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又綠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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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30 下午 2:38 #2633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三章
我問阿明:「你相不相信這世界上有真正的愛情?」
他認真地說:「當然有,也許你沒有遇到過,但不表示不存在。」
但他的話並不可信,他看電視都看傻了,很有可能沈溺在虛幻的事物中。他不但看新聞,連瓊瑤電視劇都照看不誤,每當我在旁邊對他極度的投入表示極端不屑時,他會理直氣壯告訴我:「我以前從來不看電視,因為要讀書,家裡人不讓看,現在當然要好好地補看回來。」
電視裡一個男生打扮成女生搔首弄肢,我的腸胃極其不舒服,連忙轉了一個台。
女主持人正在播報最新的新聞:「白龍企業總裁龍雲龍決定明年和她的美國籍戀人賀傑正式結婚,並從此退出商界,將公司內一切事務全權交給長子賀嘉明。賀嘉明去年年末剛從國外學成回來,他是法律和經濟的雙碩士生,精通十個國家的語言,各方面都非常優秀,傳言極有可能將來會接手神龍集團。」
「怎麼會這樣?」阿明揚起雙眉,真是少見多怪,雖然龍雲龍這個年齡才結婚的確是奇怪了點。她與賀傑已經生了好幾個孩子了,可是她生性喜歡自由一直不肯結婚,上層社會的人的思想不是我們這些普通人能理解的。
我對商場上的事一向不感興趣,但龍家實在太有名了,不管何種媒體,不管是財經時尚還是八卦版的,只要與龍家有關的事肯定是頭條,所以很多細枝末節我還是知道一點的。神龍集團是跨國大財團,總裁叫龍雪龍,他的哥哥龍雨龍和姐姐龍雲龍各掌管一家分部青龍企業和白龍企業。
因為龍雪龍是同性戀,沒有子嗣,而且一直聲稱四十歲就退休,所以大家都很關心誰會成為他的接班人。我很佩服他有勇氣向全世界公開他的另類愛情,當然,以龍家的財勢,誰要是敢在他面前有一點岐視的意思,只怕一輩子都不會有好日子。擁有太多的人是不在乎失去一點的,不像我,擁有的東西已經太少,自然會害怕連人前的自尊也失掉了。
賀嘉明?這個名字好熟悉,但一時卻想不起來。
***
我問了阿明一個挺幼稚的問題:「你說我這人是對男生的吸引力大還是對女生的吸引力大?」
他瞅瞅我:「對我蠻有吸引力的,你長得太一本正勁,看著挺想欺負的。」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切,這麼說我已經吸引住你了?」
「是呀,我對你一見鍾情。」半真半假的腔調。
我從鼻子裡哼了聲:「別做夢了,我要是真喜歡男生了,也得找個有錢男生。」
「呵,現在的時代真不同了,連男生也開始傍大款了。」
「廢話,同性戀的生活已經夠艱難的了。如果沒有大房子名牌汽車,心理怎麼平衡?」
「房子我這裡有的是呀,我們這個鎮繞著走一圈用不了一個小時,汽車派不上用處。」
「你這種不賺錢的旅館,搞不好哪一天就破產關門大吉,到時候只能流浪街頭。」
「我算過命的,一輩子都會衣食不缺。」
「是呀,破衣餿食,你自然不會缺,不過要你再多養一個就沒能耐了。」
「小米,你是作家,口才好,我投降!」他舉起雙手。
其實,平時我很少說話的,在他面前我才會如此的能言善辯。我們倆就像兩種化學元素,溶合在一起就會發生奇妙的化學反應。
我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裡了,我想找一場愛情,那種在電視上看到的無論貧窮疾病都在一起的愛情。哪怕只是一個假像,我也想能看到一次,就如同美麗的海市蜃樓,即使虛幻,能看到何嘗不是一種緣份。
我不像了我自己。
我喜歡這樣。
我要放縱自己,做以前從來不敢做的事。我想學著做一個真正的男生,勇於抉擇勇於面對勇於承擔。
不過天總是不肯從人願的。
郭飛又打了電話來,他說既然我那麼討厭他,他會永遠地消失,說著就掛了電話。
他的話模棱兩可,讓我不安。什麼叫「永遠地消失」?難道他想做什麼傻事?他要真出點事我也會挺麻煩的,搞不好還真上了報紙頭條,標題是「某記者為某同性戀人殉情」,我可不想這樣成名。
我打電話找郭飛,他的手機關機,家裡也沒人接。打到他們報社,說他正在休假,沒有上班。
我不安了,我不想背負起一些得承受一輩子的罪名。連著幾天我都失眠,聽到電話響都會讓我心驚肉跳,生怕有人來告訴我一些不好的消息。
我的變化阿明都看在眼裡,他的眉宇間常會出現若有所思的神情。我有點心虛,雖然他並不是我的什麼人,我只不過是扶風鎮的一個過客,我們心裡都有過一點想法,只可惜誰都沒勇氣說出來。
這晚我非讓阿明開了一瓶啤酒,阿明沒有吃菜,一直給自己灌酒。他是不是有了預感?我已經決定回家去了,我要盡可能地找到郭飛,總是提心吊擔太難受了。
「小米,」阿明低沈的聲音充滿磁性:「有句話我一定要告訴你。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被你吸引了,我一直在默默地關注你……」
「傻瓜,你住在這個封閉的小鎮很少看到外人,所以才會特別留意我這個外鄉人。」突如其來的表白,卻又在意料之中,我心跳得快超速從喉嚨裡沖出來了,但還是裝作很理智地替他分析。
他微微一笑:「小米,你太冷靜了,這使你有時候顯得無情。但我知道,你的外表像一塊冰,內心卻燃著一把火。」
「切,說得好像你和我很熟很瞭解我似的……」
他貼過來,吻住了我喋喋不休的嘴。他的吻技就算稱不上高超也絕對不是青澀的,我很快地就已經吞咽下他的不少口水,差點沒嗆到。感覺和郭飛接吻很不同,我腦袋裡暈暈的。當他的手不老實地伸進衣服來摸我時,我渾身酥麻地在他懷裡扭動著。
火焰一旦被點燃,就難以熄滅,哪怕明知玩火會自焚。
不記得我們倆是怎麼樣從前廳糾纏著到阿明房間裡的,我發現在床上,他其實有點霸道,不但強勢地占著主導地位,而且幾乎沒做什麼前戲就進入了我。我覺得很痛,身體被塞滿了好像已經不屬於自己。隨著越來越快的抽動,五臟六腑都被擠壓在了一塊。我在他身下呻吟著,迷亂得讓自己陌生。當他噴薄而出時,我像是騰雲駕霧一般,有種飛翔的失重感。
這是一個留念,我對自己說,這一輩子我只瘋狂這一次。回去後,我還是要找個女人結婚生子的。我們現在,不過是一場如同電腦遊戲般的虛擬,不管玩出多麼精彩的情節,關閉電腦後就GAMEOVER了。
當激情過後,我喘著氣躺在阿明身邊,他說了句很煞風景的話:「小米,你好像有點冷感。」
雖然我不是女人,不用在初夜後細心哄著疼愛,可第一次和男生做愛,給我這樣一個沒面子的回憶,也太不留情面了。也許他認為我們還會有很長的將來,對我而言,每一分秒都是倒計時,我想和他好好地過。
「那是你技術太差。」我鬱悶地回敬。
他支起上半身,一隻手撫摸著我的脊背,另一隻手還在挑逗我胸前的紅蕊:「因為我是第一次,以後多做幾次一定會讓你變得熱情如火。」
惡寒。
「我才不相信你是第一次。」
「真的,這有什麼可騙人的?我從小就決定把我的第一次留給我的初戀情人。」他低下頭在我胸前咬了一口:「我要再多練習幾次……」
長夜漫漫無眠。
第二天,我上火車時阿明還在睡覺。我沒有多看他一眼沒有回頭一步,我怕我會捨不得。不知道他醒來以後會怎麼想,可能會認為我玩弄了他的感情。
又回到了熟悉的十七樓,睡在熟悉的床上,似乎我只是做了一場夢,不曾真的去過扶風鎮,不曾真的認識一個叫阿明的男子。
阿明,他全名叫什麼,在哪裡出生,生日是幾號,去哪裡打過工,我全然不知,也再沒必要瞭解。夢裡認識的人,總是無名無姓來無蹤去無影的。真實的生活還在繼續,再美的夢也不得不醒來。一回到家裡,就有親戚給我安排了新的相親。這也沒什麼不好,認識了阿明以後,我已經不習慣一個人的孤單了。
這一次是個成熟的女人,叫岑焱,自己開了家廣告公司。她表示很欣賞我的個性,將來我可以去她的公司幫忙做文案。廣告文案一直是我嚮往的工作,與文字有關,能夠表現自己的想像和創造力,這實在是個很大的誘惑。
我們在五星級的白龍飯店吃飯,她說她請客,帳單她的公司可以報銷。這讓我覺得我也是她的客戶之一,正在等待她的審查,然後考慮簽不簽合作合同。
才沒講幾句話,有幾個人經過我們這桌:「喲,岑焱?在約會呢?又交新男朋友了?」
岑焱有點尷尬,她當然不肯讓人知道她正在相親:「這是騰小米,我在工作中認識的一個朋友,今天正好遇到就讓他陪我吃飯。」
「是嗎?那正好,大家一起吃,熱熱鬧鬧地多好。」那些人大大咧咧地在旁邊坐下聊起天來。
「真是奇怪了,白龍企業不是明年就要交給賀嘉明瞭?怎麼他回國後一直就沒有出現?會不會另有隱情?」
「可能為了神龍集團的繼承權,他是混血兒,又不姓龍,神龍集團只怕是要交給龍家老大的兩個兒子的,搞不好現在已經開始龍爭虎鬥了。」
「龍雨龍的兩個孩子都很老實,真要爭起來我看搶不過他。」岑焱說。
有人耶揄道:「龍家的男生都又帥又有錢,岑焱你反正還是單身,不如找機會認識一下賀嘉明這位限量發行的鑽石王老五?」
「我哪有機會認識這種大人物啊?」
「年底白龍企業會召開賀新年酒會,賀嘉明一定會出現。」
本來我正聽得昏昏欲睡,眼皮忽然開始狂跳。我想起來了,賀嘉明,我的小學同桌就叫賀嘉明。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他只上到三年級就轉學了,聽說去了國外。我對他的印象很深刻,他的皮膚很白,腦袋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雙頰鼓鼓的,有點嬰兒肥,相當可愛。當然我那時還沒什麼審美觀念,之所以記得他是因為他非常有用處。讀書的時候,我又笨又懶,每次勞作課老師教我們做的模型我都不會做,而他卻一學就會,所以我的全部都是由他代做的。他的成績也好,每次都是全校第一名,我順利成章地抄了他的作業又抄他的考卷。他很乖,不管我要他做什麼都會答應。有一次學校廁所裡只有我們兩人,我一時興起非要看他的小雞雞,結果他讓我又捏又摸了好長時間。不知道被現在的記者知道了,會不會成為一個八卦?
可惜這樣的好日子只過了三年,以後再也沒遇到過這樣的好孩子,也難怪我對他念念不忘。
岑焱開車送我回家時一再向我道歉,今天的約會被破壞了。其實不管怎麼樣我都是無所謂的,我的心起過一次漣漪已經是難得,不會再起什麼波濤了。我現在只想要找個結婚物件,要求不高,還過得去就可以了。
郭飛還是遝無音訊,不回家也不上班。我在他家門上貼了紙條,給他的手機留言,我甚至想過去報警,但連他的家人都不急我又以什麼身份去呢?也許他的家人根本就知道他的下落,只是不肯告訴我罷了。
為了彌補上一次的約會,岑焱又約我在白龍飯店開了個包廂,點了兩份鮑魚一瓶紅酒。她很喜歡在白龍飯店吃飯,說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服務員拿酒進來時,我怔在了那:「阿明?」
真的是阿明,他穿著飯店服務員的制服,左胸前還別著名字牌:「範明」。
原來他姓範。
他激動地差點摔了手上的瓶子:「小米,我總算找到你了。我按你登記的身份證地址去過你家,誰知道你已經搬走了。」
「你怎麼來這裡了?你的旅館不是沒人了?」我說不清是驚是喜,忽然很緊張,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放,以為可以平靜下來的生活,在重逢的第一眼又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我是來找你的呀,旅館我賣給別人了。」
他何苦為我做這麼大的犧牲,沒有了旅館維生,假如他找不到我,以後要怎麼生活下去?
岑焱被晾在一邊不高興了:「小米,你的朋友正在上班時間不能和熟人聊天,要是經理看到恐怕會炒他的魷魚的。」
她又不是經理,幹什麼這麼嚴肅?
結果,我們的約會又不歡而散,因為阿明要和我回十七樓,他說飯店的集體宿舍就像難民營似的。我是他在城裡唯一的朋友,他不說我也應該收留他的。
一進門,阿明把自己整個人摔在床上,愜意被彈簧床小小地彈起來一下:「你的狗窩挺不錯,比我想像的整潔多了。」
「喂,我住你旅館時可是交錢的,你好意思在這裡白吃白住?」我故意說。
「我會努力賺錢的,養老婆是男生的天職。」他洋洋得意。
「別臭美了,誰是你老婆?你是我老婆還差不多。」
「你長得這麼粉嫩,不當老婆被我疼豈不是可惜了?我會跟著你,看管你,免得你紅杏出牆。」他在床上坐起,伸手將站在面前的我一攬,把頭埋進我的小腹:「你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走了?我知道你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小鎮,不管你想去哪我都願意陪著你……小米,我愛你……」
「肉麻,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我轉開頭,怕他看到我的表情。我想笑,卻又想哭。
他抬起頭,色迷迷地仰望著我,將我拽進他懷裡:「真的是全身?讓我來檢查一下!」
「你這個混蛋……唔……嗯……」
於是,阿明入住的第一天先徹底瞭解了一下我的床的性能。在接下去的日子裡,他把我屋裡為數不多的寶貝都翻出來研究了一番,包括我小時候的照片,我收藏的蔡志忠的漫畫書,我電腦上下載的遊戲,還有我內褲的尺寸。總之繼身體的親密接觸後,我在他面前已經越來越少秘密。他還看了我在扶風鎮就開始寫卻永遠也寫不出結局的那篇小說,然後很肯定地說:「他們一定能在一起,只要他肯堅持,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我覺得他思想太單純了。
因為阿明的到來,我開始關注烹飪節目。以前我只吃速食食品,阿明來了後,家務他全包了,讓我很過意不去,決定學做幾個小菜慰勞一下他。
信箱裡的超市優惠廣告我不再隨手扔掉,夏天快到了,我想給阿明買幾件好看又便宜的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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