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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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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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9 上午 12:19 #2177努力的作家觀眾
番外 往世.瑾
瑾服藥之後,昏昏沉沉又睡著了。
近日他的身子越來越是不妥,有時候昏睡過去,便是手足冰冷,氣息也微薄得若有若無。我看在眼中,便知道他已經活不久。大概太多年的悒鬱已經摧毀了他的身子,縱然舉案齊眉,已經失去的卻不能再挽回了。其實也不是太悲傷,我前生和他有約,今生依然有緣,如果他大限已到,我一定會隨他去的。不管在哪裡,我再不要和他分離。
可還是忍不住害怕。今生我費了那麼多周折才找到他,渺茫的來世,又會如何呢?想著便不忍割捨,不禁低下頭,貪戀地親吻他帶著寒意的臉,真怕他睡死過去,還是鬧醒他比較放心吧。
房中光線昏暗,他的面目也有些模糊了,只是一個俊美動人的輪廓。我的嘴從他挺秀的眉宇慢慢滑到闔著的丹鳳眼上,然後輕輕舔了舔他輪廓清俊的鼻子,果然看到他的眼皮顫了一下,長長的雙睫微微抖動,卻沒有醒來。這人縱是熟睡中也如此好看,令我迷戀不已。
我見他還是沉睡,微微一笑,趁機親吻他的嘴唇。滋味實在太美,我忍不住輕輕咬了他一下。他在夢中輕聲歎息,含含糊糊地說:「紫,睡覺。」無意識地伸出手臂圈住我。我喜歡他帶著溫存的臂膀,不過更喜歡自己抱他,索性撥了撥他的手,趁著他還沒清醒,反過來圈住他的身子。懷中的身子冷得驚人,我忍下心頭的一絲淒涼,告訴自己,快活一天就是一天。於是低笑:「瑾,你反正都醒了,我們做點事情吧。」
瑾迷迷糊糊地表示反對,我卻不肯依了。見他帶著困意的模樣,越發覺得動人,從他的臉慢慢一路親吻到脖子,再慢慢向下,如願以償地聽到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不禁得意一笑。他的胸膛以前是堅實有力的,因為病了太久,沒什麼肌肉了,幾乎可以數得清楚骨骼,看著有些突兀,但並不嚇人,反而覺得比以前多了些病弱動人的意思。
老實說,我並不喜歡他以前那麼強硬冷漠的模樣,只覺刺心。現在雖然病骨支離,我總算可以隨意親近他,也沒什麼不好。他的皮膚是極好看的珍珠色,被我親過的地方微微起栗,令我想笑。我向來知道,瑾雖然嚴肅沉靜,對床第之事卻反應敏銳。我這麼撩撥他,他怎麼忍得住。
今天他似乎不想讓我得意,雙眸微睜,看了我一眼,便又翻個身裝睡。我自然是不肯甘休的,刻意溫存。他身上肌肉慢慢緊繃,心跳變得激烈異常,睜開眼睛,似乎想反對,卻沒有用力,只是輕輕摸了一下我的臉。瑾平時沉默高貴,唯有這時候會現出點迷醉恍惚的神情,臉色變成了很好看的淡紅,玉石般皮膚上透出一層小小汗珠,微微喘息著,目光迷蒙。我忍不住笑了笑:「看你還裝……」
他微哼一聲,忽然一翻身壓住我,悶聲不響地撫摸著,便要除去我裡衣。我不甘心,勉強集中精神道:「不對,是我先說的,讓我來……」說著想掙扎到上頭。他置之不理,溫柔的手有條不紊地除去我所有衣服,低聲道:「紫,說了要你別鬧的——」
我再不樂意,也不敢和病人爭執,心裡不禁叫苦:為什麼每次都這樣?明明是我想要他啊……雖然,我得承認他的本事好像是比我好一點,不像我笨手笨腳只會幾個招式來回用,他的花樣可多了不少,經常弄得我不能自己。可我有時候不免為了這一點暗自生氣,天知道那些年他和碧玉嵊幹了些什麼,他怎麼會這些花招的……
事後我又是一塌糊塗,被他折騰得幾乎不能動彈,心裡暗自懷疑:這人不會是故意的吧?把我榨乾淨,就沒精神打他的主意了……可我不甘心啊……
勉強動了動身子,我氣惱地說:「說好了,下次一定換我在上頭!」他微微一笑,不做聲,打了水用軟布慢慢幫我清理身子。他的手溫涼地撫過我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連最私人的地方也被他仔仔細細用水洗過,又是舒服又是難受,害得我又開始胡思亂想。看來年輕就是佔便宜,我果然比他恢復得快多了。他似乎沒發現我的異樣,換水去了。我看著他衣衫單薄地走來走去,大覺有趣,故意裝睡,卻瞇著眼睛偷看。
他病了很久,瘦得太厲害了,但身形還是好的,一動一靜都是玉山般的豐致,很是悅目。我看著看著,忍不住小心地吞了一下口水。忽然腦門一痛,原來被他敲了一下,我啊地一聲,只好睜開眼睛,尷尬地笑:「我醒了。」瑾靜靜地笑:「你睡著過嗎?」我無可解釋,打了兩個哈哈,忽然想到碧玉嵊的事情,有點氣惱地說:「瑾,你別打諢,我還想問你,怎麼……怎麼會那麼多花樣?」
他楞一下,笑了笑:「呵,我忘記了。」然後拍拍我的頭:「外面太陽出來了,我們一起出去走走。」我知道他想岔開話題,惱怒地說:「瑾——」
他顯然聽出了我的不快,忽然停下來,柔聲道:「紫。」再不說什麼,明亮的眼睛靜靜看著我。我看出裡面有些溫柔和乞求原諒的意思,忽然隱隱心酸起來,知道他心裡有個角落,是我進不去的。那是碧玉嵊的小小天地。
那人都死得粉身碎骨了,我真不該和他計較。何況我自己也曾經和別人在一起,我這麼苛刻,對瑾並不公平吧?可我越是愛戀瑾,越是忍不住會想著這些。我那麼喜歡他,喜歡得可以發瘋發狂,恨不得就是一個人,哪裡還容得下碧玉嵊的曾經存在?
瑾不管我在生悶氣,幫我拿來衣服。我心裡不快,索性往床上一倒,不肯理會他。他還是好脾氣地笑,就像伺候孩子般一件一件為我套上衣服。我故意僵著身子和他作對,他便輕輕捏一下我的腰身,癢得我哈地一聲笑了出來,身子一軟,他趁機套好了袖子,再為我系好腰帶,然後服侍我穿上靴子。
他是個高傲冷淡的人,肯為我做到這樣,那是用情到了極處了。我一陣得意,忍不住哈哈笑:「白文瑾啊白文瑾,小時候都是我為你磨墨奉劍,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他正在半蹲著為我套靴子,聞言抬頭輕輕一笑,卻沒做聲,眼中是明明白白的柔情眷戀,可也帶著隱約的惆悵。
我看著他沉靜的臉,心裡慢慢沉了下來,這個人一舉一動都那麼溫柔那麼優雅,總是讓我動心,可他活不久了……想到這裡忍不住心酸,忽然緊緊抱住他,把頭埋在他肩頭,淚水慢慢透了他的衣服。
瑾輕輕歎口氣,撫著我的頭髮,沒有做聲。我一陣熱血上湧,脫口道:「瑾,你要是死了,我便陪著你。天上地下,我們再不分開。那個甚麼碧玉嵊……哼……我才不給他機會!
他沉默一會,微微瞇著眼睛打量穿過窗紗的陽光,良久道:「我們出去吧。今天太陽很好。」
我們沿著柳色青青的河堤邊慢慢走著,沿路有人對他招呼:「白先生,你也出來散步啊。」他便好脾氣地微笑。隱居這裡已經年餘,這一帶的人都道他是個退隱的外地商人,我便是他的管家了。我們慢慢和當地人熟悉起來,因為瑾實在美貌無比,惹了不少人來說親,都被他客氣地回絕了。
我們就這麼一路行去,漸入花林深處。花香陣陣,空林寂寞,春風吹拂著瑾額頭上一絲頭髮,他還是那麼英俊得驚心動魄,但臉色蒼白得接近透明,就像陽光下的冰,再不能久。
我心頭迷戀和悲傷一起混亂著,忍不住停下來,輾轉地親吻著他。他楞了一下,並不做聲,只是全心全意地回應,帶著接近絕望的熱情。我們倒在花樹下,沾了滿身朱瓣,身子下面就是厚厚的花泥,馥鬱的香氣和他身上的氣息混和著,讓我的血液幾乎燃燒起來。忙亂中差點撕裂他的衣服,便低聲求他:「讓我作,成不成?」
他歎口氣,居然同意了。大概瑾覺得他的日子真是不能久遠了,所以不想再令我失望。我自然明白這個緣故,越發傷痛,熱淚盈眶中,慢慢鎮定下來,仔細地為他除去衣服。
他沉默地接受著我的一切,深黑的眼睛一直靜靜看著我,嘴邊笑意輕淺,竟是無盡的溫柔和憐惜,那麼多情那麼熱烈,我像是掉進了無邊無際的溫存蜜意之中,耳邊聽到他低低的呼吸,一時恍惚,不知道在天上還是人間。
我從沒見過瑾像今天這麼熱情,心頭隱約有了不祥的預感。他的眼睛微微瞇起,似乎也捲入這場溫柔的風暴,沉醉不知歸路了。聽著他壓抑的氣息,我知道他的體力已經受到了極致,大概他的身子真是不成了,就這樣子也讓他不堪支撐。
不知過了多久,瑾微微昏闕了,動人的丹鳳眼失神地闔著。我也是筋疲力盡,便學著他平時的做法為他仔細清理,再為他穿好衣衫。他一直沒有醒來,我擁抱著他一起躺在花樹下,聞到身下大地充滿花香的氣息。那些花兒,大概被我們壓得稀爛了,雖然還是香著,畢竟殘敗不成了。芳香與腐朽,原來只是這麼一線之隔。
風一過,樹上落下大瓣大瓣血紅的花,瑾的胸膛上也沾染了幾道豔色,猩紅花瓣和淡色衣服對照著,很是好看。花瓣就這麼撲簌簌飛落,不多時我們身上慢慢堆砌了一層香紅,瑾靜靜躺在豔麗的紅色中,宛若熟睡。若是我們一生終結之時,身軀能相互依偎著,和這些花兒一起腐朽,也是美事吧?
一朵細小的花兒忽然落到瑾的睫毛上,就這麼顫也不顫地停住了。我不禁恍惚起來,他這樣子無聲無息,恍若死去一般。或者,是真的去了麼?一思及此,心裡一痛,很是害怕,連忙輕輕推了推他。
瑾雙目微啟,看了看我,沒有說話,只是把我擁抱得更緊密。我聽到他胸口沉穩踏實的心跳聲,這才放心了一點,笑著說:「瑾,你剛才害我嚇了一跳。」
他靜靜微笑:「對不起,我只是睡著了。」我聽了氣得直瞪他,我這麼賣力,他居然睡著了?就算我的本事比他差了好多,可他這麼貶損我的能力,我也太……
他似乎看出我的不滿,連忙親了親我的嘴角,想了一會,說:「我的情形越來越不妥,大概拖不了多久了。紫,對不住,本想多陪你一陣,結果還是要丟下你一人辛苦……」
我惱怒地說:「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麼?你死了,我一定陪著的,有什麼對得住對不住?」
他溫柔地笑了笑:「不要陪我。紫,我想了很久,不知道怎麼和你說……但還是要說罷。」我聽出他口氣嚴肅,心頭忽然有了不妙之感,沉聲道:「瑾,你又在打什麼主意?我的性命,我自己作主,你說什麼都沒用!」
瑾低聲歎口氣,靜靜道:「可是,我已經答應了玉嵊。這輩子是我對他不起,來世我一定賠給他。」他溫和沉靜的眼睛就這麼看著我,毫無表情地說:「紫,我能給你的,就是這輩子。沒有下輩子了,對不住。」
我猶如被他狠狠煽了一巴掌,臉上青紅不定,楞在當場不能言語,心頭激辣辣地發痛,過一會結結巴巴地說:「你喜歡他?你對他還是日久生情了?你……不要我了?」越說越是心痛,驚怒焦急之下,竟再也說不下去。
瑾搖頭,眼中柔情和悲哀慢慢湧上,低聲道:「我一直只喜歡你,但我欠了他兩輩子……他到死都還在問我,為什麼不肯多看看他?我……我能說什麼?這輩子,我早就牽掛著你,不能放開了。我便答應給他下輩子……」
我看著他,不說話,心裡卻恨得咬牙切齒,過一會輕輕說:「好啊,下輩子,你就這麼輕易把下輩子許出去了。」胸口憤懣得幾乎要炸開,我狠狠瞪著他一會,幾乎想親手扼死他,終於還是忍了下來,忽然掉頭狂奔。
我不知道可以去哪裡,瑾就是我唯一依戀的天和地,但這天地原來早就背叛了我。我還有甚麼呢?還有甚麼!
瑾在後面急迫地呼喊著我的名字,發力追趕。我卻不理會他,自顧野馬般橫衝直撞。他雖然強大無比,畢竟病得九死一生,不比當年了,在後面吃力追趕著,還是慢慢拖遠了距離。他艱難的喘息聲在風中隱隱傳來,我卻一橫心不去理會。
白文瑾,原來你早就不想要我了,那又何必假意追趕呢?我不求你,不求你,不求你……心裡反復對自己說著,眼前視線卻慢慢模糊了。忽然,我聽到後面一個沉悶的聲音,他的喘息一下子消失。我呆楞一會,忍不住停下來,慢慢回頭,心裡一下子扭緊。
瑾安靜地伏倒在大地上,毫無動靜,看樣子在狂奔中病發了。我大叫一聲,情不自禁向他沖過去,急切地扳起他的身子。卻見他雙目緊閉,發白的嘴角掛著一絲血痕,已經不省人事。
我又驚又急,手忙腳亂為他輸入內力,拍打他的心口,又往他嘴裡使勁灌氣,弄得一身亂七八糟,折騰了半天,他慢慢醒來,看著我靜靜微笑,吃力地抬手,撫摸一下我的頭髮。
他的笑容還是那麼動人,就好像繁花煙雨之中的江南春風。我的心卻在這個微笑中片片分崩了,哽咽著握住他的手,說不出話來,只能把他抱得更緊更緊,讓火燙的身軀溫暖他冰冷的手足。只要他活著,我可以什麼都不計較,我只要他活著!
他歎息著,無力的手慢慢為我抹去眼角水珠,笑一笑:「還是小孩子一樣,哭什麼,我還沒死啊。」
我漲紅了臉,咕嚕兩聲,含含糊糊地說:「謝天謝地。」瑾笑著搖頭:「你謝我吧,是我自己捨不得死。」
他海水般沉靜的眼睛深深看著我,緩緩道:「下輩子,我答應了玉嵊。紫,我們只得這輩子了。所以,我要活下去。我要活在你身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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