人迅速的親近了起來。做了無數次苟合的事情。我的母親陶醉在那樣糜爛和禁忌的關係當中,自願把自己給了一個大了她二十歲的男人。」
「有一天,那人問她,如果他可以讓她成為皇上的妃子她幹不幹。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告訴她,他被同朝為臣的人們排擠,想要一個得力的,可以在皇上身邊說上話來的人。於是我的母親就愚蠢的聽信了單秉峰的話。成為了皇帝第十六個妃子。第二年,生下了我。
「她幫助單秉峰竊取朝廷機密,幫助單秉峰探聽皇上的意圖,讓單秉峰一黨在朝廷內呼風喚雨還不知道自己讓他利用了。終於到了單家落敗的時候,單秉峰才狠狠地把母親拋棄。
「你覺得那樣激烈的女人會有什麼表現?」他冷笑著問我。「她恨死那個男人了。她發誓要找那個男人報仇,雖然單秉峰已經死了,沒關係,他還有子女還後後代!遲早有一天她會讓單秉峰知道被人欺騙的滋味,會讓單家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她瘋了。」
他笑了起來,看我,聲音卻冷得讓我發抖:「她因為他,瘋了。」
他的母親又是怎麼樣的人?
因為愛而瘋。
那一刻,必定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才能夠讓她發下那樣怨毒的誓言。
我懂得的,她選擇了報復,而我選擇了逃避。
我壓下心裡的苦澀,抬頭看他:「這是藉口……」
「呵呵呵……」他大聲笑起來,「你想知道原因,不就是找一個可以開脫的藉口麼?可以讓你原諒朕,原諒自己的藉口?朕給你了,瑞雪,朕不需要找藉口。」
我別過頭去,苦澀漸漸在胸膛發酵:「我不明白啊。這麼多年都不明白。騙我,作弄我,利用我,傷害我的家人,看我因為這一切而痛苦,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可曾愛過我?
可曾後悔過?
可曾惋惜、心疼、哭泣……
「為什麼……」他呢喃,突然失神一般,「為什麼……」抬頭,沖我一笑,嫵媚豔麗妖冶的不像人間。
「你不知道麼?」他站起來,緩緩走下寶座。
「你是君,我是臣?」我低頭苦笑。答案是多年都聽過的。
「因為……」他走到我面前,低頭看我,蒼白的手端起那壺酒,輕輕酌了一口,含在嘴裡,「我愛你啊,瑞雪……」彎腰,輕撫上我的唇,低頭吻了過來,頂開我的牙齒,那口帶著他的溫度氣味的千秋醉順著我的喉嚨緩緩流進了我的胸膛。
我愛你,瑞雪。
愛你……
瑞雪。
這水能喝麼?你喂我喝……
這麼瘦小也能來考武舉……
我好想你,瑞雪。
瑞雪,瑞雪,瑞雪……
我無力倒在他的懷裡,胸口燃起一團火。
幽暗的、熱烈的,冰冷的、顫動的,絕望的、嘲弄的,壓抑的、蔓延的……灼傷著我,也燃燒著我。
那火,漸漸刺痛起來,越來越痛,越來越騷動,猶如一條毒蛇,抽取著我身體裡的每一份力氣,每一份毅力,每一份期盼和堅持。
我緩緩閉起眼睛,淚水伴隨著嘴邊流出的血,浸濕了他的龍袍。
愛我麼?
是啊……
真的?
如果,趙晨曦不是皇帝,單瑞雪也不是臣。那該多好?
心死淚幹,無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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