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彩冰II第三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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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8 下午 6:21 #1719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三章
衍冰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零零碎碎的內容,且行且忘記,到最後他什麼也沒記得。
然後他站在崇業大樓下,望著街上熙來攘往的車流,茫然著,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
突然有輛計程車停在他身前,司機搖下車窗,探出頭來笑著問:「去維多利亞公園?我載你。」
衍冰怔仲著,小小的朝前邁進了一步,但立刻停住了,他輕輕的搖了搖頭,小聲說:「我不去……」
玻璃又搖了上去,車緩緩的開走了……
下一刻,衍冰惶然的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是潔白的天花板,高高的,如此觸不可及。
試著動了動身體,但全身都僵硬著,衍冰輕輕蹙了蹙眉頭,慢慢的轉動著脖子,打量四周。
觸目所及就是那個扭曲著身體睡在沙發上的男人,不知何故,衍冰的心猛地抖了抖,怔怔的望著那張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突然,門「吱呀」一響,有人走了進來。
來人走到衍冰的床前,突然有些驚訝的低聲叫道:「醒了啊?怎麼不按鈴叫人?」
不待衍冰反應過來,她已經自說自話的走到床頭按了什麼東西,轉頭又說:「醫生很快就來了。」
笑盈盈的臉正對著自己,衍冰終於看清了那身白色的制服,肩頭有塊小小的灰色披肩——應該,應該是個護士吧……
沉吟間,沙發上那個人突然有了動靜,護士立刻嘴快的報喜道:「淮少,蕭先生醒了——」
話未說完,那個人已經完全清醒,像根彈簧一樣跳起來,飛也似的沖到床前,一時間,眼眶竟然紅了——
「衍冰!衍冰……」他顫抖著摸著他的臉,小心的握他的手,眼睛裡溢滿了震驚、狂喜、後悔、憐惜……像握著失而復得的珍寶,他喃喃的叫著:「衍冰……衍冰……衍冰……」
衍冰怔怔的看著對方,任他捏自己的手,摸自己的臉,過了良久,才茫然問道:「你……你是誰?」
對方頓時如五雷轟頂,震得渾身都不能動彈,他怔怔的望著衍冰,張了張嘴,不確定道:「你……你怎麼了?」
衍冰避開他火熱的視線,疲勞的閉上眼睛,小聲道:「我不認識你……我累了。」
安淮又驚又恐,愈加不肯放開他的手,顫抖著問:「你……你在說氣話?是不是……是不是?」
衍冰卻不再出聲了。
護士在一邊看著,一時怔怔然,小心翼翼道:「淮少,讓我替病人檢查一下吧?」
安淮置若罔聞,死死握住衍冰的手不肯放,哀求道:「你說句話給我聽……你說恨我!說恨我都可以!衍冰!我求求你說句話……」
衍冰卻沒有半點反應。
門「吱呀」一聲又開了,醫生走了進來,安淮猛地抬頭,惶惶然看了醫生一眼,突然跳起來沖過去,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白醫生,你快、快給衍冰檢查……他……他不對勁……他、他說他不認識我……」
醫生皺了皺眉頭,安撫的拍拍安淮的抓住自己的手:「淮少,你先不要這麼緊張,他剛剛醒,也許意識上還不太清楚。」
說著走到衍冰身邊,稍稍躬下上身,溫聲道:「這裡是港署醫院,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我姓白——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是做什麼的……還有,你記不記得出事前的事情?」
衍冰的眼皮抖了抖,慢慢的把眼睛睜開,小聲回答:「我……我叫蕭衍冰,家裡……家裡做……房地產生意……我記得……今天……今天我第一天進崇業上班……然後的董事會……我跑了出去……我出了崇業大廈……然後……然後……我……我不記得了……」
一句「我不記得了」出口,不待醫生說什麼,安淮已經撲了上去,一把抓住衍冰的肩膀,難以置信的叫道:「你怎麼了?你怎麼可能不記得——之後你上了一輛計程車,你去了維多利亞公園,在那裡你遇到了我——你怎麼可能不記得了!你這麼可能不記得!!!」
衍冰被他搖得一陣頭昏腦脹,緊緊的蹙起了眉頭:「你胡說……我不認識你……也不想看見你……你出去!你們讓他出去!」
「別玩了,衍冰……」安淮絕望的哀求,「別玩了,這不好玩……求求你別玩了……」
「淮少!你先不要這樣!」醫生試圖去掰開安淮的手,「讓他先休息一下,我會讓護士通知腦科醫生過來看看,現在你先跟我出去,你在這裡也無濟於事,反而讓病人更激動。」
「我不走!我怎麼走?!他說他不認識我!你們知道他是我什麼人?!他現在說他不認識我!!!」吼到最後,安淮已經失控,突然把病榻上的衍冰摟進懷裡,試圖去吻他的臉頰,「我這樣抱著你多少次,我這樣吻過你多少次,你怎麼可以說你不認識我,怎麼可以說你不要見我?衍冰,你這樣報復我太狠了!太狠了!!!」
衍冰一陣掙扎,卻掙扎不脫,眼見安淮已經要吻上自己,衍冰突然猛烈搖頭,崩潰似的哭泣:「別碰我……別碰我……我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
眼見局面已經失控,白醫生和護士齊齊沖過來拉住安淮:「淮少,不要這樣,你嚇到他了!」
安淮的舉動是嚇到衍冰,但他何嘗不被衍冰的反應嚇到?他微張著嘴,怔怔的看著衍冰瀕臨崩潰的哭喊著,心緊緊的絞成一團,他什麼也說不出了,什麼也考慮不到了,被憤怒的火焰刺激著,他猛地轉身沖了出去——
沿著走廊一路沖過去,隱約間似乎聽到有人在背後叫他:「淮少!淮少你去幹什麼!」
安淮置若罔聞,直沖進走廊左側的一間病房!
病房裡有三個人,一個半躺在床上,一個坐在沙發上,還有一個傭人模樣的,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碟。
三個人見安淮沖進來,無不目瞪口呆,坐在沙發上那個先反應過來,猛地跳起來,尖聲叫道:「你……你來幹什麼——你要幹什麼!衍華!衍華快躲開!」
安淮直沖到床前,抓起床頭的花瓶猛地砸了下去,蕭衍華大驚失色,驚慌中一個翻身,狼狽的摔在地上。
一時間,病房裡一片尖叫。
安淮一擊未中,踩著床單跳過去又要再打,但高高舉起的手臂猛地被人抱住——是綺月,她整個人掛在安淮胳膊上,苦苦哀求道:「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這樣討個兩敗俱傷,值得嗎?」
「放開!我不想傷及無關的人,你不要逼我!」
綺月猛一陣搖頭:「這次是衍華的理虧,我什麼條件都應允你們,求求你們,這件事別再鬧下去了,崇業和蕭家都經不起這麼折騰啊!」
安淮還來不及說話,身後又有人沖了上來,那人借著安淮被綺月拖住手臂,一把把花瓶搶下來,高聲叫道:「淮少!你冷靜一點吧!你打死他,你這輩子也跟著完了!他是個畜生,你用不用為了一個畜生陪上自己一輩子!就算你不憚下半輩子在牢裡過,衍冰呢?他現在這個模樣,誰照顧他?!」
是曹國輝!
安淮表情一陣陰晴不定,僵直著後背站了良久,突然一把推開曹國輝,猛地沖到蕭衍華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脖領,接著,一記重拳,狠狠的搗在蕭衍華臉上!
「衍華!」
「淮少!」
綺月和曹國輝兩個齊齊沖上去,一左一右抓住安淮的兩隻胳膊,就往門外拖,安淮打到兩眼血紅,竟然一下子掙脫兩人,抓住蕭衍華的衣領,發誓般一個字一個字道:「你記著,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讓你過一天好日子!你欠衍冰的,我要你一樣一樣還回來!!!」
說完,又是狠狠的一拳,蕭衍華被他打得直滾到牆角,「咚」的一聲撞在牆上。
安淮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沖了出去。
「淮少……淮少!」曹國輝跟著跑出來,一路跟在安淮身後,不安道,「發生什麼事嗎?我剛才路過病房,看到衍冰已經醒了……你不陪著他,還有閒心找蕭衍華麻煩?」
話音才落,前方的人猛地停了下來,曹國輝一個刹不住車,狠狠的撞在安淮後背上!
「啊!」曹國輝一聲鬼叫,「走得那麼快又突然停下來,淮少你……」
話猛的頓住了,他的視線落在安淮的臉上,那是個什麼樣的表情?似乎是一種……絕望的不安。
「……淮少?」
安淮似乎垮了,他慢慢的順著牆滑坐在地上,緊緊的抱住頭——
「我真的怕……」他喃喃道,「衍冰說他不認識我,我覺得他在賭氣……但是……我怕是真的……我……我從來、從來沒這麼害怕過……」
曹國輝怔住,半晌,才慢慢的蹲下去,沉聲道:「所以你跑去揍蕭衍華?」
「……」
曹國輝慢慢轉身在長椅上坐下,點上根煙,突然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淮少,其實這件事情發生的始末,你有沒有仔細想過?蕭衍華的計畫有實效性,一旦你發現那個記者並沒有被砍過十幾刀,他的計畫也便隨之失效。知己知彼,蕭衍華賭的就是這一點……如今在這世上混,太過堅持未必能走得最遠,淮少你一向走得風平浪靜,是因為有主席在你身後撐腰,或許有句話說出來並不中聽,但不論淮少你走到哪裡,『付良』兩個字都是你無形的資本。衍冰卻一無所有,他生活與讀書的環境,都與淮少大相徑庭,你從小在英國受最傳統的紳士教育,衍冰卻寄人籬下,想要的東西,必須靠自己去爭取。兩種完全不同的環境,造就兩個性格迥異的人,你沒有錯,衍冰也沒有錯,錯的是,你將這樣的衍冰看作一個不完美的衍冰,然後將你的思維模式強加給他。上次合同的事,衍冰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對方畢竟是弑母的兇手,但是為了淮少,他還是退讓了一步,只是兩個人相處,不能只有一方退讓,今天發生這種事情,淮少你有可曾想過,罪魁禍首,並非只有蕭衍華一個……」
曹國輝說到這裡,安淮猛地渾身一震,曹國輝看在眼裡,又加上一句:「本來我作為一個下屬,不該對上司多這個嘴,但我畢竟虛長著淮少幾歲,你當我以老賣老也好,有句話,我一定要勸你——若你還想和他有將來,就一定要接受這個……並不完美的衍冰。」
話說完,煙也正好抽完,曹國輝拉起安淮,故作輕鬆道:「我們到病房等!」
安淮毫無抵觸,任由曹國輝把他拉回去,走到門口時,白醫生正帶著另一個醫生模樣的人從病房裡走出來,一看見他,立刻迎了過來,指著身邊的人介紹道:「淮少,這位Doctor Yep,是腦科的專家,他剛替病人檢查過,有什麼問題,你直接問他就可以。」
安淮一陣彷徨,遲疑的把目光轉到Doctor Yep臉上,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他……衍冰他……是真的失憶嗎?」
「不像。」Doctor Yep否定道,「失憶病人我接觸過幾例,他們大多數都很迷惑和彷徨,急切的想知道失憶前發生的事情。蕭衍冰卻不同,他完全的拒絕提及之前發生過什麼,也沒有一點好奇想知道。他的情況,我聽白醫生提及了一些,我想,他是在逃避。」
安淮的表情隨著Doctor Yep的話一陣陰晴不定,聽到最後一句時,眼神中更是閃過一絲局促不安。
白醫生適時拍拍他的肩膀,補充道:「給他一點時間,也給他一點信心——對了,崔署長也來了,在裡頭陪著他。」
安淮點了點頭,並沒有太驚訝。
衍冰高燒昏迷已經兩天,發燒的原因……很難啟口解釋。
兩個醫生走了,安淮慢慢踱到病房門口,遲疑著不敢推門。透過玻璃窗,他看到崔孝先正傾身向前,要替衍冰把被單蓋高。
衍冰猛地萎縮了一下,睜大了眼睛盯著他,用力搖了搖頭。他自己把被單扯高,把整個下半個臉都掩住,只露出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睛,有些戒備,有些膽怯的望著崔孝先。
安淮心裡猛地抽痛一下,手指無意識的扣住門框,緊緊的握住。
「淮少?」曹國輝頗為擔憂的叫道。
安淮出神的望著病房裡,喃喃道:「我早應該發現了……自從上次之後他就變了,他很容易不安,甚至有時候迷茫……或者我早該發現,是我在逼他收斂自我,他現在這個樣子,很像小時候的小冰……但是——人性或許都是賤的,在你手邊時,你永遠不覺得好。」
曹國輝一陣語塞,一時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
兩個默默的站在病房外,安淮呆呆的望著房裡的衍冰,一時成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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