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猪的幸福生活第七章

第七章

「阿……屁……記？」好奇怪的名字，腦子轉不動了，不管不管了，在睡覺和吃飯之間選擇睡覺。

南瓜馬車雖然造型奇怪，速度又慢，但是裡面很大，也很舒服，沒有陰氣，一走進去就覺得全身舒暢。

進了馬車，八卦圖一下子蹦了出來，在空中跳來跳去，「唱」著稀奇古怪的歌，歌詞像鬼畫符。過了一會兒了，板磚也跳了出來，吐出舒服的玉石床和狐裘被，我跳上床鑽進狐裘被，馬上就睡著了，當然沒有忘記給小狐狸留個地方。

我醒來的時候，南瓜馬車還在慢悠悠地走著，小狐狸躺在我的旁邊還在睡。我輕輕把狐裘多勻給他一些，他做結界，也很辛苦。

小狐狸驀地就睜開了眼睛，把我嚇了一跳。

「醒了？」小狐狸的眼睛裡沒有一點睡意。

「你多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我休息好了。」小狐狸摟住我，好半天後才歎口氣，接著說：「希望小白和道士能得到一個好結局。」

「會的。」

「我愛你。」小狐狸忽然冒出一句。

「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很快樂。」對小狐狸的感情還不完整，我無法確定那是不是愛。

這樣一句話也讓小狐狸非常高興，他「啵啵」在我臉上親了兩下。

說了一會兒話，我又迷糊了，忽然聽到小老鼠的聲音：「千景大人，到了。」

「臭豬頭，你總算來了？」小閻王人沒到，聲音先到了。

奇怪，小閻王怎麼知道我把自己弄成了一頭豬？

「臭豬頭，還不快出來。」小閻王又叫了，他的急性子還是沒有改。

「小屁孩，叫什麼叫！」忽然一句話就從嘴裡溜出來了，一說出來，我和小狐狸都愣住了，外面也沒了聲音。怎麼能叫小閻王『小屁孩』呢，人家畢竟是陰間的王。

「千景，快出來吧，我好想你。」聲音還是小閻王的聲音，語氣一下子變了。

「馬上就來了。」我的語氣也緩和下來，小閻王的聲音聽起來好親切。

剛剛走出馬車，一個黑影就撲了上來，直撞到我懷裡。

「嗚嗚，我好想你，我們已經一百二十五年又……」聲音忽然哽住了，過了一會兒又開始：「一百二十五年又三個月八天十一個時辰兩刻鐘沒有見過面了。」

把小閻王從懷裡揪出來，我一回頭，果然，八卦圖在我背後展開，上面寫著一百二十五年又三個月八天十一個時辰兩刻鐘，我就知道小閻王不會有這麼好的記性。

「你怎麼還沒有長大啊？」手裡的小閻王和一百多年前相比，還是六歲小孩的樣子。

「你怎麼還沒有老啊？」小閻王樣子雖然小，但是說話卻一點不顯小。

看我沒有回答，小閻王接著說：「先吃飯，然後我帶你去取仙骨。」

「滿漢全席嗎？」我眼睛一亮。

「嗯……」小閻王忽然不好意思起來，他猶豫半天才說：「滿漢全席只能看，不能吃，我請你吃別的。」

「有好吃的就行。」我只要好吃的就行，管他是叫「叫花雞」還是「貴妃湯」。

 

席間我和小閻王每個菜都要搶，我個頭比他大，胳膊比他長，加上有小狐狸幫忙，最終，我搶到的東西比小閻王多一倍。

小閻王不生氣反而很高興，他要得不是搶到多少東西，而是有人和他搶得過程。

抹乾淨嘴，我和小閻王打著飽嗝，腆著肚子，靠在椅子上。

從下馬車開始，小閻王就對小狐狸視而不見，現在吃飽了，他終於提到了小狐狸，「他就是你救的那只狐狸？」

「嗯。」

「他還算對你不錯。」小閻王點點頭。

我看小狐狸明顯地松了口氣，怕什麼啊，小閻王又不會把你扔進忘川河，就算他想扔，我也不會讓他扔的。

「以後如果他欺負你，你就到我這裡來，暗號照舊。」小閻王狠狠瞪了小狐狸一眼。

小閻王的眼神稍稍有點寂寞，又有些憤怒，我知道在陰間，閻王事務繁忙很少管他，剩下的小鬼、魂魄害怕他的身份和法力也不敢和他玩，我是他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

小孩子就是要有朋友，我笑笑說：「以後沒事我會來找你玩的。」

「說定了。」小閻王咧開嘴，笑得非常可愛。

我們開始聊我被貶下界後的事情，我的記憶裡只有吃飯、睡覺、種人蔘三件事情，聊天的主力是八卦圖。

八卦圖聲情並茂地講述著我被貶下界後的每一件糗事，比如貪圖美食被人販子一句話就拐走了；比如為了躲冰雹吃了石化飯團，變成石頭目睹妖精打架，沾了一身血跡被當作殺人犯抓進大牢；比如為了抓魚被河水沖走，最後被人用魚鉤釣起來；比如被人搶進青樓，躺在姑娘的床上睡著了被扔了出來；比如在飯店吃飯，吃著吃著睡著了，又被人扔了出來；比如和野豬精打賭，看誰吃的竹筍多，最後不分勝負，但是兩個人吃得都不能動了，在地上躺了三天；比如……

小閻王和小狐狸聽得津津有味，有時傻笑，有時吃驚，有時沉思，有時鄙視，而我只能一味傻笑，我對這些完全沒有記憶。

八卦圖一直說，說，說，說，小閻王和小狐狸一直聽，聽，聽，說，直到我肚子發出抗議的聲音。

「接著吃，吃完了領你去取仙骨，然後接著聽。」小閻王陰笑一下說：「呵呵，我要把這些牢牢記住，等以後來威脅你。」

「先幫我一個忙，怎麼能讓兩個人投成一樣的胎，比如都是豬，都是人？年歲也不能差太多。」後面這句是我後來想到的，總不能一個已經快入土了，另一個才出生吧。

「一個『同命鎖』就可以。」小閻王說：「說說他們的生辰八字，我把他們找來給他們扣上。」

生辰八字……我看看小狐狸，小狐狸也無奈地看著我，我們都不知道他們的生辰八字。

「他們有沒有明顯的特徵？」小閻王一看我們的樣子就明白了。

我想了想，說：「去投胎的小白體內有半顆玄池蛇內丹。」

「玄池蛇？」小閻王問：「是那個玄池蛇的內丹嗎？」

「小白是一條青蛇，內丹是當年和小九一起被關在鎮妖塔里的『玄池蛇』的內丹。」

「他去投胎了？」

「嗯。」

「那另一個不是應該魂飛魄散了嗎？」

「你怎麼知道？」我很吃驚，難道小閻王看見剛才發生的事情了？

「等你取回仙骨恢復記憶，就知道一切了。」小閻王說：「一個已經魂飛魄散了怎麼上『同命鎖』？」

我從懷裡取出柳葉瓶，說：「我收集了了他的一魂四魄，在陽間他還有一魂一魄。」

「還差一魂一魄，不能投胎啊。」小閻王背著手做成熟狀，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忽然說：「我可以幫你找些材料，你自己做個『魄』，可是他是投胎，我收集的『魂』不能用。」

「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我像小白保證過可以的。

「你等等。」小閻王回過頭對身邊的小狗吩咐了幾句，小狗匆匆跑了下去，小閻王對我說：「我查查書。」

憋了好半天，我終於問出口了，「你的老鼠和狗怎麼都這麼奇怪？」

小閻王斜著看我一眼，說：「這叫潮流，很多很多年以後，這種『燕尾服』在西方很流行，這只叫做『斯奴比』的狗是小孩子的最喜歡的『卡通』明星。」

「從『穿越鏡』裡看的？」「燕尾服」、「斯奴比」、「卡通」讓我有點暈暈的。

「你的『穿越境』需要改進。」小閻王說：「不但需要靜態的圖形，也要有動態的畫面。」

「哦。」我點點頭，眼睛餘光看到八卦圖站在『穿越境』前面，情緒激動，他又收集到好的八卦了。

很多書在空中亂飛，小閻王背著雙手，抬著頭慢慢地走著，忽然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魂飛魄散的那個以前也是神仙吧？」

「嗯。」我連忙點頭，他這麼問，是不是有辦法了？

「這樣也許能行。」小閻王一伸手，一本書飛到他手上，他翻開幾頁，說：「你找到他的法力遺跡，也許能從中提煉出來他『魂』的痕跡，然後慢慢培養，有個千八百年就能長成了。」

法力痕跡……看來是要回天庭找找了。

「那等把他的魂魄培養齊了我來找你給他們扣『同命鎖』。」

「好，已經投胎的人就讓他先輪回吧，現在讓他記著一切等千八百年，挺慘酷的。」

「好，」我點點頭繼續說：「帶我去取仙骨吧。」我總算想起來陰間的另一件重要事情了，取回仙骨，恢復法力，才能回天庭。

「走。」小閻王背著手走在前面，小狐狸拉著我跟在他後面。

小狐狸拉著我的手上隱隱透出妖力，他醞釀著妖力，準備大打一場。

「不用擔心。」我安慰他，「仙骨沒有人看守，拿回來很容易。」

小狐狸使勁握了握我的手說：「剃仙骨很疼吧，對不起，害你受苦了。」

「一點也不疼啊。」我很納悶地說：「剪指甲怎麼會疼呢？」

「剪、剪、指甲？」小狐狸驚地快要跳起來：「剃仙骨不是要剃掉琵琶骨嗎？」

「我是從植物修煉成仙的，沒有琵琶骨。」我很耐心地解釋說。

小狐狸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發出一聲「哦」。

 

跟在小閻王身後走了一會兒來到一個亭子，小閻王停下來，對我說：「我只能帶你到這兒，你自己進去取吧。」

小閻王頓一下，接著說：「記住，只有一次機會，別拿錯了。」

我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又停下來，亭子裡有好多個架子，每個架子上有數十個盒子，我問：「是哪個？」

小閻王聳聳肩，說：「我不知道，東西不是我放的。」

我轉過去看著小狐狸，問：「你知道哪個是我的嗎？」

小狐狸盯著亭子看了好久才說：「一點你的氣息都感覺不到。」

「這是天庭和陰間合力布的結界，可以隔絕一切氣息，除了當事人之外，沒有人能進去。」小閻王有些得意地說著，誅仙台的結界從沒有被攻破過。

「如果拿錯了，他會有危險嗎？」小狐狸虛心地向小閻王請教。

「不會，只是再也沒有機會恢復法力，他只能做一個凡人，死後墜入輪回。」小閻王指著亭子中的盒子說：「那些變了顏色的盒子就是拿錯了，失去效力的了。」

小狐狸走過來摸摸我的頭說：「去拿吧，拿錯了也不要緊，你如果做一個凡人，我就跟你做一個凡人。」

「哦。」小狐狸這麼一說，我感到很安心。

「不用這麼悲觀。」小閻王安慰我們說：「進了那個結界，他會暫時恢復所有法力，那樣找到自己東西的機會就比較大。不過記住要在一刻鐘之內出來，否則會魂飛魄散的。」

「去吧。」小狐狸輕輕拍拍我的屁股，讓我進去。

我剛走進結界，就感覺全身湧動著一種力量。我頂著一頭銀白色的頭髮走到架子前面，從左看到右，從右看到左，從上看到下，從下看到上，然後重複一遍以上動作。

雖然恢復了法力，可是我還是不知道哪個是我的東西。其實只要能好好睡覺，能吃到美食，有小狐狸陪，做不做神仙都不重要了，可是小白和蚊子道士還要等著我去成全，我必須恢復法力。

「時間快到了。」雖然在結界裡面，我還能清楚地聽見小閻王的聲音。

「用你自己的方法找，別想太多。」這是小狐狸的聲音。

自己的方法……對了，就這麼辦。我一笑，沖著架子喊：「過來吧。」

左看看，右看看，沒有反應，再喊一遍：「我的東西自己跳到我懷裡吧。」

架子上飛起來好多個盒子，在我頭頂上轉圈，我瞪大眼睛，難道我剪了很多指甲？

幾個盒子在我頭上飛了無數個圈，看得我頭暈暈的，忽然一個盒子照著我的頭砸過來，我反射性的用手抱住了頭。

手指一疼，然後我就被結界彈了出去，落在一朵巨大的蓮花中心。

躺在蓮花上，我記起來了，原來我是如來佛祖靈台前的一株睡蓮，吸取天地精華，經佛祖點化後成了仙。

「千景」的姓名是佛祖三弟子金蟬子所起，我住的仙府常年鮮花盛開，叫做「千重櫻」。

我能成仙，經常被文雯，就是後來的蚊子道士說是天庭犯得最大的錯誤，其實我覺得我是天庭的一股清新空氣，比如我掀起了熱愛睡覺的運動，比如我掀起了熱愛美食的運動，比如我偶爾也會發明一些小東西，給大家帶來便利。

愛睡覺是天性，睡蓮，睡蓮，當然就是要睡了，而美食是我的追求，沒有追求的仙人，是不完整的仙人。

我成了最低級別的仙人之後，分配到了一個住處，然後開始了我的奮鬥史：除妖——賺錢——睡覺——吃美食——除妖——賺錢……無限迴圈。

第一次遇見小狐狸是一千年前，千仞山。那時候我已經是中級神仙了，我的任務是除掉千仞山深處的一頭禍亂人間的雪獸。

根據天庭圖書館的記錄，雪獸最喜歡吃的是十五至二十歲男子的新鮮的人肉，其次是烤紅薯。為了捕獲深藏于大雪之中非常狡猾，非常兇惡的雪獸，我帶著兩袋紅薯，騎著小蓮來到了千仞山，做好了長期戰鬥的準備。

千仞山上除了冰和雪之外，還有一大片耐寒樹木組成的林子。我在林子前的空地上，種下幾顆種子，然後借用小蓮的蹄子升起一團火，開始烤帶來的紅薯。

一顆種子發芽長大，開出了小小的黃色、紅色花。

「一、二、三、四、五、六。」我數了數小花，「一個是我，一個是小蓮，一個代表山神，一個代表林子守護神，一個代表雪獸，還有一個是什麼？」

這種「法力、妖力鑒別花」是我的最新發明，它能顯示出方圓百里之內有法力、妖力的活體的個數，用顏色表示遠近，用來確定敵人的個數和距離最方便了。

環視周圍，白茫茫的一片，什麼妖精也看不到，不找了，「法力、妖力鑒別花」還在試用期，出點錯誤沒關係。

我在千仞山上吃了一天的烤紅薯，仍然沒有發現雪獸的蹤跡。夜已深，正是睡覺的好時間，我鑽進蓮花裡，蒙頭大睡。

第二天一早，從花瓣的縫隙裡射進來一道光芒照在我臉上，我揉揉眼睛，想到自己的任務，醒了過來。

從縫隙裡，我看到「法力、妖力鑒別花」開出的六朵花，竟然有三朵紅的，這表示除了我和小蓮以外，另有一個有妖力或法力的東西離我不足百米。

為了不驚動來人，我悄悄地從蓮花裡探出頭，正好對上了一雙烏丟丟的眼睛。

「好像棉花哦。」我跳下蓮花，一把抱起正抬頭看著我的小棉花。

這是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只有一個巴掌那麼大，它睜大眼睛看著我，一點也不害怕。原來，趁我睡覺的時候，這只修煉過的小雪狐從林子裡跑出來偷吃我的烤紅薯。

「一根尾巴。」我揪了揪小雪狐的尾巴，說：「你連二百歲都不到，幹嘛跑到這麼冷的地方？」

這只小狐狸從那時候起就開始輕視我，雖然它修煉不夠還不能說話，可是它用非常鄙視的目光看著我。我也看著它，好久之後我才想到，雪狐只能生活在寒冷的地方。

我呵呵傻笑了兩聲，扔掉它爪子裡抓著的已經冷掉的紅薯，說：「這已經冷了，等會兒吃熱的。」

從那天起， 每天早上小狐狸就跑過來和我一起吃烤紅薯，吃完後就跑了，然後第二天又來，這樣過了半個月，眼看紅薯袋子已經要空了，可仍然沒有雪獸的半點蹤跡。

這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小狐狸蹲在蓮花前，面前放了一棵足有三百年的、還帶著葉子的大人蔘，看我醒來，它把人蔘推到我面前，它是要感謝我。

我笑笑，把人蔘推回到它身邊，說：「我是神仙，不需要人蔘的，你留著自己增加妖力吧。」

小狐狸直勾勾地看著我，一動也不動。

被它這麼真誠地看著，我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掐了一片人蔘葉子放到懷裡，說：「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人蔘你自己留著吃了吧，要做一個好妖精，勤加修煉，不要殺生。」

小狐狸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忽然，它的耳朵豎起來抖了兩下，咬住我的褲腿把我往林子裡拽。

「鑒別花」 的一朵花，從黃色慢慢變成綠色，然後變成藍色，這表明雪獸正在靠近。我抓住小狐狸的下巴，讓它鬆開我的褲腿，說：「快跑吧，我要戰鬥了。」

小狐狸「吱吱」叫了幾聲，在我手上掙扎。

「你不走，我還要保護你，沒辦法全心全意戰鬥。」我這麼一說，小狐狸安靜下來，我接著說：「等我殺了雪獸，我們接著吃烤紅薯。」然後運起法力，把小狐狸扔回了林子。

花已經變成了橙色，雪獸馬上就要來了，我做好戰鬥準備。

刮起一陣北風，帶來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一股讓人作嘔的味道，我暗下決心，這只雪獸吃了一百多個人了，還殺了不少抓他的和尚道士，這次一定要把它殺死，扒了它的皮毛做被子。

看到雪獸，我放棄了扒它皮的想法，同時非常的感慨，同樣是在千仞山這種極寒之地生活的妖獸，為什麼就差這麼多呢？小狐狸有一身白白的，軟軟的皮毛，雪獸沒有毛，只有一身像癩蛤蟆一樣全是膿皰的皮，很多膿皰都破了，流出黃黃白白的水。

我捏著鼻子往後退了兩步，雪獸奔到我前方幾十丈的地方停了下來，睜著血紅的眼睛看著我，從鼻子裡噴出幾口粗氣說：「道士？」

「不是。」我很禮貌的回答：「我是仙人，是天庭『妖獸管理委員會』派來收服你的。」

「哈哈哈哈。」 雪獸大笑幾聲，說：「來了正好，我還沒有吃過仙人的肉呢。」

「我已經兩千歲了，不符合你的捕食要求。」我很沉痛地告訴他這個不幸的消息。

「哼，看招。」雪獸一邊喊，一邊夾著冰雪朝我沖過來。

它可以操縱冰雪攻擊，噴出來的氣體有毒，牙和爪子非常鋒利，可以撕破結界，身子非常強壯，足以可以沖毀城牆，這樣的敵人不適合近身戰。

在戰鬥之前，我曾進對它做過專門的研究，結論有兩個，一是遠離它，用操縱術對操縱術，二是，它的肉不可以吃。看到它之後，我有得出了第三個結論，它的皮沒有利用價值。

我的四周長出數排藤蔓做成的厚厚的盾牌，擋住朝我飛過來的冰錐，與此同時，在雪獸前面，忽然升起數根手腕那麼粗的藤條。雪獸猝不及防，差點被絆一跤，而藤條升起的地方不定，推遲了它的奔跑速度。

緊接著，我和它四周較大範圍迅速長起藤蔓植物，一個攀著一個，向天上長去。

雪獸覺察到了包圍圈，張大嘴巴噴出黑呼呼的毒氣，想用毒氣熏死這些植物和我。

太沒常識了，植物專門吸收污濁空氣，釋放新鮮空氣，這種叫「清新」的藤蔓更是我為了對付你專門培育出來，用來吸收你的毒氣轉化成新鮮空氣。當然了，我臉上帶著的面具也是「清新」的藤蔓編成的，我也不會中毒的。

藤蔓沒有被熏死死，反而越長越茂盛，遮住了我和雪獸頭頂上的天空，成了一個藤條的大籠子。

雪獸停了下來，喘著粗氣，憤恨地盯著我。

我來的第一天就種下了種子，佈置好這一切，等的就是這一天。

看雪獸停下來，我前進幾步，從盾牌的縫隙裡對它說：「束手就擒吧，我下手會很快，一點都不疼。」我聽頓一下，接著說：「嗯，據說下手比較快，能聽見血噴出來的聲音，很好聽的。」

「做夢！」雪獸一邊罵，一邊運起妖力操縱冰錐朝我攻來。

「你知道你最失敗的是什麼嗎？」我躲在盾牌後面悠閒地說：「你的冰錐只能做直線運動，這裡被藤蔓遮起來了一點風也沒有，不能幫冰錐改變方向，這些盾牌一層一層的，完全封死了射向我的路徑，你傷不了我。」

「我不信。」雪獸仍然不服輸，運起妖力，又開始做冰錐，冰錐迅速變大，但沒有朝我飛來，看來它是想做一個非常大的冰錐衝垮我前面的盾牌。

我歎口氣，接著說：「這些藤條不但擋住了外面的風，也擋住了外面的冰雪，你低頭看看，地上的冰雪大部分也被藤條的根固定住了，你沒有材料做更大的武器了。而且這些藤條根根相連，深入地下，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被毀掉？」

冰錐變大的速度明顯慢了，能利用的冰雪已經用完了。雪獸嘶吼一聲，做最後的攻擊。

冰錐朝著我飛來，衝破了一個又一個盾牌，可是速度也越來越慢，離我還有好幾丈的時候，停了下來。冰錐半截穿過一個盾牌，懸在空中，那個盾牌上長出新枝，把冰錐包住，然後慢慢地沉到地下。

我看了看雪獸，一笑，捕捉成功！

在雪獸做冰錐的時候，我操縱藤蔓小心地纏上了它的四條腿，現在它行動受制，爪子和獠牙都用不上，毒氣也沒用，能操縱的冰雪都被我的藤蔓控制了，我看它還有什麼本事。

「嘿、嘿、嘿、嘿。」雪獸知道了自己的處境，可是卻笑得更加詭異和血腥，為了以防萬一，我讓藤蔓把它又纏得緊了一些。

雪獸張大嘴大，吐出了一團火。

火也沒用，這些藤蔓全部帶著我的法力，連三味真火都不怕，更別說這凡間的火了。

這次我料錯了，雪獸吐出火不是為了燒藤蔓，而是把自己給燒了。

它崇尚火葬嗎？要不是幹嘛選這麼痛苦的死法？我傻傻地看著它，雪獸全身都燃氣熊熊大火，即使我離它有十多丈遠，仍能感覺的到熱度，它在火中放肆地笑著，腥臭味兒和焦糊味兒混合著撲過來，好難聞。

雪獸還沒有死，它又噴出一團火，這次仍不是沖著我來的，而是沖著另一邊的睡蓮——我的床。

我一愣，它以為那是我的本體，想燒了它嗎？先不說我的本體還在佛祖靈台前，就算那是我的本體，凡間火也燒不壞。

我忽然一驚，腳下竄起一條蓮莖，飛向那朵睡蓮。

睡蓮上蹲著的是小狐狸。

小狐狸嘴裡叼著一柄藍色匕首。

玄鐵匕首。

玄鐵匕首是兵器。

兵器可以誅殺妖怪。

小狐狸怕我打不過，給我送兵器來了。

火燒不到睡蓮。

火能燒到小狐狸。

小狐狸不到二百歲。

不到二百歲妖力很小。

小狐狸——會——死！

 

總算趕上了，蓮葉在火團到達之前覆上了小狐狸。

我摸著胸口喘著氣，有點疼。這條蓮莖是連著我心臟的，火燒不到，可是催生的太快還是有點疼。

剛剛順了幾口氣，蓮葉下的小狐狸卻微微有些顫抖，怎麼回事？難道是怕嗎？我快步走過去看小狐狸。

小狐狸蜷成一團，不斷地打哆嗦。我把它抱起來，它身上的寒意讓我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我轉過頭狠狠地瞪著仍然在燒著的雪獸，它借著那團火把自己的內丹送到了小狐狸的體內，想借由內丹控制小狐狸，達到不死的目的。

我不會讓這麼可愛的小狐狸被你控制的，一定不會！我給小狐狸輸進去一點法力，緩解他的寒冷，然後把它平放在睡蓮上，捏起玄鐵匕首，我要把雪獸的內丹取出來。

匕首馬上要劃破小狐狸的肚皮的時候，我停了下來，歎口氣，為什麼它們都是生長在千仞山這苦寒之地的妖獸呢？連內丹的性質都一模一樣，現在兩顆內丹已經融合在一起，分不出來了。

小狐狸緩緩睜開了眼睛，原本清清亮亮的眼睛現在赤紅一片，隱隱含著血腥。雪獸有八百年的道行，遠遠大於小狐狸，雪獸的內丹占了優勢，快要控制小狐狸的心神了。

這都是我的錯，如果當時我把小狐狸關起來，它就不會跑進來，也不會融合了雪獸的內丹，於是我從懷裡摸出一顆蓮子，塞到小狐狸嘴裡，對它說：「這顆蓮子是我在如來佛組靈前的本體結出的，可以增加你的道行，也可以控制你體內的魔性。等你一千歲的時候，如果還沒有死，也沒有因為殺孽太重被誅殺，我會幫你徹底消除雪獸殘留的魔性。」

吃完了蓮子，小狐狸周身漸漸熱了，它還要三個月才能醒過來，這三個月裡，就讓睡蓮床保護它吧。

「你有沒有名字呢？」 看著熟睡的小狐狸，我忽然想起它現在帶著我的法力，不能沒有一個響亮的名字，我自言自語說：「雪狐，白狐，雪，不是雪，從今天起，你叫非雪吧。」

安置好小狐狸，撤了藤蔓，我帶著小蓮走了，這個任務已經拖了這麼長時間，該回去覆命了。

 

回「妖獸管理委員會」覆命，只領到三分之一的報酬，因為我沒有拿到雪獸的內丹，不算完美完成任務；去「妖獸檔案部」做記錄，把小狐狸的內丹和雪獸的內丹相融合的事情說了一遍；回「千重櫻」大吃一頓，吃了半個多月的烤紅薯，有點煩；好好睡了一覺，感覺是新的睡蓮床沒有原來的那個舒服；最後，我回到如來佛祖前聽候教訓。我一千年才能結一顆蓮子，修煉成仙之後一共就結過兩顆蓮子，就這麼失了一顆，是需要報備的。

如來佛組聽完了我的解釋後，沉思很久才問：「你把蓮子給了那只狐狸的時候想什麼？」

「什麼也沒有想。」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如來佛組繼續說：「因果迴圈，今日中的因，他日必當承受它的果。記住，普度眾生，立地成佛。」

「弟子記住了。」我雙手在胸前合十。

 

當日種的因，足足有八百年才得到果。

這八百年裡，我從中級神仙升到了高級神仙，一般的妖獸都用不著我出手，於是在尋找美食、睡覺之外，我多花了一些時間在發明小東西上，取得了不少成果，除了小閻王、哪吒、孫悟空他們，我又認識了一些朋友，比如文雯。

小閻王在陰間，要好多年才能見一次，哪吒他們事物繁忙，也不多見，見的最多的就是文雯，他是觀音大士坐下弟子，負責紫竹林的清掃。

我們的認識很簡單，那天我用一瓶「珍珠芙蓉膏」從觀音大士那裡換回一些柳葉，從南海出來路經紫竹林，聽見他在哭。

很少見到神仙哭，我過去好奇地問他：「你為什麼哭？」

他抹了一把眼淚，大吼一聲：「不用你管！」

我被震得後退幾步，訕訕笑笑。

他又抹了一把眼淚，問：「你是誰？」

「我叫千景，住在『千重櫻』。」

「千、景？」他忽然笑了，「你是那個千景？」

「嗯。」我點點頭。

「你能幫我把這棵竹子種活嗎？」他指著旁邊那根枯死的竹子問。

「不能。」都死了好久了，活不了了。

「你也不能嗎？」他又開始哭了。

「幹嘛非得把它種活啊？」　紫竹林裡竹子有成百上千棵，死幾棵竹子很平常。

「這棵和別的不一樣。」他哭著說：「我成仙的那天這棵竹子冒出來的，現在它死了，我也會死的。」

「它是你的本體嗎？」　像我這種從植物修煉成的仙，本體死了，仙體也會死。

「不是，我是從人修煉成仙的。」

「那它的死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這種大仙不會懂得，我這種小仙，法力低微，不能降妖除魔，這片林子就是我的朋友，現在朋友死了，一定會傷心的。」他繼續抹眼淚。

「這棵竹子死了，可你還有很多別的竹子朋友啊。」我歪著頭看著這一望無際的紫竹林，「這些竹子根與根相連，葉與葉相迭，一棵死了，還會有另一棵長出來，只要有一棵還活著，所有的都活著。」

我回過頭看著他笑笑說：「這就是植物和動物、和人不同的地方。」

看他若有所思，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文雯。」

「好奇怪的名字，我以後叫你蚊子好了。」

「是文雯。」

「蚊子方便。」

……

這樣，我和文雯就成了好朋友，他經常幫我打理「千重櫻」的花草，給我做好吃的，我讓八卦圖給他講一些奇聞軼事，偶爾我也會發明一些小東西來消遣。

這些小發明給我、蚊子還有小閻王帶來了很多快樂，也有一些小麻煩。幾百年以後，我發明的一個小東西惹出了大禍，也是這個小發明讓我重遇了小狐狸。

紫竹林裡不知從哪裡跑來幾隻老鼠，搗壞了很多竹子，蚊子心疼得不得了，央求我幫他捉，可是我的藤蔓才長出一根他就喊了停，他說我的藤蔓毀的竹子更多。

我白了他一眼，我早就跟他說過，抓老鼠找我不如去問七仙女借她那只小黑貓。

七仙女和蚊子發生過一些不愉快，所以蚊子沒有去找七仙女，當天晚上，他跑到我的屋裡，把板磚抓住，從裡面翻出半屋子的寶貝，總算翻出一個他自認為有用的東西。

我瞅著他手上拿的東西，搖搖頭說：「這個對你沒什麼用。」

「這不是『百發百中』箭嗎，肯定能射中老鼠。」

「『百發百中』箭之能射死物，不能射活物。」這是我當初的設定，如果能射活物，我一定會用它來打獵，這樣就失去了捕獵的趣味了。

「死物什麼時候都能『百發百中』，還用發明它？」蚊子拍了我腦袋一下，明顯地鄙視我。

我也用同樣鄙視的眼光看著蚊子，「就算是死物你也不見得能射中。」

蚊子的射擊紀錄一直被八卦圖譽為「天界射擊史上最大的恥辱」——二百中一。

蚊子道士臉羞得通紅，好久才憋出一句：「我射不中的你也不一定射的中。」

「什麼我射不中？」我不服氣地看著他，我的射擊紀錄一直保持著「良」。

蚊子撓著頭在屋子裡走了好多個圈，忽然指著外面說：「那個你射不中！」

我順著他的手看過去，遙遠的天邊，一個小小的黑點。

能看見就不遠，我說：「如果我射中了怎麼辦？」

「如果你射中了我給你做十年的飯。」

「好啊好啊。」我連忙點點頭，說：「不許後悔。」蚊子做飯的手藝可是天庭一絕，據說他得道成仙之前曾經是九代禦廚。

我拿起箭遙遙指著那個黑點，說：「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