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風華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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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31 下午 2:13 #2886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十章 風華記Ⅴ
第二日,南疆王府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原因,別無其他,只為早上又有人送來了一張便筏。
“一千零四十五兩白銀,錢到放人。”九王看著紙上熟悉的字跡大惑不解,“先前是五千兩,怎麼現在成了一千一百四十五兩?”
翻來覆去又看了一遍,仍是沒有交贖金的地址時間方法。
曲微在一邊看了也覺得奇怪,便問一邊的孫管家:“孫管家,送信的人呢?”
“哦哦,老奴讓人把他留下了,正在外面候著呢。”孫管家吃一節長一智,當然不會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說完沖外面一招手,就見兩個侍衛把一個乞丐模樣的人架了進來。
九王剛要開口問話,卻不意一邊曲微突然兇相畢露,一拍桌子,只把桌子上的茶盞震得叮叮邦邦作響:“好大的膽子,在山裡不老實也就罷了,這次居然勒索到南疆王府頭上來了,你可知大燕刑法,明文規定,勒索恐嚇皇親是要處車裂淩遲之刑的!”
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一下,不僅那個送信的人一下蒙住了,就連九王、孫管家和一邊的王府侍衛侍從侍女們也都給嚇得不輕,齊齊回過頭來盯著曲微,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怎麼剛剛面容精美絕倫,笑顏溫暖如同旭陽的少年,怎麼就突然成了神情凜然,滿面曆色的凶神。
只燕北王玄庭在一邊但笑不語,相處這麼多年,他早知曲微心性最是古靈精怪,卻不知這次又在耍什麼花招。
送信的人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大人饒命啊,這,這事情實在是不關小人的事,都是那個人,那個人他自己堅持要向王府勒索贖金啊!”
一陣死寂的沉默,在場眾人皆面面相覷,曲微眉頭微微顰了顰,嘴角卻突然露出一玩味的笑意:“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你且細細說來,這事雖不是我全然作主,但若要保你一命倒也不難。”
那送信人哪知眼前這個變臉如六月變天的人,從來就是虛張聲勢的主,只道是有了保命的機會,立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起來。
“本來,我們盤錫山有個規矩,劫財不劫人,那次偷襲羯羅和親隊伍也是看中了和親時兩方的珍寶,根本沒打算傷人,更沒打算劫色,只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要被送去和親的男子居然自己跑到我們這邊來了……我們首領見他一個大男人想是不願意被送到羯羅嫁人,也滿可憐他,就想要收留他在山上給他一口飯吃,哪知他根本不領情,還給我們首領出了這個向王府勒索贖金的主意,我們都不信他能贖到錢,但也勸他不住,便也只好試一試,結果上一封信,送了一個月也都沒消息,兄弟們就又勸他,可他還是不甘心,這才又讓我又送了信來……”
一陣更死寂的沉默。九王的五官錯位錯得很嚴重,臭著一張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曲微猛咳兩聲強忍住笑意,又問道:“那麼為什麼先前是五千兩銀子,現在卻是一千零四十五兩銀子?”
“回大人,是兄弟們好不容易才勸他把贖金數額給降了下來,還有那四十五兩是他做事時不小心燒了柴房的折價,他執意要加上。”
這下曲微終於忍不住了,突然狂笑出聲:“趙玄哲啊趙玄哲,你也有今天!”
“什麼?你要自己隨那個送信人上山?”九王和玄庭同時向曲微抗議,“不行,這絕對不行!”
曲微好整以暇地喝著手中的茶:“有什麼不可以,那幫山匪算不得窮凶極惡之徒,我此去不過是跟他們談談把玄哲帶回來的條件,又沒有多少風險。”
“就算不是窮凶極惡之徒,也畢竟是打家劫舍的山匪,你一個去,我如何放心得下。”玄庭搖著頭,“至少也讓我跟你去。”
九王爺在一邊不滿道:“既然是救的五哥,找的也是南疆王府,我怎麼能不去。”
曲微的茶盞頓在空中,目光流轉,淺淺一笑:“你們要去倒也可以,我卻只怕你們到時性急會壞了大事,除非你們先答應了幾個條件。”
“什麼條件?”九王問道。
“你們二人去到那裡,得做侍從裝扮,一切也得按照我的意思行事,除非是我讓你們說話,否則絕不准開口突出半個字,只能當自己是啞巴,且我若開口說是你們就不能說否,我說不是你們連頭也不准點一下。這些你們都答應了,我便讓你們同去。”
二人相視,都知答應了曲微絕對沒有什麼好事,然而各自心中都是擔心,也只得心一橫,一起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於是第二日,三人便隨著送信人往盤錫山去了,一路上風平浪靜不說,南疆的綺麗風光更是看得曲微贊口不絕。就這樣行了半日,終於來到了盤錫山山匪寨。
“你們果真是來贖回那個要嫁到羯羅的人的?”山匪首領滿臉狐疑地打量著站在面前的三人,顯然對他們極度不信任。
九王剛想說話,被曲微一眼硬是瞪了回去。
“贖回去?”曲微上前冷笑一聲,“首領覺得那個人有讓我們王府哪一千兩銀子來贖的價值麼?”
九王差點沒跌倒地上,斜眼看向曲微,曲微卻目不斜視,直直盯著山匪首領,自信無比。
山匪首領皺起眉頭:“你既不是來贖他,又何故來到此地。”
曲微唇線彎出一絲完美的弧度:“在下是來向首領提出一個條件。”
山匪首領奇道:“你要找的人現下是在我們手裡,你卻要向我提條件。”
“然!”曲微點點頭,“在下聽聞此次首領從羯羅那得了不少奇珍異寶,首領若考慮分在下幾件,我便將那人領回南疆王府。”
“什麼?”山匪首領啞然失笑,“你向我要銀子?”
這下連玄庭也暗自吃驚起來,明明是來贖人,怎麼勒索起山匪來了,卻不知曲微究竟打得什麼主意。
曲微卻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然,首領若是肯答應在下這個條件,在下便將他帶離這裡,接觸首領現在的困境。”
“困境?”山匪首領好氣起來,“我倒有什麼困境。”
“首領有所不知,此次我大燕與羯羅和親事關重大,現下王妃被首領劫走了,沒能去成羯羅,朝廷必然要向羯羅追究,而羯羅丟了人,面子上掛不住,自然會向首領發難,首領駐于盤錫山,雖是易守難攻,但若大燕國和羯羅國聯手來攻,首領難道有不敗的把握。我勸首領還是破財消災,把那些奇珍異寶和人都交由我來處理,我自會安排人將他私下送往羯羅,免了首領這場劫難。”
一番慷慨陳辭,別說是山匪首領,就連九王和玄庭也都信了一半,彼此相視一眼,心中都有些發寒,能說謊說到臉不紅,心不跳已屬不易,曲微卻是巧舌如簧,把謊言說得理直氣壯,盪氣迴腸……實在算得登峰造極。
一番話說完,曲微看著一邊陷入苦思,心中顯是極為矛盾的山匪首領,露出一抹不以察覺的勝利的笑容。
“若我將那些東西分你一半,你果能保證羯羅對此不再追究麼?”幾經考慮,山匪首領有些猶豫地問道。
“這……”曲微故作為難狀,“在下有九成把握,但羯羅人性格素來怪異,若首領要徹底免除後顧之憂,就不妨在我將人遣送羯羅後,將餘下的財物分與各人,暫時散去,待確信羯羅不再追究,再做打算。”
山匪首領長歎一句,終於看向手下:“帶他們去庫房,挑選幾件寶物,然後把那個跑上山來的禍害讓他們帶下山。”
……>_<……
事實證明,趙玄哲慧眼識人,曲微不僅順利與山匪首領達成了交易,還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平息了盤錫山多年的匪亂。有時候,一些善意的謊言真的很偉大。
然而雖說這整件事情損失最大的莫過於山匪首領,但是最沮喪的卻是趙玄哲。
“什麼?曲微,你這臭小子居然敢說我不值那一千兩贖金?!”趙玄哲看著曲微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臉,自覺備受侮辱。
曲微一攤手:“我也沒有辦法,既然山上那些人都認為你不值一千兩銀子,我又何必傻傻地去做虧本的生意?”
“我那麼信任你,找你來幫忙,你居然只當救人是做生意?你是不是貪官做的太久了,本性難移啊?!”趙玄哲有的時候真的很後悔為什麼當初要從天牢裡把這個精靈鬼給救出來。
“嘖,小氣!”曲微不滿地說,“好歹我千里迢迢趕來救你一命,你順便讓我賺一點外快有什麼關係,就當是答謝救命之恩啊。”
言罷,一把挽了身邊玄庭的胳膊:“玄庭,我們也難得來一趟南疆,結果因為這個傢伙,到現在也都沒機會出去參觀參觀,我剛剛聽他們說了,今天是趕集的日子,不如我們去逛一逛如何?”
玄庭見曲微笑得十分高興,自然不忍打擾他的興致,便點點頭道:“也好,我素聞南疆民俗奇特,就不妨去看看。”
於是,攜了曲微向門外走去。
“曲微,你等等!”被忽略在一邊的趙玄哲自然氣不過,剛要追過去,手卻被一把拉住,一回頭,正是九王。
“五哥,你先別管他們了,有件事我十二年前在景熙殿就問過你,你卻一直到現在也沒給一個答案呢!”九王走到趙玄哲身邊,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什麼?”趙玄哲並不知道九王究竟說的是什麼,然而當九王暖暖的氣息輕輕呼在臉上,自己的臉上竟也不覺飛起了紅暈。
“五哥,我說過等我能保護你的時候,我們就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九王小心執起趙玄哲的手,溫柔地用自己的唇輕輕觸著,“我知道我現在還是沒有能實現保護你的承諾,但是能讓我這樣一個駑鈍的護衛一直守在你身邊嗎?”
趙玄哲怔在那裡,突然有種“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感動。
“傻瓜!”他輕輕斥道,垂下的頭,緊緊依著九王的頸項,“不是早就有答案了麼。”
趙玄哲自始至終,也從來就沒有甩掉過那塊為他所深愛的牛皮糖。
“啊,真是討厭!”曲微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那兩個人沒有追出來,想必現在正甜蜜得緊呢,怎麼我卻和玄庭走散了呢?”
豈知正伸長脖子左顧右盼間卻不意腳下突然被一物絆得身體一傾,差點摔了一個大跟頭。
“啊呀!”曲微慘叫一聲,待站穩了回頭,皺起眉頭向腳下看去卻是一柄製作頗為精美的匕首。
“這種東西怎麼會丟在這裡?”曲微好奇地撿了起來,拎在面前仔細端詳。
“呀!你想幹什麼?!”隨著一個清脆的呼聲,一個人影突然向曲微沖來。
曲微動作快,拿著匕首閃到一邊,定睛一看,卻是一個書童打扮的孩子:“這話該是我問,你想要做什麼?”
“那是我家主人的傳家之寶,你這個小賊,快還回來。”小童急著嚷道。
傳家之寶!曲微眼中一亮,又聽他呼自己小賊,便存心逗逗他:“什麼小賊,這分明是我從地上撿起來的,你說是你家主人的,有什麼證據?”
證據?小童愣在那裡:“哪要什麼證據,這分明就是,我認得它!”
“嘿嘿,可惜它不認識你。”曲微大笑出聲,“若再拿不出證據,這可就歸我了。”
“你、你、你……”小童急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曲微一愣,沒想到一個匕首竟讓他如此在乎,竟是有點內疚起來,剛要開口安慰,一個華服公子卻突然到了小孩面前:“青彥,這是在大街上,你哭什麼?”
青彥見了那公子卻哭得更大聲了:“主人,你的匕首,那把匕首讓那個小賊給搶去了,他不肯還來。”
那公子皺眉,轉向曲微,卻在看見曲微的一瞬間,露出驚訝的神情,連搖說什麼也忘了。
曲微見正主來了,也不好再鬧下去,便上前一步,遞上匕首道:“這位公子,匕首是我剛剛撿到的,方才和閣下小童開個玩笑,您別見怪。”
那公子卻蔚然一笑:“這把匕首若是閣下喜歡,便送與您吧!”
“咦?”青彥頓時不哭了,抬起頭睜著大大的眼睛看向自己主人和陌生的曲微。
曲微眼中閃過一絲懷疑的目光,但是瞭解他的人都知道,有人平白贈送什麼傳家寶給他,他絕對會是來者不拒。
“如此,謝了!”曲微迅速將匕首別在腰間,道了謝,便似是怕那公子反悔一般,迅速轉身大大咧咧揚長而去。
惹得那公子看著他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主子,主子?你怎麼能把匕首送給那個小賊,難道真要一個小賊做北堂世家的主母麼?” 青彥撤著華服公子的衣袖,焦急無比。
華服公子看了看青彥:“你可還記得兩年前,我去江南訪友回來後,跟你提起的安郡王麼?”
小童點點頭:“記得,王爺說他機敏靈修,容姿絕代。可惜一年前活生生給英桓帝做了殉葬品。”
華服公子淺笑:“你若想知道安郡王的容貌,便看剛剛那位的五官罷……”
“……”
傳說中,南疆是個容易發生故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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