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又綠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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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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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30 下午 2:40 #2642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五章
新的樓房終於蓋好了,為了避免電梯壞掉時老人家爬樓梯太累,我們選在了三樓,底層是兩層高的沿街商業用房,開了一些服裝專賣店、小超市和咖啡吧,所以我們其實相當於住在五樓。
媽媽打電話來和我談裝修的事,我正在洗澡,電話是阿明接的。
「小米在洗澡啊?那不用叫他了,一會兒我再打過來。你是哪位啊?」媽媽問。
「我是小米的室友,和他分攤房租的。」
「是嗎?那麼小的房子要擠兩個人?真是可憐。這孩子不會做飯又不會洗衣服,我們真擔心他一個人在外面怎麼過。」
我在腰上披了塊浴巾就急急忙忙地跑出來,從阿明手裡搶過電話。阿明第一次和媽媽說話,雖然隔著電話,而且我媽完全不知情,但我就是很心虛。嗓子發幹,額頭冒汗,簡直好像是和阿明在床上被人撞見似的。
「小米,你有空的時候多跑幾家裝修公司,貨比三家不吃虧。」
「嗯,我知道了,放心吧。」
「哎呀,你這孩子一向迷迷糊糊的,讓我怎麼放心?」
阿明一邊偷聽我們的談話,一邊悶笑,手還不老實地在我身上摸來摸去。
放下電話後,他從背後摟住我的腰說:「我認識一個朋友在裝修公司工作,價格實惠效果也很好,不如介紹給你認識?」
「那太好了,我最怕的是用品質有問題的材料以次充好,既然是熟人就能有保證了。謝謝你,阿明。」
「我怎麼捨得讓老婆太累呢?而且就當是送給岳父岳母的一份見面禮,讓他們對我印象好點。」
「別亂說,他們要是知道了我們的事,我還會有活路?」
「難道你一輩子不讓他們知道?和我在一起就這麼丟臉?」聽得出他很不開心。
「說真的,我會和你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已經讓自己覺得很瘋狂了。」
「你還嫌和我一起的時間太長了?是不是想快點和我分手啊?」他暴躁起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不愛你,只是人言可畏……」我也慌亂了,即不想讓他傷心,又不敢給他太大希望。
「我知道,愛情對你而言可有可無。你對什麼都無所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倒底想要什麼。」
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瞭解我。
他扭轉我的身子讓我對著他,搖著我的雙肩說:「你是個男生,為什麼不勇敢一點?興許我們真的有機會一輩子在一起?」
「我不想要這樣的機會,很辛苦很痛苦得到的東西又有什麼意義了呢?付出的遠比得到的要多得多。」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為什麼要想得那麼遠那麼多?我不想去面對這些困惑。
第二天阿明做好了飯菜放在桌上,卻沒理睬我。每次都是這樣,談到我們感情的未來,我總是敷衍,他總是生氣。
我心虛地主動和他搭訕:「阿明,你做的咖喱飯真好吃。」
「是嗎?」他冷著臉,我悻悻然地去上班了。
雖然如此,阿明還是沒有失言,介紹了裝修公司給我,竟然還是一家名氣不小的公司,價格卻便宜得不得了,說是正好現在在搞大優惠活動。這讓我覺得他與那位朋友關係一定不淺,難道他真的四處留情?
他還是陰沉沉的,我問一句他就答一句,我不說話他也不開口。
為了結束冷戰,晚上我主動地勾引他,在他身上蹭來蹭去,心想他總不能違背男性的本能繼續對我無動於衷。沒料到,他沒多看一眼,將我往邊上一推:「別鬧了,我很累。」
「阿明,我知道你在生氣,是我不好,你別再不理我了。」
「我沒有生氣。」他放柔語氣:「只是聽到你說那些話,心裡有點難過。」
「讓我們順其自然好不好?也許以後我的性格會變得更像個男生,會和你一起站出來面對一切。再等等吧,我現在還不夠成熟。」
「小傻瓜,我不要你和我一起站出來面對什麼,什麼困難我都會幫你解決的,你不用擔心。我最近真的很累,因為家裡打電話來告訴我出了一點事,心裡覺得很煩。」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我還是第一次聽他說到家裡的事。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有個我從小就認識的人非常討厭我,最近放出話來要我立刻回家去,他要向我挑戰。」他抱住我:「這世界上無聊的人真是不少,總也不得清靜。小時候聽過一個童話,全世界只剩下小男生一個人,於是他盡情地用銀行裡的錢吃商店裡的東西。若真能為所欲為那麼一天,一定很幸福。」
「但只剩下一個人的話錢還有什麼用?食品過期後也沒人生產出新的了。」
「嗯,我不要一個人,我要你陪在我身邊。我們找一套最合你心意的別墅,別墅前有個很大的花園。我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玩什麼就玩什麼。晚上沒有電可以點蠟燭,自來水沒有了但超市里有的是礦泉水……」
我聽著聽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次日醒來時他已經不在了,大概輪到上早班。在飯店工作時間長薪水少,又不自由。找時間和他說一下,要是他不喜歡不如別幹了。反正錢省著點花也夠用,慢慢看有沒有合適一點的工作。
下班的時候老總說以後工作卡上的照片要換成數碼照片了,讓我們都留下來照相,結果我晚了一個小時才到家。
阿明不在家,可能去做兼職了。他好像應該很忙,可是每當我需要他的時候他又總是會出現在面前,有時候覺得他簡直挺神的。
時鐘敲了十二下後我才發現不對勁,他從來不會這麼晚回家的,就算偶爾有事也一定會打電話回來的。
我連忙撥他的手機,手機裡是一位小姐機械的聲音:「對不起,該使用者不在服務區內。」
我的手顫了顫,電話掉在地上摔裂了。
阿明走了,就像我曾經做過的一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這就是因果報應。
我才明白,你很在乎的一個人沒有交待就消失了,那種感覺有多麼差勁。郭飛失蹤的時候,我只是覺得愧疚。而現在,萬千滋味在心頭,說不清道不明,就像是人生走到了絕路上,不知道再怎麼走下去。
我知道,他在怪我的猶豫不決,怪我不肯給他一個未來。哀莫過於心死,也許他的心已經死了。他並不像看起來那樣灑脫,他也會受到傷害,我一句無情的話足以讓他心灰意冷,因為他愛我。
他一直都默默地照顧著我,沒有人會比他對我更好了。
從來我只想過有一天我會放棄他,卻沒想到被放棄的那個竟是我。他講了那個童話,然後扔下了我,於是全世界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只有一個人,真的做什麼都不會快樂。
不管他去哪裡,我一定要找到他。
輾轉反側一夜後,我終於熬到了天亮。我叫了計程車趕去白龍飯店,希望他還在那裡工作。
「你找範明?等一下。」一個領班模樣的男生說。
幸好。
我要和他說,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事,希望他能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
一個矮胖的男生走出來,打量了我一下:「我就是範明,你找我什麼事?我不認識你。」
「你是範明?」我皺起眉:「我找的不是你,是另一個範明。」
領班在旁邊說:「我們這只有一個範明,他前些日子請了長假,昨天才回來上班的。」
「不可能的,上次我打電話來有人接聽後幫我找過那個範明,那個人呢?」
「哪個人?叫什麼名字?」
我怎麼知道叫什麼名字?但我確實看到阿明在這裡做服務員的呀,而且我打電話來他也確實在,怎麼可能會沒有這個人?總不會他是男版狐仙,遊戲人間一趟然後飄然而去,順便消除了這裡所有人的記憶?
我又去問了裝修公司的人,他們說阿明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反正轉了很多層關係,搞不清楚最開始的委託倒底是誰。
沒有辦法,我只有去撫風鎮了。
小鎮寧靜依然,似乎世間的一切都會稍縱即逝,只有小鎮是恒久不變的。
站在熟悉的門前,招牌卻已經換成了「撫風旅館」。收銀台後坐著的是位大姐,詫異地看著失魂落魄的我:「你住店?」
「請問阿明有沒有回來過?」
「阿明?哦,你是說這裡以前的老闆?他走了,把旅館轉給了我。」
「他沒有回來過?他不是這裡的人嗎?」
「不是,他來這個鎮的時間不長,我們對他都不太瞭解。」
阿明一直在誤導我,他總是一副好像很熟悉這個小鎮的樣子,我以為他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原來我一點不瞭解他,也許因為他說愛我,我就莫明其妙地被感動了。也許一開始他就是在耍著我玩,他本來就是要離開的。他可能真的不叫範明,甚至不叫阿明,他對我說的很多話都是假話。
我很憤怒。
走出小鎮,隨身CD裡劉德華正在唱:「我想我不夠愛你,我不曾忘了自己……」
我閉上眼睛,任音樂流趟過全身心。
睜開眼,這個世界依然美麗得蒼涼。
回到公司時,我才發覺自己已經曠工多日。
公司老總用不熟練的國語語重心長地告訴我,當初為了讓我得到這份工作,我家裡人花了多大的心血與努力,多少人想進這家公司都進不來呀。
我站在辦公桌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坐在皮椅上的老總,冷漠不屑地說:「我現在就辭職,讓想進來的人來好了,這種鬼地方我多待一秒都覺得討厭噁心。」
他目瞪口呆地瞅著我,好像看著外星人一樣。
我大踏步地走出公司,風衣的下擺揚起來,讓我聯想到電影裡的江湖老大,多麼有氣魄。
我自由了。
我已經失去了生命裡最重要的東西,再沒有什麼捨不得放棄了。我現在能做的,只有好好地為自己活一次。
自由的日子百無聊賴,我足不出戶,一天睡十幾個小時,睡醒了就吃飯了,吃飽了又犯困。
泡了一碗速食麵,我蓬頭垢面地邊吃面邊看電視。電視上那個男生真是壞,就這樣拋棄了那個女生,女生就是傻,還那麼癡心妄想。我就不同,我是男生,拿得起放得下。
電話又響了,我有氣無力地拎起來:「喂?」
「喂……小米……」
很熟悉的聲音,年輕而成熟,習慣每一個字都發音標準咬字清晰,常被我嘲笑更像是一個中文熟練的外國人。
「阿明?你在哪?你馬上給我回來,不然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我的鼻子酸酸的,想對他破口大駡,卻只覺得自己再大聲一點,眼淚就會受到驚嚇跑出來。
「小米,對不起,我很想回來,可是沒辦法……」
他的話讓我所有的委屈破閘而出:「沒辦法?什麼叫沒辦法?既然你不回來,還打電話給我做什麼?你幹什麼要這樣耍我?給我希望然後看我失望,很好玩是不是?」
「你誤會了,我不是不要你了,實在是……」他的聲音變輕,似乎很疲憊。
「我不會再相信你的任何話了!你所有的話都是謊言!包括你的名字,你來自哪裡,說不定你是個在逃的逃犯,你那張臉也許整過容,連樣子都是假的。」我也不知道怎麼一下子有了這麼多奇思妙想,可能最近看太多外國警匪片了。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說:「你聽我解釋……」
「我不想聽你解釋,也不想知道。從今往後,我走的獨木橋,你走你的陽關道,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
電話裡忽然一陣雜音,有一個陌生的聲音說了一句:「時間到了!」
阿明沒有再說話,那個陌生的聲音接過了電話對我說:「你的決定是對的,阿明不會回來了,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要和別人結婚了,沒你的份了,哈哈哈哈!」
原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放下電話,我雙手握成了拳,指甲直摳進手掌的肉裡,卻一點也不痛。
我不哭,不哭。一個男生為了另一個男生落淚真是太可笑了,結婚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會結婚的。
可是我恨他。
我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恨到可以不顧一切,如果讓我知道他在哪裡,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跑去痛扁他一頓。
我繼續吃面,電視上那個女生自殺了。我一定不會自殺,用刀子割得自己全身是血,多麼痛又多麼難看,我的人生已經夠狼狽的了,何苦在世間最後的形象也如此不堪。
吃了面口渴得很,打開冰箱才發現沒水了。
稍微打理了一下,我去附近的超市買東西,這回一定要買瓶最大容量的礦泉水,或者索性買台飲水機得了。
幾天沒出門,街上多了很多警車在巡邏,最近治安很不好麼?還沒到年關啊。
「小米!」岑焱迎面走來向我打招呼。
「我聽說成啟居然對你有企圖,早就知道他喜歡男生,但沒想到他那麼過份,你一定是為了這事在生我的氣吧。」她和顏悅色地問我。
看著面前豔美的臉,想想其實岑焱真是個挺不錯的女人,我當時鬼迷了心竅,才會眼裡只看得到阿明一個人,娶老婆能娶到岑焱這樣有錢又有貌的算是很不錯了。
我們倆肩並肩走在街上,我沒話找話說:「怎麼今天這麼多警車?有大人物要來?」
她小聲說:「白龍企業總裁的兒子被綁架了,龍家壓住新聞界不肯外泄,不過沒有不透風的牆,商界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不敢說出去,你也千萬別告訴別人。」
我想把這事告訴她的那個人也一定說過這話。
賀嘉明被綁架了?希望能救得出來,要是撕票就慘了。想想人最重要的還是生命,危在旦夕的時候,我現在的痛簡直讓人發笑。
「對了,」岑焱攏了攏耳邊的頭髮:「年底白龍企業有一個晚會,你願不願意做我的男伴?」
我點點頭。陽光照著路邊大廈的玻璃幕牆,刺眼的光折射進我的眼睛,直刺到我的心上,生痛生痛的。
我去了岑焱的廣告公司上班,做文案並沒我想像的那樣有趣。客戶的要求很苛刻,一些我自己非常滿意的作品,在他們眼裡如同一堆垃圾。他們不需要什麼高水準的創意,只需要有商業價值。其實我不過是他們的一個傀儡,替那些財大氣粗卻沒什麼文化的老闆們用精美的文字寫出他們粗俗的思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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