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最終章

最終章

 

離國的秋天風景很美。

三秋桂子，十裡荷花，湖面上清風徐徐，水波不興。

身邊的男人隨手摘了一枚菱角，默不作聲地遞給我。我望著他清俊的容顏微微笑了一下，輕輕道了一聲，「謝謝。」那個人的神色便也透出幾許不易察覺的歡娛來。

與軒轅離開冰國已經有大半年了。

那一日棲鳳宮大火，一名黑衣男子沖進火場救了我。後來我發現那個人就是軒轅銘，才知道，原來在曆州的那場噩夢裡，他竟奇跡般地活了下來。龍觴一劍刺中他的胸口，可重傷的他畢竟沒有死成，雖然，待他傷好之後，越彀已經滅亡。活下來的軒轅隱姓埋名，在暗中默默保護我，他知道我不會離開龍觴，所以甚至沒有試圖帶走我——這個男子，一直是比誰都瞭解我。

回到冰國的第一夜，懷砂意圖行刺我。是軒轅在危難之際出手相救，阻止了懷砂，保住我一條性命。那一夜我所看到的黑衣人影就是軒轅，也難怪懷砂在見到那個黑衣人的臉後會如此驚訝。

這半年來，軒轅帶我隱姓埋名，浪跡天涯。

過去的事情已經變得不再重要，昨日種種譬如過眼雲煙，都隨著棲鳳宮的那一場大火灰飛煙滅了。那天的大火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該感恩的，該償還的，都已經在漫天的劫火中做了了結。我再也不欠龍觴什麼，再也不欠過去什麼。

如今的我已然重生。

離國的秋風帶著絲絲的涼意，軒轅把外衣脫下來，披到我的身上。

我仰頭問了他一聲，「你不冷嗎？」話一出口自己先笑了，他有武功，比不得我。

果然，話音未落，就聽他說，「我不要緊。倒是你仔細不要著涼了……你從以前開始就不懂得照顧自己。」如今的軒轅已經不再避諱什麼，在流浪的日子裡，我們相依為命。

現在的我漸漸開始有點明白，軒轅待我的感情是極深的，無論是大事小事，他都盡己所能地照顧我，只是他以前隱藏得很好，所以我從來不曾察覺。

我低頭剝著手中的菱子。

菱子的外殼是黯淡的紅色，這讓我想起那一日的大火。

那一日，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必死無疑了，萬念俱灰的我任由緋紅色的火舌漸漸將自己包圍。沖天的火光中，無數的往事從眼前呼嘯而過，隔得那麼遙遠，那麼不真切，彷佛，那些東西一從生命中抽離。接著意識便漸漸沉迷，腦中一片空白。

周圍慢慢靜了下來。

恍惚中，卻依稀看見一個人奔了進來，他在焦急地尋找著什麼，接著卻來到我的面前，用修長有力的手臂緊緊擁住我，在我耳邊大聲喊著什麼。我努力去聽，卻什麼也聽不清，只覺得那人忽然抱起了我，極熟悉的懷抱，彷佛似曾相識。

「那個時候，你在喊什麼呢。」我一邊微笑著一邊歎息。軒轅彷佛怔了一下，接著卻竟然明白了我指的是什麼，他的目光微微迷離起來。「沒什麼，只是……有些擔心。」他言盡於此，可是我已經明白了。在火場中昏迷是一件很危險的事，軒轅想讓我保持清醒，不至於死在那裡。

只是那時，我的意識還是很迷離的。

望著抱起我的那個人，無意識地描繪那個人俊美的容顏，忽然，便笑了。

……軒轅，是你嗎？

……我已經死了嗎？你是來接我的嗎？

……軒轅，你已經原諒我了，是不是？

……能夠再次見到你，真好，……

一邊朦朦朧朧地想，一邊安心地閉上眼睛。

身邊縈繞的是那個人熟悉的氣息，周圍都是炙烈的溫度，只有他的懷抱是清涼溫潤的，玉石般舒服的感覺。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那一瞬間砰然心動，以至於在很久以後的今天也覺得那懷抱是天地間唯一的永恆，在失去了所有東西的之後，只有這個懷抱讓我留戀且珍惜。

沒有把這個想法說給他聽，因為我們之間已經不需要語言。

軒轅在小舟的另一頭劃著槳，低垂的眼簾看起來專注而沉靜。很難想像，他曾經是個親王呢……地位顯赫，手握重兵，一舉一動都足以令天下為之震動。可如今卻陪著我浪跡天涯，遠離權勢的險山惡水，撐一篙煙雨，淡泊而悠閒。想到這裡我輕輕笑了起來，滿足於這樣的日子，這樣平靜的卻來之不易的幸福。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上他了，亦或愛上了這樣的寧靜悠閒，但這些已經不再重要。

天色漸漸暗下來，湖面上泛起點點星光。

軒轅回頭對我說，「泠，我們回去吧。」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很自然地叫我「泠」，我也喜歡聽他叫我的名字，那種沉靜而略帶清冷的聲音。有時候我甚至覺得，這樣的時光已經持續了千年、萬年。

點點頭應了他，小舟便慢慢地朝岸邊靠去。先上岸的是軒轅，放下船漿，系好纜繩，接著朝我伸出手。「上來罷。」夜風裡，他的聲音低沉而悅耳。我靜靜把手遞給他，他輕輕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握的那一瞬間，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曾經看到過的一首詩——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想到這裡，我微微笑了起來。

是的，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END

 

 

 

番外（H）

 

我與軒轅浪跡天涯的第七個年頭，龍觴定鼎天下。

得知消息的那一夜外面下著雨，瀟瀟的風裡帶著山野的清香，透過竹簾漫進來。

軒轅在隔壁的木屋裡睡得很安詳。我獨自一人聽風聽雨輾轉反側，想起了很多原本以為已經被遺忘的往事。龍觴……龍觴。你最終還是實現了你的夢嗎？如此，真是太好了……

依稀記得是帶著笑入眠的，可是醒來的時候卻發現枕頭濡濕了一大片，一旁的矮幾上放著一盆清水和一條手巾，臉上是被人細心擦拭過的舒適感覺。

微微楞了楞，我推門走出去。

那名沉默的男子正準備下山，他的肩上擔著一藍剛摘下來的野果，這樣的野果在山下的小鎮裡總能賣個好價錢。

「軒轅。」我叫他。

他回過頭來看我，門前種的野花在他腳邊搖曳，使他看上去有幾分清幽的感覺。

我朝他輕輕一笑。「早些回來，我有禮物要送給你。」他沒問什麼，只微微點了下頭便下山了。我目送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忽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龍觴定鼎天下，我心中的最後一絲牽掛也終於放下了。今後，我要待軒轅好一點。

 

一壺雨前龍井，一碟水晶綠豆糕。

我把這些東西在院落前的石桌上擺下，旁邊是一棵古老的梧桐樹，巨大的樹陰蔭蔽著這一方狹小的天地。糕點是我親手做的，茶也是開春的時候和他一起採摘的，其實我的手藝並不好，可是他好像很喜歡吃的樣子，所以我也經常做給他。

雨前龍井用山上的清泉泡了，香氣清冽，嫋嫋不絕。我們一邊品著茶一邊說著閒話，隨後我問他，「軒轅，我說過要送你一件禮物，你還記得嗎？」

他怔了一怔，「當然。」

「想不想知道是什麼？」我輕笑著繞過石桌，走到他的身邊去。

他又是一怔，望著我的微笑有瞬間的失神，然後我低頭吻住了他的唇——那裡和我想像的一樣柔軟。他的身體先是震了一下，接著卻像明白了什麼，伸手緊緊抱住我，把我拉進他的懷裡。我坐在他的腿上，以半仰半臥的姿勢靠在他的懷裡，他低下頭狠狠吻住我的唇，吻得很急切，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力量。

「泠，……」好不容易他鬆開我，用低沉暗啞的聲音叫著我的名字。那雙幽邃如夜海的眼睛深深地望著我，裡面有強自壓抑的欲望。「這就是你送我的禮物麼……」

七年了，我們從來沒有越雷池一步。軒轅是個君子，不會強迫我做任何不願意的事，他一直在身邊默默地守護我，等待我願意的那一天，可我已經讓他等得太久了。

我不言語，朝他微微笑了笑。這一笑是默許，是應允，他知道。那雙幽邃的眸子不再壓抑，深深地望著我，沉沉開口：「泠……你不要後悔。」

「不會。」我笑一笑，輕而堅定地吐出兩個字，再次吻上他。

他緊緊地壓住我，用幾乎要把我揉碎的力量。石桌粗礪的邊緣摩擦著我的背，火辣辣地生疼。我感覺到下身被什麼東西頂住了，灼熱而堅挺，讓我有一點點的畏縮。

「軒轅……」幾乎是顫抖著開口。

「叫我銘。」他的聲音不容質疑。

他的手探進我的衣物，有些粗糙的手掌在我的背脊遊走，引起我又一陣的輕顫。

「……叫我銘……」他的眼睛凝望著我，幾乎是命令的口氣。

「……銘……」我艱難地出聲，感覺到他的氣息吐在自己的耳邊，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時已經被他剝除了，他的視線無所顧忌地凝望著我，吻遍我的全身。

「銘……銘……」無法動彈，無力反抗，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叫著他的名字。感覺到他的堅挺腫脹得更厲害了，我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他在我身上啃咬了一陣，接著打橫抱起我。我不解地望著他，「銘？」

他的聲音很低啞，彷佛在強自壓抑著自身的欲望，「進屋去。」

我先是一怔，隨後安心地笑了——即使在這種時候，他也決不會傷害我一絲一毫。

被他壓在柔軟的床褥上，窗外是如水的月色。

他挺身進入的時候我疼得皺緊了眉，他立刻就察覺到了，不由放輕了力道。

「泠？」

「……我沒事……」我勉強朝他笑了笑，臉色有些蒼白。身體已經許久沒被人進入過，真的是很疼的感覺。可因為物件是他，所以我甘之如飴。

他不再言語，低頭吻了吻我。隨後是極其溫柔的抽送，那種細心和溫柔讓我有些恍惚。「銘……啊……銘……」無意識地叫著他，伴隨著斷斷續續的呻吟。當他把熱流灑在我體內的那一刻，幸福和滿足讓我有些想哭。

眼角的淚水不知何時溢了出來，莫名至極的。他俯頭輕輕替我吻去淚水，低聲說，「泠……相信我，我會愛護你一生一世。再也不讓你受任何委屈，被任何人傷害……」

 

靠在那具溫暖的懷抱中沉沉睡去，朦朧中恍惚地想，這一次，一定會幸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