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猪的幸福生活第八章

第八章

很多年以後，我在想，如果當時蚊子沒有翻出「百發百中」箭會怎樣？如果我沒有和蚊子打賭會怎樣？如果當天早上我早起看到了八卦圖的「天庭每日大事總結與預報」會怎樣？

當時的情況是，蚊子翻出了「百發百中箭」，並且和我打了賭，我沒有看「天庭每日大事總結與預報」，所以我不知道那個黑點是剛剛搬了家的「鎮妖塔」，裡面關著一條玄池蛇和剛剛修成九尾的狐狸，於是事情就這麼發展了下來了。

箭一出手我就知道肯定能射中，可是炸起的金光和隨後洩漏出來的巨大妖氣，讓我感到很不妙。我慌忙運起法力感知，才知道我一箭把鎮妖塔射了一個洞，關在裡面的妖精都跑了。

蚊子吃驚地看著一天的金光，心甘情願地說：「我會給你做十年飯。」

我一臉沮喪地看著蚊子，說：「去天牢給我做飯吧。」

「什麼？」蚊子到現在還一無所知。

「我把鎮妖塔射了個洞，把妖怪放跑了。」我更加沮喪，不知道天牢裡的飯好不好吃，歎口氣，接著說：「別忘了到時候去看看我。」

「鎮、鎮、鎮妖塔？」蚊子也知道這個罪孽很大，但是仍然很仗義地說：「我和你一起去認罪，希望可以從寬發落。」

「箭是我的，也是我射的，和你有什麼關係啊？」我把蚊子往外推，說：「我幫不了你了，去問七仙女借貓抓老鼠吧。」

「東西是我找出來的，也是我和你打賭你才射得，當然有我的責任，我去想辦法補救。」蚊子說著，一溜煙跑了。

我才不會像他這樣做沒頭腦的蚊子呢，我先從情報科得到了鎮妖塔中關的妖怪的詳細資料，裡面有大大小小妖怪八隻，其中以玄池蛇和九尾狐危害最大，決定了親自抓他們兩個將功補過後，傳了封信到天庭值班室彙報情況，請求他們的援助，然後我才趕到毀壞的鎮妖塔。

鎮妖塔還殘留著他們的妖氣，幾隻小妖忽略不計，玄池蛇和九尾狐朝兩個方向跑，西邊一股極陰寒的妖氣是玄池蛇，往東一股中性的妖氣，是九尾狐。

我朝東邊追去，那股妖氣裡帶著非常熟悉的氣息——睡蓮蓮子。

小狐狸是你嗎？算算時間，你已經差不多一千歲，一千歲就有了九條尾巴，真了不起。小狐狸，你千萬不要落在別人手裡，我答應過你要給你祛除殘留的魔性的。

追蹤自己的東西非常容易，我很快就找到了九尾狐，它已經長大了好多，身後有九條白白的、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看就知道摸起來很舒服。

天上只有雲霧，沒有林子可以掩藏形跡，所以我很輕鬆就抓住了妖力被封印的小狐狸，使一個小小的法術，把它變回巴掌大小，抱在懷裡，笑瞇瞇地說：「小狐狸，我們又見面了。」

小狐狸轉過頭，「啊嗚」一口就咬到了我的右手腕。

「別怕，別怕，是我。」我溫柔撫摸著小狐狸的皮毛。現在它是九尾狐，有走火入魔的傾向，體內雪獸的內丹魔性沒有完全祛除，加之剛從鎮妖塔中跑出來，精神非常緊張，咬我是動物的本能，不是它的本意。

雖然嘗到了血腥，小狐狸卻沒有暴走，反而清醒了。他睜著赤紅的眼睛看著我，紅色慢慢淡去，它低下了頭，輕輕幫我舔傷口，它已經認出我了。

「我答應過你，你一千歲的時候，如果還沒有死，也沒有因為殺孽太重被誅殺，我會幫你徹底消除雪獸殘留的魔性。你現在乖乖的，我帶你回家。」

小狐狸在我掌心聽話地點了點頭。

回到了住處，八卦圖吃驚地看著我帶回來的小狐狸，「它，它，是它嗎？」當年的事情八卦圖也知道，一下子就猜出了真相。

「是。」我把小狐狸放到桌子上。

「怎麼辦，怎麼辦……」八卦圖在屋子裡轉圈，「妖獸監控部還有一刻鐘就會找到這裡。」

我對小狐狸說：「有一點點疼，你要忍住。」

小狐狸雖然不明白我的意思，但仍然乖巧地點點頭。

我手起刀落，唰唰唰唰，斬下了小狐狸的四條尾巴。

雖然用了法力，但是小狐狸仍然疼得鼻子上都冒出了汗。

我呵呵傻笑著說：「尾巴扔掉了可惜，讓我做成被子吧。」我發誓，我斬的時候的確不是奔著狐裘被去的，是斬掉之後才想起來的。

小狐狸恨恨地看著我，最後點了點頭，然後困倦極了，蜷成一團睡了過去。

把小狐狸交給八卦圖看管之後，我出去尋找玄池蛇的下落。剛發現玄池的妖氣，就看見南海紫竹林方向沖起一道血光。我非常擔心蚊子，無奈駕雲技術有限，天庭禁區又不能駕坐騎，我只能用我最快的速度、在別人看來卻堪比烏龜的速度往紫竹林趕去。

兩道妖氣衝破紫竹林的結界，飛往凡間，隨後，南海正殿方向騰起一股了巨大的靈氣。

我目瞪口呆，觀音大士的住所到底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觀音大士的辦事效率真高，等我趕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處理完了。

觀音坐下弟子文雯，損壞觀音手持寶物——玉鏡瓶，被貶下凡間，歷經九世輪回。

在我的請求下，在蚊子被貶往凡間之前，我得到一個和他單獨談話的機會。

一見到他的面，我開門見山就訓斥他：「玉鏡瓶是你能動的嗎？」

「我需要玉鏡瓶裡的水起死回生。」

「誰死了？」

「紫竹林裡的一條小青蛇。」

「怎麼死的？」

「我殺的。」

我問一句，他回答一句，但我仍然聽得一頭霧水，我說：「你從頭到尾說一遍發生了什麼事情。」

「今天我回到紫竹林，想拿東西幫你抓妖，玄池蛇逃竄到紫竹林，要襲擊我，小青蛇為了救我和他打，可是我當時不知道，以為小青蛇要咬我，所以殺了它。後來知道錯了，就想去拿玉鏡瓶的水讓它回生，可是瓶子自己碎了。」

我歎口氣，「觀音大士有戀物癖，他的東西外人一動就會碎。」

「當時急瘋了，所以忘記了。」蚊子很委屈地說。

看來他真的很急，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我繼續歎氣，說：「不怪你，小青蛇救你，你卻殺了它，這種恩將仇報的報應很嚴重的。」

「我當時沒想到這些，我就想把它救活，可是，可是……」蚊子又擠出幾滴眼淚，「它還是死了。」

「它沒死。」

「真的？」蚊子驚喜地問。

「你是不是把玄池蛇內丹砍成兩半了？」

蚊子一臉迷茫，不知我的意圖，可是還是老實回答，「可能是吧，我當時嚇得亂揮剪刀。」

這到底是怎樣的因果迴圈呢？

我繼續歎氣，當年我眼睜睜看著雪獸的內丹進了小狐狸的體內，卻無能為力，回來之後我耿耿於懷，努力地找能破壞內丹的方法，最後做成了一柄寶劍。但是，破壞內丹對妖精來說太過殘忍，佛祖教導我們要慈悲為懷，所以那把寶劍就被廢棄了。後來蚊子的剪刀壞了，我就把那把劍打成了剪刀，上面的附著的法力能讓他輕鬆地修剪花草，沒想到，今天他陰差陽錯地用那把剪刀把玄池蛇的內丹劈成了兩半。

玄池蛇死了，一半內丹掉到了凡間，不知道會掀起什麼波瀾；蚊子為了救小青蛇，偷「回生水」卻打碎了玉鏡瓶，被貶凡間；小青蛇吞了半顆內丹撿回了命，逃往凡間，這個仇它一定會記得，仇恨會在凡間繼續延續。

蚊子和小青蛇，到底是誰虧欠誰多一些呢？

這些話我都沒有告訴蚊子，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讓他也煩了。

蚊子下界的時間快到了，我偷偷塞給它一些東西，有「法力掩藏饅頭」，可以讓他通過界門的時候保留一些法力，在凡間不至於過得太辛苦；「記憶竊取桃子」，可以讓他從記憶掌管大神手裡偷回一些記憶，我希望他到了凡間，如果遇見小青蛇，可以記得他，可以儘量彌補現在犯下的錯誤；名叫「板磚」的畫一幅，以後我也可以憑藉這幅畫認出他。

送蚊子穿過界門，右手腕上忽然有點疼，我一看，小狐狸咬過的地方顯出兩個紅色的印記。

難道，我的因果報應也要來了嗎？

 

過了幾天，小閻王來看我，一進門他就看見了蹲在桌子上的小狐狸，沖過去喊：「好可愛！」

小狐狸靈巧地跳到一邊，躲過小閻王抓它的手。

小閻王在懷裡摸啊摸，摸出一顆糖，笑瞇瞇地舉到小狐狸鼻子前，說：「過來讓我抱抱，我給你吃糖。」

小狐狸一擺頭，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你家的狗太不聽話了。」小閻王往上一跳，坐到椅子上，眼神一直沒離開小狐狸。

看我好半天沒有說話，小閻王湊過來，指著我面前的東西說：「又是照妖鏡嗎？」

我搖搖頭，沒說話，蚊子被貶下界，我心情很不好。

「文雯的事情我都知道，那不是你的錯。」

我很喪氣地說：「你說當時我如果拉著蚊子和我一起去捉妖，是不是他就不會被貶下界了？」

「你告訴我的，說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小閻王用我的話反過來說我，「還有，你想想，那條青蛇在紫竹林裡待地好好的，為什麼忽然沖出來救文雯？文雯砍死了它，可以找佛祖超度亡靈，為什麼非要去找『回生水』讓他復活？」小閻王鄭重地點點頭，總結性地發言：「他們之間一定有姦情。」

「小小年紀，看什麼《牛郎織女》？」我彈了小閻王的腦門一下。

「可是那些疑問解釋不通啊！」小閻王揉著腦門，很委屈地說。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連八卦圖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都是我的錯。」八卦圖從一邊飛過來，很沉痛地說：「我只關心了大事，忘記關心這種小事情，以後我會再接再厲，把八卦事業發揚光大。」

「我在做『穿越鏡』，希望可以看到未來，可以知道他們會怎麼樣。」我指著鏡子說。

「你偷偷下界，幫幫他們不救行了嗎？」

我看著右手腕，搖搖頭，這個印記在界門前顯形，表示我的因果報應極有可能也是被貶下界，那樣的話，我就幫不了他們了。

「快看，出來了。」小閻王指著鏡子，興奮地喊。

鏡子裡顯示出一件奇怪的衣服，緊緊貼在女人的身上，兩邊開衩直到大腿。

「還是不行啊！」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怎麼試驗，裡面顯示出的都只有吃的和穿的，看小閻王這麼感興趣，我說：「送你吧。」

「多謝。」小閻王把東西藏到懷裡，然後猛撲到我身上，使勁地蹭。

小狐狸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撲到小閻王的頭上，「吱吱」直叫。

「哇——」小閻王哭起來，「我的新髮型……」

然後小閻王就和小狐狸在我的屋子裡捉迷藏，從屋裡跑到屋外，從屋外又跑進屋裡，碰斷了彩虹樹，踩到了跳跳藤，跳進了蓮花池，拆了鵝毛枕……

最後兩個人都累地攤在地上，身上濕漉漉的，粘滿了五顏六色的鵝毛，屋裡裡也是一片狼藉。

看到他們狼狽的樣子，我捂著嘴直笑，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收拾好屋子，送走了小閻王，我很累，可是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

小狐狸湊上來，舔了舔我的臉上。

我側過身看著小狐狸，說：「他們會好好的，對吧？」

小狐狸點點頭。

「可是我也想不明白，小青蛇和蚊子為什麼要那麼做。」

小狐狸歪著頭，好像在沉思，過了一會兒用狐火在空氣中寫出一個字：「情。」

「什麼是『情』呢？」

小狐狸微微抬著頭，用非常鄙夷的目光看著我，意思是「笨」。

我拍拍小狐狸的頭，說：「小東西，你懂什麼情啊。」

小狐狸定定地看著我，過了一會兒，忽然蜷成一團，用尾巴蓋住了頭，不理我了。

我想啊想，好像想到什麼了，可我沒有記住，因為我睡著了。

 

過了幾天，我還是很擔心，就跑去問佛祖。

我說明了來意，佛祖一臉莊嚴肅穆地看了看我，說：「恩將仇報，一生必定一死。」

「沒有補救的可能嗎？」我不希望他們任何一個死。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興許會有轉機。」

有了佛祖這句話，我總算松了口氣。

佛祖卻又問了：「你如何選擇？」

我瞅了瞅手腕，身體的異像瞞不過佛祖，笑了笑，說：「佛祖曾說過，普度眾生，立地成佛，弟子一直不敢忘記。」我已經做好了選擇。

「下去吧。」佛祖朝我揮揮手，「希望他日還可以在這裡和你談經論道。」

「多謝佛祖指點。」我退了出來，佛祖的話讓我更堅定了選擇，被貶下界也好，答應別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總有一天，我還會站在這裡向佛祖請教。

回家的途中，我朝下看了看，雖然看不見下界的情況，但我知道，那裡燈紅酒綠，有無數的美食。

我忽然興奮起來，咧嘴大笑，美事美事，我要來了。

毀了鎮妖塔的事情天庭不再追究，我帶著只剩五條尾巴的小狐狸在「千重櫻」 活得逍遙自在，這樣又過了近百年。

這近百年裡，蚊子在下界已經輪回了一世，平平安安，無疾而終，沒有遇見小青蛇；小閻王在陰間忙於學習，沒空來看我；小狐狸勤加修煉，雖然尾巴被斬斷了，可是妖力卻不減反增，是奇怪的是它除了修煉，每時每刻都要跟在我後面，連睡覺的時候都要蜷在我身邊。

小狐狸的腦門上隱隱顯出了藍色的印記，這是天劫要到了的標誌，也是它一千歲的標誌。

算好了日子，我把小狐狸洗得乾乾淨淨的，噴上最新發明——花露水，然後帶著它去見雷公。

雷公一看是我，笑呵呵地迎了上來。九百年前就知道有求他的一天，我早就打點好了一切。

「是它嗎？」雷公把小狐狸從我懷裡拽出去。

「等……」我話音還沒落，小狐狸就暴躁地揮著爪子，把雷神鼻子上架的東西打掉了。

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最近小狐狸非常暴躁，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讓接近，特別是那些慕它可愛之名而來的仙女姐姐、妹妹們。

小狐狸跳回我的懷裡，我一邊安慰著小狐狸，一邊抱歉地對雷神說：「眼鏡掉了，我再給你做一個。」

雷神心疼地撿起眼鏡碎片，好半天才平息怒火，對我點點頭，說：「嗯，一定要快點。」

回憶到這裡，我想起來怎麼得罪過雷神了。當年知道要雷神幫忙，於是我滿足了他的透窺欲望，也讓他近視，帶上了眼鏡。小狐狸把雷神的眼鏡打碎了，我承諾幫他做一副，可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沒有給雷神做眼鏡。

當時我沒有意識到得罪了小氣的雷神，只見他拿起錘子，象徵性地在小狐狸腦門上敲了一下，小狐狸的天劫就此過去了。今天晚上一過，雪獸內丹的魔性就會全部祛除，雪獸所有的法力都會被小狐狸所用。

其實除去小狐狸體內殘存的魔性非常簡單，只需要等到它一千歲的子時，在它化成人形之後，度給他一口仙氣就可以了。

給小狐狸度仙氣的時候不能有任何打擾，為了順利完成儀式，早幾天我就把聒噪的八卦圖派出去公幹，回到「千重櫻」之後，我封住內室，不讓任何人進來。

那天晚上小狐狸分外地煩躁，在地上躥來躥去，我好不容易才抓住它。到了我懷裡，小狐狸稍稍平靜了下來，可是它看著我的眼神仍然很奇怪，裡面除了妖性和魔性以外，還有一些我不懂的東西。

這種東西在我和它重遇的那天我就發現了， 但是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濃重過，蓋過了妖性和魔性。

報時花「嘩啦」一聲打開，子時到了。我剛把小狐狸放到地上，它身上妖氣大盛起來，衝破了我的法力，恢復了原來的大小。小狐狸仍然有九條尾巴，五條是實形，四條是妖力聚成的虛型。

幻化的過程非常痛苦，小狐狸忍不住低吼幾聲。

幻化必須要通過它自己的努力，我不能幫它，只能默默地看著它，在心裡為它加油。

小狐狸忽然高聲嘶鳴，身體炸開，爆出刺目的亮光，亮光中，一個男子赤身裸體走了出來。

這就是小狐狸，他比我高，也比我壯。他的身後，還有一個黑色的影子，比小狐狸還高、還壯一些，那是雪獸殘留的意識幻化出的虛像。

我迎上去，吻住小狐狸，緩緩吐給他一口仙氣，然後離開，滿意地看著小狐狸身後的黑影慢慢變淡。

「你知道嗎，我追尋了你一千五百年。」

「你知道嗎，我追尋了你九百年。」

小狐狸的嘴裡忽然發出兩個不同的聲音，一前一後，有輕微的差別。

後面那句是小狐狸，前面那個難道是雪獸？我已經度進去仙氣了，雪獸的內丹已經不可能控制小狐狸說出話了，而且它說「追尋了我一千五百年」是什麼意思？難道一千五百年前我見過它？「追尋」就是它不肯放過小狐狸的執念嗎？

我不能讓它的執念繼續控制小狐狸，於是又湊上去，吻住了小狐狸，又度給他一口仙氣。

小狐狸忽然摟住了我，眼睛中爆發出狐火。這絢麗的綠色火焰迷惑了我，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親吻我，從嘴巴一直到脖子。

結果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再詳細說了，簡而言之，就是我和小狐狸發生了關係。

 

清醒過來的時候，小狐狸仍然維持著人形，他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雖然我有點笨，但是好歹也看過《牛郎織女少年版》，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發生，所以問：「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 。」這是我第一次聽小狐狸用人聲說話，也是小狐狸第一次說愛我。

「為什麼會愛我？」

「不知道，愛就是愛了。」小狐狸的樣子挺無辜的。

我閉上眼睛，歎口氣說：「你走吧。」

小狐狸一把抱住我，說：「跟我一起走。」

我輕輕搖搖頭，說：「我犯了色戒，必須要去領受懲罰。」

「我跟你一起去！」小狐狸拉著我就要走。

「你現在已經是一個人了。」我拍拍小狐狸的頭，說：「做人了就要有人的樣子，不能像做妖精那樣隨心所欲了。」

「我已經是人了嗎？」小狐狸伸出自己的手，放在眼前仔細看。

趁他分神的時候，我運用法力，將他打回狐狸的原形。現在必須把他送走，否則追究下來，他的罪孽和我一樣大，他跟了我這麼久，我不能眼看著他被扒皮剔骨。

穿好衣服，抱著小狐狸，騎上小蓮，我直奔南天門而去。南天門雲霧茫茫，這是天庭的邊沿。

我對小狐狸說：「給我一些時間想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有緣，天上地下，我們總會相見。」說著，瞅准了一條靈脈把小狐狸扔了下去，以他現在的能力，掉在靈脈上不會有事的。

安置了小狐狸，我回到了「千重櫻」，洗了個澡，然後坐在了鏡子前面靜靜想一些問題。

其實昨天晚上我可以很容易地擺脫小狐狸的鉗制，可是我沒有那麼做，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許是小狐狸的身體很熱，溫暖了我的心，是小狐狸眼中的愛意感染了我，也許是忽然想感受蚊子和小青蛇的義無反顧，也許是相伴了一百年，對他有了一些莫名的感情，總之，我放任了一切的發生。

一夜迷亂，我的一頭銀髮，變成了黑色，鏡子裡，我的影子也越來越模糊。昨天晚上，我失去的是心靈的平靜，我已經不再是得道的人了。

 

被抓之後，跪在佛祖面前的時候，我很坦然。

「你可後悔？」

「不悔。」雖然我不曾料到事情會這樣結果，但是我卻並不後悔當時的決定。

「我罰你剔去仙骨，歷經九世輪回，可有異議？」

「沒有。」

「去吧。九世的時間，足夠你想清楚你自己的心。」

「謝佛祖。」

我的仙骨在指甲上，在誅仙台剔仙骨，不小心剪到了肉，稍稍有點疼。

 

回到「千重櫻」的時候，八卦圖正憤憤不平地轉來轉去。

「你怎麼可以背著我做這樣的事？」

「難道我要當著你做？」　我可不想過幾天天庭裡流傳一本名叫《千景的初夜》，或者《仙獸激情故事》，或者《我的主人和九尾狐不得不說得故事》的N1000的書。

八卦圖略微有些失望，過了一會兒了，雄赳赳氣昂昂地說：「收拾東西，走！」

「你也要跟著我下界嗎？」

「我要是不去，誰替你掌管這一切雜事？你被賣了都不知道。」

「我也去。」跳出來的是仍然保持馬蹄蓮形狀的小蓮。

「你跟他不一樣，你是活物化成的，通過界門會輪回的。」我手一皇，馬蹄蓮變成了一匹馬。

「輪回就輪回，反正我不一個人待在這裡。」小蓮用蹄子在地上踏兩下，燃氣了火。

「我也去。」這次跳出來的是鏡子。

我略帶抱歉地笑笑，說：「我已經不是仙人了，鏡子裡面照不出我了。」

「我可以做照妖鏡。」鏡子說著，晃了晃，裡面顯現出一頭粉紅色的小豬，瞇著眼睛對我笑。

「好可愛的小豬哦。」

八卦圖歎口氣，說：「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是偷豬，吃了就睡，睡了就吃。」

豬就豬，有什麼不好？我得意洋洋地說：「輪回之後我就要做一隻豬，這樣你們就不能說我又愛睡覺，又愛吃了。」

「你是植物，第一世輪回只能做人或者植物，不可能成豬。」八卦圖給我潑了一盆冷水。

「那我就做豬妖。」我恨恨地對八卦圖說完，轉過頭對鏡子說：「記住，輪回之後我是豬妖。」

「遵命。」鏡子恭敬地回答。

「我也去。」

「我也去。」

……

一屋子的寶貝都要跟著我去，沒想到我人緣這麼好，我稍稍有些得意，沖它們說：「想跟我走的站左邊，不想走的站右邊。不想走得我會給你們找到好主人的。」

「嘩啦嘩啦」，一屋子的寶物都站到了左邊。

沒有了「板磚」裝寶物，我只能用幾個大包袱把它們包起來，浩浩蕩蕩地開往界門。

八卦圖的帶領下穿過了界門，小蓮跟小閻王的使者從另一條路輪回。

站在界門前，回頭望望雲霧繚繞的天庭，我略微有點傷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這個我生活了幾千年的地方。

跨入界門。

再見了，佛祖，再見了，天庭，再見了，天庭的各位朋友。

蚊子，小青蛇，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和你們重遇。

小狐狸，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看見你？我想和你多待一段時間，我也許會想明白自己的心。

跨出界門。

美食，我來了！

 

睜開眼睛，小狐狸就在身邊，心裡很安心，我問：「我們回來了？」

「是啊，小閻王送我們回來的，我們不能在那邊待太長時間。」

「我睡了多久？」

「半個月。」小狐狸回答，「有沒有做什麼好夢？」

「有啊，做了一個好長好長好長的夢，夢裡有你，有我，有蚊子，還有小白。」我頓了一下，接著說：「還有雪獸。」

小狐狸看著我，眼睛閃爍，好久才說：「雪獸前輩他……」

「他的心願已了，應該去輪回了。」那個迷亂的夜晚，我曾經看見過雪獸，他輕輕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笑，慢慢消失在空氣裡。一千五百年前的某一天，他見過我，從此執念難消，那一夜他心願已了，已經去輪回了，開始新的人生。

小狐狸微微一笑，握住了我的手。

 

遠遠地傳來一個聲音，「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我總算回來了……」

聲音近一些，「美人，我來了，我來了，我來了……」

聲音有點熟悉，可是我剛剛睡醒，腦子比較遲鈍，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一個黑影朝我飛過來，被小狐狸一掌打到地上，發出清脆的叮噹聲。

「美人，為什麼對我這麼暴力。」　他一邊埋怨著，一邊爬上了床，「美人主人，我跨越重重阻隔，終於回來了！」

「你才回來？」我驚訝地看著面前鏽跡斑斑的小銼。

「嗚嗚嗚，美人主人你當時拋棄了我，嗚嗚嗚。」小銼哭訴。

「才不是，你肯定又跑到哪裡去看美人忘記回『百寶箱』了。」我對小銼好色的本性有充分地瞭解。

小銼訕訕笑笑。

「別動！」看到小銼身上掛的東西，我大喝一聲。

小銼嚇得跳了起來，我伸手拽下小銼身上掛著的一根白線，高興地大叫：「找到了，找到了。」

「這是蚊子撫塵上的絲線，有了它就能培養出蚊子的魂了。」我高興地摟著小狐狸，大叫：「我愛你。」

小狐狸一愣，臉忽然就變紅了。

我和小狐狸糾纏了一千年，相互依靠，相互幫助，生死不離，我想，這就是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