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又綠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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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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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30 下午 2:39 #2638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四章
岑焱約了我幾次我都推辭了,後來她使出了殺手鐧,說有位大公司的總裁花了一大筆錢在一份報紙上買了一整面版面,想讓我幫他代筆寫文章,講述他的奮鬥史發家跡。
這種代筆也就是所謂的「槍手」,很多作家都是靠當槍手起家的。給商人作宣傳只是小case,有些書賣得很好的名作家深怕黃花菜一涼就沒錢賺了,趁著當紅拼命出書,其實那些書一半是找槍手寫的。當然,這些內幕出版商都知道,如果哪位槍手代寫的小說都特別受好評的話,出版商就會考慮捧新人給機會出書。
可以說,當槍手也是當作家的途徑的一種,雖然是邪門歪道,但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很多有著作家夢卻窮困潦倒的人還是甘願一試的。這就像武俠小說,練正派武功需要幾十年的時間來修煉,可是一旦得到旁門左道的秘笈,幾個月就成為了武林至尊。
我沒有立刻給岑焱答覆,想和阿明商量一下。平日裡忘記讓他留飯店電話號碼給我了,只好去查號臺查了一下。
「你好,我找範明。」電話接通時才想到,阿明從事的是服務業,規章制度很嚴,不知道會不會給他添麻煩。
「範明?他請了假,很長時間沒來上班了。」聽電話裡的人的語氣,我能想像他正坐在椅子上,雙腿擱在桌子上,一邊剔牙一邊接電話的模樣。
怎麼可能?他明明剛才才出門去上班,難道他在騙我?不會的,前幾天他剛拿了一筆錢回家說發工資了,他在這裡舉目無親,不上班哪來的錢?總不會是偷來的。
「你們這有幾個叫阿明的?」很可能他有個同名同姓的同事,因為他去上班的時間不長,所以別人對他不熟悉。
「阿明?很多啊,李大明,張光明,還有總裁的兒子叫賀嘉明,你不會是找他吧?」那人帶著戲弄的口氣。
哼,賀嘉明有什麼了不起?說不定還真是我的小學同學呢。
正要扔掉電話,那人忽然叫了一聲:「等一下,範明來接電話了。」
剛才不是還說範明在請長假?這家飯店怎麼會有這種搭錯筋的員工?
電話裡果然傳來阿明熟悉溫暖的聲音:「怎麼了?小米,出什麼事了?」
「有件事我想問一下你。」我簡單講了一下。
「如果你想嘗試一下的話我一定會支持你,如果見了面後覺得不開心就別做了,我相信以你的才能有的是機會。」
呵呵,說得我心裡甜甜的。
我小聲問:「阿明,剛才那人是你的上司?我打電話給你他會不會生氣?那人怪怪的。」
阿明笑起來:「不是我的上司,同事們都很友善,沒關係的。」
晚上阿明拿回家一隻手機,說是同事轉讓給他的,二手貨,很便宜,讓我以後有什麼事隨時都可以找到他。
見面的總裁叫成啟,三十多歲,自稱是白龍企業下屬的一家公司的總裁。席間他誇誇其談發家史,說當初是怎樣的歷經曲折磨難,其過程和電影故事有的一比。
岑焱上洗手間時,成啟作和藹可親狀望著我:「我看你的文章就知道你長得不錯,果然比我想像的還好。」
我了然於心,一手油膩地往他西裝上一拍:「你真有眼光。」
唉,西裝的假肩太厚,拍起來質感不好。
「文人其實也是商人,只不過賣的不是商品而是文章。像你這樣的人賺錢應該可以更容易,用不著那麼辛苦。呵呵呵,我知道你缺錢,而我有的是錢卻找不到幫我花錢的人。」
成啟的臉上有不少疙瘩,肌肉又很鬆馳,笑起來的時候那些疙瘩擠在一起,看得我反胃:「你錯了,我並不缺錢,我這種人天生命賤,容易養活,不需要錦衣玉食也照樣會活得開心。」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可以來找我,我隨時歡迎你。」
這時岑焱回來了,我們沒有再談起那件事。
晚上我把這事告訴阿明,他一臉憂鬱地望著我,就好像我已經做了多對不起他的事似的。我這人吃軟不吃硬,最受不了阿明這種表情,一看到他這種表情就覺得他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聽他的話。
「你幹什麼呀?我又沒答應他。」我在他腦袋上打了一下。
「我只是在想,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假如我有錢又有勢,就能幫你輕易實現夢想。」
「開玩笑,別把我說得那麼偉大,我可不是什麼有鴻圖大志的人。」我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沒什麼可太在意的。別想這些了,我們去轉角那條街吃夜宵好不好?」
轉角有一條不寬的街,因為附近有一座學校,白天晚上都有學生上課,所以街上的小吃業特別發達。有一種流動手推車,做成木頭房子的模樣,專門賣煲類。我和阿明一人叫了一個牛腩粉絲煲,份量很足的牛腩和粉絲,還加了苟杞子、辣椒、細海帶絲,吃得我們通體酣暢。然後又一起溜達到鐵板烤的小攤旁,一人各要了一串裡脊肉、魷魚和雞心,吃得滿嘴都是油,才心滿意足地回家去。
就算不富裕,也可以過得很快樂。
***
有一種電腦遊戲叫打田鼠,如果放任田鼠存在不把它消滅,它就會繁殖,越來越多,最後螢幕上全是田鼠在竄來竄去,看得人汗毛直豎。
思考了一晚上後,我打電話約成啟出來見面,
「你終於想明白了?識時務者為俊傑,相信你一定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成啟摸著我的手:「寫文章的人的手就是不一樣,這麼柔軟。」
「成先生,我想你誤會了……」
正要解釋,包廂門開了,服務生送水果進來。這不是阿明麼?他什麼時候跳槽來KTV工作了?阿明就像沒看到我一樣,漠無表情地進來,漠無表情地出去。
成啟給我遞了塊我看不出是什麼的水果:「嘗嘗這個,外國進口的。」
我咬了一口,一下子吐了出來,這是什麼味道?已經爛掉了。
成啟見此也嘗了一下,立刻喊人:「怎麼會是這種味道?你們這是什麼服務品質?」
阿明還是一張撲克臉:「就是這種味道,沒錯的。」
「什麼沒錯?你們經理呢?」也許正是高峰時間,工作人員忙得來不及應付我們,成啟的嗓門很大,卻不見有人進來處理這件事。
阿明找一份工作不容易,何況他賺的錢我也有份花的,我忙息事寧人地勸成啟:「算了,可能他沒發現水果變質了,又不是故意的,別為難人了。」
「他既然做了這份工作,拿了薪水,就不應該犯這種錯誤!」成啟義正言辭地教訓。
我心中一陣苦澀,阿明拿的薪水,辛苦一個月恐怕成啟一天就賺到了。錢真是個好東西,有了錢就有了尊嚴,就可以理直氣壯高高在上地去教訓別人,就像歌裡唱的:「有些人得到太多,有些人一無所有。」
令人作嘔的餘味還留在口中,我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成啟忙追過來:「怎麼走了?我們的話還沒說完……」
阿明堵住他:「你還沒結帳。」
我轉過身去看著他倆,我知道阿明以為我最終答應了成啟,所以吃醋拿壞水果整成啟,他怎麼可以這樣不相信我?
我很平靜地一字一句地說:「成先生,我今天找你出來是要告訴你,你的建議我不接受,你的那篇文章恐怕我也沒有能力寫,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成啟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我沒去看阿明,快步走到室外。外面的空氣很清新,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我只想走我的路,不管別的路上有多麼美麗的風景都不為之所動,因為它們到不了我想去的目的地。
「別哭了。」阿明在身後說。
「我沒有哭。」我這樣說的時候才發現我哭了,幸好夜有點黑,沒有路人看清我的眼淚:「上班時間你怎麼可以跑出來?」
「小米,我沒有不信任你。同樣的,你可以不信任任何人,但一定要信任我,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
我想冷笑,我想說我寫的小說都沒有這樣煽情,太老土了,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我趴在他肩上哭得更厲害,我一邊哭一邊想,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哭了,差點以為自己的淚腺已經幹竭了,原來眼淚只是藏得太深了。
「騰小米,很久不見呀。」
我紅腫著雙眼,不敢抬起頭被別人看到這副醜樣子。但我聽出那是郭飛的聲音,很是趾高氣揚,最近應該混得不錯。
「你去哪了?」阿明問:「你知不知道小米一直在倒處找你,擔心你出什麼事。」
「別傻了,難道我郭飛真會為了這種一無是處的人而自尋短見?告訴你們,其實成啟是我的新情人,是我讓他通過岑焱去找騰小米的。今天我就是要來看個清楚,他那副自命清高的骨子裡究竟藏著怎麼樣卑鄙的靈魂。」
我的確是太傻了,這個世界誰沒有誰都不會活不下去,我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今天他是想來看我笑話的,可惜要失望了,我擦乾眼淚面對著他,正要說話,成啟走了出來,對郭飛耳語了幾句。
郭飛臉色大變,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騰小米,你就和這窮小子繼續慢慢熬著,要是哪一天你熬不住了,我可以介紹你去GAY吧坐台,保證你會賺很多錢,多到這小子數都數不清……」
「咚」的一聲,我還沒看清阿明是怎麼出手的,他已經一拳將郭飛打倒在地。
成啟果然見多識廣,立刻掏出手機報警:「你居然敢打我的人,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我一定會找律師告得你坐牢的!」
這晚我陪阿明在警局度過,成啟打了很多電話,聽他喊的那些稱號都挺大的。郭飛去了醫院一趟,拿回來一張誇張的檢查報告,說他多處受傷,還是內傷,明顯是假的。我被他們嚇著了,萬一他們誇大事實真把阿明抓去坐牢可怎麼辦?阿明是為了我才離開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小鎮,我不想害他的一生都烙上污點。
阿明握著我的手:「放心,沒事的,就算坐牢你也會等我出來的對不對?」
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沒想到過了五分鐘,員警就說阿明可以走了。成啟忿忿不平地說要找他們上司,卻沒人正眼瞧他一眼。
回家後,我們瘋狂地接吻做愛。就彷佛彼此是失而復得的,真希望就此將兩個化作一個,可以永不分離。
就算只是一個遊戲,慢慢地一次又一次地投入感情,也會欲罷不能。
我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愛上阿明的,只是在突然間發覺,我已經愛上了他。
我倆躺在床上,頭挨著頭,就像兩隻小貓彼此磨擦著。
「你什麼時候換了工作?」
「你說KTV?我只是在那裡兼職。」
沒想到阿明一天要打兩份工,我很慚愧自己對他的不關心。
「你不用這樣辛苦,我們現在的收入兩個人過普通日子還是過得去的。」
「沒事,那份兼職是計時的,想做了就去做,很輕鬆的。」
「反正你答應我,不准瞞著我自己吃苦。」我把頭埋進他的胸膛:「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不需要你回報我什麼,你不必不安。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你的生日?」
「我生日早著呢,今天是七夕,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中國的情人節。」
我趕緊往窗外看去,可惜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天開始下起了小雨。不知道牛郎織女今夜能不能相會,希望這場雨不是他們的眼淚。如果我最終無法得到幸福,但願他們能幸福,所有天下有情人能幸福。
牛郎與織女,至少還有天荒地老的一年一次。
***
換季大減價的時候,我買了兩件有浮水印細紋的襯衫,一件是深綠的,一件是淡綠的,有點像情侶衫,但走在一起又不會顯得唐突。開始我怕顏色俗了點,沒想到阿明穿在身上配黑色的長褲非常帥。
我想給他買很多很多東西,即使有一天我們不得不分開,也希望他看到這些東西能想起我,不會忘記我。如果我離開了他,他會不會也像郭飛一樣,很快就有了新戀人?
一天午休的時候,郭飛打電話到公司來,約我在一家很高檔的西餐廳見面,我怕他糾纏不清,不想在公司和他吵架就答應了。
郭飛又換髮型了,還染成了豔紅,挺得意地對我說:「前兩天成啟帶我去法國玩了一趟,我靠,那邊的名牌真是多,我買了整整兩箱的東西空運回來,差點要被當成走私的了。不過成啟有錢有勢,有他在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和他在一起的感覺真爽。」
我平靜地盯著他惹眼的頭髮:「你沒看電視上說?染這個顏色的頭髮是最容易得皮膚癌的。」
「啊?」他大驚失色,「那怎麼辦?我花了很多錢的呀。」
我知道他找我出來只是為了向我吹噱找了個闊佬男友,生活比我過得好多了。我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正好看到阿明走過。
奇怪,他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難道送外賣?可是他身邊還跟著個蠻有氣質的中年男人,對他的態度很禮貌,難道他也傍上有錢人有了新歡?
「阿明!「我刻不容緩地跑出去:「你今天沒去上班?」
他看到我愣了愣,然後解釋:「我送外賣,這麼巧遇到了余經理,就和他聊了幾句。余經理是位旅遊愛好者,去過扶風鎮,你走後他是我旅館的第二位客人。是不是?余經理?」
「是是是!」余經理忙不疊地說。
我半信半疑,直覺告訴我他的話有點牽強,但又找不到什麼漏洞。而且我相信阿明的人品,他總是那麼恬淡從容,不像是貪慕虛榮的人。
余經理很快向我們告辭了,郭飛走出來鄙視地說:「鄉巴佬,什麼余經理,那可是白龍企業的秘書長,連別人的頭銜都搞不清楚。」
阿明聳聳肩:「是嗎?反正和我沒什麼關係,管他是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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