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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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4 上午 11:31 #3804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六章
馬車行駛在路上,微微的有些顛簸,床前的流蘇也跟著一顫一顫。身體搖搖晃晃,於是靠進了後面的胸膛裡。
我在心裡滿足地歎息了一聲,只是不敢驚動了後面的病人。
可是一雙手臂繞上我的腰,尖尖的下巴也伸進我的頸窩,幾綹緞子般的黑發落到胸前。手臂一緊,我被牢牢嵌進別人的懷抱裡。耳邊一聲貓咪似的低吟:「唔……」車廂又歸於平靜。
被愛人抱著,乘坐華麗舒適的馬車趕路,的確是一種享受。只是,腰上總被人頂著,那滋味……
「你還要裝睡裝到多久?嗯?」我掰開水蛭般的手,怕碰著他的傷,小心的挪了個位置,戳戳燕雲的肩膀。
他沒有反應,彷佛還睡得很香,剛才那都是下意識的動作。
我緊緊盯著他的臉,於是那長長卷卷的睫毛便輕顫起來,鼻子皺著,嘴角也不自覺的向上翹,車窗外的陽光照得他的臉愈發透明,彷佛塗了層薄薄的粉色胭脂,倒把我看的呆掉了。好美。
終於,燕雲睜開眼來,笑道:「那有人像你這麼看人的?」帶著一點點羞澀和剛睡醒的懶,竟是我從沒見過的風情萬種。
「喂,我說,你再用這種色鬼的眼神盯著我看,小心我罰你。」一邊說著,一隻手不老實的摸過來。
真是丟人。不用他摸我知道自己已經有反應了。
連忙打斷綺念,回到剛才的思路:「差一點就永遠也見不著面了,現在當然要多看兩眼。」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車外,龍結晟在教明滅唱漢人的曲子。
明滅原來是苗人,久居滇南,穿著打扮起居習俗跟中原都大不相同,結晟小孩心性,天天拉著他問東問西,實在敵不過他的磨子功,明滅便給他唱了幾回苗族的小調。
看著他此時的形狀,很難想像那天在慕容府談笑退敵的風采。
其實也是大勢所在。
那天,龍結晟的鋒芒誰也不敢不顧性命掠其纓鋒,海龍王麾下十二近衛從來只有戰無不勝的名聲,地牢一場惡戰,諸豪損傷無數,皆已膽寒。大哥振臂一呼,竟無一人上前。
結晟長笑一聲,於是一干人等在眾人的如土臉色中揚長而去。
果真兵不血刃。
連夜從金陵離開。
長生昏睡了三個時辰,終於清醒過來,看到燕雲,一言未發的跪下,雖低著頭,眼淚還是珠子似落了下來,打濕了衣襟。
燕雲也不理他,只隨他沉默了半晌,淡淡說了一句:現在知道怕了?長生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狠狠的哭了,喊了聲「大哥」,聲音已然走了調。
待他哭得差不多了,燕雲才吩咐道:還當我是你大哥,就起來吧。
關於燕雲中的毒也明白了來龍去脈。
明滅精通蠱術,略一思索,笑了起來,眼波流轉,如春花初綻。「制毒者懂些蠱,多半在我們滇南待過。這跟藥石不同,燕先生中的那個情牽一線,必是在斷腸子里加了一線蠱。雖然草藥之毒進不了身,可蠱並不全是毒物,所以破了屏障潛入體內,再遇上引子,就發作了。」
原來如此。燕雲打破迷團,大笑起來:「不過我還是要騙一騙師父,跟他說終於還是我被人毒倒了。你們誰也不許告訴他,讓他煩惱個幾天再說。」
*** *** ***
當天晚上,投住小城的客棧,明滅替燕雲取了留仙索。按明滅的說法,需要把傷口重新割開,將鐵索抽出。其間如果用麻藥的話,會影響經絡的靈敏,武功也不能完全恢復到之前的狀態,所以只好在清醒的情況下施術,生生的剝肉剔骨,抽出一丈六長的鐵索。
燕雲拒絕長生陪伴,也阻止了我。「長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可看見你,會影響我的情緒。」於是我們都在屋外等著,明滅取索,結晟幫手。
屋裡很安靜,只有時不時明滅吩咐結晟拿東西之類的低微聲音。長生早已坐在牆角掩住面孔,拼命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燕雲果然很瞭解他,他們倆在一起生活了六七年。
長生那天早上說的話,我從沒有忘記過。我相信他沒騙我。這也是讓我終於決定離開燕雲的原因。那麼,到底他們是一種什麼關係呢?
他在屋裡百般辛苦,我在屋外心思起伏。一邊擔心他的痛,一邊跟一條叫做嫉妒的毒蛇搏鬥。我明白他對我的心意,可是我還是嫉妒他和長生之間漫長的歲月,嫉妒他們曾經的交集。
鐵索取出後,長生胡亂擦擦臉上的淚沖了進去,我等在屋外。不想侵佔他們共有的時間和默契。
明滅處理剩下的事情,結晟踱到我身邊,說道:「我扶你進去。」
我笑笑搖頭。「待會兒再說吧。長生這段日子也操夠了心,一定很想有單獨的時間跟他待在一起,說說話。」燕雲也累了,需要休息。
結晟瞥瞥嘴角:「我不太明白。只知道你真是大方。」
人前威風八面,還是小孩子啊。我不是大方,只是太愛他了。
愛到深處,就懂得了忍讓,懂得了自製,懂得了只要他好,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遲了一會,還是看到燕雲了。長發汗濕,臉色蒼白,從沒見過的疲倦。
心疼。心疼極了。但我只是微笑的看著他,輕輕沖他點點頭。
他無力的笑笑,勾勾小指,要我過去。待我坐到他的床沿,便抓住我的一隻手,放在唇邊摩挲,偶爾輕輕咬一口,又閉上眼睛,滿足的昏睡過去。
忽然之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於是我任由他握著手,坐在床沿,癡癡地看了他一夜。
*** *** ***
第二天起程時,遇到問題。龍結晟和近衛都帶了快馬,我和燕雲都騎不得馬,龍結晟便雇了一輛車。
當我看到這車時,真的佩服他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居然找得到。通體烏黑,線條流暢,連窗櫺都雕了繁複的花枝,最關鍵的是,車裡還有一張夠寬闊的大床,床前還能擺一張茶几,角落裡還放了一個小凳子。
連車都不用坐,可以直接「躺」回去。
於是,俊美可愛的結晟,嬌媚的明滅,十二騎面無表情的灰衣人,單獨落在最後,滿臉頹廢的長生,再加上華麗超大的馬車,組成了一支奇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回到燕子山莊。
*** *** ***
終於又回到了這個地方。這裡有青磚小瓦,風鈴叮噹,有漣漣碧水,滿院牡丹。
三天后的中午,我們回到燕子山莊。
偎翠倚紅已經收到消息,早早在莊門等待。雖已知道大致的情況,可看到燕雲還是紅了眼眶。
其實那會兒他的狀況已好多了,神藥門的醫術果然神奇,偌大的傷口第二天便開始癒合。燕雲的臉色也紅潤起來,精神極好,一路上在車裡沒少跟我玩笑,倒是我常被這個病人鬧得面紅耳赤。
我也終於搬進燕雲的房間。他雖一天好似一天,但再也不肯放開我的手,每晚在車上相擁而眠,回到家便立即要偎翠給他整理被褥:「把他的東西都搬到我房間來。我要親自看著他。」說著捏我的指尖:「看你再跑。」
不跑了。
再也不跑了。
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希望你不嫌棄。
我微笑看著他,倒把他看呆了,一時都動了情腸,目光似交織的網,再也不分開。
又過得二三天,燕雲已能下床到廚房裡看今天做了什麼湯,坐在椅子上只要有個墊子靠著背也可以和大家一起吃飯了。
明滅閒時也幫我看了看腿腳,診斷的結果:如果將雙腿骨骼按當年斷處一一敲斷,從新接過,再用神藥門的藥醫治,可恢復成正常的樣子,獨立行走。但畢竟人力不能勝天,練武,負重什麼的就不要想了。聽到這個結果,我竟不知說什麼好,早已死了心,沒想到還有復原的一天。
結晟催著快快醫治,可明滅說現在氣候不好,容易落下病根:「不如到三月時,氣候轉暖萬物吐顧納新,最是合適,五月慕容先生就可以走到花園裡看荷花了。」
反正也不急在一時,明滅決定住到夏天,待治好了我的腿再回滇南。聽他這麼一說,結晟便賴著不肯走,也留下跟大家一塊兒過元宵節。
於是今年的正月十五,小小的飯廳坐滿了人,笑語晏晏,人頭攢動。燕雲,我,結晟,明滅,長生,還有小紅小翠,安置好了飯桌也坐了下來。
一時杯盞交錯,喝的是琥珀色的十八年陳酒,女兒紅。
這種酒入口極是綿甜,醇香繞喉。我以前常喝的多是辛辣痛快的燒刀子,新釀的酒,雖然味重,發散得也快。第一次喝江南的黃酒,多了兩杯,沒曾想後勁如此的大,宴散時,我覺得頭特別的重,身子綿軟,眼前的景象也浮了起來。
頭腦還很清醒。我知道我醉了。
回到房裡躺下,稍好了些。看著床頂,我喃喃地說:「沒想到這麼甜的酒,也能喝醉人。」
「哦,知道自己醉了,說明只是微醺罷了。」
燕雲現在只能俯臥著睡,這會兒躺在我身邊,支著肘子托著腮,饒有興致的看我的醉態。「明明剛才都坐不住了,為什麼不靠過來?枉我支著肩頭等你半天。」
我笑了起來,胡亂地搖頭,不說話。
燕雲伸手在我臉頰上捏了一把。「你呀,太要強。」
呵呵,我笑出了聲。要強有什麼不好。
也許是酒力的緣故,做事都不用想的。我輕輕咬住燕雲在我臉上撫摸的手指,用舌頭品嘗起來。
燕雲愣了一下,笑了:「看來還是讓你時不時喝點酒的好。」
不理他說什麼,我只想細細用舌頭親吻他,然後把他吞進肚裡。
不一會兒,燕雲低吟了一聲。「喂,你這樣我會覺得你不是在咬我的手指,而是別的什麼東西。」他把手指抽了出來,整個人已伏在我的身上。「知不知道你這叫挑逗?嗯?」
我點點頭。他那鮮明奪目的臉孔就在我眼前,伸手可及。情欲已染上他的眼角,帶著燕雲獨有的溫存霸道。
他挑挑眉。「你知道?那麼這是你主動的嘍?這不像你。」
「我想知道你對我有沒有興趣。想知道我能不能在床上滿足你。」
「酒真是個好東西。我發誓以後一定在你喝完酒後就把你藏在一間小房子裡,不讓任何人看見。」燕雲笑著,深深的吻在我頸後:「再帶上我的標記。這樣動人的表情只是我一個人的。」
拉住他到處亂親的腦袋,我還有話問他。「那為什麼我們住在一起時,很少做那個?為什麼我想要的時候你卻不要?我以為你對我沒興趣。男人的想法不都是把愛人壓倒嗎?那時候我就想,你一定不是真的喜歡我。」
「所以長生一出主意,你就跑了?天哪,我真是自找苦吃。」燕雲狠狠的吻上我,傾軋過我的唇,侵略我的口腔,每一分每一寸都染上他的味道,讓我頭暈目眩。好不容易從一個可以窒息而亡的吻裡掙脫出來,我察覺到他的下身起著變化。洶湧的欲望覆在我的小腹上。
「你說我不想要你?說我對你沒興趣?感覺到了嗎?這是什麼?」燕雲聲音裡帶著恨意,眼睛也瞇起來:「天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
「為什麼?」我想不通。
「還不是心疼你。你身子向來積弱,房事又最是消耗,我捨不得讓你虧虛了身體。」
我愣住了。為什麼會是這樣?還以為因為我不能配合他,手勢也不夠好,還老要他為我做,所以才……
燕雲,我看輕了你。刹那間的後悔和自責讓我不能正視他明媚的眼睛。
他又淺淺地啄起我的臉來。「今天是元宵節,本來我就準備……既然你也這麼想,咱們先圓了房再說。再也不讓你胡思亂想。」說著,解開了我的衣帶。
我握住他的手。「讓我自己來好不好?我想和你在一起。」
燕雲輕笑,鬆開手,在我的脖子上一點點啃著,聲音低啞誘惑:「你最好快點,脫得太慢我會忍不住幫你的。」
他的呼吸落在我的皮膚上,帶著獨有的氣息,我沉迷不已,幾乎無力褪去自己的衣物。而且,說是這麼說了,真要當著他的面脫衣,還是飛紅滿面,不敢看他。上床前已脫了外袍,我摸索著解開單衫,只剩下貼身的裡衣。
「快點呀……」他雙手撐在我肋下,在我們身體間造成懸空,看我握著裡衣的衣襟動彈不得。
他迭聲催促,我解開裡衣,讓自己的身體露出來。順著我脫衣的次序,肩頭,胸膛,乳尖,燕雲一點點吻著我的身體,所過之處留下嬌豔的吻痕,朵朵綻放。很快的,我身上再也沒有一絲布片,一切的一切,都交在他眼前。
他俯下身來,一邊在鎖骨上印上齒印,一邊握住我半垂著的下身。「幫我脫衣,好不好?」
這個無賴。
於是,我赤身裸體,被愛人上下其手做足水磨功夫,早已羞到頭腦停滯,終於給他脫下所有的衣物。
一床棉被擁成一個溫暖的世界,春意盎然。
雲收雨畢。花落無聲。
所有的瘋狂迷亂,慷慨激昂都化做一聲長歎,房間裡只聽見綿長的呼吸,還有兩顆躍動的心。
良久,燕雲又開始在我肩窩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啄。「好香……」
被他吻得癢,我閃動肩頭避讓他。「剛才還沒……夠嗎?我還有什麼地方你沒親到……」
「嘖嘖,說句話都臉紅,脫衣服的時候倒大方得很呢。」
我靠在他懷裡,背貼著他的胸膛。他伸長了手臂握住我的手,把我圈在他的天地裡。「沒想到你後面這麼有感覺,沒兩下就……」
「呃……別說了……」我呻吟一聲,不由得低下頭,臉碰在肩上,滾燙。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進入我的身體並不覺得特別痛,只是那親密無間的感覺太過刺激,再加上他前前後後的……結果就……
阿。太丟臉了。
不過那種滿足,那種被人愛的體會,真的很好……
「那跟你說會兒悄悄話,好不好?你別打岔阿。」燕雲的聲音在耳邊溫柔的響起。
「在去漢水的路上,我就開始想你了。從沒有人讓我如此放在心上。我家鐵衣啊,笑起來眼睛很明亮,但嘴角邊有兩條笑紋,彎彎的。在我懷裡時,一激動就會輕輕的發抖,可如果欲求不滿,就會把腰扭呀扭的,挽留我,不知道多迷人。」
啊,別說了,那有什麼扭呀扭的……
「第一次遇見你的那天,我本打算作弄一下慕容家的人,奪了他的清白,讓驕橫的慕容顏面無存。可還沒把你怎樣,只看你蜷成一團的樣子,自己卻猶豫了。這個人明明歲數不小,卻從沒有過男歡女愛,輕輕一摸就不知所措。看你害羞情動的樣子,忽然間心中一動。還記得我摸到你手中的繭,問你過得好不好嗎?」
我點點頭。那天的經歷天翻地覆好幾回,怎會忘記。
「你沒回答,只飛快地看我一眼,又錯開目光。可是為什麼我從那一眼裡,就看到了驚訝,自傷,還有不需要別人同情的倔強。當時我就想,這個人不論什麼時候,有沒有兩條腿,都一樣強悍。
我想瞭解他。
出了門,才冷靜下來。根本就不會有交集的人,為什麼那麼想招惹?還問你的名字,要你等我。
告誡自己要和你保持距離,與其騙了你,也不能讓自己對一個慕容家的人有想法。於是我去了長生房裡。我想找個人陪我聊聊,他常常有深夜臨貼的毛病,也不怕我吵他睡覺。
到天亮,你走了,我才回到房間,睡回床上還聞到被子上有你的味道。想起你乍見我的眼神,不再年輕卻生澀單純的身體,還有溫暖的微笑……恨不能再把你按回床上欺負一番。」
我玩著他的手掌。指尖修長,骨節有點突出,好漂亮。
「那天,你和長生,你們就只是聊天?」
「嗯。你以為還有什麼?我心裡有點亂,告訴他發生的事。長生在我身邊六年,從沒見過我這樣,被他取笑了一番。」
我轉過身來看著他,既然如此,我要問清楚。「能告訴我麼,你和長生是什麼關係?」
燕雲頓了頓,問我:「你覺得是什麼關係?」
「情人。」
「為什麼這麼想?」
「嫉妒。」
燕雲滿足地吻了吻我的臉。「鐵衣,你真好。我喜歡你這種磊落的風格。其實我知道長生對我的心意,可我也有自己愛的人,」他在我發上輕蹭:「是你,鐵衣。長生從前,以後,永遠都是我的兄弟。」
原來長生說「進了我的房間」,只是進了房間而已。他沒說謊。
所有的煩惱都是庸人自擾之。
燕雲研究我的神情。我努力抿住嘴角。他笑道:「看看,高興成這樣。還有什麼要問的,我今天一併作答。」
啊,不說我都忘了。我摟住他,手指在他光滑的皮膚上游走,惹得他呼吸急促起來。
「說,你和桂兒怎麼回事?怎麼才見面就睡一張床了?嗯?」
「阿,你那個漂亮的三侄啊。先讓我親親再告訴你……」
「……不行!告訴我再親……唔……」
「還嘴硬,都抬頭了……那……咱們邊做邊說好了……」
「別……你傷還沒好呢……過些日子……」
「箭在弦上的……說,先要前面還是先要後面?……不說親死你……」
「嗯……別亂親……隨,隨你好了……」
我忘了問他跟桂兒到底怎麼了。
果然醉酒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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