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愛情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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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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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7 下午 3:45 #3339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六章
接下來的日子,家傑都懷疑是不是有一天自己會神經錯亂,他竭力想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NATRO的設計上,可是沒有辦法,也許是事情多少和NATRO有關,他總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不管怎樣都會突然想起那晚發生的事情!每到這時候他就會神經質地跳起來,不是隨口低聲罵幾句就是把手中的設計圖揉成一團,丟得室內狼藉一片,腦子裡的靈感似乎被什麼堵住了,找不到一個口出來,而他的心已經亂成了一團。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家傑的腦子裡一片空蕩蕩,連一個勉強的方案都拿不出來,他的脾氣也變得異常暴躁和敏感,不但助理已經被他訓了幾次,連同事都碰了好幾次釘子,以前樂天瀟灑的范家傑完全變了。
社交生活,是完全沒有了。自從那天之後,他乾脆把手機卡丟掉,重新換了個號碼,對於再度前來的邀約,鮮花,一律推卻。
有那麼一次,已經夠了!他現在甚至不敢看到陌生人!
「師傅!」小助理抱著檔夾進來,「今晚還要加班?我可不可以請假的?我姨媽過生日呢!」圓眼睛閃著期盼的光芒,卻又左顧右盼地不敢看他,家傑一看就明白,小姑娘在說謊,受不了幾乎天天加班吧?聽說她和樓下一家建築行的冷氣工程師在拍拖呢。
剛想說不行,心裡忽然一軟,家傑歎口氣,揮手說:「你去吧,替我說聲恭喜。」
「哎!」喜出望外地答應了一聲,助理活潑潑地跳起來奔出門去,拉了小小手袋就沖出門去,家傑苦笑著繼續埋頭工作:他自己自找苦吃,何必把助理都拖下水呢,還好是一直跟著自己的,不曉得埋怨,不然後院起火就更麻煩了。
本來想叫一份外賣魚排飯的,結果忙起來就忘記了肚子餓,家傑把設計圖定好稿,越看越是心煩,火大地伸手一抓一揉,房間裡又多了個紙團。外面傳來腳步聲,家傑警覺地抬頭,竟然是鐘森穿過的辦公室走了過來,西裝領帶依舊一絲不苟,黑眼睛裡略帶疲憊:「JET,還沒走嗎?」
家傑冷淡地嗯了一聲,戒備地看著他,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因為恐懼在微微發抖。
「我看這件CASE你做的不太順手。」鐘森看著亂成一團的室內,無奈地問,「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沒有,謝謝副總關心。」家傑心不在焉地回答,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怎麼還不走?!和雄獸單獨待在一起又讓他想起那恐怖的記憶,不可抑制地想躲避,想逃開。
鐘森的臉色暗淡了下來,猶豫著問:「JET,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我的私事和公事無關,但謝謝副總的關心。」
這句話讓鐘森有些尷尬了,還是堅持說:「對不起,JET,我只是看你最近的情況很不對勁,以為你也許……你是在工作上遇到瓶頸所以才這樣的嗎?這是每個人都會遇到的事情,不必太著急了。」
他的聲音裡隱含著關心,但家傑聽在耳朵裡卻怎麼都不順,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冷冷地說:「謝謝副總了,我沒事,你也不必過分關心我,總之你交下CASE來,我盡力去做,如果做不好你可以扣我的薪水如果做得好你可以加我的花紅,別的,實在不需要副總操心了。」
鐘森皺起眉頭看著他:「JET,你的壓力太大了嗎?或者你可以暫時放下工作,去休個假比較好……」
他往前走了一步,荷爾蒙的味道散發出來的同時,家傑忍無可忍地跳了起來,剛想咆哮出聲,忽然頭一暈,整個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撲了過去,眼前是無盡的黑暗湧上來,最後的知覺是自己的身軀撞到桌邊的疼痛。
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天花板上刺眼的白色燈光照得他心煩意亂,呻吟著轉了個身,才發現自己躺在大辦公室的待客沙發上,自己的大哥,范家俊,坐在一邊,憂慮地看著自己,溫暖的手掌覆蓋上自己的額頭,低聲問:「醒啦?」
「嗚……我怎麼了?」家傑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他搖晃著想支撐起來,卻被家俊一手按住,淡淡地說:「你暈倒了,多虧這位先生打電話給我。」說著向一邊點頭,「多謝你了,鐘先生。」家傑這才發現站在陰影中的鐘森,隔著這麼遠,依然能看清楚他臉上隱隱的關心,黑色的眼睛憂慮地看過來,目光接觸的一瞬間,家傑反射性地把眼神躲開。
鐘森目光一暗,低下頭去:「既然沒事了我就走了,明天見,JET。」
他走了出去,家傑用手撐著頭,閉起眼睛,過了一會才苦笑著說:「真丟臉,哥,對不起。」
「現在知道說對不起了?裝得那麼乖。」家俊嘴上雖然嚴厲,還是幫助弟弟站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緩了一會兒,然後才輕聲問:「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沒事啦。」家傑強笑著說,「忘記吃飯了而已……還麻煩你過來接我……"
家俊沒說什麼,只是用手繞過弟弟的身體,環抱住他,扶著他出去。
一直到了家,把家傑安頓在床上,再給他端了杯熱牛奶上來,家俊還是沒說什麼,家傑反而有些心虛了,端著牛奶不敢喝,怯生生地偷偷看了家俊一眼,低聲叫:「哥……」
「喝了牛奶就睡覺吧。」家俊語氣平淡地說,「你都那麼大了,誰還管得了你。」
「對不起。」家傑低頭道歉。
沒辦法地看著弟弟,家俊坐回床邊,語氣平穩地說:「快喝吧,你胃不好,等下又要疼了。你也不想等下哭起來連爸媽都趕過來吧?」
難為情地笑了笑,家傑乖乖地喝幹牛奶,把杯子放回桌上:「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
「錯在哪裡?」家俊板起臉來問。
「不該打擾你……好啦我講笑的,我不該這麼不注意自己的身體……讓你擔心……」家傑偷眼看看哥哥皺起的眉頭,苦笑了一下,「我也不想的,但是工作太忙……」
「真的?不是你自己故意苦自己?」家俊淡淡的一句話讓家傑紅了臉,不安地低下頭:「哥!」
「我有說錯?」家俊聲音雖然平和,可是自然帶著長兄的威勢,「你要自立自強,你要把過去都忘記,你要自己扛起一切來,好我贊成,可是,你不該把自己的身體都拼進去。」
「沒啦,哥。」家傑說話的底氣不夠足,連頭都不敢抬了。
「真沒?你看看你自己,這幾周人都瘦了一圈,每天拿咖啡當水喝,在家裡話也不多說一句,爸媽都很擔心你啊,你知道不知道?」家俊摸摸弟弟的頭,「要忘記發生的事情,我知道會很難,可是你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像今天,你都暈倒了,對忘記過去有用嗎?痛得還是你,會疼你會在乎你的是我們,是爸媽,你這樣做是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讓爸媽傷心你知不知道!」
他說到後來的時候,眼神茫然起來,聲音也忽然高了幾分,家傑疑惑地抬頭看著他,急忙說:「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會了!哥你別生氣啊。」
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家俊無奈地笑了笑:「對不起,我最近脾氣有點大……不是存心吼你的。」
家傑悶不作聲地把頭埋進哥哥懷裡,過了一會才說:「我錯了,不會了。」
「呵呵,還和小時候一樣,每次做錯了就拿這手來逃。」家俊笑了起來,抱住弟弟狠狠地緊了緊,「看你哭著說我錯了我錯了,媽都下不了手打你,每次都讓你逃掉……現在還跟哥來這一手啊?」
「我哪有那麼奸的。」家傑撒嬌地說,窩在哥哥懷裡不想起來,「該打的媽還不是照打,他才不會慣我呢。」
「你還說!」家俊忍不住用力揉亂弟弟的黑髮,「家裡四個,爸媽最疼的還不是你!要什麼都給,老三就是被你欺負慘了才會去學空手道的……」
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更加用力地抱緊家傑,「你一直都不知道……還開老媽玩笑說他們太熱情,害得你跟我只差三年,是不是剛生了我當天爸媽就親熱了……你是早產的啊,懷著你三十個月的時候媽去巴黎走秀,結果太累了就把你生下來了,在保溫箱裡待足四十七天,醫生分分鐘都說你不行了……爸帶著我飛去法國看你……一家都圍在保溫室外面守著你,就看著你喘過這口氣之後,是不是還喘下一口……有時候你睡著了,半天都不動一下,媽看著就會忍不住哭起來,看到你動動手腳才放心……這麼大,爸媽什麼時候打過你,他們怎麼捨得……你還老給我出狀況!」
為了掩飾眼中突然湧上的淚水,家俊最後一句忽然嚴厲起來,伸手在弟弟腦袋上敲了一下:「就不能好好的讓大家都放心嗎?!非要大家都為你著急!」
使勁憋了口氣不讓自己哭出來,家傑胡亂地在哥哥懷裡蹭蹭:「不會的啦,哥!我跟你保證嘛,不會了……我會好好的……我會……」
還是忍不住,家傑迅速把手捂在嘴上擋住哭聲,抬起身子往被子裡鑽,含糊不清地說:「我睡覺了,哥,晚安。」
「想哭我去擰熱毛巾給你,別哭濕了被頭,老爸還以為你畫地圖呢。」家俊有意開玩笑,果然,家傑紅著眼睛從被子裡探出頭來瞪他,「我才不會!」
「呵呵,不會就好,那你睡吧。」家俊起身準備離開,卻聽見家傑在被子裡動了兩下,然後說,「哥,你的襯衫怎麼都濕了?是出汗太多?」
「少管閒事!」一向是個好哥哥的家俊忽然紅了臉,惱羞成怒地低喝了一聲,奪門而出。周日一早,家宏還是拿了書包出門去上補習班,家傑也起得很早,下樓的時候看見父母都在吃早餐,倒是有些奇怪,范明看見兒子,也呆了呆:「家傑,起這麼早?要出去啊?你等等,我給你煮碗粥。」
「不用了,爸,我吃片麵包就好。」家傑在桌邊坐下,拿起咖啡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不用忙了,我趕著出門。」
「約會啊?」範浩鵬用餐刀戳著荷包蛋,漫不經心地問。
「不是,去公司加班。」家傑這段日子以來,習慣了垂著眼睛說話,似乎是社交恐懼了,他沒有勇氣正面看任何一個人,甚至是自己的父母。
他這副樣子看在範浩鵬眼裡,就成了心虛,重重地把刀子一放,板起臉說:「約會就約會,幹嘛說是去加班?難道我還不讓你去?」
家傑張了張嘴巴,想分辯什麼,還是放棄了,只是低下頭,默默地喝著咖啡,範明不過意地拍拍兒子的肩膀:「咖啡里加不加牛奶?還是要多吃個蛋?不然爸給你做三明治帶去吧?」
「不用了吧,我中午在外面吃。」家傑微微地笑了笑,然後抓起片麵包三口兩口塞進嘴裡,用剩下的咖啡灌下去後站起身來:「我走了。」
「啊,開車小心。」
「等等!」范浩鵬一把抓過兒子,硬把他扯到坐下來,對老公說,「給他做兩個三明治,多加兩片方腿,我就在這裡看著他吃!」
「媽?!」家傑奇怪地看著他,接著苦笑道,「不用了,我沒胃口---」
「我說吃你就給我吃!」範浩鵬氣呼呼地說,「好啦!什麼都不聽我的也不要緊,吃飯都不聽話了?虧你爸爸還那麼辛苦把你養得又高又壯,難道是今天有力氣說不要吃你爸爸做的飯的?!」
家傑無奈地坐穩身體,小聲說:「沒啦,只是不想爸太累。」
「胡說!你多吃一口你爸都開心了。」範浩鵬重重捏了捏兒子的耳朵,「你不是的吧?被媽說一句重的就鬧脾氣,成天飯都不好好吃,就拿咖啡當水喝,故意要我看了心疼啊!」
「啊?!」家傑驚訝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範明,期期艾艾地說,「沒啊,媽你在說什麼啊。」
「還給我裝!」範浩鵬板起了臉,「你最近都心神不屬的,也不回家吃晚飯,早上見個面喝杯咖啡就跑,現在好啦,周日都給我出去,還說是加班!不就是我那天說你說得重了點,跟媽鬧脾氣呢!好啦好啦,算你狠,誰叫我是你媽呢,你自己不疼自己我也得疼你啊,看下巴都尖了……乖,是我錯了是我說重了,你還要怎樣?還不給我好好吃飯,難道要我奉茶請罪啊?!」
「媽!你說什麼啊!」家傑哭笑不得地搖頭,「我最近是公司裡的事情比較忙啦,哪有什麼生你的氣又是什麼鬧脾氣的,你都想到哪裡去了!」說著俯身過去摟住範浩鵬的脖子在臉上親了一口,「你還沒到更年期吧,怎麼就胡思亂想了?真的真的真的沒有啦!我是你生出來的嘛,要打要罵還不由得你啊!」
「沒有?」範浩鵬斜眼看著他。
「沒有啦!」家傑舉手發誓,「爸!給我拿本聖經來按著!老媽信基督的!」
「沒有就沒有,還拿聖經出來。」範浩鵬這才放下了心的樣子,倒了一杯牛奶給他,「哪,既然沒事了,你就給我好吃好喝……真是的,害我們擔了半天心,你爸爸啊,天天都給你燉湯留著,你一口沒喝,他也很難過啊,還怪我們胡思亂想,嘖嘖,你都不知道你最近臉色多難看,簡直是生人勿近嘛。」
「是啊,兒子,有什麼就說出來嘛,拿哪,你的三明治。」範明把盤子推到兒子面前,「不開心啦就跟家裡說,不要板住臉什麼都悶在心裡,哎,你又不是家俊啊,一向你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
家傑抓起三明治咬了一大口,含糊地說:「我知啦我知啦,爸媽你們別擔心吧,只是公司裡最近忙了點,出去做事免不了的吧,也回來對你們訴苦,太丟臉了,才不要咧!」
「丟什麼臉啊,你小時候還不是被人搶了顆龍眼都會回來哇哇哭。」範浩朋放下了心,喝完果汁起身,「好了,加班也好,約會也好,記得早點回來啊。」
「嗯嗯,我會的啦,媽你今天也出門?」
「今天開非常家庭主婦聯誼會啊,我當然有份出席。」範浩鵬理所當然地說,裹著阿曼尼休閒西裝的高大身體站了起來,順手抓起今年最新款的太陽鏡架上,洋洋得意地說,「我走了,老公!」
「撲」地一聲,家傑把嘴裡的牛奶全噴了出來。今天家傑果然乖乖地按時回家,可是踏進家門的時候迎接他的不是老爸精心煲的靚湯,而是家偉的大嗓門:「啊!二哥你怎麼回來了!糟糕!」
依舊滿腹心事的家傑沒有跟他鬥嘴,伸手作勢要去敲他的頭,家偉一邊格擋一邊嚷著:「我才叫了兩個海鮮至尊薄餅,本來BB吃一半,我吃一個半,正好的,你回來怎麼辦?臭二哥!你怎麼不在外面吃了才回來?!」
「我自己會叫,爸媽呢?有飯局?」家傑有些奇怪地問。
「不是啊,大哥突然暈倒了,爸媽送他去醫院,留言要我們自己吃飯。」家偉說著去拿電話,「我再補訂吧,二哥你要吃什麼口味的?」
家傑的腳步僵住了,急著問:「大哥暈倒了?怎會的?!」
「我也不知道啊,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留言了。」家偉正說著,電話響了,他一手搶過來,然後大聲說「嗯!是我啊!二哥也回來了,沒事的爸,我訂了薄餅,大哥怎麼樣了?」
「給我給我!」家傑從弟弟手裡搶過電話,湊到耳邊,是範明的聲音:「噢,家傑啊,你也到家了,那就好,我還擔心兩個小的……」
「我會看著他們的,大哥沒事吧?媽呢?」
「你大哥沒什麼事,就是……算了,明天回家再跟你們說吧。」範明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你媽守著你大哥呢。」
「大哥沒事吧?」家傑忽然感到自己的手心都出了冷汗。
「沒事沒事,貧血,不說了,你好好照顧兩個小的,薄餅夠不夠營養啊?,你給他們再做個蔬菜沙拉吧。」
聽老爸交代了幾句,家傑才放下電話,家偉仰著臉看他:「爸說什麼?大哥怎麼樣了?」
「說是沒事,明天回來。」家傑心裡也悶得恨,順手揉了揉弟弟粗硬的短髮,看著家宏從樓上跑下來,探頭叫:「二哥,我餓!」
「薄餅就來啦,你先喝杯奶。」家偉跳起來往廚房走,被家傑一把拉住,「你會從冰箱裡拿牛奶出來直接給BB!想害考生拉肚子啊?我去拌沙拉了,會記得給BB多加幾塊蝦肉。」「哇, 這麼好!那我要煎腸!要4根!不,六根才對!」
「煎整包給你,讓你吃到膩死!」家傑難得地虧了他一句,心裡的憂慮卻拂之不去,大哥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他是員警每年都有體檢,身體一向很好,為什麼這次會突然暈倒呢?
在老媽的暗示下坐到沙發上,家傑有些不明白地看了看家俊,爸媽好像都很嚴肅的樣子,兩個弟弟也乖乖地坐在自己身邊,像開家庭會議一樣,出什麼事情了嗎?
「那個,你們幾個,給我聽好。」範浩鵬搶先開口,卻被家俊攔住,輕聲說,「媽,還是我來吧。」
轉向三個弟弟,家俊臉上帶著不可掩飾的倦容,低聲說:「我想,這種事情還是由我親自告訴你們比較好,我……我懷孕了……」
「咦!那好啊!」家偉搶先大叫起來,「那就是我們有喜酒可以吃了吧?」
家俊的臉色陡然變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弟弟期待興奮的臉,不知道該說什麼,家傑已經一拳打上了弟弟強壯的膊頭:「你聽大哥講完!」
「臭二哥!你又打我!我……」
「你們都給我住手!」範浩鵬厲聲吼道,立刻握著兒子的手,「都不聽你大哥講完的嘛!」
深深吸了口氣,家俊看著三個弟弟,艱難地說:「可是,我不打算結婚……因為,孩子的爸爸,失蹤了,我找不到他。」
「不是吧大哥!」家偉心直口快地叫了起來,被家傑一把捂住嘴拖到懷裡卡住脖子,沉默地看向家俊。
「沒事的,放開他吧,你要犯殺人罪了,家傑。」家俊自失地一笑,再次深呼吸了一下,抬起頭面對著他們,珍重地說,「我承認我犯了錯,但是有一點我要告訴你們,這個孩子,是在我愛他爸爸的情況下出現的,所以我不會打掉……我自認,在這點上,我沒有做錯。」
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已經很堅定:「我不想掩飾我犯下的錯,但是你們要記住,我並不是由於不檢點的性關係才懷上這個孩子的,不管孩子的爸爸愛不愛我,可我愛他,如果有可能,我會嫁給他,現在沒可能了,可是我還是會把孩子生下來,不會因為要掩蓋自己的錯誤就把他打掉,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做不到,我愛他,我要把他生下來,希望你們能理解我。」
一片寂靜,只有家偉仍然被卡住脖子的粗喘聲。
「好了,你們大哥說完了,現在到我了!」範浩鵬拍拍大兒子的肩膀,然後看著三個表情各異的兒子,嚴肅地說,「沒什麼丟臉不丟臉的!你們大哥還是你們大哥,又沒有多長一隻眼睛,所以這個寶寶將來就是我的第一個外孫,是家裡的小心肝寶貝兒,你們誰敢有意見!現在給我提出來,我揍一頓就清醒了!」
「媽,你不要這樣。」家俊低聲說,範浩鵬卻惡狠狠地瞪著幾個兒子,威脅地說,「沒意見吧?沒意見就這樣了!以後也不許再提!家傑,鬆手!」
「哎喲媽啊!」家偉誇張地捂著脖子從哥哥懷裡掙出來,咳了幾聲才說,「好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範浩鵬開始把手指捏得啪啪響。
「就是你又要扣我零用給寶寶見面禮了!」家偉不甘示弱地嚷,「是不是!不過我當舅舅了嘛,就不跟你計較那麼多。」
「混小子啊,你零用錢還不都是我給你的,還跟我計較!想討打嘛?!」範浩鵬放下心來,故意罵著兒子,粗魯地走過去揉著他的頭髮,「你還不是在外面做兼職?沒讓你拿出來已經很好了!」
家宏默不作聲地鑽到哥哥身邊,出神地看著他平坦的肚子,然後笑了起來:「小寶寶啊,真好,我也要當舅舅了,不行,從今天起要努力!我要讓寶寶一出生就知道,他舅舅是會考狀元呢,多有面子!」
「BB!你是故意在諷刺我吧!」家偉怪叫了起來,不甘心地也湊過來,鑽到哥哥懷裡,「我也是舅舅了,沒錯!等他出來我就教他空手道!跆拳道!將來一定打架不能輸人!」
「BB!不要亂摸!寶寶會被你摸怕的!還有你,家偉,你也小心點!你還要教誰?!我看我不打你一頓你是不老實的吧!」
「哇!媽饒命!」
在一片混亂中,家傑慢慢站了起來,蒼白著一張臉悄悄離開了。設計部的主管接連咳嗽了幾聲,最後出言提醒:「JET?JET?!」才把家傑從恍惚中給叫了回來,無精打采地說了聲「sorry」。
「你最近怎麼了?接連兩三個CASE都差點出了狀況,那種小CASE你就是閉著眼睛也該搞定的吧?」主管也很無奈地看著他,「這次的NATRO呢,你交上來的幾個方案……我真不敢相信那是你設計的,一點靈氣都沒有,OK,也許你改變了風格,要向商業性發展,可是也一點看不出來啊,你到底在想什麼呢,JET?」
「你直接告訴我不行不就完了。」家傑啪地一聲把檔夾合起來,「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你退設計,還麻煩你講這麼多。」
說完他起身要走,設計部主管急忙攔住:「JET,不是這麼開不起玩笑的吧?以前大家說什麼都不在意的,現在怎麼這麼小氣了?好了,你坐下來,我們再談談這件CASE,你也知道公司很緊張這個的。」
「對不起我沒時間,如果你認為我不能勝任這項工作的話,可以隨時找人來接替我。」家傑心煩意亂地看看表,「我下午另外有安排。CASE的事情,隨你怎麼辦吧。」
他不理會主管,拉開門走了出去,直接離開了公司,隨便找了家館子坐下來,點了東西,卻絲毫沒有胃口,拿著餐叉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蛋包飯,胃裡突然湧起一股噁心的感覺,他閉上眼睛過好久,才把不適給壓下去。
就今天下午去醫院吧,不能再拖了,無論什麼問題都要趕快面對,他範家傑還有一輩子要過,不能被一次意外就毀了自己!他要好好活下去!
雖然已經下了決心,真到了醫院的時候,他又開始膽怯,手把病歷卡捏得緊緊的,心裡不停地猶豫著是否要轉身離開,不做那些令人難堪的檢查,何必呢,也許不會出事的吧?也許檢查出來什麼都不會有?也許自己的運氣沒有那麼壞?
隨即他又苦笑,自己的運氣還不夠壞的嗎?
「你什麼地方不舒服?」坐進診室之後,年長的醫生例行公事地問他。
「我……我只是想做幾個檢查。」家傑囁嚅著開口,事到臨頭了他才知道這又多難受,渾身燥熱得像著了火,本來蒼白的臉也火辣辣的,感覺到醫生的眼光在自己身上審視地停留,又羞又惱之下,幾乎要奪門而出。
幸好醫生大概也看慣了這種場面,熟練地按照病歷卡上的名字填在檢查單上,頭也不抬地問:「檢查什麼?」
「……懷孕……我想檢查一下,我是否懷孕了。」家傑清了清嗓子,極不情願地說。
醫生唰唰地寫著,隨口問:「大概多長時間了?你要知道,三個月之內,尿液裡的孕激素很稀少,不一定能查出來。」
「時間差不多了,應該可以的。」就算是在心裡簡單地計算一下時間,回想起二月十四號那個屈辱的日子,家傑也喉頭緊窒,說話艱難。
「別緊張別緊張,第一次啊?看你的年紀很輕,呵呵,你這個年紀有了孩子的確會緊張,沒什麼經驗嘛,有的夫婦啊,結婚四十幾年才盼到自己的孩子,什麼緊張都忘了。那,這是你的化驗單,到三樓去吧,半個小時之後就可以拿結果了。」
呼氣,吸氣,再呼氣,家傑死死地捏住自己的拳頭,不接老醫生遞過來的化驗單,也不看他,儘量保持語氣的冷靜:「對不起,醫生,我還想再做幾項別的檢查。」
「為了保險起見是吧?好的,你還想做什麼檢查?」老醫生拿回單子,抓著筆問。
彷佛是怕自己會後悔,家傑垂下眼睛,一口氣地說:「有關……性病方面的檢查。」
房間裡忽然變得很安靜,時間忽然變得很慢,天氣忽然變得很熱……家傑能聽見自己的心緩慢地跳著,一下,又一下,他的整個世界裡,彷佛也就只剩下這個聲音,全身的血液都一起湧上了頭部,然後又在同一時間退回了全身。
老醫生遺憾地看著對面這個俊美出眾的雌獸臉上陣白陣紅的樣子,大筆一揮,又勾了好幾個項目,換了公式化的語調說:「抽血在四樓,AIDS檢查在二樓拐角。」
檢查單又重新被遞了過來,家傑盯著看了好久才伸手去拿,明明只是薄薄的幾張紙,他的手卻在微微發抖,猶豫了一下,一把搶到手裡,奪門而出。
下面的事情就相當簡單了,兩個小時之後,家傑按著胳膊上抽血的針孔,走到一樓的問訊台拿化驗單,剛把資料袋拿到手裡,就聽見後面一個熟悉的聲音喊:「JET?」
怎麼會……怎麼會在這裡遇見鐘森?!家傑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木然地站在那裡,直到鐘森來到了他身邊,他才慌忙地把資料袋一把卷了起來,緊緊地捏在手心。
「JET,你身體不舒服嗎?」鐘森剛開口問就注意到了他這個動作,不禁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我沒事。」家傑機械地說,彷佛要掩藏內心的驚慌一樣把頭別了過去。但還是感覺鐘森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然後,又轉向他手裡的資料袋。
「真的?你還沒看化驗單吧?」鐘森以他一貫的嚴謹發現資料袋並未開封。
家傑無言以對,只是沉默著轉身就走,鐘森不自覺地跟了兩步,憂慮地看著他的背影,低聲說:「JET,你到底怎麼了?我可以幫到你嗎?」
「我……我很好。」一股又酸又苦的怨火從家傑的心裡騰地竄了起來,他忽然有一種破罐破摔的衝動,完全豁出去地回身,對上了鐘森的目光,很平靜地說:「我不過是來驗孕而已。」
人聲鼎沸的大廳,來來往往的人群,家傑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只看到,鐘森臉上無法掩飾的震驚,真的和他平時的古板不相符合的表情啊,家傑很奇怪自己居然懷念起鐘森臉上那種波瀾不驚的表情來了,他不願意去想:鐘森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看著他……
「你……你一個人來的啊?」鐘森很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沒……沒辦法呀。」家傑想露出笑容,儘量輕鬆地說,聲音卻顯得十分輕佻,「我……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啊。」
趁著自己還有一點點勇氣,就在這時候看化驗結果吧!他橫下一條心,扯開袋口的封條,伸手進去抓出化驗單,當那個大大的陰性符號映入眼簾的時候,他的心一松,大口地喘著氣,全身彷佛都脫了力,手中的紙片輕飄飄地落下去。
「這是……」鐘森目瞪口呆地看著散落在地上的化驗單,上面的檢驗項目讓他白了臉。
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就乾脆別顧及什麼了吧,在一種近似於歇斯底里的情緒中,家傑微微抬起下巴,很無所謂地看著他:「啊,順便還做幾個常規檢查……這很平常對不對?」
鐘森茫然地點點頭,又搖搖頭:「也許對你來說是很平常……」
你話裡的失望是什麼意思?代表著你開始對我鄙視了嗎?家傑疲倦地想著,不要緊,現在什麼都對他都已經不重要了,他忽然覺得很累,工作,朋友,感情,或者是別的什麼,都不重要了,他累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是啊,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他淡淡地說,彎腰把所有的化驗單都撿了起來,掃了一眼,看著那一連串的正常,大大地舒了一口氣,焦躁不安到要爆炸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隨手把紙揉成團扔進了一邊的垃圾箱,「還好你不用在下班時間也容忍我,副總。」
「我想我……」鐘森還沒有把話說完,家傑就乾脆俐落地轉身離開,該說的都說完了,會怎麼看自己,那是鐘森的事情。
無論什麼,都自己承擔下去吧。
大會議室裡氣氛沉悶,各部門的主管和其他列席人員坐著一言不發,家傑面無表情,拿筆悶悶地戳著檔,聽著鐘森平板的聲音,昏昏欲睡。
「這段時間的業績很不理想,大家心裡也都有數吧?」鐘森掃了他們一眼,「設計部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了?有幾個CASE不是不合要求就是延期交付,客戶那邊很不滿意,市場部的ALEX花了很多時間去解釋善後。」
楊俊青笑著雙手一攤:「沒辦法,大家都為了公司嘛。」
「ALEX有這樣的想法很好,但設計部的問題也要儘快解決,我記得就快到和2047公司競爭NATRO代理的時候了,你們的設計方案還沒有定下來,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
「啊,這個,的確是我們有了一些問題,不過副總請放心,基本沒問題了,稍後我會把計畫書呈上去。」設計部主管含糊地說,鐘森的目光沉靜地掃過他們,點了點頭:「希望如此。我記得這件CASE是由范先生負責的,現在換人了嗎?」
家傑手中的筆停了一下,在心裡冷笑,真是很符合他的個性,發現自己是個花心濫交的雌獸之後,鐘森這樣的正統老古板,果然是迅速地把自己劃出朋友圈外了啊,連稱呼都變成范先生了。
「對,本來是由我負責的,但我的設計主管不滿意,所以換人了。」他若無其事地說,主管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我也看過了你的設計,的確達不到客戶的要求。」鐘森一點面子也沒他留,直截了當地說,「我同意徐主管的意見。而且,說實在的,徐主管的這個意見,來的太晚了。」
房間裡一片靜默,直到鐘森咳嗽一聲,進行下一個議題。
會議結束之後,家傑正想離開,鐘森卻從後面叫住了他:「JET,請到我辦公室來,我有話跟你說。」
家傑點點頭:「好。副總。」
跟著鐘森走進副總辦公室,意外地發現元寶正舒服地趴在陽光充足的窗臺上舔毛,看見他進來,瞇著眼睛打了個大哈欠。
「請坐。」鐘森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溫和地笑了笑,「小傢伙很有趣,你說得沒錯,辦公室裡有他們在轉來轉去的,的確可以激發人的靈感。」
「副總在暗示我該去養多幾隻貓嗎?」家傑冷淡地說,往椅子上一坐,開門見山地說,「我知道副總對我最近的表現很不滿意,如果你想要我回家吃自己的話,請現在就說,免得浪費大家時間。」
鐘森看了他一眼:「我並沒有那個意思。你多慮了。JET,你最近的確有些情緒波動,也多少影響到了工作,可是我相信這只是暫時的,你自己會調整過來。」
「謝謝你這麼瞭解我啊,副總。」家傑不知怎麼的,看見他,心裡就很不舒服,又煩又悶,總覺得在那沉靜的面容後面,還不知道掩藏著多少鐘森對他的不屑輕視。
沉穩的面容上掠過一絲無奈,鐘森搖搖頭:「不,我想我並不很瞭解你。JET,對於你的私事,我不方便過問,但是,你現在的狀態……我想你是不是需要一個休假?」
「無限大假?」家傑冷笑,「您還真瞭解我的需要,副總。」
「JET,我承認你有才華,以前的工作也很優秀,是我們不可或缺的設計師,而且人總是有低潮的,這點我知道,但是你不可以把私下裡的個人情緒帶到公事上,對公司和你個人都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如果你覺得遇到了瓶頸或者壓力太大,完全可以去休假,放鬆一下,或者你有什麼別的原因……我可以幫助你,只要你願意說。」
家傑沉默地看著他,末了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微笑:「多謝副總費心,我很好,謝謝。」
鐘森幾乎是忍耐地歎了口氣:「JET,請你不要這麼抗拒好嗎?現在已經不是公事上的問題了,你的狀態有起有落,OK,我可以接受,你的構想有時會不適合,OK,這是很經常的事情,只要你個人沒有問題,一切都好說,可是你……你明明就是無法調整自己的情緒,所以才頻頻失誤,這和你的工作能力無關。「
霍地一聲長身而起,家傑居高臨下地瞪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這也和你無關!」
「JET,你不要這麼激動,聽我說……」
「閉嘴!你他媽的聽我說!」家傑心裡鬱結多日的悶氣怨氣一股腦兒地衝擊出來,火山爆發一樣地無可抑制,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心只想狠狠地還擊面前這個看不起自己的雄獸,「你是副總,我是你下屬,你沒必要亂猜測我什麼,如果我搞砸了CASE,你可以扣我薪水,如果你覺得我不稱職,就把我炒魷魚!沒這麼多唧唧歪歪的!「
鐘森驚愕地抬眼看著他,家傑的臉漲得通紅,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咬牙切齒地說:「收起你那套企業文化馭人之道吧!誰都知道雄獸是個什麼貨色,別看你現在道貌岸然滿口良善,變了身也不過是種馬一隻!見到雌獸就轉一腦子色情念頭,是啊,你關心我,想幫助我……說得真好聽啊,你以為我會相信嗎?都是種馬!雄獸都一樣!我範家傑,用不著你這種人來假惺惺關心!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他洩憤地一拳擂在桌子上,震得桌面上的文具都跳了起來,鐘森根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呆呆地看著他,面對他夾雜著憐憫的目光,家傑更是一分鐘都不想再留下去,他冷冷地看了鐘森一眼,轉身就走:「辭職信我明天放在桌上。「
「不必。」鐘森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失去了所有的溫和,變成公事公辦的腔調:「我不會因為這點不愉快就開除一個員工,你去冷靜一下,我准你半天假。」
握住門把手,家傑不回頭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多謝。」然後走了出去,留給鐘森一個孤單倔強的背影。
離開鐘森的辦公室,家傑根本不想再回到自己房間裡,他現在胸口又堵又悶,一心只想躲開任何熟悉的人,找個地方坐下來,平靜一下自己的思緒,現在腦子裡亂成一片,根本沒有辦法思考問題。
到了公司對面的咖啡座,點了一杯拿鐵,一口氣灌下去,心煩意亂地又點了一杯,卻不再喝,只是拿著銀匙在杯子裡攪動著,看著潔白的杯子裡小小的旋渦。
自己剛才完全是遷怒了鐘森,這他知道,心裡有一絲絲的後悔蔓延開來,家傑歎著氣丟了顆方糖,出神地看著對面的街道,現在怎麼辦呢?無論如何,鐘森到現在沒有什麼傷害自己的地方,為什麼自己一看到他,就沒理由地惱羞成怒呢?
是因為他撞見了自己的難堪場面嗎?難道自己在潛意識裡還是在乎他的看法的?家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慌亂地把手中的銀匙碰落在地上,他正彎腰去拾,無意中看見對面街上,一個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穿過人群,拐進公司旁邊的後巷,那個人……似乎很眼熟……
是他!那個強暴自己的雄獸!家傑猛地站了起來,頭一暈,不得不用手撐在桌子上,才穩住身體,再度看向對面時,那個身影已經不見了。
要不要去看看是不是他?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家傑否決了,他自嘲地笑笑,招呼侍者重新換把匙,重新坐了下來,對自己說:範家傑,你神經過敏了,看到一個雄獸,甚至是看到一個身材比較瘦小的男人,你就以為是那個人嗎?香港這麼大,自己能有多少機會遇見他?完全是你疑神疑鬼,看到這樣的背影你就受不了,直覺地認定是那個人,這樣還怎麼走出來?怎麼好好地生活下去?
你不是已經決定,要忘記嗎?那就忘記吧。
他還沒有想完,就看見公司大門裡走出一個熟悉的人,市場部主管楊俊青,他四處看了看,沿著街道快步走了下去,不過幾步,就照樣拐進了後巷!
家傑吃驚地幾乎把眼睛貼在了玻璃窗上,再次確認了:這次他沒有看錯,的確是楊俊青,他在上班時間出來,拐到附近的小巷子裡,而且……還一副怕人看見的樣子……
一個連他自己都感到恐懼的念頭出現在他心裡,家傑木然地呆立了一分鐘,忽然跳起來,旋風一般沖下樓,險些撞上一輛飛馳而過的車,司機拼命按喇叭罵他癡線也根本沒有理會,直接跑過了馬路,喘著氣站在巷口,手心裡全是冷汗。
狹小的後巷,在陽光燦爛的上午也透出一股陰森的感覺,家傑剛要舉步,頭卻一暈,不得不扶住牆才穩住身體,他死死地盯住裡面的拐角,心裡的畏懼越來越重,壓得他有種窒息的感覺。
不管了!進去吧,也許裡面是可以改變他一生命運的真相,也許只是個誤會……不管是什麼,都承擔起來吧。
他謹慎地放輕腳步走進去,巷自並不很長,走了幾步,拐過一個小彎,就可以聽見楊俊青略顯急噪的聲音:「好了!我不想聽你什麼理由!這次你找我又是什麼事情?」
「楊先生,你的性子就是那麼急,那時候也是急著把我找來,當天必須完事,現在付錢怎麼就不爽快了?」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家傑記得!就是那個可怕的夜晚,在他耳邊說著下流粗口的聲音!就是他!就是他!不會聽錯的!
真的是……真的會是……他不相信,不相信啊!
「錢不是已經給你了麼?還要什麼錢?我們講好,彼此保密才付帳的,現在你跑來找我,算哪條數?」楊俊青生氣了,嚴厲地說:「別以為你是混混就可以亂來,你們道上難道沒有規矩?」
「有啊,就是有,我才要跑路,不然被捉去澆水泥沉海,也太冤枉了,我還有一百幾十年的好日子要過呢。」男人壓低聲音說:「十萬,現金。」
「我一毫都不會給你。」楊俊青的聲音卻高起來,「尾數我們已經結清了,做交易就要講信譽,你現在又跑來威脅我,信不信我另外找人修理你?」
「嘖嘖,楊先生,好大的火氣,我爛命一條,除了能變身成岩獸沒有別的本事,你要找道上的兄弟?好啊,大不了我躲遠點,你可就慘囉,如果我告訴那個小雌,買了我上他的是你,他的同事,你猜會怎樣?」
「你威脅我?」
「提醒你囉!你有頭有臉的,行業裡也很有面子,如果被人知道你這麼挾嫌報復,還有哪個公司肯用你?現在的飯碗也保不住吧?」
沉默,家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捏成了一團,他不想聽,不想看,甚至不想去思考什麼。
「好吧,五萬,不能再多了。」楊俊青妥協地說,「拿了錢你就趕快走,三年之內不要回香港來。」
「五萬?只夠去泰國,不過很好啊,近嘛!有空到曼谷拜四面佛記得找我喝茶,說不定還能遇見幾個老朋友呢。」男人的聲音充滿威脅:「八萬,不能再少了,有了八萬我就去日本避避。」
「好,我給你,不過你要答應我,再也不出現在我面前,我既然能拿八萬塊錢給你,也一定能拿八十萬讓你永遠開不了口,還是不要鬧得太大吧,我不過是少份工作,你可就少條命。」
「放心,楊先生,怎麼會呢,你這麼好的主顧,我一定不會坑你的,又給我錢,有給我上小雌雛的機會,現在還送我路費,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你啦。」男人拉著長腔說,「什麼時候給錢?」
「今天晚上……」
下面的話,家傑已經聽不見了,就像在做拼圖一樣,兩個人的對話,那天晚上聽過的,惡魔的聲音,一切的一切,都突然整合成一個恐怖的真相,幾乎奪去了家傑的呼吸!他艱難地喘著氣,仍然不能去面對這個事實:
他被強暴……不是偶然……竟是有人指使買通的?竟然是自己的同事出錢買通了雄獸幹的?!
雙方結束了談話,向這邊走來,走在前面的就是那個雄獸,拐過牆角,一眼看見家傑站在面前,愣了一下,隨即放肆地大笑了起來:「哈!這可真是意想不到,你等我啊,美人?」
家傑困難地喘著氣,血紅的眼睛瞪著他,臉色卻蒼白得像個死人,太陽穴在突突地跳,他想不了那麼多,他只想立刻變回原形,不顧一切地撲過去,用頭上鋒利的角挑開面前這個人的咽喉!
後面的楊俊青也趕了上來,雄獸一邊笑一邊對他說:「楊先生,我看你是白擔心了,你看,小雌找上門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嘗到我金槍不倒的雄威,念念不忘地要跟我再來一次呢!」
看見家傑的時候,楊俊青有一霎那的驚慌和狼狽,緊接著就平靜了下來,對放肆大笑的雄獸說:「既然這樣,那保密費,我倒不必給了。」
「ALEX!」家傑咬著牙,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一樣地叫囂著要嘗嘗血的滋味,頭疼得像要炸開,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裡,鑽心的疼他也感覺不到。
他想打架,想殺人,可是為什麼,連聲音都這麼軟弱無力?
「你……為什麼?」明知這是個傻問題,他還是不自覺地問了,「到底為什麼?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這樣對待我?!」
眼睛裡掠過陰沉的冷笑,楊俊青反而平靜了下來,交抱起手臂,悠閒地說:「為什麼?因為我看你不順眼!」
雖然聲音壓得很低,但是他語中的陰狠卻更盛:「都是一樣的人,你範家傑憑什麼就那麼春風得意?平時還一副指點這個指點那個趾高氣揚的樣子,你比我強嗎?就那麼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們辛辛苦苦跟客戶交涉,卻抵不過你說的一句話,就這樣你都不肯幫我,存心要看我的笑話,你很能幹?不過就是你靠著皮相交往了一堆人,所以你無往不利,設計一次通過,無論再挑剔的客戶都被你哄得團團轉,追你的人排著隊,恨不能跪下來吻你的鞋……憑什麼我付出十倍的努力也不及你一半的成功?因為你比我優秀?!錯了!就因為你長得漂亮會利用自己的身體!你不是喜歡和這個上床和那個睡覺嗎?好,我就成全你!讓你爽個夠!」
在一邊剔指甲的雄獸聞言忽然嬉皮笑臉地說:「楊先生,說句公道話,他可不是亂來的人,我上他的時候,他還是個處男呢!嘖嘖,真是不簡單,香港現在風氣開放,居然還有雌獸……歲還沒被開苞,傳出去,可以上二週刊了!」
「你收聲!」家傑被他話裡的威脅激怒了,瞪著他,「你這個混蛋!我讓你坐牢坐到死!楊俊青!我自問沒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居然買凶害我……好……我不會放過你,我……」
在聽到那個雄獸的話時,楊俊青明顯地震驚了一下,看到家傑氣得鐵青的臉,又有了一種報復的快意,不在乎地說:「哎,亂講話要告你誹謗的,不錯,我是花錢請了他幫我出氣,可是我沒讓他強暴你,只說要給你一點教訓,以後發生的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你們這些異類之間,發生點意外,我也沒辦法啊,我又不是你們一族的,哪裡知道你是雌獸他是雄獸呢?從外表上看都是男人啊,如果你真的告我,相信律師很快會替我脫罪的,不過你呢,恐怕不單上二週刊,還要上電視了。」
「楊先生,你不用擔心的啦。」雄獸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從下而上地看著家傑的俊臉,目光下流無恥,「他沒膽子告的,就算告了,我到法庭上當然會把你的罪給開脫了,畢竟剛才你還答應給我封口費的嘛。」
楊俊青心裡暗罵了一句,表面上不得不說:「夠爽快!好,那筆錢我會依時匯進你戶頭,如果有人硬是想不開的話,就麻煩你了。」
「放心,楊先生,他怎會告我,他謝我才是真的,我操得這個雌兒不知道多爽,完事了他還夾著我不放,我好辛苦才從他身體裡拔出傢伙來呢。」雄獸色迷迷地看著家傑,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連射了兩次,又緊又軟,叫起來又媚又浪,根本也不像沒開過苞的,法官也不會相信他啊,當時他可是趴下來翹著屁股向我搖擺著求歡呢。」
「你給我住嘴……」家傑的聲音很低,含著決絕的怒氣,「夠膽就給我再說一次!」
「講就講啊,我怕你?」男子向後退了一步,放肆地笑,「對,我怕你,我怕你榨得我精盡人亡,你那麼饑渴,我怕!怕滿足不了你,不如叫幾個兄弟過來一起大被同眠?一定比上次在停車場操得你爽。」他觀察著家傑的臉色,話語也越來越放肆:「你不是挺喜歡這個調的嗎?也沒見你怎麼反抗,還纏著我不放呢,再說,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也沒報警,法官怎麼相信你是被強姦?我們和奸還差不多,總之呢,你要是還想著被插的消魂滋味,就老實趴下來,我再操你幾次,喂飽了你,也就不給我亂告了,不然,就趕快給我滾開,別擋了我跑路。」
寂靜的小巷裡,彷佛有一道屏障把裡面和繁華的中環完全隔開,除了家傑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沒有別的聲音,他的拳頭捏得緊緊的,鮮血掛了一道細細的線從手心流下來,一滴一滴,慢慢滴在地上……
荷爾蒙的味道突然轉濃,家傑上身的西服肩線承受不了猛然增長的肌肉,啪地一聲裂了開來,微風吹動,可以看見在額頭的碎發下,正中的位置,一點紅光正由暗而亮地閃現,尖利的紅色長角突破皮膚,刺了出來!
男子早已料到他的這一步,滿不在乎地一笑,衣服爆裂開來,四蹄蹬地,轉眼變成比家傑的獸形大了何止一號的棕黃色黑斑雄獸,威嚇地張開大嘴,用自己的力量威壓著尚未變形的雌獸,頭上黃色的尖角閃著冰冷的光澤:「搞啥啊?真想再來一發?我是無所謂囉,反正有的上幹嘛不上,何況是你這麼美麗的小雌兒,來幾次都可以,就怕你被我操慣了不捨得離開,那就麻煩了。你說是不是,楊先生?」
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大型岩獸嚇得雙腿發軟,幾乎是貼著牆邊的楊俊青看見他紫色的大眼睛轉向自己,足有一尺長的尖角也低下來,嚇得狂叫一聲,乾脆坐倒在地上,顫抖著用手驅趕他:「走!走走!離我遠一點!」
邪惡地笑著,有意把大嘴再靠近被嚇壞的人類一點,噴出一口灼熱的呼吸,雄獸享受著自己力量的威勢,無論是對人,還是雌獸,他都是絕對的強者,欺負弱小的感覺簡直太好了。
「楊先生你別怕,我們不是一國的嗎?倒是這只小雌,你想幹什麼,變身成雌獸被我插嗎?那就給我轉過身去,乖乖地趴下來翹起尾巴,我就說你被我插得爽吧,現在還忘不了我的滋味吧?」
「閉嘴!閉嘴!」家傑的眼睛變得血紅,望出去整個世界都是紅色的,一腔火在胸膛裡燒得難受之至,急欲找個出口發洩,最好就是變身雌獸,乾脆和眼前這個混蛋同歸於盡,拼個你死我活,也許只有鮮血和疼痛才能讓他發瘋的神經安定下來,讓他的腦子重新清醒。
但是他還保留著最後一絲理智:不能變身,不能……變身之後的他,真正是任人宰割了,雄獸對付雌獸的手段如此簡單又如此直接,而他,卻只能看著自己失去理智,被對方拖進情欲的烈海中,萬死也不得超生。
好難受啊,胸口亂竄的火焰在尋找出口,他卻只能拼命壓制著自己,努力讓已經開始變身的獸形恢復正常,這種違背生理的抑制太過艱難,逼得他一口血湧到嗓子裡,又被他咬著嘴唇狠狠地壓了下去。
「你還不肯變身啊?是不是要我催催情?我可沒時間跟你玩情趣,楊先生,你要留下來看活春宮還是走開?我教訓他的時候,可是讓你很解氣的。」
「不必了。」楊俊青尷尬地說,扶著牆向外面走去,經過家傑身邊時,飛快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那慘白如死人的臉上,只有一雙深到無法看清裡面有多少悲哀的眸子和唇邊的鮮血,才有一點別的色彩,僵直的身體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呆滯地看著前方,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你不能怪我。」楊俊青彷佛要彌補些什麼,語無倫次地說,「誰叫你那麼囂張……我只想教訓你一下……這是你們岩獸的事情,我根本不懂,對,我根本不懂!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你們這些獸類,就自己解決吧!」
說完,他沿著牆就要溜之大吉,家傑根本不理會他的存在,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比自己體型大上一圈的雄獸甩著蹄子,抖亂長鬃,威嚇地噴著鼻息,一步步直逼過來……
逃走嗎?現在還來得及,外面就是大街,只要他動作夠快,這個雄獸是不可能追他到外面的,但是,家傑就是不想在這個侮辱自己的雄獸面前示弱!
他知道自己沒有機會取勝……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堪一擊……那又怎麼樣!他就是不要逃走,情願讓那銳利的尖角挑入自己的胸膛……劃開,鮮血飛濺……把自己跳動的心臟挑在角上搖晃著……然後自己就可以死了……再也不用面對這一切……
他累了……他的心,已經死了……
背後傳來楊俊青驚惶失策的叫聲,然後就是一個他很熟悉,但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在這裡出現的聲音:「說得沒錯,既然這都是岩獸的事情,那麼就用岩獸的規則來解決吧!」
話音未落,一匹強壯高大的純黑色雄獸像一道黑色閃電般從後急竄而出,站在家傑面前,四蹄刨地,低下頭,用銳利的黑色尖角對準了前方,擺出一副隨時可以衝鋒的架勢。
冰冷的長角,帶著螺旋花紋,閃著無機質的寒光,緊緊地逼近著面前的棕黃色雄獸,高大的身軀,光滑毛皮下強健有力的肌肉活塞運動般起伏著,把身後的家傑遮擋得嚴嚴實實,雙方對恃著,彼此都用角試探地威嚇著,那麼銳利的尖角,只要輕輕向下一劃……就可以把對方的皮毛挑開,露出裡面鮮活的肌肉和血液,或者刺穿身體,或者……比刀切黃油還要俐落。
家傑茫然地睜著眼,直直地看向前方,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的樣子……只是看著兩匹雄獸的對抗,那麼強大的黑色雄獸,嚴密地把自己保護在身後,牢牢的,沒有一絲空隙的……他在保護自己,他是誰?
鐘森……他是鐘森……
不!!!!
太陽穴一陣一陣的抽痛,他抱住頭,瘋狂地嚎叫起來,撕心裂肺的聲音驚動了兩隻雄獸,黑色雄獸立刻擔心地回頭,關切地叫:「JET!沒事!別怕!JET!」
趁他分神的時候,棕黃色的雄獸眼睛裡閃過一絲狡詐的光芒,後蹄一蹬沖上來,尖利的長角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直接刺向黑色雄獸的左側,鐘森聽到聲音再閃避已經來不及了,狼狽地就地打了個滾,還是被角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浸濕了黑亮的皮毛。
「嗷!」黑色雄獸暴怒地吼叫了起來,蹄子一蹬地就站了起來,紫色的大眼睛燃燒成血紅的顏色,逼視著偷襲的雄獸:「無恥的混蛋!」
「你願意替這個小雌出頭的話,就等著被我劃上十七八道吧。」棕黃色雄獸囂張地搖晃著腦袋,尖角上的鮮血四濺飛落,「識相的就趕快滾開!我享用完這口鮮肉,還能給你留點渣。」
黑色雄獸彎過長頸,舔了舔自己的傷口,又回頭溫柔地看了家傑一眼,再轉過頭去對著敵手時,眼睛已經充滿了徹骨的冰寒,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把頭低下,額頭的尖角對準前方,擺出決不妥協的戰鬥姿勢。
「呼」的一聲,兩匹雄獸飛躍而起,在空中相遇時尖角拼撞在一起,火花四濺,鐘森同時一後蹄子踹在對手的小腿上,棕黃色雄獸嘶吼了一聲,猛烈地擺動長頸,大頭狠狠地撞擊上了鐘森的腹部傷口,兩敗俱傷地落到了地上,沉重地喘了口氣,四蹄翻滾著重新爬了起來。
鐘森的鮮血灑落在地上,一灘斑斑點點,鮮紅的血混著地上的泥土和石塊,變成褐色,卻更加觸目驚心,他護住家傑的同時,也把自己皮開肉綻的傷口暴露了出來,一直呆滯的家傑看在眼裡,忽然醒了過來,近乎瘋狂地搜尋著自己的手機,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才想起自己把手機扔在了辦公室裡,這邊兩隻雄獸又扭打在了一起,再度分開的時候,鐘森身上又多了幾道傷痕,有一道在背上,深可見骨,前腿一瘸,險些跪倒在地上,他憤怒地咆哮了一聲,強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站穩。
「手機……手機,他媽的!」家傑沖到後面幾步,一把拎起嚇得癱軟在地的楊俊青,「手機呢?!我問你的手機呢!」看得不到回答,乾脆自己伸手,在他身上一陣亂翻,終於把手機抓到手裡,剛按了報警號碼的前兩個,忽然眼前一花,手機就被鐘森一頭撞了出去,而且還飛快地補上一蹄,踩了個粉碎。
「你!」家傑恨不能一巴掌呼在那張馬臉上,「我要報警!你幹什麼!」
純黑色的雄獸深深地看著他,眼睛裡,是一種讓家傑心慌意亂的感情,他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已經被雄獸低頭在額頭上輕輕地舔了一下,那熟悉的沉穩聲音說:「JET,這是我們雄獸的事情。」
說完,他回身,一躍迎上了棕黃色雄獸刺來的尖角,半步都不退讓地頂了回去,氣勢兇狠地緊逼著飛起一步狠踹對方的後腹。
「你瘋了!」家傑又氣又急,但又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們爭鬥,棕黃色的雄獸起初的瘋狂在經過一輪攻擊之後開始疲憊下來,身上的傷痕漸漸增多,反而是鐘森越戰越勇,兇猛地步步緊逼,好幾次都差點刺中對手的致命之處,逼得對手狼狽地亂滾。
就在他抓住一個機會,撲躍上前,一蹄把對手踹倒,把頭頂閃著凶光的尖角對準棕黃色雄獸的眼睛就要紮進去的時候,巷子口傳來響亮的喊聲:「住手!禁止爭鬥,全體站住,我們是非常家庭管理會!再說一遍,禁止爭鬥!全部住手!」
銳利如刀的長角在距離雄獸眼睛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棕黃色雄獸的眼睛裡只看得到無限放大的螺旋花紋,恐懼得閉上了眼睛,鐘森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被自己踩在蹄下的對手,心裡有一種衝動,狠狠地刺下去。
「JOHNSON!」家傑已經被管理委員會的公務員推到一邊,擔心地回頭看著他,鐘森的身體微微一震,慢慢的,把自己的長角撤了回來。
「變回人形。」公務員如臨大敵地圍住了他,鐘森鎮靜地抬頭看了看他們,依言而行。
他的眼光,一直看著遠處的家傑,後者,卻慌亂地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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