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只有春庭月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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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2 下午 4:46 #4576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四章
李重光目前主理軍方事務,發覺皇上似乎對邊關的軍情格外關心了起來。每每無事,他也總要詢問,且每次聽到蒙古毫無動靜時,臉上竟顯露出失望之色,不由得更加奇怪,心道:皇上難道還盼著再起戰爭不成?這一日忽接到一封平常軍報,裡面只用淡淡語氣說蒙古的一小股流寇擾了一個村子,牲畜丟了幾頭,幸無人傷亡。他本不在意,誰想到龍拓看了,竟大喜過望,慎重研讀起來。
且說龍拓,拿了這封戰報,如獲至寶,憐香淡淡瞥了一眼,不由笑道:「皇上這是怎麼了?這也值得你一看?連人都沒傷著呢。」
龍拓歎了口氣道:「今非昔比了,蒙古兵被姐夫打得抱頭鼠竄,藏匿不出,我就是有心做文章也沒有理由。如今雖然事小,也就算好的了。總比沒有的強。」
憐香驚訝道:「莫非你想用這個做理由不成?慢說大將軍那裡說不過去,就是群臣面前,你要如何交代?就為這麼股子流寇,你就要大起干戈?豈非貽笑天下?」
龍拓不語,坐在椅子上慢慢沈思,良久又自語道:「是啊,總得想個法子讓這事兒變大起來。」
憐香道:「再等等吧,等個足以能說服人的理由,這麼些年都過來了……」話未完,龍拓已焦躁道:「就因為朕等了這許多年,再也不想等下去了,如今我眼看著姐夫身在咫尺,卻連在他身邊躺一下都不能,這種煎熬你瞭解嗎?」說完起身道:「叫千弼進來。」
憐香莞爾一笑,暗道:皇上這只狼到底忍不住要出手了。嫋嫋而去,不一會兒帶上一個英俊精神的年輕人來。
這千弼乃是龍拓的死忠護衛,向來唯他命是從。龍拓見他到了,忙宣進里間對他耳語了幾句,見他面上露出驚訝之色,一笑道:「你只照朕的吩咐辦就是,其餘的不必多問。」
這裡龍拓成功在望,心情不由大好,施施然向寢宮而來,故意不用人通報,待得靜悄悄走近門邊,向裡一望,只見左青鴻正歪在那裡看書。彼時天氣已漸漸炎熱起來,左青鴻又長期臥床,因此脫了外衣,只著一件小褂,衣襟微微的開著,露出一小段淺麥色的胸頸。他雖是武將,卻並不像其他武夫那般渾身肌肉糾結。在陽光的映照下只顯得肌膚豐澤而有彈性。龍拓不意看到了這些,一時間只覺渾身燥熱,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動,便會撲上前去,就此將他可憐的姐夫生吞活剝。
左青鴻正專心間,忽聞有吞咽口水的聲音,抬頭一見是他,慌忙起來參拜。見他目光炯炯,死盯著自己,一副垂涎三尺的樣子。他還以為是龍拓早朝後沒用早飯。將面前的點心盤子一推,笑道:「不過餓了一頓,怎就饞成這個樣兒?虧你還是皇帝呢。這些點心我還沒動,你先將就著點兒吧,待會兒我命憐香傳飯。」一邊責怪道:「你來怎麼也不通報一聲,我這個樣子如何見駕。」一邊說一邊已套上了外衣。看的龍拓欲哭無淚,只道自己命苦。
漫不經心的撿了幾塊點心,又聽左青鴻道:「我近來覺著身子好多了,想搬回將軍府。這寢宮也該還給你了。唉,一介外臣竟敢占了這裡這麼久,實在是於禮不合,你也太胡來了。」
龍拓一塊點心險些噎在喉裡,咳了好幾聲方掩過面上的驚訝之色,沈聲道:「好了嗎?我怎麼沒看出來?先前太醫說你虛弱的緊,要好好休養,這才三個月,怎麼就能好了呢?」心裡卻氣道:這個該死的李英,到底有沒有按照朕的吩咐下藥,否則姐夫怎麼會這麼快就能下床?
左青鴻笑道:「是真的好了,你看現在我行走如常,越待在床上越添病,倒不如多活動活動。這些天我連補湯都沒怎麼喝,偷偷倒了,卻是越來越精神。如此看來,世人的病倒大多是養出來的。」
龍拓目瞪口呆,心道天亡我也,誰想到姐夫竟然偷偷的把那些補湯倒了,否則哪裡能行動自如呢?他心知此時是留不住左青鴻的,只得陪笑道:「既如此,姐夫過幾天就回將軍府吧,朕也不強留了。」
憐香在一旁實在忍不住笑,心道:說什麼也不強留了,都強留下三個月了,這會子做起高姿態來。又聽左青鴻道:「何必再等,今日下午我便搬出去,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只等李太醫再看一看傷口就行了。」
龍拓默然半晌,方艱難的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道:「那……好吧……」猶未說完,心裡就宛如滴血一般,咬牙在心裡把伺候的人統統罵了一遍,恨她們不長點精神,怎能就讓左青鴻把補藥偷偷倒了呢?好在自己還有一招妙棋,想到這裡,心中方覺微微有了點安慰。
不覺又過了一個月,千弼從漠北回來覆命。龍拓大喜,兩人又研究一番後,差人把李重光召來,龍拓便正色道:「重光,朕早知蒙古兵反復無情。因此上次那個流寇襲擾村子的事,你雖不放在心上,朕卻思慮甚久。更派出護衛赴漠北打探,如今他回來,一切果如朕所料,那股流寇乃是蒙古兵的探子,旨在探察我邊疆軍防,如今他們正訓練兵馬,儲備糧草,準備再次進犯我大範邊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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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光大驚道:「有這種事嗎?奇怪,這於理不合啊。皇上,此事太過重大,臣這就去請大將軍前來一起協商。」說完站起便要出去。猛聽龍拓大喝一聲道:「站住。」他愕然回頭,就見皇上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之色,咳了一聲道:「先聽朕說完。」這裡心道:這番言語若讓姐夫知道,最起碼能挑出十個錯處來,他對蒙古兵那簡直是瞭若指掌。哪像重光經驗淺,好唬弄呢?
聖命難違,李重光只得怏怏坐下,聽龍拓道:「朕有心讓你率大軍北上,一舉擊潰蒙古騎兵,還我大範朝長治久安,重光,你可有這個膽量嗎?」
李重光熱血沸騰,肅然站起,朗聲道:「臣願追隨大將軍,立此不世之功。」
龍拓又咳了兩聲,氣道:「你怎麼凡事都想著姐夫,你自己也是一個將軍,就不能擔當一下主帥重任嗎?」
李重光正色道:「皇上,大將軍幾次對戰蒙古,滿朝文武再也沒有比他更熟悉漠北和敵人了,他不僅是臣的支柱,更是三軍將士以及我大范的支柱,望皇上三思,且不可棄大將軍不用啊。」
龍拓氣得七竅生煙,待要反駁,又無話可說,只得讓千弼退下,這裡強作笑容,溫柔道:「朕怎麼可能棄大將軍不用呢?只是你也知道,他是朕的姐夫,從小帶大了朕。朕對他的感情實在不能將他只當做臣子來看。他是朕最親的親人了,如今傷勢剛愈,你讓朕怎麼放心派他到那麼危險的戰場上去呢?朕的這番苦心,你該瞭解吧?就像你,能讓你的阿姐去漠北嗎?」
他這一說,李重光登時感動不已,直道:「皇上對大將軍的一番情意,實在令臣慚愧。沒錯,大將軍傷勢剛愈,萬不能冒險出征,臣願領命前往漠北,不勝敵寇絕不回朝。」
龍拓這才放心笑道:「既如此,明日早朝你可別再拒絕朕給你的帥印。大將軍心裡縱然難受,可我們也是為了他著想,你千萬不能心軟知道嗎?」
李重光欣然領命,又道:「皇上,那個刺客臣已經知道是何人了,正在全力緝捕。這段期間還望皇上注意一下安全。」
龍拓道:「哦?是誰?」
李重光道:「這人的先祖因犯了通敵罪被滿門抄斬,但處斬時漏了他外出學藝的兒子。其實他們沒什麼冤枉,但他兒子卻一定要為祖先報仇。以前也行刺過先皇兩次。被抓住後斬了。這個是他的兒子,名叫向陽,為人倒也有仁義之風,武功十分高強,因此諸多人護著他,所以皇上還要給臣一段時間。」
龍拓點頭道:「知道這些,你已是功不可沒。餘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交給刑部吧。」說完命他退下。這才敢露出狂喜之色,對憐香道:「如何?朕這一招高明不高明?如此一說,就是老宰相,方源等人也不會反對。姐夫啊姐夫,我盼了等了這麼些年,終於要如願以償。」說完又滿面溫柔,輕聲道「你……你可莫要怪我心狠,實在是我太愛你了,再找不到什麼東西可以替代。」
昔日早朝,龍拓果然依和李重光說好的那些話重複了一遍。詳情雖未加詳述,但滿朝文武除左青鴻又有誰能分辯。聽得皇上以大將軍久病初愈為藉口要他交出兵權帥印,大家也覺合情合理。李風等雖覺有不妥之處,卻無話可駁。左青鴻與蒙古作戰日久,皇上雖然言語含糊,他仍是一下子便聽出了弊病。心知皇上是用這機會奪自己的勢力。雖如此,他又如何肯駁,反說了些讚美李重光,勉勵的話。龍拓更加高興,這事就這麼定了。
散朝後太康與左青鴻並肩而行,問道:「你明知皇上用意,因何不加以駁斥,難道真忍心多年的兵權就這麼輕易的被奪走嗎?」
左青鴻淡淡一笑道:「名利都是身外之物,有時候反而累人。若我沒了權勢,能和皇上君臣融洽,消除他的猜忌,對我來說反是幸事。況且這兵權雖然易主,重光卻也是個可擔大任的孩子,于我更無遺憾了。」
太康點頭道:「這道理人人都懂,但能做到者,唯大將軍一人耳,佩服佩服。只是你如此聰明,怎就看不懂皇上真正意圖?唉,我也不能多說了,前路漫漫,只能先祝你好運了。」說完面上亦不禁露出憂慮之色,怏怏而去。
左青鴻見他去遠,方搖頭笑道:「真是的,盡說半截話,吊的人難受。故作什麼神秘呢?還我看不懂皇上意圖?是你帶他長大的還是我啊?」
其實太康所憂並非龍拓。他先前教授龍拓讀書時,已由這小皇帝看他姐夫的眼神中明白他的心意,且知他心之所系,唯左青鴻一人而已。所以也樂得作個好臣子,將好友推向皇帝懷抱。只是如今事到臨頭,他向來知道好友的性子,又怕他承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有心讓他做個準備,無奈幾次明示暗示,好友就是不懂。可見心裡從未向這方面想過,不由更是擔心。
匆匆又過了許多日子,這天龍拓回到後宮,逕自來到左青鴻居住過的寢宮,一下子坐到床上,剛要拿起被子,驀然發覺竟換了一條,不由大驚失色,跳起來道:「誰?是誰這麼大膽,竟敢把被子換了?」
門外一個宮女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跪下結結巴巴道:「是……是……奴婢……奴婢今早……看見這……被子似乎久未換過……所以……所以就換了。」可憐的宮女怎麼也想不出,換一條許久沒洗的被子還能有什麼罪過。
龍拓「啊」的一聲厲叫,宛如被摘去了心肝一般,手指顫顫的指向發抖的宮女:「你……你……你不想活了嗎?朕曾嚴令,這屋子裡的陳設,不許任何人更改搬動。你……你你你……你竟敢把被子給換了,來人。」
憐香去傳早飯,此時回轉,見幾個太監圍在屋外,皇上在屋裡暴跳如雷,問清了何事,忙進來道:「皇上,不怪她,這個宮女是昨日才調到這裡當差的。你也該用早飯了。」一邊對小宮女道:「下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
小宮女如蒙大赦,倏忽間沒了影子,剩下龍拓在那大叫道:「為什麼讓她出去?朕要殺了她,朕要殺了她。啊啊啊啊,朕的被子啊,這是姐夫最後蓋過的,之前的那些都洗了,就剩這麼一床了,啊啊啊啊……」
憐香又好氣又好笑,忙把門關了道:「沒了被子,這些東西不都是還沒動嗎?這帳子,書,茶壺茶杯,哪個沒遺下大將軍的痕跡?更何況還有幾天,人你都要得了,還在乎這些嗎?白白的嚇壞了人家孩子。可憐她才進宮。」
龍拓目中淚光閃閃,顯見是心疼已極,嗚嗚咽咽道:「你懂什麼啊?哪裡能說得到就得到呢?還不知要等多長時間呢。」
憐香詫異道:「你不是已把大將軍的兵權奪了嗎?還顧忌什麼?奴婢還以為這兩天你就要有所動作呢。」
龍拓頹然歎了口氣,道:「這就是做皇帝的苦惱了。依著朕的心思,恨不得現在就把姐夫弄上手。可是朕是皇上,不能憑一己之欲辦事啊。幾個王叔見朕奪了姐夫的兵權,個個虎視眈眈。就等著姐夫徹底落了下風,他們也就該動手了。朕總不能在這種時候自斷臂膀吧?否則一夜歡好後,發現被人逼宮,重光又遠在千里之外,誰來救朕。唉,老天爺啊,你對龍拓何其殘忍,連一條被子都不給朕留下。」
憐香這才明白龍拓心思,不由滿臉敬佩道:「皇上思慮甚周,奴婢佩服。大將軍的威望無人可比,況又擅於作戰,有他在,就算沒了兵權,那幾個王爺也會有所顧忌,不敢動手,就動了手,也不過是給大將軍一個祭刀的機會而已。是這樣嗎?」
龍拓無精打采的點了點頭,一邊恨恨道:「王叔他們幾個不懷好意,這幾日輪番秘奏說姐夫的壞話,朕都統統答應下來,還安慰誇獎了他們一番。但朕就是不採取行動,急死他們。朕要讓他們眼睜睜看著江山就在眼前,卻怎麼也得不到。哼哼,肉在嘴邊卻不敢下口的難受滋味,不能只讓朕一人承受。」
憐香知他又轉回了左青鴻那裡,無奈搖了搖頭,笑道:「早飯我已傳了……」一語未畢,忽有內侍來報導:「大將軍求見,皇上是否往書房見他?」
龍拓喜上眉梢,笑道:「就讓他到這裡吧。正好和朕一起吃早飯。告訴他,不許拒絕,否則按違旨處理。」
內侍去了,稍頃,左青鴻奉旨見駕,一進門就奇怪道:「那邊好像有個丫頭在哭,一群人圍在那裡,不知是怎麼了,皇上訓斥她們了嗎?」
龍拓心虛,嚇得一伸舌頭,憐香忙笑道:「想是哪個丫頭受了欺負,奴婢這就去看看,大將軍來得好,皇上正挑食呢,您也幫我勸勸,讓他多吃一些。」說完忙去了。
左青鴻正色道:「皇上日漸長大,可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氣,對待宮中人應仁厚一些,他們離鄉背井,也是十分不易的。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就訓斥打罵,如此才是王者之風。」
龍拓一一聽了,此時早飯已經擺上。左青鴻也確餓了,何況與皇上共食對他來說是平常之極的事情。兩人便對坐吃飯,龍拓雖心內歡喜,只恨憐香臨走時說的話,也不敢只吃肉。撿了幾筷子青菜。左青鴻這才沒有說什麼。
飯畢便問左青鴻何事,左青鴻道:「也沒什麼,只是重光去了也有些時日,因何軍報都未來一封,他跟我日久,不會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因此臣甚是擔心,該不是因經驗淺,遇到了什麼困難吧?」
龍拓咳了一聲道:「這個姐夫不用擔心。李將軍年輕氣盛,一心要打一場大勝仗才發軍報給你哩。這哪是那麼容易的?我有護衛隨軍前行,他倒給了我信兒,言說兩軍正對峙著呢。姐夫再等等吧。總之不許你去,傷病剛好,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許你去涉險的。」
左青鴻聽他這樣說,只得告辭而去。這裡憐香忙進來問道:「怎麼重光竟沒有軍報嗎?到底遇上了什麼事?」
龍拓無奈道:「哪是沒有軍報啊?不過朕沒讓他報。你也知道蒙古嚇破了膽子,朕對重光說的那些都是子虛烏有,不過為了把兵權給他而已。誰想這小子這麼心實,去了後就翻天覆地找起練兵儲糧的蒙古兵來,哪兒能找到啊?他要報給姐夫,被千弼阻止了。到這時可能還在漠北轉圈兒尋找敵蹤呢。」
憐香這才明白,搖頭笑道:「虧你想的出來,竟撒這樣彌天大謊。大將軍那樣熟悉漠北,你就不怕他聽出來?」
龍拓沈思道:「姐夫八成是知道我在撒謊,不過他只以為我一心要奪他兵權,不肯惹我疑忌才順水推舟,不戳破我而已。我哪管的了這些,只要能達到目的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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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日,忽有軍報來,說李重光與蒙古兵相遇,大戰一場,雖得勝,但蒙古兵修整過後,兵精糧豐,唯恐為患,要一鼓作氣將其逼至燕還山以北,讓他們再也不能南下。
龍拓這個高興就別提了,回來對憐香道:「誰成想竟讓朕蒙對了。重光這一次軍功更為顯赫,即使兵權給他,滿朝文武也必心服,連姐夫也不會說什麼了。哎呀,他到底什麼時候能班師回朝呢?」
憐香心知親弟回來之日,便是龍拓遂願之時。淡淡道:「既遇上了,就不容易撤兵,耐心再等等吧。」
是夜,龍拓心喜難禁,無法入睡,索性披衣下床,寶貝似捧過一本左青鴻看過的《詩經》來。自己把所有情詩的物件都換成了姐夫,正得趣間,忽聞房上輕如落雪的一聲響。他立知緣由,叫過憐香,吩咐她把院內護衛宮女太監都撤到遠處。這才慢條斯理的整了一下衣襟,冷笑道:「向陽,你既已來了,何必躲藏。朕已將護衛等全部撤去,你有本事,就下來取走朕的性命又何妨?」
院內又響了一聲,接著一個面目英偉的黑衣青年沉著走了進來,龍拓贊道:「敢於以真面目示人,倒不是個鼠輩。憐香,奉茶。」
憐香出去,片刻間奉上兩盞茶。向陽注目看了龍拓一回,忽仰天長歎道:「果然是帝王之相,單憑這份氣度膽魄,我已輸了。」
龍拓一笑,悠悠品了口茶道:「這麼急著認輸?不該是你的作風。朕自習武以來,尚未與人動過手,如今幸而有你。你又何必畏懼,也許朕只是不知天高地厚,會了幾下功夫就沈不住氣的驕傲之輩,豈不便宜了你。」
向陽搖頭道:「若沒有在桃林裡你露出的『花間點穴法』,我絕對不會相信一個皇帝能身負絕世武功的。若沒有家仇,我定會遠走高飛,再不與你這種可怕的人相遇,奈何天命如此,來吧,龍拓,就讓我看看你的武功究竟高到何許地步吧?」
龍拓站起身來,點頭道:「看你倒也是個人才,又有這番話,本該赦免了你才是。你若傷了朕,不但可免一死,或還會飛黃騰達。可惜呀,你傷的人是我姐夫,朕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容你的。」
向陽道:「這個自然,皇上對大將軍一片癡心,怎肯放過傷他之人。不過皇上也應該清楚,我那一箭,實在是幫了你一個天大的忙,不是嗎?」他此話一出,別說憐香,就連龍拓都是大吃一驚,面上變色。
龍拓便急急問道:「你說什麼?為何這樣說?」心內卻道:「不可能啊,這事情秘密已極,他怎會得知。莫非我在這裡自鳴得意,其實別人早看了出來,以至於天下人都曉得了嗎?」
忽聽向陽笑道:「皇上不用擔心,這事情仍是個天大的秘密,無人知曉。我也不過是因在桃林裡看到你對大將軍的曖昧動作和對他的緊張才猜出了三分。試想,你武功既如此之高,怎會發覺不到我的箭呢?自然是心上人在側,意亂情迷之故。再者你趁機奪了大將軍的兵權,若只是疑忌,又怎會容得他在後宮住了三個多月?況且我也知道,以大將軍的身體,這箭傷有一個月就足夠他躺的了。必然有人從中作祟。可以他的地位,除了皇上,還有誰敢弄鬼。因此推己及彼,方有剛才的結論。若我沒有猜錯,皇上這身武功,也是為大將軍練的吧?」
龍拓和憐香這才放下心。又來了興趣,要知道,他這一腔癡情只有憐香一人知曉,如今忽然又多了一個理解的人,自然就像遇到知己一般。忙令向陽坐下道:「這事秘密已極,你竟敢說出來,難道就不怕朕滅口嗎?」憐香看他面上歡喜,哪有要滅人家的意思,暗道這向陽走運,一條小命怕是保住了。
那向陽也有一個傾心相愛的人,卻和龍拓所曆境遇相似。也是一肚子苦水無處傾訴。兩人越說越是投機,向陽便恨道:「男人又怎麼了?只要相愛,管他男女呢?白娘子和許仙人妖相戀,大家還萬分同情,偏就看不起男男相戀,這世道也太不公。我要得償所願,絕不讓心愛人受委屈只做一個孌童,定要光明正大,敬他愛他讓天下皆知不可。」
這番話更是合了龍拓的心思,一問之下,才曉得他愛的人竟就是太康身邊的一個小小書童。不由大訝道:「一個書童,也值得你如此傾心?這也就罷了,但以你武功,何至於等到如今呢?」
向陽一聽問,滿腔豪情登時化為烏有,垂頭喪氣道:「別提了。我與他是多年的舊相識。他本來就較我聰明千倍,自從跟了他那個主子後,別的沒學,狡猾厲害之處倒是不知更上了幾層樓。可憐我徒有萬夫之勇,卻不敢動他毫髮。如今皇上若赦我不死,就只能等著你給我做出榜樣,再誘他到手了。」
龍拓同情不已,豪氣干雲道:「這有何難,待朕封你為護衛,若做的好,自有錦繡前程。到時再命太康將書童許配于你。我們二人便作個天下男男相戀的榜樣。」
向陽大喜謝恩,憐香卻實是聽不下去了。一轉身離開,心中暗笑道:只怕向陽嘴邊的這塊肉也不是那麼好吃的。太康之厲害精明豈是常人能比。
當下就找個機會封了向陽,左青鴻見他一表人才,也十分贊許。況且邊關軍情瞬息萬變,他忙著處理。也無暇細想皇上怎就突然封了個護衛。
匆匆又是冬雪飄落,春暖花開,秋雁遠行。李重光這一仗竟足足打了一年有餘。好在捷報頻傳,左青鴻才十分放心。龍拓除了焦急,也是心喜。好容易熬到過年時分,才傳來大捷的軍報,言說蒙古兵已到了燕還山北,幾十年內定無力南下。大軍將於不日凱旋回朝等等。龍拓此時已將左青鴻有權力的朋友清除殆盡。只等李重光返回。他便可實施大計。得意忘形之下,就更覺日子難挨。
待得大軍終於返回。龍拓大宴群臣,一一封賞不提。這日將愛將叫到書房,吩咐左右退下,方沈聲道:「重光,你如今已做了大將軍,可還記得朕說過的話嗎?」
李重光肅然道:「自然記得。皇上對臣說過,只要忠心報國,保臣一世榮華。皇上放心,臣明日早朝就將帥印還給大將軍……」一語未完,龍拓氣的七竅生煙,對憐香道:「他是你弟弟,怎麼就笨成這樣?哎呀,算了算了,你和他說,氣死朕了。」
憐香抿嘴一笑道:「重光,難怪皇上生氣,你只顧著景仰大將軍,殊不知皇上比你更愛戴他哩。只是這兵權嘛,從此後你就安心留著吧。皇上的意思是說那些王爺,他們拉攏你那些日子,已將你當作了自己人,如今見你得勢,定會和你共謀不軌之圖。你須巧妙周旋,務必一舉成擒,了了皇上心中的一大顧慮。」
李重光這才明白,欣然答應。只是就兵權的事還想說話,被他阿姐一瞪,只得縮了回去。請旨告退。龍拓待他走遠,立即歡喜起來,宣進內侍道:「傳旨大將軍,就說朕找他有事相商,今晚『百花殿』賜宴。」
一時間,屋裡靜然無聲。龍拓想到晚上的纏綿時光,魂馳神蕩,不覺對憐香道:「朕多少年的夙願就要達成了,你不恭喜朕嗎?」
憐香放了一把百合香在鼎爐裡,良久方道:「論理是該恭喜的。只是一想到今夜亦是大將軍的大劫之刻,想到他以往對你的情意,做出的巨大犧牲,奴婢這聲恭喜,實在說不出口。」
龍拓也默然,忽又強笑道:「偏你就會煞風景,你怎知姐夫不喜歡我?他這些年來,可曾看過別的女子一眼?對我卻百依百順,寵溺無比。他或許只是礙於倫理,等到木已成舟後,他反會和朕相親相愛呢。」
憐香沒再說話,龍拓也知道自己只是自欺,姐夫之所以多年來守身如玉,絕不是因為自己。想到此處,不由有些怨恨他的姐姐長公主。值此一刻,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憂慮。只是他少年心性,哪肯把結局往壞處想。
忽報大將軍到,看看天色,已暗了下來。龍拓遞了個眼色給憐香,後者自去傳飯。這裡左青鴻一臉慎重的走了進來,沈聲道:「皇上召微臣,不知有何事相商?」
龍拓哪裡有事。扯過左青鴻一頓閒聊。稍頃飯至,龍拓方道:「姐夫,這麼多年,幸有你在身旁盡心輔佐,我方能成此大業。這第一杯我先幹為敬。若有做的不到之處,尚請姐夫原諒。我再說一句,我是真心為你,絕無他意。」
左青鴻直覺的今日的龍拓有些奇怪,笑道:「我當是什麼呢?我並沒說你存了壞心思啊,怎麼就說出這種話來。」
龍拓大聲道:「不,你撒謊。你一直以為我撤了你的兵權,借機打擊是因為你功高震主,惹我猜忌,你可能更是時刻在想,一旦我有了能代替你的重光,就隨時都會將你殺掉,以警天下。姐夫,我沒有說錯吧?」
左青鴻更是大驚。暗想這番話龍拓就算知道,也不該說出來。忙強笑道:「皇上你喝醉了,怎麼胡言亂語起來。」
龍拓放下酒杯,搖頭笑道:「才一杯酒而已,我怎麼就會醉呢?」說完再無顧忌,用飽含深情的目光直望著左青鴻道:「姐夫,你雖然聰明,可是你一直都不懂我的心,你一直都不知道我的真正用意。」
左青鴻是頭一次見到他這樣露骨的目光,一時間只以為自己眼花,反說不出話來。又聽龍拓溫柔的道:「你知道嗎?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認定了你。這麼多年了,我苦苦忍耐,天可憐見,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刻。」說完離座而出,便要上前抱住左青鴻。嚇得他也忙離開椅子,退後了好幾步,方強笑道:「拓兒……你……你這是怎麼了?」
龍拓一步步逼上前去,一邊道:「我現在還正常得很,可如果再讓我等上幾年的話,我或許真的會發瘋。姐夫,你知道我眼睜睜看著你卻得不到的那種滋味嗎?你永遠都想像不到我是怎樣的拼盡全力才保住了自己的理智。如果你仍然不懂我的話,那我明白告訴你:我喜歡你,我可以為了你做任何事情,包括對你的傷害。這普天之下,人雖眾多,但是我只要你,除了你,再沒有別人能讓我有興趣多看一眼。」
沒有什麼能比這番話更讓左青鴻心驚的了。宛如晴天霹靂一般,他不敢相信龍拓竟然對他抱的是這種心思,更不敢相信龍拓做了這麼多的事,竟只是為了得到他。心神大亂之下反而不能言語,只一步步的退著。卻聽龍拓咯咯笑道:「姐夫,你逃得了嗎?你的輕功不如我,武功也不如我。呵呵,你知道我就為了這一天,是怎樣拼命的練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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