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君第九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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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0 下午 1:24 #3603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九章
「雪衣,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放你走可以,但我有個條件?」緊緊擁住愛人,獨孤傲雖然萬般不願說出這預示著離別在即的話語,無奈時間不肯停下腳步,他也無力挽回蘇雪衣的心意。
「你說。」蘇雪衣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啞,簡單兩個字,卻彷佛重逾千斤。耳聽得獨孤傲一字一句的道:「雪衣,我的條件就是: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親口對我說出你能為了江山社稷徹底的放下我,永遠的忘了我。」
蘇雪衣身子一震,目中流露出無比震驚的神色:「獨孤?你,你說什麼?」
獨孤傲仍是一字一字的道:「雪衣,你聽得沒錯,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親口說出你可以徹底的放下我,永遠的忘了我,只有這樣,我才能心甘情願的放你走,再沒半點遲疑和留戀。」
蘇雪衣搖著頭,不敢置信的道:「獨孤,你是在報復我是不是……」他話未說完,便被獨孤傲冷冷的打斷:「雪衣,我只不過是要一句話,說出了這句話,你就可以了無掛礙的去了。你知道你帶給我的痛苦有多麼深嗎?如今我只要你一句話來斷了我這份癡心,這有什麼不對?」
蘇雪衣近乎瘋狂的大喊道:「可是獨孤,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我不可能……」
獨孤傲慘澹一笑:「有什麼不可能?當初你知道藍挺運大炮來的時候,尚能和我談笑風生,如今只是要你一句話,怎麼可能說不出來。雪衣,說吧,說了我就放你走,從此我們的情意一刀兩斷。如果你說不出來,就請恕我不能放你出去了。」
他的每一句話,無不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在蘇雪衣的心上來回的切割著,看著他認真的神色,蘇雪衣知道他說的出就一定能做的到。別過頭去,他用盡了僅有的力氣,才能違心的說道:「我……我蘇雪衣……可以為了……」
「雪衣,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獨孤傲冷冷的提醒著,眼見著蘇雪衣慢慢轉過頭來,目中一片絕望痛苦之色,囁嚅著嘴唇,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雪衣……」獨孤傲再開口,卻聽到蘇雪衣忽然大聲吼道:「不用你來提醒我,我知道我說出來,我就可以走。可是……可是……」他淚流滿面:「可是……獨孤,我……我真的說不出來……我說不出來啊。」他聲嘶力竭的吼著,忽然身子一軟,剛剛恢復過來的身體經不住這樣的煎熬,又昏了過去。
獨孤傲就凝神看著他那麼倒下去,良久才上前扶起了他,他面色變得慘澹無比,忽然哈哈笑了幾聲,緩緩道:「雪衣,你又贏了。」
在溫暖的氣息中悠悠轉醒,蘇雪衣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躺回那張熟悉的大床上,床旁是獨孤傲若有所思的臉龐。
看到蘇雪衣醒轉過來,他微微一笑道:「你醒了?正好,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蘇雪衣慢慢坐起來,強顏一笑道:「你說。」心下想著無非是逼自己說出那絕情的話或是要自己留下來。因此神色便黯然起來。
獨孤傲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良久方苦笑道:「雪衣,我一直以為你其實是個無心無情的人,為了江山社稷可以不顧一切,放下我又有何難?我沒有……沒有想到你明明知道結果,卻寧可被折磨至昏倒,也不肯對我說出那絕情之言。雪衣,我很高興,真的,原來並不是我一個人在這裡傻傻的癡守著,你也一樣。縱然無奈,縱然無情,但在你心裡,畢竟有我,怪只怪,我們命中註定無緣而終。」
蘇雪衣心痛的無法成言,只緊緊回握著那只溫暖的大手,雙目癡癡的望著他,語不成聲道:「獨孤……獨孤……我……」
獨孤傲強自展顏一笑道:「雪衣,你不必說了,我清楚你的心意,我想跟你說的是,為了你終於沒將那無情之語說出口,我要送你一件禮物。離別在即,這也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蘇雪衣還未開口,胭脂已捧著一把劍走了進來。
「啊,是血翼。」他一怔之下,即使在這種悲傷的氛圍下,也不免又驚又喜,起身接了過來,撫摸良久,想起這把劍和自己分開了這麼久,終於又回到自己身邊,不由分外開心。
獨孤傲怔怔看著他炫目的笑容,覺得自己似乎又陷下去了幾分,忙咳嗽了幾聲,收回心神,笑道:「此劍原是你的,不過是歸還罷了,我說的禮物,指的不是這個。」
蘇雪衣疑惑的抬頭,獨孤傲卻站起身來,良久方緩緩道:「雪衣,我愛了你一場,什麼都為你付出了,但我知道這些都不是你最想要的。如今我們便要生離,我卻始終放不下你。你到最後也不肯說出那句話,總也算成全了我的一片癡心,所以,我決定也成全你最大的心願,作為送別的禮物贈與你。」
蘇雪衣的呼吸募的急促起來,張大了嘴巴直直的看著獨孤傲,他心中隱隱猜到了這禮物究竟為何,卻不敢相信,一時間,寂靜的室內彷佛可以聽到他的心劇烈跳動著的聲音。
獨孤傲背著他,一字一字道:「我決定撤回所有攻打你們的兵力,放棄……放棄我坐主江山的計畫。在你蘇雪衣有生之年,決不興起兵之念,今立此誓,如若有違,定遭天遣。」他忽然轉過身來看著蘇雪衣,語調低了下來:「雪衣,我雖然做了這個決定,但我還是有個條件,希望你能答應。」
蘇雪衣早聽得呆了,此時也只懂得點頭,卻見獨孤傲目若寒星道:「雪衣,你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那八皇子身上,我聽聞當今皇上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想必八皇子即位也不是太久遠的事,他登基後,我會給他三年的時間,若發現他依然如當今聖上一樣無德無能……」他沈吟了一下,語氣忽然變得肅殺起來:「雪衣,就請恕我不能遵守今日的誓言,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嗎?」
他本以為蘇雪衣聽到這番話,定會欣喜若狂,誰料卻見他面色蒼白,怔了一刻鐘,忽然撲上來緊緊抓著自己,嘶聲道:「不……,我不要你為我放棄江山。」
獨孤傲大為奇怪,攬住了他歎道:「傻雪衣,為什麼不要呢?如果我不撤兵,即使你回去了也無法力挽狂瀾,我以為這份禮物會很符合你的心意呢。」
蘇雪衣搖頭道:「獨孤,我知道你肯為我放棄你的霸業,是的,我很開心,可是我不能這樣自私,你為我付出的夠多了,如果你撤兵,你要怎麼向你的屬下交待?我不要。」
獨孤傲的目中忽然出現了一抹寒意,注目蘇雪衣悲戚的面容,他慢慢推開了附在自己懷裡的身子,冷冷道:「雪衣,你還不明白嗎?這個禮物,其實是你我感情的殉葬品。從今以後,我們兩個……是真真正正的……恩斷義絕了,這已足夠成為我向兄弟同盟們交待的理由。」
蘇雪衣的淚在一瞬間湧了出來,任他平時如何冷淡自持,此時也不由一陣心亂如麻,拼命搖著頭道:「我不要,我不要……」
獨孤傲心如刀絞,卻知道此時自己若不當機立斷,只怕就要前功盡棄,大喝一聲道:「雪衣,你冰雪聰明,難道竟看不透,從我決定放你走的那刻起,我們的緣分就註定盡了。今日我若不撤兵,他日你我在戰場相見,又將情何以堪?」說完,他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大踏步走了出去。
破舊的廟中,獨孤傲負手靜靜的等在那裡,粉黛上來看他衣衫單薄,忙為他披上披風。
「雪衣都收拾好了嗎?」他淡淡的問著。眼裡再沒有半點熾熱的光芒,彷佛只是在問一個普通的客人一樣。
粉黛點點頭道:「都收拾好了。」忽然又落淚道:「宮主,你真的,真的忍心就這樣讓公子去了嗎?你……你明明知道圖卡國已攻下了擎風的十座城池,幾十萬兵馬正逼近皇城。公子縱然厲害,也不過是一人之力,況且當今皇上又昏庸無德。你這樣讓他回去,不是讓他去送死嗎?宮主,你當真這樣狠心嗎?」
獨孤傲沉默良久,方道:「我連江山都給了他,對他再沒有愧意了。以後他無論生死,都和我沒半點關係。有什麼不忍心的。又何來狠心之說?」
話音剛落,便聽到身後一個顫抖著的聲音道:「獨孤,你恨我,是嗎?」
獨孤傲的身子僵了一下,緩緩轉了過來,正對上蘇雪衣絕望的臉龐,他一笑道:「我的大業可以說全是毀在了你的手裡,我恨你有什麼不對嗎?」
蘇雪衣幾步來到他面前,嘶聲道:「我不想要。是你要放棄的,既然捨不得,為何還要給我,又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了我的頭上?」
獨孤傲別過目光,冷冷道:「是為了放下,放下對你的一切感情。雪衣,我已經放下了,無論怨你也好,恨你也罷,我是真的放下了,你為何還放不下呢?我寧願你也這樣恨我。畢竟,仇恨才該是你我面對彼此的態度。」
蘇雪衣絕望的看著他,目中淚光閃閃,卻終於沒有掉下來,一轉身,從胭脂手裡攬過韁繩,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胭脂和粉黛對望一眼,均感魂斷神傷,回頭欲和獨孤傲一同回去,卻發覺他早已先走了。兩人唏噓了一會兒,也順著秘道回到絕世宮。
獨孤,你竟真的如此狠心。蘇雪衣一邊走,一邊怨憤的想:縱然你恨我,竟就能拋下以往的一切,哪怕來送我一程,也是全了你我相知一場。你……你難道不知道我心裡多難受嗎?
一邊想著,快馬順著小路飛馳,倏忽間已下了山,來到了官道之上。蘇雪衣抬眼望去,只見路邊遠遠的,有一個小小的送別亭子,不由更是傷感。想收攝心神,奈何心裡滿滿的都是獨孤傲的柔情與怨恨。他心痛難禁,不知不覺已來到了亭子眼前。這才發現亭子裡竟有一個負手背對著自己的人。
一瞬間,他的心劇烈的跳動了起來,看這人背影,分明是獨孤傲。他下了馬,猶自不敢相信。走到近前,那人方轉過身來,不是獨孤傲還會有誰?
「獨孤……」蘇雪衣狂喜難禁,身不由己的撲了上去。獨孤傲攬住他,長歎了一聲。便再不言語。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體會著這最後的一刻溫存。
良久,獨孤傲拉開了他,強顏笑了一下道:「我終究還是忍不住。也罷,自此一別,相見無期,就來送送你也不為過。」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副畫軸道:「雪衣,你今日遠行,前路漫漫,風雨飄搖,我無以為贈,謹以這副字送你,祝你能心想事成,力挽狂瀾,保重。」說完將畫軸遞到他手中。
蘇雪衣最後看一眼獨孤傲,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中究竟洩漏了多少情意,他只知道走到如今這個地步,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回頭了。「你也保重。」道出最後一句離別,他轉過身,打馬而去。揚起的漫天塵土瞬間遮住了獨孤傲的視線,也遮斷了兩人曾經有過的一切悲歡離合。
一口氣跑了幾十裡,蘇雪衣才敢停下馬來,知道自己走到這裡,是再也無法回返了。深深喘息了幾口氣,目光落到手中的卷軸上,他緩緩的打了開來。入目是幾行飄逸瀟灑,筆力均勁的大字,細看之下,原來是唐朝劉長卿的《長沙過賈誼宅》。
「三年謫宦此棲遲,萬古惟留楚客悲。秋草獨尋人去後,寒林空見日斜時。漢文有道恩猶薄,湘水無情吊豈知!寂寂江山搖落後,憐君何事到天涯。」
「憐君何事到天涯……憐君何事到天涯!」蘇雪衣一字一字的咀嚼著這詩句中飽含的無限憐愛與關懷。淚早已不知不覺的爬了滿臉。心像是被不盡的柔情漲的滿滿的,卻又在頃刻間被揉碎了。回頭望望來路,早已不見那個剛強的男人。想起他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想起他對自己的怨恨,想起他對自己那連怨恨都斬不斷的縷縷柔情,他再也隱忍不住,伏在馬背上,無聲的哭倒在這蕭瑟的寒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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