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傾城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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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3 下午 2:19 #3135努力的作家觀眾
《舞傾城》番外─黃梁記
鹿肖玉從來都不是老實人,朱祁滄也不是。因此偶爾湊到一起,難免無聊琢磨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這個是……」拿到手裡研究一陣,朱祁滄微異,「男修歡喜天,虧你弄得來。」
「識貨,來看這個。」鹿肖玉懶洋洋歪在軟榻上,手指扣扣幾案,示意他打開另一幅卷軸。
卷軸裡是十來幅小卷,一展之下,春光旖旎,滿室糜幻幽曖,暗欲潛動。
「這個倒是見過一些。」朱祁滄挑眉,「還有嗎?」
「匣子裡。」鳳眼微瞇,鹿肖玉似笑非笑。
開了描金匣子,一組瑩白暖玉入眼,由小至大,支支晶瑩玲瓏,美不勝收。
朱祁滄久居王府,也曾涉足風月地,一見便省得,不由噗地嗆笑:「你再別和我說些道不同不相為謀的鬼話,你若不是同道人,姓朱的腦袋斬了給你。」
「少廢話,你管我如何。」鹿肖玉錦袖一拂,優雅支肘,「我好心尋給你,你用是不用?」
朱祁滄逡巡這一堆床第逸趣之物,又是好笑又是頭疼:「我若帶回去,怕也用不上。」
「你該不會還沒……」鹿肖玉嘖嘖嘲笑,「讓我小瞧你。」
「你那師哥難磨得緊,又古板正經,你不是不知道。」朱祁滄苦笑,「萬一他惱了,踢我出來,你白撿熱鬧看。」
「那,欽王爺請便,我就不耗您時辰了。」鹿肖玉不與他囉嗦,端茶送客。
一隻手按在描金匣蓋,輕輕闔上一匣瑩潤,昔日的欽王爺歎氣。說不動心,才是騙人,「不過,試試也好。」
「那好,惠顧一千兩。」
「不是送我的嗎?」
「我現在心情不好。」
朱祁滄啼笑皆非:「鹿師傅,在下早已是庶人,無爵無俸,哪裡有銀子孝敬您。」
「欽王爺倒也不是遊手好閒之徒,削爵兩年,卻暗裡做起了買賣,聽說上個月還敲了當今聖上五千兩,如今逍遙自在得很。」
「所以,鹿師傅來分一杯羹?」
「不,我只是心情不好。」鹿肖玉慵然狡黠,「皇上想尋手足回去,大老遠派人來傳話,不找該找的,卻囉嗦我三天,煩我耳根生繭。你說,我心情會不會好?」
朱祁滄啞然,若真是宮裡再尋他回去,從今後麻煩不斷,鹿肖玉替他擋了駕,只怕還真要謝他一謝。
「一千兩,過幾日給你就是。」
他言出必踐,收了桌上東西便走。
待身影轉出門不見,鹿肖玉才眨一眨媚麗的眼。
「原以為該要還到二百兩,他倒大方。」伸個懶腰,再撣了下精緻繡袍上本就不存在的輕塵,他掩口無聊,「早知這樣好敲,多要一千兩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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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門,便見卿程坐在窗邊看書,聽得他進來,只略抬了抬眼,隨即又埋首書中。
夕陽映入,窗邊青年安詳靜謐,端正寧和,像幅清淡畫卷,一紙水墨淺淺,賞心悅目。
朱祁滄便覺懷抱這一堆物事,對眼前這人這景,多麼輕褻不敬。
「盈兒小甯今天過來嗎?」
「他們今天偷懶,在練功院受罰,怕是過不來。」
卿程分心答一句,將最後一個商音劃掉。
聽到兩個小鬼不能來,那鬼鬼的念頭又冒出來。朱祁滄將東西放在桌上:「晚上想吃什麼,我去煮。」
「我回班裡吃過了,你自己吃吧。」
卿程隨意道,看得眼睛疲累了,便合目一小忽,再張眼接著看。
腳步聲響起,在他身後停下:「今天看譜子看了幾個時辰?」
「三四個……」話出口隨即後悔,應該少說些。
果然,一條布巾憑空來系住他雙眼,同住人的語氣不容置辯:「今晚不要看了,歇一歇,我煮些粥,多少再吃一點。」
手裡的曲譜書也被拿走,卿程微微笑,摘掉眼上布巾。朱祁滄多數時不擾他,很多事也都由著自己,唯獨少睡熬夜忘記用飯等瑣事,他時時管制態度堅決,唯恐自己多思傷身過損精神。
「我在你這兒住了十天,盈兒小甯怕是在我屋子鬧翻了天,我明天回去住,也免你總是費心惦記我定不定時吃飯。」
「我偏是愛費這個心,你若嫌煩也沒辦法,往後還有幾十年,你能甩脫我,就算你厲害。」
在身後抱住他笑,朱祁滄趁機黏上來廝磨。卿程雖在這裡住了十天,但一晚熬夜未睡,三晚冷盈小寧來攪局,一晚鹿肖玉晃了來。他只僅僅摸上床五次,還兩次被卿程不耐趕下去。就算成功三回,卻只是浪費大好良宵地……睡覺而已。
自從那一次將疲極憊累的卿程纏得沒法,勉強應他一回,他銷魂蝕骨識髓知味,這呆子卻像天生少了份欲念,長久不發洩居然都不想,過得清心寡念,只苦了心癢難掻的他。
「你不是要煮粥,不煮的話,我先回去。」卿程皺眉,朱祁滄總愛黏在他身上動手動腳,讓他無奈且忍耐,不明白這樣摟摟抱抱到底有什麼舒服。
「我馬上去,你也別看書了,歇歇眼,吃完飯給你瞧好東西。」朱祁滄笑得神秘,很快活地去煮粥。
卿程倚在廚室門框看他忙東忙西。他自貶黜後尋到驚舞來,一切都要學著自行動手,虧他曠達樂觀,不以為苦,還頗自得其樂。
只是,他除了粥煮的意外之好,其他……乏善可陳。
「我過幾天要出去一趟,恐怕三五個月才回得來。」朱祁滄添了把柴,忽然回頭道。
「哦。」
「你都不問我去哪兒?」
卿程淡淡一笑:「問不問,你都一樣要說。」
朱祁滄盯他一陣,站起身大步走來,待卿程警覺要往後退,已被他湊近來在唇上吻了一下。
「我去邊關辦件事,你別趁我不在,又像上回一樣,由了性子熬身體,我叫盈兒小甯看著你,你瘦一分……」他邪氣地笑,蠢蠢欲動,「我就磨你一夜。」
卿程平靜地拍掉他摸過來的毛手:「到時我是瘦是胖,還不是任由你說。」
朱祁滄朗笑,將他壓在門框上,低聲抱怨:「你別總這麼八風吹不動的,偶爾也該有點念頭,人說食色性也,你怎就跳到了老祖宗的法則外頭?」
「什麼法則,按法則該娶妻,陰陽才相配,你遵了哪一條。」卿程扭過臉,不自在道,「你拖我作伴,一纏多年,還要怎麼樣。」
「我的少爺,看來祁滄伺侯得您還不夠,來來來,這回必定更加賣力,保證您舒心滿意……」
實在捺不住地踹了他一腳,卿程耳鬢髮熱,「你正經些說話!」
這無賴膩著他壓著他,繾綣纏綿地親吻,溫暖的身體親密的擁抱,不知何時起,都已經習慣了。不渴望,也不算厭惡。他的年華,還來不及寂寞,就被強行併入另一生命軌跡。
要相伴一生呵,多麼漫長的歲月。
「今晚,好不好?」
吻得有點失控,朱祁滄抑住喘息,悄聲徵詢。
卿程心裡微慌,他始終不對這種事有所企盼,過度的肌膚相親、肢體交纏,情欲被挑撥起蠢動,想想都覺難堪,為什麼有人能這般熱衷?
院門適時被人敲響,解了他的窘境。
「卿師傅在不在?」
他推開朱祁滄,鬆口氣:「有人找我。」
門外是一名驚舞弟子,恭敬遞上一幅畫軸:「班主讓我送來的,我到卿師傅屋裡,您不在,我想您應該在朱爺這兒。」
弟子傳話後離去,朱祁滄好奇心強些,替卿程展開畫幅。畫上是一名女子,眉目清秀,身姿婀娜。兩人相視一陣,朱祁滄恍悟笑道:「邵班主叫你去相親?」
卿程怔了怔:「我不知道。」
「別管他,亂點鴛鴦譜。」不將這事放在心上,朱祁滄惦的是另件事,「糟了,我的粥!」
急急趕回去看粥鍋,還好沒有熬幹,添些水,再壓一壓火,米香已溢滿整個廚室。
轉頭看卿程,他眼裡寧靜而略帶柔和,隱隱含了一絲笑意,朱祁滄心頭怦動:「你笑什麼?」
「沒有。」卿程微垂睫,即使覺他下廚好笑也不能說,他若惱羞成怒賴在自己床上一個月,不是玩的。「我是吃過了,你只喝粥,能飽嗎?」
無孔不入的男人巴巴地貼上來咬耳朵:「你給我吃,就飽了……」被一掌拍回去。
香噴噴的白粥在朱祁滄纏鬧中煮熟了。不得不說他是有些天份的,卿程不餓,也吃了兩碗。才知他下午從肖玉那裡大啖一頓回來,肚子也不空。
「肖玉身邊無伴,你尋他,不是剛好。」很期待地建議朱祁滄另覓他人,這麼長久糾纏下去,要到何年月。
「天下只一個卿程。」他笑吟吟道,無庸置疑地確定立場。
下了兩盤棋後,已漸漸入夜,卿程不動如山,朱祁滄心猿意馬。
「不下了,給你看幾樣有趣東西。」
將卿程哄到床邊,只待他心念一亂,便是羊入虎口,實在方便。
開啟檀匣,撿一支瑩潤潔白給他,忍笑問:「識得嗎?」
卿程只知是玉器,觀其形狀,困惑不解:「蕈子嗎。」
朱祁滄偎著他悶笑:「你說是就是。」
卿程愛書卷,逕自便拾了那幅畫軸打開,展開之下登時吃了一驚。
十余幅妙筆春宮,張張栩栩如生,描繪精緻,細微處纖毫畢現,讓人血脈賁張,如遇火炙。
「你……從哪里弄來這些東西。」他不知說些什麼好。
頸後氣息徐徐,有力手臂從腋下穿過,擺弄一件鎏金佛像給他解釋:「佛曰修煉千法,不依定律。菩提心為因,大悲為根本,方便為究竟。有觀世音化毗那夜迦身,皈依善教。」他隱隱潛動,輕語調笑,「謫仙,你也渡我一渡。」
卿程也是讀過佛經的,對密宗以明妃修煉也略有耳聞,本想反駁那是男女雙修,與己何干,卻被他熾熱手掌按在肋上,一時微惶,說不出話來。
「《佛說秘密相經》曰:作是敬愛時,得成無上佛菩提果,或成金剛手等,或蓮華部大菩薩,或余一切逾始多眾。」 耳畔低沉嗓音一本正經吟誦,「當作和合相應法時,此菩薩悉離一切罪垢染著。」
卿程雖不機敏,卻也不是傻子,這兩樣東西既都與魚水之歡有關,另一樣想必也不是什麼好料。他指向那一匣玉器,澀聲問:「這個做什麼用?」
朱祁滄附他耳邊,悄笑低訴:「這個,大有妙處……」
每說一句,卿程臉色就難看一分。等到聽完,他脊背僵直,冷冷道:「我早說過,你還是另尋他人作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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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某人被趕出房門,萬分惆悵地抱著木匣來到院裡,坐在老樹下哀悼他的一千兩銀子。
可憐他央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磨得同住人勉強同意一試,結果不到一盞茶時間,同住人就惱怒地將他踹下床,並且交待:不把那一匣污七八糟的東西砸得粉碎,他從此可以不必踏進房門一步了。
暗夜悄悄,有人無眠有人酣然好睡,夢裡也偷笑。
誰說千金難得,多麼好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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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天,朱祁滄便出門辦事。
瘟神走後,卿程大感輕鬆,每日裡看書舞劍、撥弦弄曲,無人囉嗦,可謂隨心所欲。本來冷盈淩小寧在近前侍奉,但近段時間州府舉辦大型官宴,抽了各個班子的年少弟子到官宴支應,這兩個孩子都被選了去。
後來又邀各班師傅前往教導攜援。這種累人事項,鹿肖玉是退避三舍的,緋兒有了身孕,擔子只得落在卿程和另一位師傅身上。
於是,又連軸轉地忙起來,教導排舞、演練新曲,與其他班主師傅商討協作瑣事,一連兩三個月,也沒得空睡個囫圇覺。更意外的是,不知誰先受了涼染了風寒,一個傳十個,不久,連躲在班裡享清閒的鹿肖玉都咳了起來。
卿程已一連幾天感覺不適,仗著年輕精力旺沒大在意,白日裡忙碌時精神頗足,晚上回去便漸漸憊懶不想吃東西,弟子送來飯菜,常常原封不動地收回去。
口裡無味忽然想吃粥,這才驀然想起煮粥的人已離去一季多。相隔千里無音信,朱祁滄曾道多久回來?他輕輕一歎,當時並沒有留心記。
肖玉絮絮咳著登門來:「我們護院回來沒有?我吃得膩,想喝清粥。」
卿程從一堆絲竹弦管裡抬眸,倦倦淡淡:「我最後一次吃粥,是幾月前。」
「再不回來,就轟他出班。」驕扈任性的師弟抱怨著爬上他的床,懶懶滾在褥間,「以後,你就是我的了。」
卿程當師弟發熱胡扯,不加理會。坐得久了,便站起身舒展肢體,鬆馳筋骨。
鹿肖玉在床上作拱橋,柔軟腰身彎折如柳,還自漫然笑道:「小時候,你教我練基礎,我怕摔,下腰翻滾都是在床褥上學會的。」
卿程走到床邊,微微莞爾。十來歲時,兩人還算相處親善。不知怎地,大一些後,肖玉就似是視他有仇,每每尋釁譏諷,如刺在身。直到當初他被困欽王府,十個月後艱難脫身回到班裡,肖玉才漸漸與他親近起來。
「上來,你也來作。」
鹿肖玉催他,喚他一同回味少時練功情景。
卿程便依他,脫鞋而上。兩人齊齊向後仰彎,如虹淩跨,柔韌優美,依稀往昔年少時光。
在身底相視而笑,鹿肖玉撞過去,卿程疾轉挪移,又一同翻身而起,懈懈倚坐。
「朱祁滄若是不回來,你怎麼樣?」
卿程淡淡應:「能怎麼樣。」
「他要是死了呢?」
怔一怔,有些茫然:「不知道。」
肖玉滑枕在他膝上,低低歎:「能相伴一生,多好。」
「人事無常,順其自然,這世上多少人多少事,強求不來。」
卿程眼裡溫和,清澄寧靜。兩人同樣年歲,曆事卻大相徑庭。肖玉激狂,他所求一生相伴的那個人,永遠都無法遂他心願。
肖玉在他膝上睡,半生浮夢,夢裡煙雲。
他也睡,朦朦朧朧,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醒來時,膝上已無人,想起身,全身卻委頓乏力,強掙虛脫。
卿程記不起,他病了嗎?又睡了多久?
屋子裡空空蕩蕩,似已久無人煙,是他遺世而居,還是塵世遺他而另在。
還是有人的,徒兒小甯急匆匆地,慌亂蹌踉奔進屋裡大叫:「卿師傅,朱祁滄死了!」
他呆了呆:「死了,誰死了?」
「朱祁滄,他死在邊關,再也回不來了!」
腦裡是空白的,想了好一陣,才隱隱覺得這名字很熟。祁滄祁滄,這人死了?
他不信,去問肖玉。肖玉一襲銀朱舞袍,張揚炫目地笑:「是,朱祁滄死了,師哥,你寂不寂寞?」
寂不寂寞?他不知道,寂寞與這人何關?
照舊每天讀書習舞,日子過得平淡,與從前沒什麼區別。他自始至終都這樣生活,一如既往不曾變化。
只是偶爾聽得弟子私下議論:「朱爺待卿師傅那麼好,他死了,卿師傅怎麼都不難過?」
他不知道,朱祁滄待他有多好,他為什麼,都不難過?
這樣過了一年。
某天,舞劍時忽然心緒不寧,無論如何練不下去,總覺胸腔內虛空,像缺樣什麼。
食也不對,寑也不對,總是有樣東西不對。
不知何時就出了門,像走了很久,來到朱祁滄墓地。
沒有人告訴他朱祁滄葬在哪裡,但他就是知道。
站在墓前發了半個時辰呆,轉身就走。再回來時,搬回兩壇酒來。
自斟自飲,慢慢品酌,望著碑上名字:朱祁滄朱祁滄,鮮紅字體,讓心頭微微炙燙。
「我終於來見你,你可安心?」
清酒如注,灑在碑前荒煙草下,祁滄善飲,一二三杯,敬他。
——有朝一日我死了,你會不會到墳上看我一眼?
——我若先你埋於地下,你可願清明重陽奠一杯水酒祭我?
那時答什麼?
不願!斬釘截鐵,因為厭他恨他。
現在呢?
「今日,我來奠你。」
卿程淡淡笑,舉杯飲盡。
擲杯。
「我絕不念你惦你,我會娶妻,兒女繞膝,共用天倫。你心裡所盼,我都許給妻兒,一絲一毫,絕不還願給你。」
為你違約背誓,不遵諾言。
——我和你過一世,好不好?
不好,騙子!
你許的諾,沒有做到。
卿程冷冷笑,取了酒大口飲。
你從此不必硬灌我酒,你要看我大醉,我便醉給你看。
喝了一壇,便已濛濛然,倚在碑前,天地都旋轉。
就這樣睡去,就這樣睡去。你總責我睡得少,我現在長眠不醒,你惱不惱?
朦朦朧朧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在拉他,輕輕責怪:「睡在這裡,著了涼怎麼好。」
他費力睜眼,茫茫看對方一陣:「你不是死了?」
「好端端,幹什麼咒我死?」朱祁滄笑,一如往日般戲謔道,「要不要抱你起來?」
卿程不信,伸手握住他掌腕:「可是,你那麼涼。」
他若沒死,怎麼會那樣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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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麼涼……」
「因為你在發熱。」
朱祁滄按按卿程額頭,還有些燙,歎了口氣:「我囑你好好照顧自己,你終是沒有聽。」
走到外間,冷盈淩小寧站在角落裡,愧疚得一聲不敢吭,淩小寧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淚。
朱祁滄好氣又好笑,給卿程倒杯水時,順手敲了少年一記:「多大了,還哭。」
「要不是鹿師傅過來,我們也不知卿師傅染了風寒昏睡了兩三天。」淩小寧哽咽道,「前段時間光顧著跑官宴那邊,少往卿師傅這邊來,都是我們不好。」
他有些頭疼:「好了好了,盈兒,你帶小寧出去哭,哭夠了再回來。」
冷盈也不敢應聲,拉著小師弟出門。
朱祁滄端著茶杯回房裡,見到卿程已睜了眼坐起,怔怔看過來,便笑:「肖玉說前幾天瞧你還好好的,一起聊一起睡。結果再來時,你還在睡,又發著熱,想必你又病又乏,周公一併找了你算總帳。」
「你沒有死。」
「好端端,幹什麼咒我死。」他將茶杯遞到卿程唇前,「先喝點水,藥在火上煎著,過一陣子才好。」
卿程伸手,握了握他端杯的腕,還是有點涼。
「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他笑,湊過來親吻,「有沒有惦記我?」
卿程微避:「傳了病給你。」
「傳給我,你就好了。」朱祁滄執意吻上,很思念地廝磨。他在戰場領隊奇襲千里,卻還牽掛這頭有個不記吃不肯睡拿身體鐵打一樣折騰的呆子。
他的唇是熱的,活生生的朱祁滄。
「你半睡半昏的,念些什麼‘那麼涼’?」他隨口問,「在做夢?」
「嗯。」
「什麼夢?」
「一枕黃粱。」卿程淡淡笑,推開他,「你有完沒完。」
他還活著,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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