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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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9 上午 12:18 #2173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八章
不知道是不是夢裡。
趙蒼覺得一直被一個溫暖強壯的胸懷緊緊擁抱著,那人似乎喂了他什麼溫熱腥甜的東西,令他一陣暖和,連身上的寒毒也沒那麼逼人了。
他不住地說:「不要走,不要走!」那人低聲回應:「我在這裡。」趙蒼覺得很歡喜,想對那人笑一笑,可是眼前一片昏黑,看不清那人的臉。
他有些心慌,伸出手胡亂摸索,那人似乎知道他的心思,把他抱得更緊,又伸出手讓他握著。趙蒼牢牢抓住了這只強壯又溫柔的臂膀,隱約感覺到手臂上累累的刀痕,便知道這是如意了。
他歎了口氣,放心下來,再次陷入一片混沌。暈迷中,卻沒忘記一直牢牢握著如意的手。半夢半醒之間,他聽到一聲低低的歎息,帶著綿長的溫存,可也帶著隱隱的痛苦。
趙蒼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窗外冷冷的星光,原來還是在山上的小屋中,全身都被人仔仔細細裹在厚厚的棉被裡,手上果然握著東西,溫潤光潔,卻是雪山明珠。他起身一看,桌上放著一碗新燉好的虎肉湯,早已冰冷了,湯碗下麵端端正正壓著兩封信。原來一封給他,一封留給辟虜的。
趙蒼心頭一點一點寒冷下去,低低苦笑一聲:「如意,你……還是走了麼?」也無心去看那信,就這麼呆呆站在窗前,看著冷月疏星,中天流轉。如此星辰如此夜,那個牽掛著的人,卻終於不顧而去。
他覺得嘴角有什麼味道,伸手一抹,果然有一點血痕,回憶起夢中如意喂了他什麼溫熱腥甜的東西,頓時明白過來。這次寒毒發作,又是靠如意的血來救活的吧?可寒毒越來越厲害,如意為了壓制毒性,只怕放了更多血。那個人,寧可忍受大量失血的虛弱連夜下山,也不願和他相處麼?
趙蒼就這麼靜靜站了一夜,直到清晨的陽光慢慢燃亮昏沉的小屋。他茫然喝乾淨那碗虎肉湯,也不管是什麼滋味,想著是如意親手煮的,便微微一笑,順手拿起桌上的信,走了出去。
外面新晾著一張虎皮,想是如意連夜剝好,特意為他留下的。趙蒼想著那時如意興致勃勃盤算怎麼處理虎皮的樣子,一陣苦笑,茫然看向遠方石壁。果然,那行大字已經被人用掌力硬生生磨平,剩下青白猙獰的一片模糊。只是最後兩個字,想是那人也沒了力氣,便還有些痕跡,多少看得出是寫的「不變」。
霞光過後,又是驕陽在天,雪山還是那麼壯麗巍峨,當時指著青天為證、雪山為證和他盟約的人,卻已經離去。
趙蒼翻來覆去慢慢念著「不變」二字,覺得很想笑,輕輕扯動一下嘴角,一步步走到石壁下,發現末了有些血跡,大概是那人的手掌被磨得破損了。他觸摸著那些被磨滅的痕跡,慢慢坐下。忽然就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日色燦爛,中心仿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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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蒼楞了良久,想起那封信,打開來看。如意寫得很簡單,大概給辟虜的信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只是說,試過用雪山明珠也不能治好他的寒毒,昨夜只能用血液勉強控制病情,或者雪山明珠的使用另有竅門,所以要趙蒼趕緊找辟虜想辦法。自己決定放棄在雪山神族的地位,天涯海角,不復相見。以後族中一切,都託付兄長。希望趙蒼善體天心,仁慈處世。
信的末尾,就是一句「善自珍重」。趙蒼楞楞看了半天,苦笑一聲:「善自珍重?」站了起來,用指頭一點一點撫摸著石壁上的殘痕。他指力強勁,順著那輕淺印痕,慢慢又勾勒出原來的字跡,可惜只得最後兩個字,於是石壁上便寫著「不變」。
趙蒼看著,低聲道:「如意,我要留著性命,才能慢慢抓回你。你說得不錯……我得去找爹想辦法。」他抬起頭,要自己笑一笑,聽著顫抖的笑聲在風中寒瑟,趙蒼自覺無聊,這次便真的大笑起來。
他一路下山,遇到雪山神族巡邏的人,趙蒼便拿出如意給辟虜的信。眾人不敢怠慢,簇擁著趙蒼去見白袤宗主。
辟虜正在練功,聞訊把趙蒼傳到書房,摒退左右,看了如意的留書和趙蒼昔日帶走的家族信物,臉色變了又變,過一會說:「原來是欽兒。」伸出大手,輕輕撫了撫趙蒼的頭,神情卻並沒有什麼快樂。
趙蒼何等聰明,一看父親神色,知道他定已猜出自己和如意之間關係不簡單,慢慢垂下頭,心頭苦笑。第一次見父親,辟虜便覺得他是個勾引兒子的妖人,現在,自己又成了趕走弟弟的惡毒兄長吧?父親是個天神一般英偉慷慨的奇男子,在他眼中,自己這個兒子恐怕真是丟人之極。
辟虜平生閱人無數,自然明白趙蒼在想什麼,他沉默一會,緩緩道:「欽兒,第一次見你,為著如意,我本想殺了你……可那不是討厭你,我白袤一族實在出不得這等悖亂之事。何況干係我白袤一族未來的族長,那是雪山神族的根基,我必須維護家族。你明白麼?」
趙蒼低聲道:「明白。」父親的冷酷,也是出於對家族利益的考慮,還有什麼好說的?如意不肯兄弟相親,除了倫常,也有對宗族的責任吧?可不知為什麼,對父親天神般的敬仰熱愛,卻變得有些冰冷了。忽然覺得,如意才是最像辟虜的人。
辟虜沉吟一會,又道:「雪山神族歷代只得一個神之傳人,如意既然決意退出,那便是你了。」趙蒼道:「多謝父親。」辟虜見他神情鎮定如恒,心下暗贊這兒子當真忍得,明知兩個兒子之間大有問題,這時也不說破,只是吩咐:「你回來也辛苦了,梳洗一下,見過你母親,便歇著吧。明日我要合族長老來拜未來族長,你好生準備。寒毒之事,過幾天我再和你商量辦法。」
趙蒼見過白、趙兩位夫人,歇了一天。母子相會,自有一番悲喜。沒幾日,族中都知道大公子回來了,辟虜更召集長老,當眾宣佈趙蒼為下任族長。趙蒼在雪山神族的地位,就此塵埃落定。他其實沒料到父親會這麼快傳位自己,但他必須有強大的實力,才能想辦法找回如意,是以並不拒絕。
傳位當日,辟虜要趙蒼密室單獨相見。趙蒼知道父親必有重要安排,心下隱隱有些不安。
辟虜卸去族長之職,神情的威嚴凝重便褪去一些,多了三分豪情狂放,一身輕便儒衫,唐巾玉帶,看著頗為灑脫。這樣子和最初見到的如意越發神似,趙蒼看著,忽然想到,父親心中,大概更喜歡如意一些吧。畢竟如意才是最像他的孩子,至於自己,其實是個無可奈何的替代品。
他心裡輕輕歎口氣,上去施禮。辟虜見兒子接任族長之後並無喜氣,心下有數,想了一會說:「欽兒,日前和你說過,醫治你的寒毒,今日找你便是這事。」趙蒼拱手道:「多謝父親。」辟虜看出他並無甚快意,淡淡一笑,又說:「你中寒毒的日子久遠,尋常藥石決計沒用。如意為你試過雪山明珠,也沒效果,你可知道緣故?」趙蒼道:「想是不懂使用法門,還得父親大人指點。」
辟虜緩緩道:「若是雪山明珠,死人也可救活,何況區區寒毒。可惜,那是假的。鐵山河盜取的是假明珠,我這裡也沒有真的雪山明珠。」
趙蒼一驚,這才明白他密室說話的用意。鐵山河費盡心機盜走假明珠,辟虜卻還是裝模作樣派大隊人馬追趕,他不怕鐵山河威脅毀去明珠,只因他知道那是假的!難道……
他脫口道:「難道早就沒有真正的雪山明珠?」辟虜點頭稱讚:「欽兒果然聰明。」淡淡一笑:「我用來代替雪山明珠的,是一顆靈壁珠,此物來自神血,也頗有靈氣。你吞了它,寒毒自然可解。」說著取出靈壁珠,要趙蒼吞了下去。
趙蒼心下驚疑,卻擋不了父親的意旨,靈壁珠入口,化為一陣溫潤之意,忽然消失無蹤,身上果然沒了長久被寒毒所苦的感覺,忙稱謝道:「多謝父親。」
辟虜看著他,眼中現出溫暖之意,笑道:「你既然沒事,我死後也放心了。」趙蒼大驚道:「父親,你……」
辟虜微微苦笑:「這顆靈壁珠是我用來維持神山之物。靈壁珠即去,我便得化身雪山明珠,代為鞏固白袤神山。」
趙蒼一震,再沒料到這一下竟會要了父親性命,又驚又痛,顫聲道:「我……我把它吐出來!」
他說著,拼命用手挖自己的嘴,卻被辟虜制住,喝道:「欽兒,我原本活不了多久啦,能救你性命,那是高興之事,你不要胡鬧!」他聲音鎮定威嚴,趙蒼不由得定定看著他。
辟虜看著兒子,眼中慢慢有了些感情,過一會說:「我時間不多,欽兒,你聽我說清楚。早在二十多年前,雪山明珠就被我用來救了好友顧橫絕的性命。今日之事,實是因我而起,你不必自責。」
趙蒼驚道:「武林傳說,父親你用一半山神之血救活南海宗主,難道是假的?」
辟虜搖了搖頭:「顧橫絕當日的大病,只有雪山明珠才能救命。至於我那一半山神之血,便是凝為靈壁珠,留在白袤神山。二十多年來,神山一直沒有崩毀,那是靠我用念力催動靈壁珠維持。我早有計算,力量只能支撐到最近,此間必須找出新任族長。如今傳位給你,我也放心了。」說著微微一笑。
趙蒼看著父親剛強鎮定的臉,忽然明白了辟虜沒有明言的一些事情,心頭一沉,輕輕道:「父親,你用自己的力量支撐神山,如今就要力竭……你……就為了救那個甚麼顧橫絕,值得麼?」
辟虜淡淡一笑:「朋友之義,天地之心,可昭日月。有什麼值得不值得。我若有事,他也會如此待我的。」趙蒼顫聲道:「可是你要死掉……」父子才見面數日,轉眼就是生離死別,卻要他如何忍耐?
辟虜沉默一會,又用大手摸了摸趙蒼的頭,低聲道:「我身為雪山神族的宗主,這件事任性妄為,大大有損家族,原本早該自罪而死,拖到今日,那已是不對。男人大丈夫,做下事情,便得擔當。我能以一身骨血永護神山,那是高興不過之事。」
趙蒼身子一顫,叫道:「爹!」看著父親沉雄剛毅的臉,一陣熱血上湧,隱隱想到,也許有一種人,永遠把家族和道義看在自己情感的前面。辟虜是這樣,如意……也是這樣。
辟虜眼中激動之色微微閃了下,過一會道:「你記著,已經是一族之長,無論做什麼事,一舉一動關係全族,得顧忌三分。」
趙蒼一凜,越發明白,父親早就看出了自己和如意的心事。他這句遺言般的交待,便是對自己的警告麼?可是,對如意……怎麼放手?這輩子,什麼都可以不要,如意卻是他唯一在乎的人啊。看著父親殷切期盼的眼睛,他心頭一陣痙攣,慢慢垂下眼。
辟虜看出兒子眼中的痛苦,輕輕歎息一聲,沉聲道:「你的心事我明白。可惜,這便是——身為族長的本分。你好自為之。」
趙蒼心下一震,隱約想到了什麼。辟虜緊緊擁抱了兒子一下,趙蒼的心忽然炸裂般狠狠痛了起來,踉蹌上前一步,厲聲道:「爹——」
辟虜卻只是回給他一個鎮定如鐵石的微笑,猝然轉身,用力打開密室的門,大步離去。他所過之處,一排排的白袤族人帶著敬畏,烏雲般匍匐在地。
趙蒼一直恭送父親到莊園之外,就這麼長跪不起。
天風鼓蕩,就如千軍萬馬的奔騰。風中似乎有無數人在咆哮著:「他來了……他來了……」白袤神山光芒明滅不定,歡樂和蒼莽在翻滾著,一起歡迎神之血脈的回歸。
趙蒼雙手撐著粗糙不平的泥土,感覺到高遠廣袤的大地的氣息,那是幾千年幾萬年的壯闊,也是歷代白袤宗主的象徵。那麼沉雄大氣,就如他父親一般。父子只得匆匆一會,以後……再不能見了吧?辟虜不是個多話的人,他的情義,便只在一身熱血之中。
趙蒼靜靜看著高峻的白袤神山,想起父親的笑容和遺言,慢慢地視線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眾人被一聲驚天動地的崩裂聲驚動。遙遠的白袤神山方向忽然大放光明,整個雪山有如流金赤火一般通亮了,一塊塊巨大的晶瑩山石分崩離析,漫天風華燦爛,如玉之傾。
奇怪的是,沒有一塊山石滾下山顛,就那麼在雲空中磅礴輝煌著,如同天神最後的歎息。光芒萬丈,卻又壯氣漸沉。
良久,神山光華慢慢淡去,依稀可以看到,山崩之處,出現了嶄新的銀白色壯麗山峰,依然是直入雲霄,越發顯得威嚴高峻。
趙蒼忽然想到那句「一神滅,一神生」的預言,一陣恍惚,便心頭一痛,知道父親已經死了,緩緩跪倒在地,熱淚落入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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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虜過世的消息傳揚江湖,如意卻一直沒有公開回家弔祭。只是,有人在神山上發現了一些香火和紙錢,想是如意悄悄來過了,此後再無痕跡。
趙蒼想起如意和師父顧橫絕情義親厚,心頭生出一個萬一的指望,便親自去海天崖打探消息。到了南海顧家才知道,就在辟虜過世之日,顧橫絕也靜靜地無疾而終。這二人一生摯友,遠隔萬里,想不到死在同一天。
趙蒼沉默地上了海天崖,發現屋裡顧橫絕的遺物已被收走,想是如意悄悄拜過師父,又悄然而去。海天崖空庭寂寞,他看著淡淡的薄灰,知道這裡很久沒人來,以後只怕也再沒有了。
連這裡都不得見如意,只怕天南海北,再難相會。昔日在星夜的小屋中,如意對他笑嘻嘻說話的樣子還在眼前,前塵往事,慢慢地輕煙飛絮,無可著落。
他一言不發離開海天崖,眼中景致一切如常,倒是懸崖中的觀音藤越發蒼翠茁壯,似乎要把一壁翠色染遍整個高崖。趙蒼想著舊事,靜靜微笑。那時天朗氣清,人正童稚無猜,真是好時光。
他回到白袤神族,大病了一場。病好後卻越發專心族中事物,白趙兩位夫人看在眼中,也覺稍有寬慰。鐵山河死後,再無人拘禁白真人,趙蒼本想把二師父接到白袤家族照顧,白真人卻不肯,只說漂泊慣了,不喜拘束,過來收了鐵山河遺骨,飄然而去。
趙蒼不明白二師父對鐵山河到底是什麼心事,卻也不想多猜。二師父有他自己的世界,那是別人無法測度、也無法進入的。其實很怕問得深了,越發不堪。或者,人心之間,多一些距離,反而少一些痛苦吧。
就這樣,趙蒼接掌白袤宗主之位,轉眼就是五年。他靠著白袤家族的龐大勢力,不斷打聽如意的消息,卻並無所獲。
倒是淩風華和水翩仙雙雙出家,聯劍江南,聲威顯赫。驕陽真人和秋水真人之名,震動大江南北。這一對兄妹,雖終生不能相親,畢竟在一起了。不知為何,趙蒼聽著驕陽秋水行俠江湖的故事,竟有些隱約的羡慕之意。
如果可以,他願意和淩風華一樣,放棄所有,和心中之人遠走天涯海角,可他竟不能做到。如意固是蹤跡渺茫,龐大的白袤家族、兩位母親,都是他肩上的艱巨負擔。他縱然任性妄為、狠毒剛斷,卻也再不能不顧一切。他已不再只是他自己。
每日處理完龐雜的族中事物,趙蒼只喜歡獨自一人走到山上發呆。仗著辟虜臨終的護持之力,昔日和如意同住的小屋竟然沒有在山崩中毀壞,那塊老虎皮也還是鋪在屋中,山壁上的「不變」堆積了青苔,趙蒼經常小心的清理它,可字跡還是慢慢變得濕潤暗沉了。
白袤之野的驕陽依然光芒奪目,雪山壯麗巍峨,那是刺入人心深處的熱情和冰涼。漫天遍野的花朵燦若雲霞,茁壯得接近瘋狂一般,讓他想起那些在草地上和如意親密依偎的日子。一切都有跡可尋,只是如意不在了。
趙蒼越來越喜歡在山上睡覺,雖然寒氣逼人,捂著厚厚的被子,還是可以假裝那是如意溫暖的懷抱。午夜夢回的時候,他會迷迷糊糊地說:「如意。」然後忽然想起來,如意早就走了。
那時節,便是滿天明月,一地霜白,他靜靜歎息。
也不是不快樂,不知如何,便慢慢折損了。漸漸地消瘦異常,竟比剛回到白袤家族的時候越發清瘦些,神情風範清剛淩厲,越發有了威儀,便是隨便看下頭人一眼,也不怒自威,令人心驚膽戰。只是,有時候對著裹了白雪的山風,就現出些乘風歸去的空虛。
趙凝月越來越擔心兒子的身體,沒事時便為他燉湯熬藥。趙蒼自是多謝母親的好意,慢慢喝著母親熬的鶏湯,便想起那時候如意燉的虎肉湯來。其實味道也不算很好,可就是一直記著。想著想著,便覺得食不知味。
趙凝月有時忍不住問兒子,到底有什麼難解的心事。趙蒼只得苦笑搖頭。這算什麼心事呢?愛上親弟弟,卻不可得到……很可笑的事情而已。
有一天,春花燦爛,趙蒼忽然想起,這正是數年前初見如意的日子。那時候樹樹繁花,那時候煙波江南,那時候少年癡狂。如意曾經說過,要記住他們相會的日子,每個月,每一年,那都是紀念。想不到一下子就是這麼久遠了。
趙蒼心有所感,又獨自上山,看著山壁上那個「不變」越發暗沉,趙蒼便自己運指力重新刻上去。「如意阿佛,海枯石爛,情義不變。」雖然不是如意的字跡,可這行字還是回來了。
他看著覺得還是不夠,又自己動手把小屋重新打掃過了。折騰得一身有些髒,便在冰冷的溪流中洗澡,想起這是和如意戲水過的地方,忍不住微微一笑。
春日陽光熹微,趙蒼靜靜躺在草地上,記得曾經和如意肩並肩躺著,心想:「可以在這裡睡一會,夢裡他還是在的。」陽光照得他懶洋洋的,過一陣果然睡著了。
夢中倒沒什麼特別的光景,只是覺得如意又回來過了,還是溫柔地對他微笑,緊緊地擁抱他。趙蒼也知道是夢,懶得醒來,覺得這樣很好,自顧在夢裡微微笑,一聲一聲地輕輕叫著:「如意。」
春風輕暖,不知什麼時候,吹來一滴水珠,燙熱地落到趙蒼臉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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