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君王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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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6 下午 8:44 #3988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十章
這一日,軒轅胤和東方杉正在東方靜房中閑坐,突然只聽屋外一陣人聲嘈雜,馬鳴聲,跑動聲不斷。正疑惑間,一個下人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說道:“不好了,王爺,皇上的帶兵包圍了王府,快要殺進來了!”
說完,就一頭栽在地上,背後一道刀傷染紅了衣衫。
東方杉立刻站起來道:“二哥,我這就帶小靜走,決不連累了你。”
軒轅胤看看東方杉,又看看東方靜,突然走上來,抱起東方靜就向大門方向走去。東方杉一路喊著“二哥,你要做什麼”追在後面,卻趕不上大步流星的軒轅胤。
東方靜也不慌張,安安靜靜的靠在軒轅胤懷裡,淡淡的道:“你想拿我去換月羽?沒用的,軒轅儀不會答應的。”
軒轅胤絲毫沒有慢下腳步:“我要賭一賭,就賭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分量?難道他沒有親眼看到軒轅儀是如何要殺他的嗎?他有什麼籌碼能幫他贏這場賭局?
來到王府大門前,軒轅胤沖著官兵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叫軒轅儀出來!我有話要和他說!”
被這雷霆般的吼聲一震,官兵們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動作,呆呆的望著這素來嚴厲的親王和他懷中的人。這時,東方杉也隨後趕了過來。
人群分開一條路,軒轅儀在侍衛的簇擁下騎著匹高頭大馬出現在對面。看到靠在軒轅胤懷中的東方靜,他臉色一沉,說道:“二皇兄,你還有什麼遺言要說嗎?”
“把月羽還給我,然後放我們還有六弟走。”
軒轅儀啞然失笑:“憑什麼?難道你還看不清現在的形勢嗎?”
“憑他!”軒轅胤一手運足力氣放在東方靜的天靈蓋上,道,“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他!”
軒轅儀微微一笑,無比瀟灑的道:“請便,多謝代勞。”
“你……”軒轅胤一時語塞,他咬咬牙,切齒道:“好,你要是不照辦,我就當著你的面,現在就上了他!”
話一出口,連東方杉也嚇了一跳,剛想上來阻止,瞥眼看到軒轅儀憤怒的神色,想了想,又縮了回去。
軒轅儀此番前來,本是想置這幾人於死地,徹底斬草除根,可是看到東方靜躺在軒轅胤懷中時,心中又奇怪的不是滋味,只覺得自己殺了他倒也罷了,就是不想看到別的男人碰他。聽到這種威脅,他恨恨的說道:“好,朕答應你,但是你要把東方靜留下。還有你,東方杉,要把那件東西留下來。”
“哪件東西?”東方杉奇怪的問道。
“你裝什麼傻?你忘了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殺了東方深維的嗎?”
東方杉看看軒轅儀,又不舍的看看東方靜,右手探入懷中,伸出又探入,一時猶豫不決。只是一瞬間的沉默,對於東方靜卻像一輩子那麼長。最終,東方杉還是從懷中取出一個泛黃的帛卷,咬牙道:“好,我答應你。”
聽到這句話,東方靜只覺五雷轟頂一般。結果,連他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也拋棄了他。
軒轅儀點點頭,拉長聲音說了聲“來人”,早就侍立一旁的陳明夏走了上來。
“把月羽帶來。”
接過軒轅儀手中的金令箭,陳明夏默契的低頭重重道了聲:“是,臣遵旨。”
過了片刻,陳明夏帶回了月羽。昔日明媚入骨的人臉色已是蒼白憔悴不堪,他一步步慢慢的走向軒轅胤,每跨出一步,忍不住又回頭望去,似乎他在一點點走向沒有了軒轅儀的世界。好容易等他踱到軒轅胤身邊,軒轅胤忙把他拉到身後,將懷中的東方靜交給了陳明夏。
“小靜……”東方杉哽咽著跨上一步,伸向東方靜的手最終在月羽的注視下縮了回來,扭轉過臉,不敢注視著弟弟的眼神,他將手中的帛卷也交到了陳明夏手中。耳邊,只聽的東方靜一聲低語:“保重啊,哥哥。”眼淚瞬間盈滿了眼眶。
看著陳明夏帶回東方靜,軒轅儀把他放在自己的馬上,忽然一舉手,無數的兵士從隱身之處冒了出來,手搭弓箭,萬千箭羽如雨點般向軒轅胤等人飛去。
“不要啊——”東方靜撕心裂腹的喊著,拼命掙扎著想掙脫軒轅儀的雙臂。此刻他的力氣又怎能敵的過軒轅儀,眼睜睜的看著東方杉等人在他眼前被射的如同刺蝟一般,渾身插滿箭羽,流滿鮮血,心就像被狠狠的揪了起來,痛得無法呼吸。高高的天空一點點壓了過來,重重的把他夾在了天地之間,沉重的讓他抬不起頭來。
“混蛋,王八蛋,你簡直不是人,我恨你,我恨你一輩子!”像要用盡全部的力氣,東方靜滿臉淚痕的沖著軒轅儀叫著。軒轅儀反不生氣,笑道:“別哭了,弄了張大花臉多醜啊。笑一個,朕就給你解藥。”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精緻的小蘭瓷瓶。
“我不稀罕!”東方靜冷不防的揮過手來,險些打落了軒轅儀手中的瓶子。
“你敢對朕不敬,朕就……就……”想來想去,自己現在實在沒什麼能威脅這個東方靜的,被他充滿蔑視和恨意的眼神瞪視著,只覺胸口的怒火燒的更旺,只想抬手一掌斃了他。手抬起來,偏偏又狠不下心來。突然怒吼一聲:“好,你想死,朕偏不隨你的意,偏要讓你活著!”
說著,軒轅儀拔掉瓶塞,一仰脖喝掉解藥,一手死死捏住東方靜的下鄂,強迫他張開櫻唇,便深深的吻了下去,將解藥灌入他口中。
“你……”掙脫不開的東方靜毫不示弱的一口咬了下去,瞬間,曖昧的銀絲,鮮紅的血液,淡綠的解藥,混合在一起,在兩人的嘴角邊流了下來。而軒轅儀仍是不肯放開東方靜,執著的糾纏在他的唇間,一點點一寸寸咬齧著他的舌,他的唇,似乎要把眼前的人兒完全吞噬般,粗重的喘息聲和迷亂的色彩組成了一副狂亂的畫面。******************************
第一次被帶回宮,東方靜失望。
第二次被帶回宮,東方靜絕望。
結果,只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這,究竟是太幸運還是太不幸呢?
望著高高的圍牆,被軟禁在麟趾宮的他不止一次這樣問自己。
可是,無論答案如何,殘酷的事實都不會改變一分一毫。
宮裡所有的僕人都被趕了出去,偌大的麟趾宮只剩下了曾經負責監視他的宮女小溪。隨便一個響聲,都會引來回音久久。往日的繁華和喧鬧,倒像是一場遙遠的夢。
東方靜常常一連多日呆呆的坐在庭院中,任落葉飄滿一身。小溪總是自說自話的抱怨著:“奴婢也是聽命行事,你和我生氣又什麼用。我要是抗命,我一家都會沒命的,我又有什麼辦法?你倒是和我說句話啊。”
東方靜只是靜靜的聽著她的埋怨。有時,他會無言的擦去小溪臉上的淚水,卻沒有力氣說一句話。
麟趾宮外,只留下了稀稀散散的幾個侍衛,其實軒轅儀根本連這幾個看守都不必浪費。東方靜的毒雖然解了,斷掉的雙腿卻再也接不回來了,這一生一世,他都無法行走了。師傅啊,早只如此,當年應該讓你教我一路坐著打的劍法才對。輕功,對我已經沒有了用處。
這天東方靜正一動不動的坐在屋中,軒轅儀從外面走了進來,一身明黃暗紋的獵裝趁的人越發英俊灑脫,手裡還提著根馬鞭。
見到毫無反應的東方靜,軒轅儀像是不知說什麼好似的蠕動了幾下嘴唇,雙腳前踏一步,又退後一步,最終整整帝王的架式,又踏前了一大步,來到東方靜身邊。
“好久沒見了,小靜靜的臉色好多了。有沒有想朕啊?”
東方靜木然的坐著。
軒轅儀訕笑一下:“小溪說你都沒有好好吃飯,這怎麼行呢?你以前不是最能吃的嗎?想吃什麼,朕讓禦膳房作來。”
東方靜還是無動於衷的坐著。
軒轅儀一下子跳了起來,怒火中燒的叫道:“朕在和你說話,你沒聽見嗎?你給朕開口,否則朕砍了你!”
東方靜緩緩抬起頭,平靜的望著他,緩緩的吐出兩個字:“請便。”
“你……好大的膽子。”突然,軒轅儀高高舉起手裡的馬鞭,刷刷兩鞭抽了下去。
背脊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東方靜攥緊手心,任憑指甲嵌入肉中,一句呻吟也沒發出。只有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仍是直直的盯著軒轅儀。
“你……”高高舉起的皮鞭突然打不下去了,軒轅儀惱怒的在原地快速轉著圈,忽然像是一陣龍捲風似的將周圍的桌椅擺設統統掀翻,說,“你到底要怎樣?朕已經饒了你一命,你不感恩戴德反倒敢給朕臉色看,朕……朕……”朕了半天,卻說不下去了。
“來人。”
嚇得發抖的小溪跑了進來。
“給朕好好看著他,他要是尋了短見,朕要你全家的命。”回頭看看一副老僧入定表情的東方靜,軒轅儀狠心道,“從今天起,不准他出這間屋子!你不服軟,朕就關你一輩子。”
軒轅儀來的時候像江春水,去的時候像陣颱風。
現在連去屋外的權力也被剝奪了,東方靜也只能從早到晚安靜的坐在窗邊,無聊的數著天邊的白雲。飛翔,已是不再可能的夢想。
看軒轅儀上次走時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本以為他至少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再出現,哪知才隔了一天,他就又來了。一進來,他便把一卷布帛扔給了東方靜。
“這就是東方杉最後交給朕的東西,也是相傳中的所謂的神之秘寶,據說,得到神之子的帝王只有得到它,才能真正擁有神之子。你不好奇它究竟是何寶物嗎?”
東方靜無言的打開帛卷,有些模糊的墨蹟記載了所有關於神之子的歷史。
其實所謂的神之子並沒有任何神力,至於為什麼每隔一段年代會出生一個天生擁有這串琉璃珠的人便不得而知了。神之子所代表的,更多的是一種精神,一種深植民心的信念。可是神之子並不是標了標籤的物品,為了不讓她落入他人之手,每一代皇帝在得到她之後,都會立刻殺了她!
這就是神之子常常短命的秘密,也是神之子血腥而又悲慘的歷史。
默默的合上帛卷,東方靜許久沒有開口。
“東方杉明知把它交給朕,你會有什麼下場,還是為了月羽把你賣給了朕。就算這樣,你也不恨他?”
恨他?為什麼?這世上原本就是充滿了謊言與欺騙。而自己,只是很倒楣的碰上了比較多的數目而已。
誰都沒有錯,軒轅儀不過是想保住自己的皇位,軒轅胤和哥哥不過是想保護自己單戀的人,爹爹只不過是無法放棄舊日的榮耀,月羽只不過是一相情願的愛上了不愛自己的人,而小溪只是為了家人屈服于權勢。他們都沒有錯,所以他早已不再恨任何人了,只是,也不再愛任何人。
眼看這一番挑撥又無效,軒轅儀狠狠一巴掌打在東方靜臉上,接著又一腳踢翻了他的座椅。狼狽的跌在地上,東方靜也不掙扎著爬起來,就著跌倒的姿勢冷冷的打量著軒轅儀。站在一旁的小溪想要過來扶他,被軒轅儀狠狠的瞪了一眼後,又害怕的收回了腳步。
軒轅儀退後幾步,坐到床邊上,突然狡詐的一笑:“你不怕死是吧,沒關係,你難道忘了朕手裡還有楚思清的十三個女徒嗎?你不聽話,朕就讓她們死!”
“你……卑鄙,無恥!”
眼見東方靜終於有了反應,軒轅儀悠閒的說:“你抗一次旨,朕就砍掉一個人的兩條胳膊,你再抗一次旨,朕就再砍掉她兩條腿,直到把她削成肉棍,再換下一個……”
“住口,住口,你這個王八蛋,你冷血!這種事情你也作的出來!”東方靜死死捂住耳朵。
“朕作不作的出來,你試試不就知道了。”軒轅儀撩起衣服的下擺,說道,“過來,用你的嘴來伺候朕。”
憤怒的瞪視著軒轅儀,東方靜兩眼中幾乎冒出火來,他用盡全力的咬緊下唇,一道鮮血順著白晰瑩潤的下巴流了下來。而軒轅儀就坐在床邊得意的欣賞著他無謂的掙扎。
僵持了好一會,東方靜慢慢的撐起身體,小溪大著膽子上前想扶起他,軒轅儀卻陰森森的道:“誰讓你扶他了,讓他自己爬過來。”
東方靜撥開小溪,雙肘趴在地上,拖著沉重的身體,吃力的爬到床邊,兩手撐起上半身,解了軒轅儀的褲子,把嘴湊到了他的陽具旁。
佈滿青筋的分身,硬邦邦地堵在東方靜口中,連一絲空隙也沒有。小溪滿臉通紅的想要退出去,軒轅儀卻命令道:“站住,你就站在那,給朕睜大眼睛看著。”小溪只好無奈的低垂著頭呆立在那裡。
軒轅儀抓起東方靜的頭髮,狠狠一拽,引得他一陣痛呼,接著強迫他的頭隨著自己的動作前後搖擺著,粘粘的銀絲隨著頭的擺動緩緩從東方靜的嘴角流下,粘在衣襟上。
朕喜歡你——
朕愛你——-
那些動聽的謊言,他竟然曾經信以為真!現在的我已經一無所有,為什麼連最後的尊嚴你也要奪走?
一陣熱流射入了東方靜的咽喉深處,當軒轅儀終於把分身退了出去後,反胃的噁心立時上湧。東方靜漲紅了臉不停的幹嘔,因剛剛的一番劇烈運動而不整的衣衫露出了半邊酥肩,昔日帶這些蜜牙色健康的肌膚在被關押了這一段日子後變得如女子般嫩白,隨著他的動作而若隱若現的“景色”更加微妙的刺激著軒轅儀的情欲。
當他的手剛剛撫上這如水的肌膚,卻被東方靜投射來的目光震的不由得放開了手。即便是經歷了宮廷這個大染缸的洗染,即便是歷經了無數的謊言與欺騙,在這目光中,依然蘊藏著昔日的真誠與純潔,像是一層與生俱來的底色鋪在他的眼底深處。只是,在底色之上,多了一層無比的嫌惡。那是對他的,對這世上最不純潔的地方—皇宮的主人—的嫌惡。在這目光的注視下,軒轅儀只覺得自己真的是這世上最污穢而冷酷的人,是他無情的玷污了不該沾染的東西,卻不能在純白的紙上畫下自己的黑色。
為什麼?他只不過是想保住自己的皇位,他只不過是殺了幾個該死的叛黨。現在的他,是真正的皇帝了,是站在權力的金字塔最高處的存在,為什麼東方靜卻不能像其他人那樣向他屈服,對他諂媚?為什麼在他心中,集所有權勢與榮耀于一身的男人卻是如此不堪的存在?
犀利的目光如一把尖刀刺進軒轅儀的心中,所有的情欲在接觸到這目光後灰飛煙滅,只留下空蕩蕩的失落在心中。
沒有勇氣再去看這目光的主人,軒轅儀繞過跌倒在地上的東方靜,帶著一點不知所措的心情離開了。這之後的三個月,他都沒有再踏足過麟趾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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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北風吹落一地銀裝,披上白色外衣的皇宮掩去了血色的紅宮牆,幾個月前那轟轟烈烈的宮廷政變和對西亞番國的一場勝戰也只是圍著爐火飲酒作樂的人們閒聊的話題了。真正為此流盡了鮮血的已埋藏在無人知曉的黃土之下,墳塚,是狂風吹起的厚厚的雪堆;墓碑,是獨立寒風的紅梅。
陳明夏剛剛下了早朝,一踏出正殿,便遠遠看見太監總管李敝疾步迎了過來。
李敝走近來向他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剛要開口客套,陳明夏卻道:“李公公有什麼事就請直說吧,不必多禮了。”
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躊躇了片刻,李敝小心翼翼的說道:“皇上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招嬪妃們侍寢了。”
這事陳明夏當然知道,按常理,應該由太后和皇后過問,可軒轅儀生母早逝,前太后已被廢軟禁,而皇后近來頗不得寵,自己尚戰戰唧唧如履薄冰一般,哪裡還敢指斥皇上的行為?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倘若皇上尚無子息,那就是關乎天下的大事;可當今皇長子軒轅正為人正直英明,雖尚年幼卻已儼有君王之風,其下,又有皇次子軒轅銘文武雙全,皇三子軒轅飛謹天資聰穎,有子如此,何愁皇上百年之後天下無人能繼?
“李公公,此事恐非我等外臣可以置喙。”
“不是,陳大人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幾個月前,皇上去了榮娘娘那一趟,回來時神色怪怪的,然後就……”
陳明夏恍然大悟,當初皇上把東方靜從軒轅胤府第帶回來時,自己就覺得奇怪,原來竟是如此。回思起往日自己想皇上進言心中長存情字時,皇上那一副不屑的神情時,又深深覺得好笑,嘴邊不由蕩起淺笑。
“陳大人,您笑什麼?”
陳明夏忙收回心神,說:“沒什麼,陳公公別擔心了,這對皇上恐怕倒是好事。”
“好事?”李敝一臉的莫名其妙,“前兩天榮娘娘病了,聽說還病的不輕,可皇上這幾個月一聽到娘娘的名字就大發脾氣,我們這些作奴才的哪還敢提?”
“你悄悄的傳個太醫不就好了?”
“傳了,我們哪敢怠慢啊?可娘娘既不讓太醫請脈,又不肯喝藥,我是怕娘娘萬一有什麼閃失啊,那時皇上……”
陳明夏沉吟了一會,說:“李公公別急,有個人或許可以勸動他。”
“誰啊?”李敝焦急的問。
“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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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中的那短短幾天生活摧跨了東方靜的健康,以前連頭痛腦熱都鮮少犯的他卻在寒冷剛剛降臨的季節就無緣無故的病倒了,已經連續高燒了兩天的他靜靜的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聆聽著屋外北風肆虐的呼嘯。
屋內炭火燒的正旺,他卻依然可以感覺到這是一個怎樣寒冷的季節。
一陣敲擊聲從窗外傳來,東方靜奇怪的睜開眼睛。會有誰敢違抗旨意進入這被禁入的麟趾宮呢?坐起身,卻幾乎在一陣眩暈中倒下。天哪,他怎麼會虛弱的如此沒用?
運了口氣,拾起雙拐來到窗邊,一打開窗戶,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也讓他昏沉的精神隨之一爽。在飛舞的雪花中,出現了一張熟悉的小臉。
“怎麼這麼半天才來開窗啊?我都快凍死了。”軒轅飛謹撅起小嘴,一雙小手扒在窗楞上,努力的從高高的窗臺上露出一張凍得通紅的小臉。
好小的臉,一隻手掌就可以托起他全部的表情,十多年前的軒轅儀是否也曾經有過這樣一張盛滿喜怒哀樂的臉,直到禦冠的光輝遮去了所有的感情。
“我又沒求你來。再說你幹嗎不走大門進來啊?”雖然口氣惡劣,東方靜還是扯動嘴角笑了出來。只是好久沒做出任何表情的面部因為嚴重缺乏運動而顯得有些僵硬。
“進去?我還不想這麼早就英年早逝。連來這裡都花了我好多銀子打點外面那幾個看守。我說,你好歹也是個得寵的神之子,怎麼一轉眼就混的這麼慘啊?能混到你這種地步也是種本事吧。”
為什麼?這個問題就連東方靜自己也搞不清楚。美麗轉瞬即逝,繁華如夢不復,幻影般的愛情之後是恒夜的噩夢,讓雲端的他墜入衡久的地獄。是誰種了因?又是誰收了果?
“你穿這樣不冷嗎?你不是生病了嗎,還像個傻瓜似的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去穿件厚衣服啦。”
“我不冷,啊……啊欠。”很沒面子的打了個大噴嚏,東方靜只好在軒轅飛謹的怒視下乖乖的蹭回房披了件衣服回來。純白的狐皮毛暖暖的包裹著身體,傳來的陣陣暖流似乎融化了心中的某處堅冰。
“你變瘦了。” 軒轅飛謹努力的高高舉起手臂,勉強摸到東方靜的臉龐,心痛的說道,“真的瘦了好多,你這樣子真是更像女人了。”
“更像——女人了?”不對,這小鬼怎麼好象知道他是男的?
軒轅飛謹卻得意洋洋的繼續道:“你不會以為聰明如本皇子還會被你蒙在鼓裡吧?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女的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東方靜危險的眯起眼睛。
“這個……”完全沒有察覺到危險氣息的“聰明皇子”低下頭,略帶羞澀的說道,“其實,有一次,我偷看了你入浴……好痛!”話沒說完,一記頭錘重重的落在他頭上。
“小鬼,你怎麼可以偷看女人洗澡!太過分了!”
“你又不是女的,被我看看又有什麼關係!”
“你看到之前可不知道我是男的,所以你還是偷窺女人洗澡的變態!”
“可我又沒看到‘女人’洗澡!”
……
不遠處,一直靜靜的躲在角落裡注視著兩人的軒轅儀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絲的笑容,淡淡的,卻是難得的發自內心的。
冷冷的注視著他的東方靜,燃燒著憎恨和輕蔑的東方靜,像個破碎的娃娃任他擺佈的東方靜,哪一個都沒有他喜愛的表情。只有眼前無邪的笑容,才是讓他不由自主的常放心間的表情。看不到時,讓他曾經暴怒,曾經無措,曾經躲避。
正沉醉在久違的東方靜笑容中,突然,軒轅儀眼角一瞥,只見幾條白色的身影敏捷的躍出高牆,數隻箭羽閃著點點寒光,如風般劈開大氣直奔窗口的東方靜而去。
“小心。”來不及多想,軒轅儀一個健步跳了出來,一邊撥開箭雨,一邊隨手抓過射來的箭羽,向牆頭的刺客甩手擲去。當刺客紛紛落牆時,站在東方靜面前的是右肩血流如湧的軒轅儀,一隻長長的箭羽插在那裡。
“你沒事吧?” 軒轅儀染血的大手撫上東方靜的臉頰,潔白如玉的皮膚染上了他的鮮血。他看到的,是東方靜眼中的那一抹擔心。
“真是奇怪,你明明對朕已經沒有用了,朕為什麼還要救你?”軒轅儀微微一笑,身體一晃,倒在了雪地上。
血染的雪地,不是鮮紅的,而是黑的,黑的如夜。
箭上,有劇毒!
“父皇父皇!來人啊!”
“抓刺客,抓刺客!”
“保護皇上和三皇子!”
“御醫,御醫在哪,快傳啊!”
嘈雜的人聲,慌亂的腳步聲。明明就在耳邊,卻遠的像是另一個世界。東方靜就這樣呆呆的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隔著高高的窗戶的,倒在那裡的人是誰?曾經和他有過雲雨之歡,口口聲聲說著愛他的男人?曾經為了自己的王位無情的奪走了許多人的生命的皇帝?曾經用最溫柔的懷抱包圍過他,又用最殘酷的手段折磨過他的人?還是他的哥哥……最後的親人……第一個闖入他空白的人生的……愛人……
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要救他?
為什麼在他一無所有的最後還要貪婪的奪走他的心?
這一次的溫柔是真還是假?是否,又是另一個無底的陷阱?
不能愛……無法恨……只有烙印你的臉在心……然後,說謊……然後,遺忘……
奇怪,下雨了嗎?沒有啊,落在手背上的又是什麼?暖暖的,刺痛的,竟是本該乾涸的眼淚……再也不受控制……
幾個來路不明的刺客很快被拿下了,審問之下,此刻招認不諱!
“是你,害死了我們的主子—月羽王子!”咬破暗藏在牙齒中的毒藥前,為首的那個男人用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東方靜。
從前的東方靜大概會氣得亂跳吧,今天的他卻只能在雙拐的支撐下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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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的嘈雜與混亂再次離開,偌大的麟趾宮終於又重新恢復了昔日的寧靜,那張大床迎回了往日的主人,一個垂死的皇帝。
——“第一次你來到宮中,你對朕是個新鮮的存在……
第二次你回到宮中,你對朕是個必要的存在……
第三次你回到宮中,你對朕既不再新鮮,也不復必要……可是……
朕好象還沒有走出那一場作戲的愛情……
說吧,你想要什麼?朕滿足你最後的願望。
只有一個……
算是補償吧……”——“放了我師傅的那些女徒弟。”
軒轅儀微笑。為什麼不向朕要你自己的自由?
——“可以,朕赦免她們的罪,還有你師傅。”沉默。
沉默。沉默。眼神,卻始終沒有接觸。
——“如果可以,你想去哪裡?”
——“北方,我想看北方的雪原,這世界上最潔白的大地。”
那裡,朕能讓你去,但是,朕不會讓你去……
除非,有一天,朕能帶你去,就在朕的懷抱中……
那裡,朕能讓你去,但是,朕不會讓你去……
因為,朕的陵寢不在那裡,而朕要你為朕陪葬……
在終年有夜明珠照耀的陵寢中,沒有這個世界的黑暗,光明,溫暖,而你,就永遠陪在朕的身邊……
軒轅儀緩緩闔上雙眼,意識漸漸沉入了黑暗之中。時間慢慢流過,東方靜就坐在床邊看著,靜靜的看著,漠然的看著。感情的漩渦,只在沒有人可以察覺的內心深處狂亂的肆虐。
慢慢的當我發現,已經不能愛你……不能恨你……不能不愛你……不能不恨你……
終於,他吃力的扶起了軒轅儀的身體。在神之子千年的歷史上,除了他出生時所帶的那串奇怪的琉璃珠,從沒發生過任何的奇跡,一次也沒有過。
今天,史書上寫下了新的一筆。
只有這一次,唯一的一次,奇跡發生了!東方靜將全身的內力打入軒轅儀的體內,經周身九天運轉,吸取了擴散在他體內的全部毒素後,然後回到了東方靜的體內。
這是楚思清一門的獨門內功,通過轉移另一個人所中的毒到自己體內,可解天下任何奇毒!
代價,就是救人者的性命!
可是東方靜卻沒有死,代替的,他陷入了永遠的沉睡。除了軒轅儀,沒有人知道,在神之子被軟禁的那座宮殿中,他靜靜的睡了十年。
十年,世人南柯一夢的十年。他卻作了一個十年的南柯一夢。******************************
十年後。
十年間,國家再也沒有發生過大的動亂和戰爭,經過十年的與民生息,慶皇朝迎來了它的全盛時期。這一年,軒轅儀三十六歲。
正當壯年的皇帝卻在這一年將皇位傳給了皇長子軒轅正,完全不顧所有大臣的反對。
唯一自始至終不曾表示反對的人只有陳明夏,一個知道所有故事的人。
傳位的這一天,軒轅儀撫摸著坐了二十三年的皇位,緩緩的對新皇帝說:“作了這麼多年的皇帝,朕才明白,坐在這皇位上的從來都只是一個祭品,一個把人生的所有都獻祭給這個國家的祭品,包括生命中的……愛……從今天起,朕把你送上了這個位置,不要去愛,愛會讓一個帝王變成一個普通男人,所以帝王從不能去愛。當你累了時,養一個好兒子,然後,把他奉獻給這個國家。”
然後,軒轅儀來到了十年未曾踏足的麟趾宮。這裡,沉睡著一夢十年的東方靜。軒轅儀退位了。東方靜消失了。
******************************在遼闊的雪原上,有清冷的空氣,有呼嘯的風聲,有潔白的雪蓮開在天邊。
軒轅儀將沉睡的東方靜緊緊抱在懷中,一行孤獨的腳印留在了身後。
這就是你想看的雪原,這世界上最潔白的大地,無邊的空曠似乎可以消融所有的色彩,埋藏所有的過往。
可是,就算是在這塊冰凍的大地上,也有和煦的春風吹過。那時,你是否會醒來與我同看堅冰的融化?
明年的春天。
後年的春天。
還有大後年。
現在的我有一生可以等待,只為你一人等待。
可是我還是想看你明亮的眼睛是否晶瑩如昔,就在,明年的春天……就在此時,懷中的身軀似是傳來輕微的顫動,軒轅儀低頭望去,刹那間,淚盈雙目。
記憶中的璀璨星眸,依然是那樣的潔淨閃亮,在默默望著自己的東方靜的眼中,清晰地映著他的身影。
“靜……”這一聲深情的呼喚,整整遲了十年,卻終於還是傳達給了他所愛之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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