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局第三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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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8 下午 12:30 #1434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三章
一切在男孩自作主張的決定下默認了。
他會借著上課筆記沒有記完來教員室找他,然後在他給他講解的時候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盯著他,使得他臉頰好燙。在回家的路上,男孩也會走在他的右側,直到看著他上樓。甚至在上課的時候,也會一直一直地盯著他看……
這種沒有得到完全確定的感覺,讓他心裡亂成了一團麻,但看著男孩年輕俊朗的臉龐,他覺得很難說出請停止這一系列行為的話。就算說出來,男孩也未必會聽從吧?
自信,強悍,令人不知所措,乃至眩暈……
在這樣的情況下,好友的婚期到了。
在一個有著明媚陽光的週末,原庭信如期來到婚禮所在的小教堂。
一看到自己,顯然松了一口氣的好友像往常一樣爽朗地拍著自己的肩膀,然後介紹給其他朋友,當然,還有新娘……像白茉莉花一樣的女人……站在好友身邊,儼然天作之合。壓抑著還是止不住痛苦的心,他扯開不讓好友擔心的笑容,熱情地說祝福,一起鼓掌,一起碰杯,一起……開懷大笑……
「庭信。」在大家起哄著要新郎抱新娘上車時,好友叫住了正想退到一旁的自己。回頭望見那熟悉到心疼的臉,努力笑著揮揮手,在好友說話前搶著先說出來:「一定要幸福,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看到好友展開的笑顏,就知道自己沒有說錯了。
好朋友……一生交迭不到一起的好朋友……※※※※※※※※※※※※
計程車在公寓前停下,出來的時候,聽到了一聲最近經常在身邊響起的叫喊:「老師!」
是那個男孩子。原庭信站直身,微微瞇眼望去。昏暗的路燈下,一個高大的身影朝這邊跑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今天是週末,本來想來找老師,打了幾通電話都不通,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跑來看結果發現屋裡都是黑的。」
男孩這麼說時,他才記起今早一出去就關掉的手機還沒打開。
男孩停了口,像只大型犬一樣嗅了嗅。「老師,你喝酒了?」
有些驚訝,大概是平常一起吃飯時他都堅決不喝酒的緣故吧。
「我去參加婚禮。」儘量說得平淡,心底卻仍碾過一絲痛楚。
雖然在婚宴上大家都不停地勸酒,他也只小酌了幾杯,不想喝醉,以免洩露不該說的話。
男孩先是訝異,隨後沉默下來,那表情讓人猜不透在想什麼。不想站在風中的他,舉步往樓梯走去。不用回頭,也知道男孩跟著自己上了樓。
進屋後,先是打開燈,一室光亮,驅走了黑暗,沒有換下衣服,他先是給男孩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然後在茶几前坐下。
「是那個人的婚禮嗎?」
料到男孩有此一問,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蔣行磊冷眼睇著,心情迅速惡化。他就覺得怎麼男人今天看到他的反應淡了些,原來又是那個人的緣故。想到這,握著水杯的手勁不由得大了起來。
這時男人摘下被水杯的熱氣暈起白霧的眼鏡,說了一句:「不好意思,介意我抽根煙嗎?」
他會抽煙?才冒起的火被意外的驚奇所覆蓋,才點頭,就見男人從衣袋裡掏出一包煙,一看就知道是從婚宴上帶回來的。不過他還是沒想到男人會抽煙,那樣子怎麼看都像一個不沾煙酒的老土學究。不過,他也喝酒啊……忽然反應過來在想些無聊問題的蔣行磊輕甩了下頭,正好看到男人在用打火機。
打了幾次都沒有打起火,那彷佛樹枝般纖瘦的手一直在抖,最後放棄地放回幾上。瞥了他一眼,蔣行磊取過,一下就打出了火,給男人的煙燃上後,聽到一聲低低的「謝謝」。然後男人慢慢把煙放到嘴裡,再慢慢地吐出煙絲。
看著,蔣行磊突然不太舒服起來,這樣的男人給他一種相當陌生的感覺,這讓一直主導全域的他有種掌控不到的不良預感。
男人並沒有抽幾下,就放下了,呆呆地看著面前的茶几,儘管上面什麼都沒有。他似乎毫不在意地將還未抽到一半的香煙往玻璃幾上按著,直到火星熄滅,幾縷煙灰飄到地上。
越想越不快,決定不再被動。「老師……」
才張口,男人就抬起了頭,沒有眼鏡遮蓋的眼睛直直看過來。這讓他心裡又是怦然一動,危機感直線上升。這個……和平日懦弱的老師實在有些不太一樣……
「你是認真的嗎?」
忽然被問到這句話,蔣行磊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呃?」
男人的眼睛漸漸泛起晶亮,咬著蒼白的唇:「上次,你說的那些話都是認真的嗎?」
愣了一下,蔣行磊才明白他所說的上次是指他向他提出交往那次。
「對啊。」不動聲色地答著,觀察男人的表情。他不會是現在才懷疑吧?
男人的肩膀又開始細細抖起來,那種明明是一緊張就說不出話的樣子,卻在認真地問著:「那麼,現在還算數嗎?」
「老師……」
沒等他的回答,男人又說起來:「他結婚了,我覺得好痛苦,那一刻真希望自己死掉……」
愣了幾秒,察覺男人是否又要像上一次那樣無視他的存在對著空氣訴說對好朋友的愛意,蔣行磊頓時火冒三丈,自尊心再度受挫,正欲拍案而起。卻聽到:「還好有你……」男人這次的視線不再空洞無焦距,而是注視著他。
「你是個很好的孩子,聽我說了那麼多不堪之後都沒有鄙視我,知道你還願意來接近我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動,可是對於你說的那些話……我還是不能肯定你是不是真的明白,抑或覺得新奇,或是單純的覺得我可憐……除了那個人,從來沒有誰會主動靠近我,甚至說要和我做朋友……」
蔣行磊想起之前說過如果能做朋友一定會很快樂的話。
「我這個人很悶,能聊的也只有書裡的一點東西,對於你這個年齡喜歡什麼,外邊流行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師生的話,我根本不知道能和你談什麼……但是,不可否認,你的話讓我有了希望,正如你所說,我不討厭你,絕對不討厭,可是……我不想抱虛渺不定的期待!像你這樣年輕人,還是我的學生,我……」
男人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表情卻沒有變。瞪著茶几上圓圓的水滴,蔣行磊難以相信那折射著美麗光芒的東西是從男人眼中落下來的。
「所以,求求你……如果不是認真,請收回去,我不會介意的,因為你已經夠溫柔了……我很容易被動也很容易陷落,所以……請不要給我任何的期待!」
在男人說到請收回話的時候,蔣行磊的心還跳了一下,以為是不是被發覺了什麼,聽到後邊才曉得是男人的自卑。
沒有說話,因為看樣子男人還沒說完。
顫抖著含淚的長睫毛,男人首次主動伸過來握住自己的手。
「如果……你不覺得同性戀很噁心,也有這個心意的話,請你幫我……」
男人的頭低下,很久才說出「幫我忘掉那個人吧」。
握在手上的不再是冰涼的東西,而是溫熱濕黏,像是緊張得出了汗。應該噁心,應該不舒服……卻都沒有這兩種感覺。蔣行磊先是眉頭緊皺,而後舒展開來。
這是否表示,男人的心開始向著自己了呢?
反手握過,男人驚得抬起了頭。「我會的!」
曖昧的一句話。要男人忘掉舊情人本來就是他的目的,這下再加把勁,男人就會對自己死心塌地了吧?
接下來的吻則在預料之外。
老實說,蔣行磊沒打算吻他的,卻被男人聞言後微張的那兩瓣難得泛起血色的嘴唇吸引了視線。和上次不一樣,這次是沒有預計的行為。單純的想觸碰看看,那唇是不是也溫暖了起來。反方向去想,如果接吻也不再排斥的話,男人就更不容易懷疑了。
接吻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如同謊言,因為兩者用的都是口唇。
所以,第三次,他又吻了男人。
回想著以前吻女孩子的方式,這回他稍微伸出了舌尖,剛觸到男人的唇瓣,就把男人嚇得彈了開來。
「對、對不起!」
明明是自己好奇想玩,忙著道歉的卻是男人,那通紅的臉讓他有一種就算吻了也沒什麼的想法。和女孩子的反應差不多,以前吻女孩時,大多數都欲拒還迎,嬌羞不已地說什麼是第一次……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每次他都在心裡冷笑兩下。比較起來,好像這個男人的表情還要可愛些……
※※※※※※※※※※※※
既然是交往,就必定有約會。每當問起想去哪裡,男人總會說由他決定。那倒是方便,不過如果說要去夜總會之類的三流教坊,怕男人不面色發白才怪。為了配合男人的能見度,第一次約會選擇的是海邊。那種地方最好了,什麼人都不會顯得格格不入。但是男人什麼話都不說,只微笑著聽他說。
一個人說話實在是件很無聊的事情,到最後他索性也閉上了嘴,男人居然就這樣靜靜地坐上了大半天。
他總算明白為什麼這男人會說沒什麼人肯跟他交朋友了,這麼死氣沉沉的人,多半都覺得無趣吧。
想著自己為什麼要浪費一整天的時間陪一個無聊的傢伙,男人說話了。
——你覺不覺得海浪很美?他指著遠處因潮汐而翻滾起的海浪。
——它們一層一層地追逐著前方的夥伴,在追逐過程中,它們是最美的,明知道追到最後始終要被岩石撞個粉碎,卻還是不斷地追著……
才想起這男人教的是與形象大不相符的美學,隨便看了一下應付地道:不會啊,還不是有滲進沙灘不會粉碎的?
男人的神情卻專注起來。
——如果是我,我會選擇在岩石身上撞得粉碎……
搞不清楚這男人腦子裡想什麼,他只有陪著他直到太陽落山。
被友人逮著和男人親吻的情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其實也只不過象徵性地在嘴唇上親一下罷了,就在送男人上樓之前,當時昏暗的樓下沒有一個人。走出來後,卻看到兩個人像傻了一樣瞪著自己。
蔣行磊絲毫不覺得可恥,在被驚嚇得口齒不清的友人面前理直氣壯,彷佛剛才做的不過一件微不足奇的事情,只是對他們的出現皺了皺眉頭。
友人當然不覺得這是多麼自然的事,雖然之前也開過玩笑,但真正看到就未必維持得住冷靜。
待走出了一大段路,才聽到身後匆匆的腳步聲:「行磊!這、這是怎麼回事?」
目不斜視地反問著。「什麼怎麼回事?你們又怎麼會在這裡?」
「路過嘛,原來土玻璃住這裡啊。」
撞開容易被人分散注意力的席德凱,路員鋒沒有放棄追問。
「行磊,為什麼你會真的和他接吻啊?」
蔣行磊停了下來,看向他們。「如果連親一親都不敢,還玩什麼?你們是怎麼泡女人的?」他們不是以為只是小兒科似的耍耍嘴皮子騙騙就好了吧?
說得理所當然,似乎忘了不久前自己也曾認為光是曖昧的觸碰就相當噁心了。
兩人對望了一下,沒找出話來反駁。「可那也太……」
「我的遊戲沒你們想像的那麼純情!」
丟下話又繼續走。只是輕輕觸碰,連親吻都談不上,沒什麼大不了。男人那因害羞而通紅的臉,倒是給了自己一定程度上的滿足。
路員鋒趕了幾步與他並行。
「但是,那個男人是真的同性戀,如果……」說了一半又住了口。
他不耐煩地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友人尷尬地搔搔頭:「行磊,你不怕……」
下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也可推斷得出。
面無表情地掃視著兩個友人。「要證明嗎?」
在常去的PUB,僅他一個人就吸引了不少女孩,其中還有好幾個上班族女子,最後他挑了一個看起來比較順眼又不會太纏人的白領女性,豔慕得剛剛還在懷疑他的性取向是否受影響的友人直瞪眼。帶著嘲笑,他朝還在努力搶奪戰利品的兩人得意地揮了揮手,便摟著女人開房去了。
做愛還是和女人好,又軟又性感,聲音細而甜膩……這種事情和男人是做不來的吧?理所當然地想著,彷佛證明般不斷在女子體內衝刺,在完事之後滿意地墜入了夢鄉。
但是,當晚夢到埋在自己懷中的,卻是另一個臉。
土氣,呆板,蒼白。黑框眼鏡。
還好在清晨到來前就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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