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關係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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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9 上午 2:07 #5399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十章
「今年過年……我大概不回去了。」望著阿綠一刻不得閒的身影,耗子說道。
「哎?」阿綠的身體整個都僵了,楞了好一會兒,他才重又抬起胳膊用筷子拌著鍋裡的麵條,「哦。可是,你跟你爸說過……」
「我有事,走不開。」耗子轉身走回客廳裡。
背對背的兩人誰也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只有鍋裡沸騰的麵湯「嘩嘩」響個不停。
小笨蛋端來的麵條一如既往色香味俱全,靜靜臥在湯中的麵條瑩白如雪,上頭赤紅的醬被炒得油光閃亮,撲鼻一陣辣子的香氣。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夜晚,聽著窗外簌簌的落雪聲,光是看一看,就覺得暖意油然而生。
「你怎麼不吃?」耗子卻一徑看著坐在對面的阿綠。
阿綠老實地回答:「剛剛吃過了。」和端端一起。
他的表情局促而不安,眼神始終在耗子和面前的桌面上遊移。耗子知道他有話說,放下筷子靜靜地等。
「耗子……」吶吶地,拙於言辭的小笨蛋低聲開口。
「嗯?」耗子隔著濛濛的霧氣看見他眼底的畏懼,「說吧,我不生氣。」
「我、我和端端……是朋友。」彷佛是要強調什麼,他猛然抬起頭急切地望向耗子,口中不由自主地重複,「就、只是朋友。」
如果這時候在他面前放一面鏡子,純真的小笨蛋一定會被自己此刻的神情嚇一大跳。他如此激動,不停彎曲又伸展了一整天的手指深深扣著掌心緊握成拳。耗子滿眼都是他被燈光照得蒼白的臉和因情緒激烈而泛紅的眼眶。
「她……她很傷心,我就想陪陪她……」明明想了一路,下麵條的時候還在絞盡腦汁思索該怎麼辯解,可是,一旦對上耗子的臉,阿綠還是陷入了語無倫次的窘迫困境,只能一再迫切地用焦慮的目光搜尋他臉上憤怒或是原諒的蛛絲馬跡,「耗子……我……」
放下筷子,耗子打斷了他的話:「端端挺好的,又那麼喜歡你。」
「不是……」小笨蛋急得幾乎要站起來。
耗子微微勾起嘴角,再度截住了他:「真的,挺好的。」
很熟悉的話語是不是?那麼耳熟的口氣。是誰成天這麼揚著張傻笑的臉口頭禪似地念著:「挺好的,都挺好的。」
被寬叔冤枉偷懶了,也是:「沒事,挺好的。」
被客人找碴洩憤了,也是:「真的,我挺好的。」
被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訓斥得一無是處了,還是:「我不要緊,挺好的。」
笨蛋啊你,端端多好,給你吃的,跟你說笑,還從來都不欺負你。人家要學歷有學歷,要家境有家境,性格開朗笑臉迎人,還一天到頭追著你。你怎麼就那麼呆那麼木?連抓住機會順杆爬都不會。人家家裡有房有車,跟她在一起,你哪裡還用得著每天累死累活地給人洗頭聽人差遣,處處陪著笑臉還得提防別一不留神又絆到了電線推倒了客人?
「你不小了,該談戀愛了。」他吊兒郎當地冒充長輩的口吻教訓道。
「我……」阿綠說不出話來,咬得通紅的嘴唇不自覺抿得更緊,「耗子,你別誤會。」
「我沒誤會。」毫不遲疑地,耗子立刻答道。
想像小笨蛋和端端過日子的場景。兩個人興致勃勃地湊在灶台前研究各種食譜,鑽研各種美味,烤蛋糕,做餅乾,順便懷念昨晚去過的那家創意餐廳。她嘟著嘴跺著腳嚷著要吃慕斯蛋糕,他淺笑,他無奈,他抱著烤箱的說明書,咬著手指頭看得一頭霧水。就像這個世間所有和睦默契的恩愛夫妻。多麼美好,多麼甜蜜,生動得彷佛一眨眼明天就會成為現實。
耗子疲憊地閉起眼:「別挑了,人家能喜歡你,是你家祖墳冒青煙了。」
手機鈴聲驀然響起,耗子還沒說話,那頭就傳來清脆的女聲。
「哦,樓小姐。」一直面沉似水的男人頓時來精神了,睜開眼,唇角輕挑,滿面都是笑,「呵呵……好吧,不談公事的時候,我可以叫你小蔓。」
桌子那頭的人頓時愣住了,燈光下,耗子看到他的面孔整個都不見了血色。
「沒關係,完全沒問題。像你這樣的美麗小姐的要求,我永遠都不會拒絕。」口中如此說著,耗子的視線依舊落在阿綠臉上。
小笨蛋整個人都沒了生氣:「耗子……」他抖著嘴唇輕聲喚他。
沖他擺了擺手,耗子轉身繼續熱絡地對著手機笑著:「明天?沒問題。我等你……」
「耗子、耗子,我……」連喚了幾聲他都不回頭,阿綠忍不住提高聲調,「耗子!」
帶著顫音的語調猛然打破了刺耳的笑聲。耗子怔怔地回頭,從椅子上站起的阿綠被自己的聲調嚇到了,正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桌面上的倒影:「我……我不打擾你,我回去了。」
還呆在這兒幹什麼?同來時一樣,快速地穿上大衣走到門邊,一直不願思考太多的小笨蛋一遍又一遍地懊悔跟著耗子來到他家。在路邊看到他的出現時,腦海裡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喜悅,從小到大這麼多年,這是他們第一次隔了那麼久沒有見面吧?重逢的愉悅感幾乎立時沖上嘴角。而後才是鋪天蓋地的慌張和尷尬,看到他泛著寒意的眼眸,想要辯解的急切完全淹沒了對斥責的害怕。要解釋,一定要解釋,必須和他說清楚,他和端端不是他看到的那樣。
明明已經被他打趣了那麼多回,什麼時候和端端告白呀?情人節怎麼不和端端一起過呀?喲,你生日端端還送你蛋糕啊,真貼心……早就被說得麻木了,和往常一樣傻笑著混過去好了。卻還是克制不住,怎麼也克制不住,滿腦袋都想著該怎麼澄清……話到嘴邊卻還是那麼雜亂無章那麼含糊不清。周天昊不會知道,杜青律那時在心底有多恨自己,即使曾經辯解失敗過那麼多次,他也不曾那麼痛恨過嘴裡這根不聽話的舌頭。
「你好好休息。」拉下門把,他推門而去。
買張車票回家吧,寬叔不同意也沒關係,反正過了年他也不會回到這個城市了。阿綠心想。
手突然被抓住了,有人從背後緊緊撲住了他:「騙你的,都是騙你的。」
手機還沒掛斷,瑜姐在裡頭噴火龍一般咆哮:「周天昊,你失心瘋啊!吃老娘豆腐,信不信我明天撕了你!」
耗子抱著阿綠,突如其來的擁抱緊得恨不得把他揉進身體裡:「笨蛋,你還真信!你怎麼就這麼相信?你是笨蛋嗎?」
從小到大,他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從不質疑,毫無二心。哪怕被騙走了好看的橡皮、嶄新的筆盒、心愛的小說,還有無窮無盡的時光,他依舊如此執著頑固地信著,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每一個荒誕不經的謊言。他要蹺課,他忍著對老師的畏懼陪他。他半夜浪蕩在網吧,他打著呵欠睡眼朦朧地坐在他身邊,即便明天一早就有重要的考試。他說想來這兒打工,他就拖著行李一臉憨笑地跟來了,連這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到底是什麼模樣都還沒搞清……那麼信那麼信,笨蛋,你怎麼能那麼相信我?以至於我再也割捨不下你。
「我騙你的。剛剛的電話不是樓小姐,是瑜姐,她要我明天記得帶客戶資料。」
轉過懷裡的人,木訥的青梅竹馬滿臉都還停留在震驚裡,放在平時早就一把掐上他的臉:「喂,死啦?我說話你聽到沒有?」
現在看卻怎麼都看不厭,手掌拂過他的臉頰,而後緊緊把他按在胸口:「小白是不是跟你說過什麼?我已經把樓小姐的資料轉給他了,你別多心。」
「為什麼?」懷裡的他不解。
耗子收緊臂膀,用臉頰蹭著他仍顯蒼白的臉:「你說為什麼?」
「……」阿綠答不上來。
深吸一口氣,耗子說:「我喜歡你。」
很早很早就開始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你無法想像。坦誠地直視自己的內心,耗子附在他耳邊苦笑:「其實我也很害怕。」
他說得太含糊,阿綠沒有聽清,抬起頭依舊疑惑不已:「你方才還說我和端端……」
吻上他的唇,耗子在他的唇齒間呢喃:「騙你的,我捨不得。」
壓根就捨不得。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你不喜歡我,害怕你喜歡上別人離開我,害怕你因為喜歡我而承受異樣的目光。看到路燈下相擁的人影時,渾身都是冷的。自腳底升起的寒意比撲面而來的雪花更滲人。
小笨蛋,過年時,如果你帶著端端回家,你們全家該有多高興。但是,如果是我和你牽著手出現在世人面前,你家的奶奶媽媽姑姑姐姐們就會先動手打死我。可我怎麼捨得,捨得你平白無故落進那個吃貨手裡?捨得鬆開你的手,看著你歡天喜地地揭開別人的頭紗?捨得望著你的背影,看你這樣垂頭喪氣地走出我的家門?
「如果親一下就能把你變小該多好。」
恨嫁的瑜姐有一顆陰暗的心,沒事時捧著臉坐在店裡暢快遐想,公主吻了一下青蛙,於是青蛙變成了王子?若是再吻一下呢?王子是不是又能變成青蛙了?
「為什麼?」被吻得暈頭轉向的小笨蛋呆呆地發問。
用瑜姐的回答那就是:「這樣就可以把你塞進口袋裡,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捧你在我的掌心,做我一人的專屬。
耗子的臥室裡亮著燈,橘黃色的暖色調,照在厚實柔軟的棉被上,別有一番溫暖愜意的氛圍。阿綠裹著耗子的睡袍坐在床邊,滿臉都是局促不安的表情。臥室邊上的衛生間裡傳來「嘩嘩」的水聲,於是小笨蛋的神情更緊張了,肌肉僵硬得連咽口水的動作都變得艱難無比。
在這裡過夜也不是頭一次,被房東莫名其妙退租又沒處可去的時候,阿綠就只好厚起臉皮跑來找耗子,然後在他嫌惡又陰沉的眼神手腳麻利地在床邊給自己鋪一個地鋪。耗子也只是面上說得難聽而已:「又被趕出來了?哼,貓貓狗狗都還知道給自己搭個窩。」
第二天醒來,阿綠卻總能在自己身邊找到一條毛毯或是一台小小的電風扇、一隻香氣依舊的電蚊香。
不過今晚不同,不管是先前在門邊的吻,還是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與他擦肩而過時,耗子那個曖昧至極的眼神,都讓阿綠有些面紅心跳。手指不自覺把睡袍下擺攥得更緊。
「嘩嘩」的水聲停了,衛生間的房門被打開,「踢踢踏踏」的拖鞋聲由遠及近,最後在阿綠面前消失。
「耗子……」小笨蛋慢慢抬起血紅的臉,剛洗完澡的耗子帶著一身混合著沐浴露香味的熱氣正一言不發地站在他跟前。沒擦乾的頭髮有些淩亂,發梢上的水珠順著鬢角落下,視線跟著它一路掃過冒著青色胡渣的下巴、正上下滾動的粗大喉結,然後眼看著它滾過起伏的鎖骨,一直滑向浴袍深處。不敢再去抬眼看他的臉,小笨蛋已然忘記該怎麼呼吸了。
「我……那個……」嚅囁的話語不知該如何表達混亂的思想。阿綠的話還沒說完,耗子已經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我想這一天很久了。」心滿意足地舔著他發燙的耳垂,耗子低聲說。
於是被摟在懷裡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總是被欺負得啞口無言的青梅竹馬被強迫坐在他的大腿上,雙頰通紅,眼眸因為親吻而泛出水光。
像品嘗美味佳餚一般,耗子無休無盡地吻著他的嘴角,舌頭擦過同樣因為緊張而發顫的嘴唇,在濕潤的口腔裡來回戲弄舔舐。
「嗯……」舌尖上傳來的酥麻快感漸漸延伸到全身,阿綠忍不住仰起頭想索取更多,耗子便吻得更深,用手指夾住他的下巴,靈活如蛇的舌頭彷佛分了叉一般一徑在他口中肆意遊動,即使喘息時也不願分開一瞬,拖著粘連著彼此的銀絲抵在阿綠唇邊反復廝磨。
「學這個怎麼這麼快?」一邊不厭其煩地描摹著他的嘴唇,耗子低聲取笑他因為耐不住而吐出舌頭的動作。
「我……」小笨蛋剎那間滿臉羞紅,剛開口,舌頭又被叼了去。同時,重重按在腿上不知所措的手也被他捉住。
耗子引著他的手一路撫過自己的腿根,慢慢伸向胯下:「你摸自己的時候會想誰?」
「我……唔,耗子、耗子……你別……」手掌猛地觸到一片滾燙,阿綠反射性地想收回手。手腕卻被耗子牢牢按住,不得不貼著那一片火熱慢慢遊移。
壞心眼的摯友咬著他的耳垂粗聲誘惑著:「說呀,誰?女明星?車上遇見的美女?還是……你認識的女同學?」
「不、不是……」這傢伙浴袍底下什麼都沒穿。阿綠甚至能夠透過掌心感受到他胯下的細微彈動,手指顫動,不需要依靠他的引導,阿綠不自覺地撫觸著他越來越碩大的形狀。
耗子的吻越來越曖昧,貼在唇間徘徊不去的舌頭模仿著抽送的動作情色地在口中進出:「我想的是你。」
男人的眼神很認真,不帶一絲戲謔,小笨蛋已然被吻得亂成漿糊的腦袋「轟——」的一聲響。身體被推倒在柔軟的大床上,阿綠的腦海裡只剩下掌心裡如火的觸感和口中的濕滑。
「是你,一直都是。」沿著他漂亮的頸線一路往下,耗子扯開睡袍寬鬆的衣襟,入眼是他平坦的胸膛,白皙一如當年。
初二那年的夏天,蟬聲陣陣的午後,連最勤奮的學生臉上都掛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困意。他站在樓梯口垂頭看著眼前滿臉焦急的童年玩伴,卻一個字也不曾聽見他的辯解。穿堂而過的風吹過寬大的校服衣袖,視線膠著在他敞開的衣領下,那一片白皙生生晃花了眼。這笨蛋怎麼長得這麼白?豆腐似的,似乎比女生還要粉嫩。若不是有人經過,險險就要伸手往他衣襟裡摸。於是從當晚起,夜半遐思時映入眼簾的再不是隔壁班班花那楊柳般款擺的腰肢。
手掌沿著腰線自上而下反復摩挲,舌尖繞著胸前的紅色突起快速打轉而後用牙齒輕輕咬齧拉扯。曾經一遍又一遍臆想過的動作熟練地在光滑的皮膚上施展。想這麼做很久了,耗子喘著粗氣,一手繼續拉著他的手掌在下體摩擦,一手時續不斷地在阿綠身上撫摸著,逼迫身下緊繃的身體不時發出細微的呻吟。
「嗯……天昊……不要……啊、你……唔……別、別這樣……啊……」半張的嘴邊掛著因為接吻而溢出的銀絲,光滑白嫩的胸膛被用力掐出一道又一道指痕,睜開目光迷離的眼,阿綠仰起頭,看到自己的殷紅的乳珠正被夾在耗子的指間玩弄,另一側的乳尖早已被吸吮得紅腫硬挺。
這時候如果放一面鏡子在阿綠面前,小笨蛋一定會羞得再也不肯見人。
「唔……」胸前又是一陣刺痛,尚來不及開口,握著耗子下體的手被抓得更緊。耗子同樣滿臉緋紅,雙手覆住小笨蛋技巧生澀的手指迫使他摩擦得更快。阿綠只覺得掌中的東西越來越硬挺火熱,彈跳著幾乎要脫出自己的手掌。體內緩緩升起一陣渴望,看著耗子越來越逼近高潮的臉,不知為何一陣口乾舌燥。
「呵……想我了?」把小笨蛋露骨的表情一一看在眼裡,耗子輕笑著沖他眨眼。
「沒有……啊……」急忙矢口否認,手指突然間被狠狠鉗制,他關節分明的指彷佛是要嵌進他骨子裡一般,手掌中的硬挺一陣抽動,濁白的液體飛灑而出。
「該你了。」望著目瞪口呆的杜青律,周天昊低聲呢喃。
而後,不等阿綠開口,沾著精液的手指被塞進了嘴裡,濃烈的腥氣頓時在口腔中蔓延。不等阿綠出聲,他的吻鋪天蓋地而來,從眉心到手指尖,舌尖舔過阿綠的手指而後喂進嘴裡,好似連呼吸都帶著情色的意味。
「下次要不要嘗嘗你自己的?」俯在耳邊的低語口氣猥瑣露骨,卻激得阿綠心中一蕩,身體不自覺上抬,貼著同樣赤裸灼熱的身軀微微打顫。於是惹得耗子又是一陣笑,帶火的手指羽毛般在腿根處刮搔著,「乖,再打開一點,對,再打開……」
「天昊……嗯……天昊……」胸口再度被發紅的齒痕覆蓋,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甜膩喘息一遍又一遍脫口而出。
耗子拉開他的腿,耐心地沉下腰:「在,我在,一直都在……」
完事後,耗子依舊固執地抱著精疲力竭的小笨蛋:「我怎麼樣?」
「哎?」累得迷迷糊糊的小笨蛋勉強睜開眼,「什麼?嗯……你別……」
察覺到被子底下他又蠢蠢欲動的手,阿綠都快哭了。
耗子大方地停下爪子,轉過小笨蛋的臉,「吧唧——」一下親上他的臉頰,心情大好:「下週三你輪休吧?」
「嗯……」喃喃答應著他,阿綠再度困倦地閉上眼,這一晚發生太多事了,小笨蛋覺得有些招架不住,「不過寬叔讓我加班,年前生意忙。」
「別去。」二話不說否決掉,耗子戀戀不捨地摸著他已然斑斑點點的胸膛,「過來幫我。」
「幹什麼?」
「幫我搬家。」
「……」睡了一小會兒,阿綠猛然醒了,「哎?」
依舊是毫不在乎的語氣,帶著那麼一小點顯而易見的炫耀,耗子淡定地開口:「我買了套房子,下周搬家。」
「啊?」
不理會他的驚訝,周天昊逕自往下說:「搬家公司太貴,你來幫我搬。」
「為、為什麼?」抓住說話的空隙,阿綠忙不迭問道。
重重壓在他身上,四目相對,鼻尖對著鼻尖,耗子一字一字說道:「因為那房子你也要住的。」
「什麼?」想說我那房子租得挺好的不需要搬家,阿綠眨巴著眼睛滿臉都是莫名,「我……」
「不許跟我說房租。」截斷他源源不絕的疑問,耗子絲毫沒有給他考慮的餘地,「以後家裡的開銷,不管吃的喝的水電煤氣,都由你負擔,知道了沒有?這就算是房租了。」
「為什麼?」
「因為老子沒錢了。」
「哎?」
「都拿去買房子了。」
「耗子……」
「別廢話,知道現在房子多貴嗎?下半輩子我們都得為銀行打工了。」
「可是……」
沒有可是了,耗子低頭,一口咬上他的唇角:「再多問一個問題,我們就多做一次。明白了嗎?」
阿綠果斷閉嘴。耗子很滿意,舌尖擦著嘴角探進他嘴裡,舔啊舔,舔過下巴,舔過鎖骨,舔過乳尖,往下再往下:「再做一次,這是獎勵。」
「嗯……」阿綠的抗議最後都成了喘息。
屋外的雪停了,如果拉開窗簾,就會看見一個純白的世界,晶瑩剔透一如我們往昔的青澀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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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忙了整整一年的交易大廳終於有了一點點年關逼近的氛圍,原本吵鬧叫嚷的排隊人群比往常稀鬆了不少,耳邊依舊回蕩著嘹亮機械的叫號聲,大廳裡嘈雜卻冷清了許多。又是一年歲尾,該賣房子的都興高采烈地計算著投資回報率回家過年了,該買房子的都咬牙跺腳把高不可攀的房價征服了,猶豫徘徊的依舊還在貼滿售房資訊的仲介門店外張望著。明年的房市會是怎樣一副情景呢?看跌的,看漲的,經紀人們議論紛紛。煙霧喧騰的樓梯間裡少了不少熟悉的身影,有人躊躇滿志,提早回鄉養足精神期待明年再戰;有人疲倦不堪,痛定思痛左右籌謀預備另謀出路;有人淡定自得,悠悠然抽著煙笑看後輩們的掙扎和彷徨;也有人茫然,夾著還簇新的公事包懵懂地望著自家前輩站在人群裡揮斥方遒的身影。
小白送走了他這年的最後一位元客戶,跑來耗子身邊歇腳:「怎麼樣?你的房子搞定了?」
「嗯。」耗子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幹的就是房屋買賣這一行,連自己看上的房子都買不下來,以後還怎麼有臉在這兒混?
「掏空了吧?」笑嘻嘻地比劃了一個數錢的動作,小白永遠都是一張和藹的笑臉。
提手回送了他一拳,耗子悶悶地答道:「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若不是托了小白那位在銀行做高管的舅舅的福,光以耗子一個人的能力,上躥下跳把腿跑斷也不定能貸到這麼一筆優惠的貸款,只是,想到今後三十年累死累活掙到的錢都得進銀行的口袋,耗子依然覺得心口在滴血。
「買房子是好事,別耷拉著臉。」他對每一位元客戶都這麼說,「看,房子有了,人當然也跑不了。」
耗子說:「我沒房子他也跟我。」
小白用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他:「那是小姑娘瞎了。」
耗子懶得理他,扭頭看瑜姐正熱絡地坐在空蕩蕩的受理台前,跟裡頭的工作人員套近乎:「哎呀,相親算什麼?我跟你講,相親物件就跟韭菜一樣,割掉了一茬立刻又有一茬,不急,不急……」
「喂,你身邊真的沒錢了?」按捺不住好奇心,小白又湊過來問。
「嗯。」耗子誠實地點頭。一個打工的,掙得再多,又能多到哪裡去?
「跟你說這個時候出手的都是傻子,你偏不信,看著吧,明年的行情肯定會下來。」心地其實不壞的小白幸災樂禍了,「那你生活怎麼辦?」
這下,輪到耗子用看白癡的表情看他:「我老婆養我。」
撇下大驚失色的小白,耗子得意洋洋地站起身拍拍大衣下擺。快下班了,笨蛋店裡最近生意好到爆棚,不到半夜絕對下不了班。那麼……要不要順便送個盒飯之類的去呢?總吃嚴儼煮的夾生飯會更笨的。熱個粉絲貢丸湯,炒個雞蛋加黃瓜,青菜也順便買一把,夠了,還欠著銀行一屁股債呢。算了,路過熟食店再買些醬牛肉吧。
送飯,等他下班,然後手牽手回家。夜晚其實才剛剛開始,因為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搬家。
原本以為挪個窩而已,兩三天功夫就該都忙完了,直到把所有需要運送的東西都清點完,耗子才傻眼。平時住著不覺得,等到打包的時候才發現,東西太多了,都快搞不清那些玩意是打哪兒來的。
小笨蛋倒記性好,站在雜物堆裡一件一件指給他看:「喏,這個鬧鐘是剛來的時候買的,用了幾個早晨你就買手機了。」
「這套茶具還在呀,買來以後一次都沒用來泡茶吧?」地攤上二十塊錢買來的,鬼才信它是紫砂的。買的時候腦子一定被驢踢了。
「咦?這摞《資治通鑒》你還留著?看完了?」同樣是地攤上弄來的山寨貨,放在書櫥裡裝點門面,耗子壓根就連第一頁都沒看完。
「耗子,你看,還有這個……」興奮不已的小笨蛋活像是來垃圾堆裡淘寶的。
耗子站得離他遠遠的,忍不住抬手扶額。
陸陸續續的螞蟻搬家從年前一直持續到了過年。就連除夕的晚上都是在抱著箱子來來回回的奔波裡度過的。
當晚附近那個大型公園又放了煙花,姹紫嫣紅籠罩了半邊天空。吃完了年夜飯的人們紛紛走出家門,街頭巷尾到處是鞭炮的炸響聲和煙花過後的硫磺味道。
阿綠停下腳步,努力抬起頭去看綻放在空中的斑斕。耗子站在他身邊,側眼看著他被映照得同樣絢麗五彩的面孔,以及眼眸中那一抹由衷的喜悅。
他知道他其實很想回家。出來這麼久,哪個背井離鄉的遊子不曾在喜慶喧騰的節日裡看著旁人闔家團圓,而後轉身黯然神傷?出門前,耗子還聽見阿綠小聲地跟家裡打電話,好,都好,什麼都好。別擔心,買不著車票也沒辦法。一如既往的問候與被問候,卻在這樣一個特定的時間,使得語氣中多了幾許強顏歡笑。
「喂……」耗子突然湊到他耳邊。
「嗯?」阿綠應聲回頭。
煙花怒放的街頭,燈紅酒綠,霓虹變幻,鞭炮在頭頂「砰——」地一聲炸開。他微微仰頭,他笑著彎腰,隔著彼此手中沉重的大紙箱,輕輕吻上他的額頭:「新年快樂。」
大年初五,迎財神。聽著旁人家熱熱鬧鬧的鞭炮聲,耗子和阿綠正式搬進新家。裝修是前任主人留下的,耗子喝著紙杯裡的紅酒說,明年再好好幹,爭取把牆紙換了。
小笨蛋連連點頭。
又喝一口酒,環顧四周,家電也是舊的。於是耗子又發宏願:「背著公司再多幹幾筆私活,不愁買不來一台彩電。LED的,高清圖元,環繞音響。」
「嗯嗯。」阿綠興高采烈地附和,「嚴儼說,如果我當上助理,工錢也能比現在多。」
吃著菜喝著酒,算計著將來。耗子準備去考職業證書,有了那個,才有底氣跟公司提加薪。阿綠從嚴儼那兒借了幾頂假髮,上班的時候光看著嚴儼的手勢沒用,手藝活還得扎扎實實地靠自己動手練。
門外鞭炮聲聲,電視裡的文藝晚會一台接一台,遙控器不管按到哪個頻道都是一派祥和笑聲。耗子晃著杯裡的酒神神秘秘地開口:「阿綠,知道為什麼這房子出價這麼低嗎?」
在房價如此高漲的如今,耗子買下房子的價格著實比市場均價低了一大截。
「為什麼?」酒氣上了臉,阿綠晃著微醺的腦袋憨憨地問。
「因為……」慢悠悠地抿一口酒,耗子不動聲色地開口,「這房子不太好。」
阿綠不明白:「嗯?」
「就是……不乾淨。你看那邊……」抬手指向阿綠背後的房門,「看,紅色的那扇。為了辟邪特意漆的。」
猛一個激靈,阿綠瞬間醒了:「啊?」紅彤彤的臉白了一大半。
「這房子換了三家人家了。頭一家在這兒住了一年,病死了兩個老的。男主人出車禍,被撞殘了。後來搬進來一家三口,也是過了不到半年,妻子得了重病,治不好的那種。上中學的兒子莫名其妙地在半夜爬上樓頂自殺了。嗯,就是我們這幢樓。」
「耗子……」阿綠吃不下飯了。
耗子喝一口酒,老神在在地繼續講:「最慘的是第三家,是一對剛新婚不久的小夫妻。不知怎麼的,丈夫竟然在妻子懷孕的時候有了外遇。妻子知道後,頓時氣得流產。聽說,當時血流了一地,看,電視櫃前的那塊地板,是不是顏色更深?就是在那兒。」
阿綠克制不住地扭頭看,回過頭時,臉徹底白了:「那你還買……」
「便宜唄。」他說得理所當然,從小笨蛋顫抖的筷子上毫不客氣地搶過一根蟹肉棒,「還沒說完呢。流產後,妻子的精神就有些不太正常。最後,居然用刀捅死了自己的老公,然後自殺了。上吊的,也是在這屋子裡。嗯,紅門背後的那間房間。哎,我想想,是不是那間?」
阿綠已經抖得說不出話了,不管耗子說的是真是假,心裡都一顫一顫的。遲遲不敢再回頭去看那扇邪乎的門,小笨蛋皺起眉頭,求救似地看向耗子。
耗子「呼哧呼哧」地吸溜著剛燙好的粉絲:「嗯,沒錯,是那間。你要住的那間。」
於是當晚,在時不時響起的鞭炮聲裡,一個人影緩緩地穿過黑漆漆的客廳,最終站到了耗子的房門前,語氣飄忽:「耗子……」
房門應聲打開,披著一身暖黃色的光芒,耗子笑著出現在門口:「怎麼了?」
門外站著原先打死都不肯跟他睡一個屋的杜青律。
「進來吧。」耗子大方地側過身,微笑著接納了抱著被子的他。
吶,人活著呢,最重要是為了開心。凶宅這種地方呢,大家都不想住的。可是有時候,住下來也不是沒有半點好處,你說呢?瑜姐手邊還有幾套賣不出去的房子,有沒有興趣進店去談一談呀?看在你是Jerry帶來的客戶的份上,仲介費就給你打個九五折好了。我們的經紀人技能過硬,業務專業,精通所有環節流程,保管您順利過戶,愉快安家。又是新的一年了,要不要給自己一個嶄新的家居,嶄新的開始呢?
如果滿意的話,下次別忘了介紹親戚朋友一起來看看呀。有沒有興趣成為我們的VIP客戶呢?贈送寬叔理髮店白金會員卡一張喲,親。可以提前預約你喜歡的理髮師,朝朝暮暮,歲歲年年,時刻歡迎您的光臨,隨叫隨到,免排隊免等候哦,還有可愛助理端茶倒水貼身服務哦。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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