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第六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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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9 上午 12:12 #2157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六章
如意和水翩仙回到神秘的白袤之野,已經快一月了。白袤宗主辟虜只是匆匆見了水翩仙一次,便忙於帶著如意處置族中事物去了。
水翩仙看著如意越來越憔悴,鬢髮風霜,有時整日整夜地練劍,她自然明白這人心裡有極大的苦處。可笑她夫妻二人,只怕一般心事難堪罷。可她自己都是淪落憔悴之人,又能安慰他甚麼呢?不知不覺中,佳期將至。
小庭中花氣溶溶,她對鏡凝妝,但見青鸞鏡裡朱顏如畫,不禁茫然一會。她從小想的,只是和哥哥在一起,後來才知道不對,拼命想躲過這場冤孽。嫁給如意,或者對大家都好。
水翩仙一側頭,看到窗外湛藍的天空,遙遠高峻的雪山在晴明中壯麗著,顯得格外威嚴。據說那是白袤神山,雪山之神的化身。眼看這巨大的家族嚴謹雄厚,想著要這麼待一輩子,只覺心事渺茫。
她心裡想著,淡淡苦笑一下。外頭喜娘催她上轎,水翩仙一橫心,再不想許多,蓋上蓋頭,被喜娘牽入轎中。白袤家族為表示鄭重之意,來的是華麗高大的八抬大轎,裝飾精細。水翩仙看著,心裡卻沒什麼喜氣。
這裡本是白袤家族的聚集地,花轎遊街,其實也就是繞城吹打一圈,做個樣子。水翩仙在轎中被顛簸得昏昏欲睡,忽然聽到一聲歎息,只覺熟悉異常,心知不妙,正要出手,身上一麻,寬敞的大紅喜座靠背後忽然伸出一隻手,一下子制住她。幾乎與此同時,喜座下也伸出一隻手,飛快點了她穴道。
淩風華從下面鑽了出來,對著她微微一笑:「妹子,你哪裡逃得過我。」水翩仙心頭驚急,想說話又被封了啞穴,只能瞪著她。淩風華親了親她怒氣衝衝的眼睛,扭頭低聲道:「趙蒼,剩下的事情你看著辦了。」
趙蒼在靠背後面嗯了一聲,探出臉和水翩仙淡淡打了個招呼。水翩仙但見他面色慘白,瘦得可怕,眼中帶著寒氣,穿的卻是新娘的衣服,不禁心頭一沉。
淩風華又是一笑:「那我們告辭了。」把轎子底輕輕提起一塊木板,帶著水翩仙輕快地滑了出去。他武功高明之極,眾轎夫只是覺得眼前一花,一團黑影閃電般晃過,竟沒看出異樣。那八抬大轎木質極好,原本沉重之極,眾人合力抬轎之下,雖覺得輕了些,也不以為意。
水翩仙被淩風華帶著,飛快沖出白袤鎮,兩人一起騎著大紅馬急奔。她聞到淩風華熟悉的氣息,又覺情怯又是難過,自然明白哥哥打的甚麼主意,心下氣苦,忽然流下兩行淚水。
淩風華手上一濕,知道她在落淚,心裡一痛,解了她穴道,勒馬道:「淩波,淩波……」只是叫著她的名字,也不說甚麼,聲音又是熱情又是淒涼。水翩仙聽著他這麼呼喊,心下甚是難忍,咬牙道:「這算什麼……我們一母同胞,這樣不成的……哥哥……」說到後來,聲音忍不住發抖了。
淩風華顫聲道:「我知道不對,淩波,我不亂來,你讓我看著你,只是看著你……成不成?沒有你,我過不下去。」水翩仙聽著這句,忽然想起如意曾經在醉夢中不斷呼喊著「阿佛」,神情痛苦如狂,心想:「哥哥的苦處,或者也是一樣罷?」她心頭慢慢酸軟,看著淩風華含淚的面容,忽然歎了口氣,低聲道:「哥哥……」緩緩伸手,用大紅衣袖擦去他臉上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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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默默燃燒,趙蒼靜靜候在喜床上,等著如意應酬完賓客回來。
陌生的地方,奇怪的裝扮,等待的卻是他心愛一生的人。淬毒的匕首緊緊扣在手心,和他的體溫一樣冰寒。
心事悄悄,想著第一次見到如意,那時候如意是個粉妝玉琢的少年,只是一笑,卻打動了他的心。他只是一個令人害怕的血魔,如意卻那麼毫無保留地喜歡他。那是他生命裡最初的快樂罷?
悄悄喜歡,悄悄跟著,寧可為如意犯下一次又一次的罪孽,可不能不動心。心便是磨折萬千次,總也不肯成灰,一點微薄的希望便可以鼓舞起來,何況經歷了那麼多的甜蜜。只沒想到,最後還是虛空了。如意……不肯和他一生一世的。
是了,如意那麼剛正的人,要做大俠的,他只是一個畜生不如的罪孽,是如意恨不得割捨的恥辱往事罷?可要他如何割捨呢?
趙蒼靜靜一笑,對著虛空歎息:「如意,你能舍,我卻不能。我們的誓言,你還記得麼?」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心頭一陣狂跳,知道是如意來了,不禁摸了摸扣在指尖的匕首,心裡烈焰和寒冰忽然一起灼痛起來。
如意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看到新娘子蓋著蓋頭,看不到容貌,只覺身形窈窕修長,露在衣袖外的一點點指尖晶瑩如玉,泛著微微的粉紅,非常美麗。
他心頭一動,忽然想起了童年在雲海中看到的場面,淡淡微笑了。再一細看,如意注意到她指尖上隱隱的寒光,知道她手上藏著短匕首。
忽然之間,他明白了這新娘是誰。
猶記桃李三月,花飛漫天,春風吹起那人臉上蒙面巾,現出玉白色的下巴和淡紅的嘴,那人忙用手去按蒙面巾,手指竟然也是晶瑩美麗的淡紅色。那情形很是嬌艶。臨別時候,那人在花樹下淡淡一笑,清新俊逸,一如梨花初放,一下子讓自己看得發呆。
今日和自己拜堂的新娘,原來是他。原來,那就是自己的命運。
如意一笑,長久以來分崩一般的心忽然有了些甜蜜之意,他靜靜想了一陣,直到新娘有些不耐煩地微微動了一下。
如意歎息一聲,笑盈盈地去揭開她的蓋頭,就這麼慢慢挑起半邊蓋頭,現出新娘精緻的下巴,膚色雪白中透著淡紅,嘴唇嬌紅一抹,輪廓秀麗,微微抿著,顯得有些冷酷。就這個樣子,已經美得驚世駭俗。
「你若娶了妻子,我便殺了你。」春風中的誓約,依稀在耳邊。
童年最恐懼的事情就在眼前,如意心裡卻是一片平靜,忽然有些憐惜眼前人的清瘦了,這人吃了多少辛苦,才潛入神秘的白袤府邸呢?他的多情又狠毒的哥哥呀!可是……那畢竟是哥哥……所以,不可以。
趙蒼的手簌簌發抖,全身似乎都要焚燒起來,匕首竟然也被捂得燙熱了,耳邊忽然聽到如意的溫柔笑語:「想不到你這麼打扮也很好看。平生不解消魂意,今日消魂我自知。」趙蒼聽著他對新娘調笑,心下一顫,淒苦已極,匕首不動聲色刺出。
如意忽然緊緊抱住了他清瘦的身子,低聲歎息:「哥哥。」臉上現出心滿意足的笑容。趙蒼一震,伶仃的刀光在溶溶燭光下微微閃爍著。
星夜的風透窗而入,雖是中夏,卻帶著淡淡寒氣。院子裡花香更濃,
趙蒼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刀鋒入肉的聲音,就像冰山忽然破裂的低沉響動。刹那間,趙蒼不知道那把匕首刺中的是如意還是自己,不禁整個身子都簌簌發抖起來,就想哀嚎出聲。耳邊似乎有風聲呼嘯,他覺得自己只是一叢衰枯的草,不知道命運的飆風要吹向何方。
如意的身子明顯地震動了一下,反而把趙蒼抱得更緊,用嘴狠狠堵住了他剛出口的慘叫。趙蒼被他悶得幾乎不能呼吸,明顯感到嘴裡多了一股血腥氣,如意眼中的笑意卻清清楚楚映入眼簾。他的擁抱燙熱得像要燃燒起來,臉上微笑卻越來越大。
兩人面對面貼得極近,趙蒼看著如意鎮定得近乎冷酷的臉,明白他是故意受了這一刀。強烈的甜蜜和悲哀一起湧上心頭。他知道這樣會讓匕首刺入更深,忽然驚恐起來,想掙脫這個烈焰一般的擁抱,如意只是笑,並不放開他。
趙蒼心一橫,用分筋錯骨手應付,如意重傷之下其實已經無力,被他硬生生掰開,半靠在床上,卻還是深深地看著他,眼中幽明動盪,不知是歡喜還是痛楚。卻見匕首深深刺入胸膛,大紅喜袍被染成慘澹的紫黑顏色。幸好自己心亂之下偏了少許,沒有正中心口。
趙蒼一陣喜又一陣傷心,忽然極想救活他,卻被如意牢牢拉住了手,笑道:「哥哥,不要驚動別人……我……等了你好久……」他說得兩句,雙目微闔,嘴角血水汩汩而下。
趙蒼見他閉上眼,一陣心驚,叫道:「如意,莫要睡過去。」想用手點他穴道止血,不想雙手顫抖不停,竟不能施為,一發狠,用力晃了晃他的身子。
如意微微睜開眼,低聲道:「我……你吸光我的血吧。每代雪山神族只得一個傳人,這一代,大概是我。神之血脈,不滅不破,可以……治你的寒毒。你……不要再和血魔王混在一起……回白袤……」說著笑一笑,慢慢對趙蒼抬起手腕,湊到他嘴邊。
趙蒼一陣心顫,慢慢攥住他的手,忽然發現如意變得瘦了很多,他想了一下,嘶聲道:「你……當我是甚麼人?」如意昏昏沉沉地笑一笑:「哥哥,我……我……好像覺得,前生就欠了你這心口一刀……我當你甚麼人……呵……」他笑容越來越平靜,眼睛又慢慢闔上,手掌軟垂下去。
趙蒼忽然心口悶痛,眼淚慢慢流淌下來。他抱緊如意,咬牙切齒地低聲道:「不管你當我甚麼,不管你是死是活,這輩子我決計不放過你!」一橫心,抱著如意,悄無聲息推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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