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局第八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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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8 下午 12:50 #1475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八章
離過年還有不到一個星期,受北方下移的冷空氣影響,原本暖和甚至可說有些炎熱的天氣開始降溫。
在家裡待了好些天了,也該出去買點東西,可是……
原庭信猶豫了一會,輕輕拉開窗簾往樓下看去,卻正巧碰上一雙也朝這邊望來的眼睛,嚇了一跳,慌忙把窗簾拉上。
他還在。
心咚咚咚地跳個不停,想到那個久久在樓下佇立不去的身影,一股酸楚就湧上心頭。他不明白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步男孩還要這麼做,就好像真的喜歡自己一樣,可是……他沒有勇氣相信,就怕跳下去又是一個新的陷阱。
緊緊抓著身後的窗簾布,前些天被男孩強迫擁抱的感覺還在。也許是因為直接在地板上做的緣故,那一天晚上他就有了些感冒的跡象,這幾天一直在吃著藥。然而難受的不是身體,而是……
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驚了一下,趕忙接起。
「啊……媽媽!呃,我會回去……這個……您就不要太操心了,我知道……是,好……好的!」放下電話,方吐了一口氣,隨即眉頭又緊鎖起來。
母親這陣子總是提起結婚的事情,說是看到朋友同齡的孩子都結了婚,而自己卻一直忙於工作和學習。
——我不需要你有多高的學歷,不管是博士也好,什麼都好,到頭來還不是都得結婚生子?只要你儘早把婚結了,生個孫子給我抱抱,我就心滿意足了……
每次打電話來,母親都這麼說。要麗紗專程跑來看望也是出於這個目的吧?還好麗紗只顧著購物,沒怎麼問他。
才發了一會呆,電話又響起來。
想著是不是母親又忘了叮囑他買什麼東西回去,接起一聽,卻是好友宗方打來的。
好友的聲音聽起來很快樂,看來是剛剛拿到休假,說幾個老同學辦聚會,要他也一起去。從以前就是這樣,不善於與人交際的他,不管什麼活動,都由宗方硬拉著去,否則他大學四年的人際圈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什麼!那小鬼找上了你?」好友在那頭叫起來。
「他怎麼知道的?他沒對你怎麼樣吧?難怪這幾天沒見他跟蹤我,原來是找到了!你沒事吧?」
「我……那個……」
「啊,你一定是被他跟著沒法出門對吧?我就知道!那個小鬼用道理是說不通的!沒關係,你不用怕!我去接你!在家等著我!」好友吼完就把電話掛了,快得連自己都沒能插上幾句。
為難地放下電話,又下意識朝窗戶望去。真的……不想看到男孩那個眼神呢,就怕看了之後……自己的堅持就會化為烏有。
現在,惟有保持沉默,才是保護自己的方法。
不想受傷……對這場他唯一全心全意投入的戀愛。以前,總都是默默的單戀,不敢也不能夠說出來,然後在背地裡看著心儀的物件一個個交了女朋友而痛苦萬分。直到遇到宗方,才借著一次陰錯陽差而來的勇氣和衝動將心意訴諸於口,卻還是遭到了拒絕。男孩是第一個說要和他交往的人,也是第一個說喜歡他的人,更是第一個讓他度過了一段人生最美好時光的人……所以,不想讓這份美好遭到破壞,一切停留在昨天就好了。
宗方很快就趕到了,說服自己和他一起出門。
剛出公寓,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身影,不僅如此,還多了兩個之前常和男孩在一起的年輕人,也是以前班上的學生。見此更確定了他心中的想法,心下登時抽搐起來。
扭過頭,不去看見到自己後立刻朝這邊走來的男孩。
「老師!」男孩才叫了一半,就被宗方擋住了。
「適可而止吧,小鬼!如果你再繼續糾纏下去,當心我報警處理!庭信,我們走!」好友說完就拉過自己上了車。
偷偷瞄了一眼觀後鏡,男孩不甘的神色直直朝他逼來。
※※※※※※※※※※※※
可惡!方才看著那個傢伙上樓而不能阻止,現在又……
難道他就這樣眼睜睜地任由那個該死的宗方把心愛的男人帶走?蔣行磊又氣又恨,當下沖了上去。
「喂!行磊!」
「等一下啊……」不知從哪知道他在這兒的席德凱與路員鋒也追了上來。
「滾開!不准跟著我!」
緊追著那輛車,想也沒想地越過欄杆跳進快車道。
再這樣下去,男人也許真的就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了!這種事情……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被這樣可怕的巨大的如同怪物一般的想法驅動著,使他忘了身在疾駛的車流中,只看得到那輛載走男人的車子……
「行磊!停下來!後邊……」
友人的叫聲響起的同時,一輛車子朝自己側面直駛過來——
從觀後鏡望見那驚心動魄的一剎那,原庭信驚叫起來。「停、停車!」
「庭信?」
「快點停車!快!」狂亂地叫著,就要打開車門。
見狀宗方趕緊把車子停靠在一邊。
原庭信一下車就往後跑去。
那輛車就停在路中央,還造成了後頭一連串的緊急剎車。
看不到男孩,莫非……莫非……
「行磊!」
在看到倒在地上的男孩時,原庭信的心一下蹦到了喉頭。「行磊——」
淒厲地呼叫著,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行磊!行磊!」
眼淚迅速地湧出,顧不上引人注目,他跌撞著撲倒在男孩身邊,抱住那個身體。
「行磊!你怎麼樣?你沒事吧?行磊!」
正絕望地大叫著,手突然被用力捉住了,原本還閉著雙眼的男孩有些吃力地動彈起來。
那雙黑眸一睜開,正正對上他。
「我沒事。」
「啊?」因過度驚嚇又是一震。
「我只是……被擦到,摔倒了而已,沒什麼大傷。」男孩奇跡般地坐起來。
看他身上,確實也沒有哪處流血。
「啊……」不知是突然放下心來還是別的什麼,眼淚一時間流得更厲害了。
「老師,你擔心我嗎?」
這句問話一出口,原庭信的腦子立刻嗡地一聲,加上附近突然響起的兩聲呼叫男孩名字的聲音,提醒了他目前的處境。
「啊……放、放開我!」惱羞成怒之下,他奮力要掙開男孩緊抓住他的手。
太過分了!這麼一來,他豈不是……豈不是……
「我不會放手的!」男孩大喝一聲,黑眸緊緊盯著他,瞳孔深處彷佛有某種東西在燃燒。「如果放手的話,你又會逃了對不對?」
被男孩的氣勢鎮住,原庭信答不出話來,只愕然地呆在原地,直到好友追上來。
「庭信!」
「宗、宗方!」才要回頭,突然被男孩抓了起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拉著跑起來。
「喂!站住!你要帶他去哪裡?」
煩人的叫聲在身後追趕著,看來那個宗方腳程也不慢。
蔣行磊正想著該怎麼甩掉追兵之時,另一聲大叫也響了起來。「行磊!接住!」
一回頭,一串鑰匙朝自己方向拋來。
只見路員鋒朝這邊使了個眼色。「我那輛哈雷就停在附近!」
說罷便與席德凱上去攔住了追趕不休的宗方。
愣了一下,嘴角牽起來,握住鑰匙,更緊地抓住了手中的男人。
原庭信覺得今天一出門遇到的都是驚嚇。
還沒弄清男孩想做什麼,就被拖著上了一輛機車,然後被男孩恐怖的飆車方式嚇得半死,正懷疑他是否有駕駛執照,就被帶到了一家商業旅館。
等一切平靜下來,才發現他們兩人身處於一間不算太寬敞的套房裡。
「好了!為了不浪費時間,只有選這裡!」
男孩陡然響起的聲音令自己的身子又是驚嚇地一抖,忙回身。
「我覺得你也躲得夠久了,所以……」男孩清亮而犀利的目光望著自己。
「該是坦白的時候了吧?」
下意識地低下頭,原庭信咬緊了嘴唇,眼中閃過些許黯然。
男孩忽然走過來拉住他的手。
「老師,你還是喜歡我的對吧?」
不明白男孩哪來的自信,那種坦然到令他害怕的自信。一個抽痛,他別過臉,欲將手抽回來,卻被緊緊抓住。
「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話,剛才大可以不必回頭,你之所以關心我,害怕我會受傷,就是因為你心裡還有我!」
男孩灼燙的目光有如一團火在身上燒,滔滔不絕的話語更是令他一陣陣心痛。
突然間生起氣來,恨自己這麼容易就軟了心,他使勁抽出手,走到一邊。
「這種事……任誰都會不放心吧?又不一定非得是喜歡的人……」
低聲恨恨地道,彷佛賭氣般。
男孩突然沉默下來。正不安時,一隻手觸上了冰冷的臉頰。嚇了一大跳,慌忙退開,才發現男孩不知何時靠了這麼近。一抬頭,就觸到一雙原以為信心十足充滿傲氣的眼眸,與之相反,那雙眼此刻滿是愧疚,絲毫看不到任何的鄙夷和戲弄。
「對不起。」
在他受驚嚇而退開時,男孩臉上有些許受傷的神情,但很快就道了歉。
「老師,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驚訝于男孩忽來的道歉,聽到下一句話才想起那天對方對他所做的一切,登時紅了臉,不自在地避開男孩濃情萬千的黑眸。
「你怪我,怨我,恨我……我都甘心接受,可就是不能忍受你離我而去!」
男孩靠得那麼近,近到不敢大聲呼吸,以至於連心跳都聽得一清二楚。
原庭信沒法吭聲,只能屏息聽著男孩的訴說。
「是的,正如先前所說,原先……這一切只不過是場騙局而已,可是,騙來騙去,我何嘗想到連自己都騙了進去?如果有得選擇,我也不想成為同性戀!遭人非議不算,就連戀愛也不能光明正大,還要躲躲藏藏,就怕被人叫變態!都是硬梆梆的身體,也無法孕育子孫,幾十年後就是兩個老頭子面對面,有什麼意思呢?」
男孩語氣漸漸強硬起來,說到這裡,原庭信揪緊了心,差一點流出淚來。
話雖難聽,卻一點沒錯。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
「……儘管如此,我還是無法放棄喜歡你,因為就是再多堂堂正正的理由,什麼倫理、男女、社會輿論之類的加在一起,再多再多……就算比這些多上一萬倍,也比不上你對我的萬分之一!」
男孩說著,陡然一轉。「到現在,我才知道什麼對我才是最重要的,如果,連這都守不住,別說你,連我都不能原諒我自己!」
渾身一震,原庭信轉眸看去,只見那雙彷佛含淚般比往常閃亮許多的黑眸正熱切地注視著他。
「老師……」
幾乎不敢相信,男孩慢慢在他面前跪了下來,緊緊握著他的兩隻手。
「我不想……再被人叫不懂事的小鬼了,為了老師,為了……」
「別說了!」大叫一聲,猛然掙開手,原庭信快步走到窗邊,背對著的肩陣陣輕顫。他不想看到男孩這個樣子!那雙眼,好像要把一切都吸進去似的!在那一刻,他幾乎要放棄了,為什麼……為什麼……
沒有辦法對溫柔深情的人狠心,這一向是他的弱點,男孩應該很清楚。如果,就這樣……的話,以後若是有個什麼萬一,他根本毫無退路!
那種愛到捨生忘死的感情,怎麼可能會有……怎麼可能?
聽到男孩在後邊深吸了口氣,站起來。「……你還是不相信我,或者……是不相信你自己?」
彷佛針刺,男孩的話令他的心好似回應般震懾了一下,卻沒有勇氣回頭。
「……我知道了。」等了許久,不見他的回答,男孩似自言自語地低喃了一句,含著濃濃的鼻音,彷佛極力壓抑才吐出來似的。
「我不會……再強迫老師做不喜歡的事了……」
聽到門打開的聲音,雙手頓時捏緊。
他要走了?
忽然,男孩的嗓音揚了起來。「除夕夜那天,北湖公園有焰火晚會,我會在放禮炮的那座鐘樓下等你,如果你沒有那個意思,就不要因為同情什麼的過來,我等的……是一個全身心都願意接納我的人,所以……直到最後一聲鐘聲響起,我都會等在那裡。」
男孩什麼時候走掉的,原庭信也沒有發覺,只一徑沈浸在驚愣之中。
那是……開玩笑的吧?想這麼說服自己,卻無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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