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團錦簇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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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4 下午 7:25 #4754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九章
深秋的清晨,揚州瘦西湖畔柳府裡,小皮蛋正在打掃二公子的房間。突然聽到門口一陣喧鬧聲,有人大叫著,「大公子回來了。二公子也回來了!」「老爺,夫人,快出來呀!」
高興得他趕緊把手裡的掃帚一丟,風似地朝門口跑去。二公子離開家快一年時間了,只留下一封書信說是去找大公子了。
柳家的上上下下都急得半死,老爺夫人一夜之間老了十歲都不止,小皮蛋更是傷心得不得了。明的暗的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偏偏奶娘還要跑來責怪他,又說他不好好看著二公子,又說他平時照料肯定也不盡心,否則二公子怎麼會不帶他一道走?
弄得他是又傷心又委曲。心裡直想著要是二公子回來,他一定要問問他,是不是小皮蛋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為什麼好好的不要他了呢?出那麼遠的門也不帶著他,身邊沒個人照料,出了什麼事怎麼辦呢?
一路想一路跑,剛到大門口,就看見二公子臉色蒼白的被大公子抱在懷裡。滿肚子的話頓時一句也說不出來,只是「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二公子,你可回來了!想死小皮蛋了!」
「小皮蛋,我也很想你。」錦簇靠在柳奕胸前輕聲的說。
「公子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差?」見錦簇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小皮蛋嚇了一跳,抽抽答答地不知如何是好。
「還愣著幹什麼?快點給錦簇準備床鋪,沒見他還病著嗎?」
「錦簇怎麼了?」
「沒事吧?」
柳老爺和柳夫人都被錦簇的樣子嚇了一跳,「這孩子怎麼一下子病成這樣?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柳奕你怎麼搞的,怎麼不好好照顧他?」
「還不快把他抱到床上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趕緊讓開一條路。
「爹,娘,孩兒不孝,讓二老擔心了。」錦簇伸出手握住柳夫人的手,眼淚奪眶而出,「可是,我沒有辦法,我真的不能離開大哥。」
「娘知道,娘知道!」柳夫人拉著錦簇的手,一路安慰他,「有什麼都等你身體好了再說。怎麼才一年不見,你就病成這樣?臉色怎麼會這麼難看?怎麼搞的呀?」
「只是……只是路上趕路太急了,沒有大問題。」錦簇偷看了一下柳奕的臉色,後者皺著眉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大哥,你在生氣嗎?」輕輕拉了拉柳奕的袖子,錦簇輕聲問道。
「沒有,你快別胡思亂想了。」柳奕把他放在床上,小心的替他蓋好被子,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大哥怎麼會生你氣呢?」
「大哥,你別生我氣,你陪著我!」錦簇拉著柳奕的雙手一直不曾鬆開,眼神中滿是眷戀,「你哪裡也不要去,好不好?」
「你乖,我哪裡也不去。你閉上眼睛睡覺,好好休息,否則身體怎麼好得起來?」柳奕放柔聲音細細安慰他。
滿屋子的人都被眼前的景像嚇了一跳,從來也沒有見過柳奕這麼溫柔的對誰說過話,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原先一直不大理睬的錦簇?
大概是太累了,錦簇頭剛挨著枕頭,整個人就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只是手指還緊緊的抓著柳奕的衣角,輕聲囈語,「你別走啊,大哥!」
眼見錦簇睡的熟了,柳奕皺起眉頭轉過身,「柳武,快馬加鞭去湖州,把杜大夫給我請過來。無論什麼理由,路上一時半刻也不許耽擱。現在就動身,馬上就走!」
「是!」
「柳奕呀,錦簇病得很厲害嗎?不是說只是路上走得急了點了嗎?我怎麼看他臉色這麼差?」柳老爺越看越不對頭,忍不住問道,「還有,你們……你們這……」
「這件事,孩兒以後自會向爹娘稟告!現在最重要的是錦簇的身體。」柳奕轉過身替錦簇拿掉一絡遮在臉頰的黑髮,輕輕撫摸他蒼白的面容,眼神裡寵溺無限,柔情似水,他輕聲卻堅決的說,「不過,正如你們看到的,現在的我是不會離開他半步的。我答應過他不離開他,天塌下來也不行。」
柳老爺和柳夫人對視一眼,雖然沒再說話。心裡卻也猜出了八九分。只是見他們彼此之間如此難分難舍,錦簇又病的那樣,有些話自然也不能再說。
※※※※
柳武的確是堅決執行柳奕的命令,日夜趕路,馬不停蹄。杜錫仲到柳府的時候正是第二天的晚上。他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被叫進了錦簇的房間把脈。
「怎麼樣?到底怎麼回事?」柳奕皺緊眉頭,看著杜錫仲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一個勁的往下沉,「你說句話呀!」
杜錫仲鎖緊眉頭一言不發,只是一個勁地號脈。
「到底怎麼回不,你說話呀!」
「錦簇不舒服有多久了?」終於杜錫仲收回脈枕沉聲問道。
「十六天!」柳奕報出一個精確的數字,「要是他沒有瞞著我不舒服的話,應該是十六天。」
杜錫仲長長的歎了口氣,剛想開口,一直躺著的錦簇突然輕聲叫了一聲,「大哥,我想吃東西。」
「想吃什麼?我讓廚房去弄。」自從錦簇回家之後,胃口一直很不好,吃的和小貓差不多。
「我想吃奶媽親手做的桂花湯圓。你叫奶媽弄給我吃!」
「好,我去叫奶媽弄給你吃。」柳奕點了點頭,轉過身看著錦簇斜倚在床上,烏黑的髮絲稱著精緻的臉龐,整個人美的不像是真的,彷佛風一吹就會化了去似的。心中一動,又折回他床邊,「還想吃什麼別的嗎?無論是什麼,大哥都給你弄。」
「不要了,只想吃這個!」錦簇伸出手,戀戀不捨地撫過柳奕的濃濃的眉,有神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和薄唇,一樣樣細細描繪,「你弄好了就快來陪我。」
「嗯!」柳奕握住錦簇的手指,放在唇邊印了一吻,轉身離開。
看著關上的門,聽著他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口。錦簇轉過頭來看著杜錫仲輕輕一笑,「杜大哥,我的病是沒救了嗎?」
「你不是病!」杜錫仲皺起眉頭。
「我知道,是中毒!」錦簇輕笑著介面。
「你早知道了?」
「開始不知道,後來就知道了。」錦簇垂下眼瞼,「杜大哥,我求你一件事。」
「別告訴你大哥嗎?」
「是!」
杜錫仲搖了搖頭,「他對你掉根頭髮都放在心上,怎麼可能瞞得過他?」
「杜大哥,你不是外人,我和大哥的事你都知道,我也不想瞞你!我很喜歡很喜歡我大哥!」錦簇眼神無交點的看著遠處,臉上浮起一個虛幻的笑容輕聲說,「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我只知道我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真的希望陪著他一生一世。可是,現在不行了。我知道大哥也喜歡我,他一直猶豫了很久才決定和我在一起。不是他不喜歡我,而是他怕傷了我。他對我遠比對他自己還要看重許多。」
「我們決定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就說過。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們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大哥他是抱著同生共死的想法才和我一起的。要是我出了什麼事,他一定不會獨活的。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
「那你……」
「我捨不得!」
錦簇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堅定的看著杜錫仲,「我不要他陪我一起死,我要他好好的活著!」
「我也想柳兄好好的活著,不僅如此,我也希望你好好的活著!」杜錫仲歎了口氣,「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本份。」
「可是杜大哥也沒有把握吧!」錦簇唇邊浮起一個極淡的微笑,「我中的什麼毒?」
「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慢性毒藥『相思』。你怎麼會中這個毒?而且拖了這麼長的時間?」杜錫仲皺起眉頭,「這藥一般是宮中嬪妃之間用來毒殺對手,或者王子王女的。中毒者幾乎察覺不到是中毒,還以為是生病不治。是極其陰毒的一種毒藥。」
「『相思』嗎?真是很貼切的名字!相思入骨,無藥可治!」錦簇輕輕搖了搖頭,「沒想到她會用這種藥來對付我。倒也符合我的死法。」
「究竟是誰害你?」
「其實並不難猜!你剛才也說了,這藥大多流傳于宮中,而我唯一能接觸的不過是六王爺府。中毒自然是在那裡!我只求你不要告訴我大哥。」
「為什麼?」錦簇要他隱瞞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杜錫仲他這一生也許都不會撒這麼多謊。
「我在六王爺府遇到我親娘了!她是王爺的如夫人。」
「什麼?」杜錫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是你親娘下毒害你?」
錦簇依舊淺笑,只是眼神中隱隱約約有淚光閃動,「那天,王府的管事領著我從花園經過,也不知道為什麼如夫人就在花園裡坐著,我本想避開的,可是一見到她的臉我就愣住了。她請我喝了一杯茶,然後就走了。
當時我們沒有言明身份,可是一看就知道。我和她長得實在太像了。六王爺一直說我長得面善,他只是沒有想到那方面去,其實只不過是因為我長得像如夫人,他才有此一說罷了。」他口口聲聲只稱如夫人,可見心裡並不想認那個冷血的母親。
「回來我就隱約覺得有些不適,開始還以為是累著了,後來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她這樣,你還要維護她?」杜錫仲氣得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錦簇低下頭沒有辯解,「我只求你不要告訴我大哥我中毒的事。我怕他受不了。」
「你想怎麼辦?」
「我是大哥從花中拾得的,人人都說我是花神的花身。我已經想好了說詞。到時候就跟大哥說,其實我原本就不是普通人,我來去都有定好的時辰。時辰到了,報答了他的深情厚意就回去了。他知道我不是死,興許多少能少些難過。若是我實在不行了。我就離開這裡。
我已經叫小皮蛋替我準備了一副衣冠,要是我不幸去了,就請爹娘偷偷把我埋了,只留衣冠抬去葬。依大哥的性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要是知道我只有一個衣冠塚,希望到時候可以哄他以為我只是羽化成仙。時間久了,只希望他能淡忘我,娶一個好女子快活過一生。」
說到這裡,錦簇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若是知道我不能陪他一生一世,終究還要是惹他傷心,我寧可他離我遠遠的,也不去招惹他!早知道終究要惹他那麼傷心,我寧可他永遠也不理我,都是我的錯,都怪我不好。」
杜錫仲長歎一口氣,「問世界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等我再看看還有什麼藥方可以用。」
「那麻煩你了,杜大哥。」說了太多的話,錦簇早已支撐不住,頓時昏昏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杜錫仲拉開門,看著門邊上面無血色的柳奕長長的歎了口氣,「你都聽到了?」
柳奕一言不發地撩起前襟,雙膝一彎跪倒在杜錫仲面前,眼神堅決地盯著他,「救他!」
「我沒有十成的把握!」
「一成也要試!救他!求你救他!」
「我知道了!」
※※※※
接下來的日子,兩個人都在對方面前做戲。錦簇只說自己只是偶感風寒就快好了,讓柳奕不要擔心。柳奕是錦簇說風寒他就相信是風寒,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只是幾乎寸步不離地陪著他。
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心事,愛到深處無怨尤。一個是寧可自己難過也不想對方擔心,另一個卻是寧可自傷心也要成全對方的謊言。
杜錫仲眼見兩人彼此維護情深義重的樣子,更是天天泡在藥房,不知道翻爛了多少古書雜記,每天都開著不同的方子給錦簇吃。就這樣錦簇的身體還是一日差似一日,到了後來根本已經連床也起不了。進進出出都要柳奕抱著。
「大哥,外面好像天氣很好,是不是呀?」越來越虛弱的錦簇臉色慘白得幾乎和雪白的枕頭相差無幾。
「我抱你出去曬曬太陽好不好?」柳奕伸手替他理了理頭髮,「我拿被子包著你,不會著涼的。」
「我現在是不是很憔悴?很難看?」錦簇拉高被子遮住一半面容,「老是要大哥照顧我,我真沒用。」
「誰說的?我的錦簇永遠都漂亮。」伸手連人帶被子一股腦兒地抱了起來,親了親錦簇的頭髮,柳奕微笑著說。
「大哥,你親親我吧!你好久沒有親我了。」錦簇從柳奕懷裡抬起頭,眼波流轉盈盈似水。
柳奕低下頭,吻住錦簇的唇,交換彼此的唇舌一股淡淡的苦藥味讓他心痛不已,當他抬起頭時,臉上依舊是溫柔的笑容,「快點好起來吧,到時候就不止是親吻那麼簡單了哦!」
錦簇紅著臉把頭深深的埋進柳奕的懷裡,「就算我沒有好,也可以……」
「又想胡鬧啊!我可不答應!」抱著錦簇輕輕轉了個圈,怕他吃不消,又趕緊停了下來。
「大哥,我真想永遠陪著你,哪裡也不去。」錦簇伸出雙手仔細的撫過柳奕的眉眼鼻唇,眼睛裡淚光盈盈,「我真不想睡覺,我想永遠這麼看著你。」
「大哥也是一樣的。」柳奕用同樣的動作撫摸錦簇憔悴的面容,輕輕把他擁進自己懷裡,溫柔地撫摸他的髮絲,閉上雙眼一臉苦痛的神情絲毫未讓錦簇查覺。
這一切都讓站在遠處的杜錫仲看在眼裡。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只恨自己醫術有限無力回天!讓兩個如此相愛的人受這樣的折磨。他知道柳奕對錦簇情深義重,若是錦簇救不回來,柳奕肯定不會獨活,這一來就是兩條人命葬於他手。而這兩人都是他極要好的相識,試問他又怎麼能無動於衷?
回到藥房,杜錫仲從袖子裡掏出一張藥方,猶豫不決的看了半天還是收回自己衣袖之中。他實在不敢冒險。雖然說錦簇現在的身體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可是這則藥方,是他參考伊密王子從皇宮內院偷出來的波斯醫經開出來的。原理是以毒攻毒。可惜藥性太重,稍有差池,就是一天也拖不住當場斃命,他實在沒有把握。所以他考慮再三,還是下不了決心。
提筆寫了一則相對要溫和許多的藥方,杜錫仲親手抓了藥親自煎熬。他實在太過於於投入,以至於有人悄悄到了身後還絲毫不查。
「好啊,你們一回了揚州就把老朋友忘記個一乾二淨。錦簇得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病?要你巴巴地趕回揚州?就他柳府能住人,我那裡就不能住人了嗎?偏偏我大老遠趕過來,想探望一番,柳兄居然連見也不讓我見了?你還在這裡親自煎藥,你們騙我的是不是?」李暮淮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個巴掌拍到杜錫仲肩上,只聽到「啪」的一聲,連藥罐帶藥全都打翻在地,還濺了兩人滿身藥漬。
「我的天,你幹什麼呀?杜兄?從來不見你這麼心神不寧的呀?」李暮淮嚇了一跳,往後跳開一大步。
杜錫仲長長的歎了口氣,「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我來看錦簇呀!那天你和柳武走得那麼急,我心裡頭擔心就趕過來看看羅!」李暮淮一面擦拭弄髒的外衣,一面說,「哪知道來了半天,柳兄連錦簇的面也不讓我見,我這不就來找你了。你也是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你們可別嚇唬我!錦簇到底怎麼了?」
「一言難盡!」杜錫仲搖著頭歎了口氣,突然發現手肘處疼痛難忍,翻開袖子一看已經紅了。肯定是剛才打翻藥罐的時候燙傷了手臂還不知道。
「你手臂怎麼這麼紅?快脫下衣服上點藥。」李暮淮急急忙忙地說,「都怪我不好,剛才不該嚇你一跳。」
「沒事沒事。」
拉拉扯扯之間,藏在杜錫仲袖子裡的藥方就這麼掉了出來,只是兩個拉扯著的人全然沒有發現。
正在這個時間,小皮蛋從門口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邊跑邊叫,「杜大夫,你快點過去,二公子昏過去了,大公子叫我趕緊來叫你呢!」
「快走快走!」杜錫仲拎起藥箱急急忙忙往外走,突然他想起什麼剛才煎的藥全都打翻了,要補煎一貼。
「對了,李兄,我桌子上有張方子,你趕緊照著方子抓一劑,煎好了給我送過來。我等著用。」
「我抓?我煎?我不懂的!」李暮淮還來不及反對,杜錫仲已經走得連人影子也不見了。
「真要命,怎麼叫我弄呀?我哪懂這個呀?」李暮淮一面抱怨一面在桌子上找藥方子,卻連一張紙也沒有看見。頭一抬,就看見門邊上有一張紙正躺在地上,拿起來一看正是一張藥方。
「明明在這兒嘛!算了,我去藥鋪抓算了,我哪懂這個呀?」李暮淮一邊走一邊抱怨,「也不知道錦簇得的什麼病?怎麼會暈倒這麼嚴重的?連我都被抓來打下手了,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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