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又綠第十章

第十章

一聲巨響，門被撞開了。我以為賀嘉明來救我了，可是面前卻是兩個陌生俊美的男子。他們的容貌是如此完美，美得讓人眩目，似乎全身都散發著光芒，乍見之下驚為天人。兩人皆一身緊身的皮衣，一個一身紅色，一個一身白色，如同雙劍合璧。

紅衣的那個一進門就先擺了一個POSE，然後對著我一通大笑：「我早說過了，只要我出馬，沒有我找不到的美人。」

另一個一身白衣的長髮男子很溫柔地對我笑笑，又對他笑笑：「我們打電話給嘉明吧。」

「你們是賀嘉明找來救我的？」我驚喜地從地上勉強站起來。

「我叫淩翔，有一次你打電話到白龍飯店找什麼範明，就是我接的電話。」紅皮衣的男子過來給我解繩子，提起這事顯得非常得意：「幸好當時我正拉著賀嘉明和我玩二十一點，不然就穿幫了。」

跟著別人合夥騙人，用得著還在被騙人面前炫耀嗎？我摸摸被綁得紅腫的手腕，好想快點見到賀嘉明。我要告訴他，我已經不生氣了，不怪他了。

「我是嘉明的舅舅，我叫龍雪龍。」穿白皮衣的男子微笑道。

這個人就是神龍集團叱吒風雲的龍雪龍？那個就算我怎麼抬起頭仰望也望不到的傳說中簡直像神一樣的大人物？和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可是細細一想，也只有他那樣的人才可能擁有這樣不沾人間煙火般的氣質。

「賀嘉明呢？他在哪？」我小聲地問。

「嘉明和我們分頭倒處尋找你，不過我們先找到了你。我這就通知嘉明讓他回家等你，我們帶你回去見他。」

路上，龍雪龍說：「我聽嘉明說過一點你們的事，他欺騙了你，你不肯原諒他是不是？」

我點點頭，盯著自己的鞋子發呆。

他語氣輕柔地緩緩道：「你一定以為嘉明是溫室裡長大的花朵，其實不是的，他從小就生活得很不開心。母親不願和父親結婚，他像私生子一樣沒有一個完整的家。而且經常轉學，總是交不到固定的朋友。雖然弟弟妹妹很多，但他長時間住校，也享受不到家庭的溫暖，只有終日埋頭在書本裡。嘉明非常渴望有一個會一直陪伴著他只屬於他的人，他渴望愛與被愛。」

這些事情我從來不知道，我沒有給過賀嘉明機會講述他的人生，我不知道他的喜怒哀樂，可是他卻那樣地瞭解我的喜怒哀樂，努力地為我分擔所有的煩惱。

——我不要你和我一起站出來面對什麼，什麼困難我都會幫你解決的，你不用擔心。

是的，他那樣說過。而我為他做過什麼呢？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真的好喜歡這個人，像對親哥哥一樣的喜歡：「其實以前我很矛盾，覺得與賀嘉明沒有未來，所以不肯為我們的感情做任何努力。但是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他的苦心，也發現了自己的心意，我想試著勇敢地去愛一次，不計任何得失地去愛。」

龍雪龍笑起來：「你不用擔心，嘉明真的很喜歡你，只要你不甩掉他，他一定不會離開你的。至於外界的壓力肯定會有，但如果因此而放棄一份感情是很可惜的。你們雙方的家人我會去做工作，只要肯去嘗試，一定會有好的結果。」

淩翔立刻厚臉皮地湊上來，一把摟住龍雪龍：「沒錯，沒錯，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愛小雪雪，拋棄他背叛他，他還是會對我死心踏地無怨無悔，所以我也就不好意思離開他了。」

龍雪龍只是微笑著，似乎淩翔不管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會反駁。

我知道他們說得對，真正的愛是不求回報的，不是用來放在天秤上稱彼此付出多少得到多少的。即使將來沒有結局，即使賀嘉明欺騙了我，我愛他仍然是不爭的事實，我何必要回避呢？

回到十七樓，賀嘉明在等我的時候睡著了。之前他一定非常擔心，眼圈都黑了。坐在床邊仔細端詳他的臉，他長得真是英俊。戳戳他的鼻子，不虧有西方白種人的血統，鼻子真高，難怪那裡也很大。

「傻笑什麼？」他緩緩睜開眼睛。

我雙頰發燙心髒亂跳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你、你醒了？我……我……你……我……」

賀嘉明笑著握住我的手，對龍雪龍說：「舅舅，我想早些與小米結婚，我要時時刻刻陪著他，再也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龍雪龍點點頭：「嘉明，你從小就為了龍家這個大家族生活得很辛苦，現在你長大了，應該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了。一切我都會幫你們安排好，不會讓你們有任何後顧之憂。」

這時淩翔在旁邊偷笑：「不知道凱文會不會突發其想，在婚禮那天前來搶親？」

我的臉一下子黑下來：「他要是敢，這次我可不會那麼好惹，我一定和他拼命！」

「拼命？帥哥不能使用暴力，要以德服人……」

「……」

處於待機狀態的電腦忽然叫了一聲，原來是有電子郵件送到了。我點開信件，是出版社的來信，編輯說我的小說寫得很好，只是還需要很多的修改，修改好了就可以出書了。編輯說：「你這麼年輕，前途遠大。」

賀嘉明從後面抱住我：「恭喜你，你的小說我看了，可惜是個悲劇。也許以後你可以考慮寫個續集，我喜歡看大團圓的結局。」

「小說只是虛構的，我更願意創造真實的大團圓。」我在他懷裡做個鬼臉。

突如其來的幸福常會讓人措手不及，一不小心就可能錯過。經歷了那麼多以後，現在的我已經有足夠的信心迎接一切的幸福。

幸福也是忙碌的，接下來的幾天我去見了賀嘉明的父母。他的父親賀傑也是個混血兒，只不過長相偏向西方血統，而賀嘉明除了偶爾眼睛會變成藍色的，更像東方人。

他的母親龍雲龍是個很誇張的人，一點不像龍雪龍的姐姐，倒像淩翔的姐姐。她一見到我就來揪我的臉：「你就是騰小米？雪龍說得沒錯，真的蠻可愛的。以後媽咪會給你做主，要是嘉明欺負你，你只管來告訴我。」

賀嘉明把我搶回來抱在懷裡：「我怎麼會欺負他？你別欺負他就行了。」

龍雲龍咪咪笑：「當了人家的老公後，看起來變得有責任感了。」

「我一向都很有責任感，只不過你不知道罷了。」賀嘉明想起他悲慘的童年就忿忿不平。

「是嗎？媽咪比較忙嘛，又要工作又要購物，還要生小孩。」龍雲龍一點不愧疚：「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啊？我已經準備好禮金了，一百萬美金夠不夠？再多我可沒有了，這都是我的私房錢，將來還要給你那麼多弟弟妹妹呢。唉，早知道當初就少生幾個了。」

一百萬美金？我的嘴大得可以吞下個雞蛋，把我賣了也不值這個價錢呀。

龍家真的拿著一百萬美金拜訪了我家，當然我父母二話沒說就把自己的兒子給賣了。而且當晚分配好了這筆錢的所有用途，買新房子、請傭人、旅遊，反正就是沒我的份。

與賀嘉明去法國結婚的飛機上，我一直看著窗外的雲朵傻笑。我從不知世界是如此美好，也許我所有的黴運都走光了，終於也開始走幸運了。風水輪流轉，沒有人會一輩子倒楣的。

賀嘉明好像很緊張，坐在龍雪龍身邊向他詢問婚禮上要注意的事項。我坐在淩翔身邊，他正把一本美男雜誌蓋在臉上打盹。

「喂，」我用手肘擊擊他：「沒什麼事做，不如講講你和龍雪龍怎麼會在一起的？」

淩翔立刻精神抖擻：「哎呀，那可是驚天地泣鬼神的超級長篇。雖然我現在老了，但還是很帥，年輕的時候當然更帥了，龍雪龍就是被我的帥折服，愛我愛得不得了，沒有我每天疼愛他，他會活不下去的。」

「……」

***

當春風又綠了這個城市時，我和賀嘉明手牽手地走在溫暖和煦的陽光下。

我的書已經出版了，連著好幾天我都拉著賀嘉明陪我逛大大小小的書店，偷偷打探書的銷量如何，好像還不錯。賀嘉明自己一口氣就買了幾百本，說要送給親朋好友，讓他們都知道他娶了個才子老婆。聽說連凱文也收到了這份禮物，很酸溜溜地說他寫中文的能力不好，要是再多學幾年中文，也能出書。他還是在閉門沈思，我想也許他其實早就知道自己是喜歡賀嘉明的，只不過他不敢承認，一個害怕失去的人就會害怕得到。

「我想吃章魚小丸子，我們去以前租住的十七樓轉角那條街吃好不好？」

「好啊，你想去哪就去哪。」他非要把我的手放進他外套口袋裡，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裡，兩個男生手牽手走路並不會惹人非議，但這樣就太過曖昧了一點。

我把手掙扎出來：「你的西餐廳快開張了，怎麼還有空閒陪我？」

「賺錢是小case，陪老婆才最重要。」

「噁心，我問你，如果凱文有一天忽然回來向你表白你會不會動心？」

「我怎麼可能喜歡上那頭大猩猩？你才是我的唯一最愛。」他說得真摯：「我永遠愛你。」

「我也愛你。」我說。

這個世界上，童話是不存在的，但幸福是存在的。

天空明媚得一片澄淨，春風吹起時，我曾經枯竭的靈魂，已是一片綠洲。

***

春天之所以美好，

因為我在春天遇到了你。

每一天都很美好，

因為每一天你都在我身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