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冬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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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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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0 上午 1:19 #4248努力的作家觀眾
番外──相會
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是在王宮的一角。高大的合歡樹撐起了巨大的蔭蓋,將他的身影輕柔地籠在蔭涼的懷抱裡。樹旁是一個點綴著從江南運來的太湖石的小小池塘,風很輕柔地吹過,調皮地從樹上摘下幾朵紫色如流蘇一樣的美麗花朵,將它們灑在他的白衣上。
風無昧看到東蘺夏樹的時候,他坐在他的木椅上睡得正香甜。陽光透過合歡樹葉的縫隙灑在他的身上,落下斑斑駁駁的光點。他的睫毛很長,在眼窩處落下淡淡的陰影。手中的書落在腿上,書頁隨風發出嘩嘩的響聲,他卻依然靜靜地睡著。
風無昧一直對東蘺夏樹感到好奇。他的眼中,東蘺夏樹是個安靜、溫和卻又隱約有些冷漠的人。跟他的兄弟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靜靜地看著大家,臉上掛著疏淡的微笑,不愛說話,不會發火。雖然人們總是很努力地想要把他拉入話題,可他卻總是溫吞吞地坐在那裡,依舊不怎麼說話,依舊淡淡地笑。
風無昧也不是個愛多話的人。對東蘺夏樹,他會產生一些親近之感也並不意外。東蘺夏樹的身上有一種可以讓人安定的氣息,這讓他感到很舒服。於是在四大家族最有聲望的四位公子齊聚西夷王宮為他們的小表弟慶祝世子冊封大典的時候,風無昧下意識地站在了東蘺夏樹的旁邊。
跟西門冬裡生活的那段日子裡,他時常會聽到他談起他那幾位親如骨肉的兄弟們。可是每每西門冬裡提起夏樹時便是一副極黯淡的神色,常常語意含混,儘量避開他的話題,這又讓風無昧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
憑心而論,風無昧不太喜歡穆逢春,因為他有些市儈,為人又世故。但是對蕭若離,他也不怎麼親近。蕭若離很危險,雖然他總是笑臉迎人,武功又很高深,但風無昧知道,蕭若離這樣的人比穆逢春要可怕千倍。穆逢春只是個真小人,蕭若離卻是個偽君子。如果得罪了他,你根本想不出他會用什麼手段來對付你。最有可能的是,就算他把你賣了,你還可能正在傻乎乎地幫他數銀子。
所以,看到東蘺夏樹的第一眼起,風無昧就立刻對他產生了莫名的好感。
「你在看什麼呢?這麼入神?」東蘺夏樹突然將眼睛睜開,懶懶地將身坐直,用手拂去落在他身上那些如紫色絨絮一樣美麗的合歡。書頁被風翻亂了。夏樹眉峰微皺了一下,翻動著手上的書頁似乎也沒了看下去的興致。
「我在想,你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呢?」風無昧站在他的身邊,雙手抱胸面色沉靜地說。
「你看到的是什麼樣子我就是什麼樣子吧。」東蘺夏樹牽動著唇角微微一笑,轉動椅輪,將椅子轉過來,跟風無昧正面相對。
風無昧看著他腿上搭著的薄毯,他知道,薄毯下蓋著的是一雙自膝以下空空如也的褲管。
「我只是在好奇。」風無昧抬跟,對上東蘺夏樹一雙如黑夜般烏漆的雙眸。「好奇什麼樣的人心胸可以如此寬大,原諒一個深深傷害過自己的人,並且居然可以與之共許未來。」
「……」東蘺夏樹沉默著,手指輕輕撫摸著光滑的書面。「聽蕭若離說的?」
「西門說,你們兄弟四人是家人,家人的家人當然也是一家人。所以至親的家人間不應該有所隱藏。」
東蘺夏樹無聲地點點頭。
「蕭若離告訴南宮秋實,南宮秋實告訴西門,西門告訴了我。」
東蘺夏樹笑了起來道:「果然,只要有人在,這世上便沒有能成為秘密的秘密。秋實跟冬裡都是聰明人,他們可能早就猜到了,只不過是借若離的口確證而已。」
「我覺得你很不可思議。」
「是嗎?」東蘺夏樹仰起頭,陽光透過合歡樹的葉縫灑在他的臉上,刺花了他的雙眼。東蘺夏樹雙眸閉起,將頭靠在椅背之上,「無昧,你告訴我,如果換作是你遇到我這樣的事,你會怎麼做?」
「怎麼做?」風無昧鎖著雙眉,低頭想了想,「不論如何,就是不會像你一樣原諒他。」
東蘺夏樹頭微微偏轉,微瞇的雙眼由下而上側著臉看著風無昧。陽光在他臉上一掠,烏色的眼珠立刻反射出一道攫人的光芒,隨後那一點光芒沉入眼底,又變一雙平靜無波的明亮雙瞳。
「無昧,你覺得這陽光美嗎?」
莫名的一句讓風無昧愣了愣。東蘺夏樹伸手像要抓住那從葉縫中漏下如金線一般的光芒。
「很多東西,不是人們想握就能握住的。佛說人人曆世,是為遍嘗苦厄,修今世而求來生。可是來生很遙遠,只有現在才真實可見。」東蘺夏樹緩緩閉上了雙眼,紫色的合歡撲簌簌再次落滿了他的衣襟,「人生何其短暫,為什麼要執迷過往而傷人傷己呢?我原諒他,其實也是在原諒自己。過去的事情如果成為了枷鎖,那麼未來還會有什麼可期待的呢?」
「楚天行真是好福氣。」風無昧轉過身,看著池面上粼粼波光。
東蘺夏樹笑了笑,將手中的書卷蓋在了臉上。
※※※
「西門,你說……人生中最重要的是什麼呢?」
突然聽到風無昧這麼問,西門冬裡怔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捏捏他的鼻子,西門冬裡用自己的額頭頂了頂他的,笑著說:「別人的我不知道,可是我的就很清楚了。我最最重要的事情當然就是可以跟風無昧相親相愛地過一輩子啊!」
桌上燭火發出爆裂的「嗶剝」聲,跳動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不太真實。風無昧很認真地看著西門冬裡。
「你今天怎麼了?」身子向後略撤了撤,西門冬裡有些擔心地看著風無昧,「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風無昧搖了搖頭。「我只是一直在想,如果你是楚天行,而我是東蘺夏樹,我會不會原諒你?」
西門冬裡雙眉一蹙。
「好端端的想這些做什麼?」
「我想來想去,就算夏樹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我一定還是無法把事情放開。」風無昧手托著腮,看那跳躍著的燭花,「我的心胸可沒那麼寬大。」
「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機會的。」西門冬裡笑出聲來,伸手把風無昧抱在懷裡,「我疼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捨得傷害你?」
「誰要你疼了?」風無昧推開他,「要說起來,還是我比較疼你。」說著,眼神變得有些兇狠,「總有一次,我要你真正地『疼』一回。」
「我知道無昧疼我,所以捨不得讓我疼的。」西門冬裡索性將頭靠在風無昧的肩上磨蹭,兩隻手悄悄潛入了他的衣裡。
身體傳來了熟悉的熱潮,風無昧的眼角微微泛起了紅暈。
……
「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東蘺夏樹回頭,對著楚天行展顏一笑,「我覺得,跟你在一起,活著,真好!」
默然無言,相擁一起,什麼,也不用說了。
──本書完──
番外──風波
盯著墨玉貔貅鎮紙下那一張雪白的破浪箋,西門冬裡手足冰涼,心頭泛起陣陣惡寒。
一屋子人全都默不作聲,眼睛卻都不約而同盯著臉色忽青忽白的西門冬裡。
「他這是……什麼意思?」西門冬裡看著近在咫尺的白紙卻遲遲不肯伸手去碰,只手撫著額頭苦惱地低語。紙上,如鴿卵大小的紅色水晶在日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浮動著美麗的華貴色澤。
「看來他是幡然悔悟,知道自己所行荒唐,決定離開大哥,還你一個正常的人生了!」西門明曜一臉雀躍,似是立即要去院子裡放爆竹以示慶祝一樣。
「他能去哪兒呢?府裡上下都尋過了,卻還是一點兒蹤跡也沒有。」西門夫人一臉焦慮,「還把珠鏈子留下,這不是意味著要離開我們西門家嗎?冬裡,你再想想,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讓無昧無法原諒的事情?否則他不會不說一聲就離家的。」
西門冬裡哀叫一聲,抱著頭蹲在了地上。就是因為想不出來,所以他現在才會這麼頭疼的啊!
「會不會是因為安陽公主的事情在跟冬裡鬧彆扭?」西門直在一邊提出自己的疑問。「畢竟安陽公主想嫁入西門家的事情如今正鬧得沸沸揚揚的,或許無昧怕影響冬裡的前途,是以主動退讓?」
「這不可能啊!」西門冬裡哀歎了一聲。「無昧知道我無意仕途,又不愛女人,要我去當駙馬還不如要了我的命。而且當初我跟無昧的婚禮驚動了朝堂跟武林,這天下誰人不知我跟風無昧是一對的?無昧根本用不著退出去『成全』我吧。就算無昧要退出,皇上又怎麼可能會同意讓公主嫁給我這個『有夫之夫』?」
「可是安陽公主喜歡你這也是天下皆知的事實。」西門明曜在一邊幸災樂禍道,「誰叫你無事去扮英雄救美?人家公主微服遊山玩水身邊自有侍衛隨行,遇到幾個小毛賊又沒什麼了得,偏你要去逞能。公主對大哥你青睞有加,不惜下嫁,大哥你還左右推辭,實在不知好歹。安陽公主美貌溫柔,出身高貴,比風無昧如同雲泥。風無昧這次走算他自己識相,大哥你正好去弄個駙馬來做做,便是對我們西門世家的聲望也有莫大的好處!」
「明曜你莫要胡說!」
「明曜你莫要胡說!」
不愧是二十多年的夫妻,西門直夫妻二人異口同聲訓責西門明曜的話竟然一字不差。
「要冬裡棄無昧而娶公主,虧你想的出來!」西門直瞪著眼睛,氣得鬍鬚直抖,「冬裡跟無昧成親不過半年,你叫他跟無昧分開去當天子東床,天下人會怎麼看?你要你大哥背情負義的名聲,被人在背後罵為了攀龍附鳳不惜背棄愛人嗎?」
「老爺說的是!」西門夫人拉起了丈夫的手,「我們西門家沒有無情無義的孩子,我也不稀罕做什麼公主的婆婆。冬裡喜歡的是無昧,無昧可以讓冬裡幸福我就很滿足了。」
「謝謝你們,爹,娘!」西門冬裡站起身,向父母深深一揖。「若無昧聽到你們這麼說,他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再怎麼開心,人已走了,信物也留下了,就算你們再怎麼求,人家也不會回咱們西門家了。」西門明曜冷笑著,轉身就要出門。
「等一下!」人還沒到門口,西門明曜眼前一花,自己兄長有些猙獰的面龐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西門明曜……你幹了什麼?」
「什麼什麼?」西門明曜嚇得連退兩步,心頭一陣突突亂跳。
西門明曜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慌當然沒能逃過西門冬裡的眼睛。一把揪住弟弟的衣襟,西門冬裡的面部抽動著,眼裡冒出噬人的寒光。
「我好像突然記起來,左娉婷有個閨中密友是宮中的某位公主……」西門冬裡壓著聲音,聽起來陰森森的有些可怖。「多麼巧的事啊,我才把公主提的親事回絕掉,發誓不回西門家的你沒幾天就顛顛地跑回家來。你從外面回家後這一個多月做過什麼事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很想把無昧趕走,不過反而被他暗中教訓了好幾次……西門明曜,你給我說老實話,你到底對風無昧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西門冬裡突然臉色一變,揪住西門明曜的手一緊,勒得西門明曜差點背過氣去,「你、你、你不會……已經把他害了,再把他的水晶放在這裡……」西門冬裡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含著恐懼的聲音說到後面幾乎已經發不出聲音。
看著西門冬裡面色大變,在場的另外三人都驚得慌了手腳。
「老爺,你快讓冬裡放開,他再使力下去,明曜就沒命了!」西門夫人急得直跳腳,雙手拼命扯著西門冬裡的手臂,想將他從西門明曜身上拉下來。
「夫人,你也要擔心一下冬裡啊,你瞧他,眼睛都直了!」西門直連連搖頭,手上一推一拉,已經將西門冬裡帶過一旁。
「明曜,你快說實話,再不說實話,你要把你大哥逼瘋了!」西門夫人拍著西門明曜的後背助他順氣。西門明曜臉色蒼白,連聲咳嗽。
「我、我、我也沒幹什麼……」西門明曜看著大哥的樣子,心中也有些害怕,想想反正風無昧已經離開,再也不會回來,他便也不再隱瞞。「大哥,我都是為你好。你才華超人,正應該為國效力。風無昧再好,他也是個男人,既不能給你繁育後代,又不能助你平步青雲。安陽公主就不同的,她出身皇家,身份顯貴,對大哥你又萬分傾慕。你若娶了公主,上可報朝廷,下可慰祖宗。大哥,聽我的勸,忘掉風無昧,好好做你的駙馬吧!」
「你對他說了什麼?」西門冬裡雙目發赤,狠狠地盯著西門明曜。
有些心虛地看著兄長,西門明曜垂下了頭。
「我跟風無昧說了好幾次,可他都不聽我的勸……我……我……」偷眼望瞭望西門冬裡的臉色,西門明曜咬了咬牙,「我只好演了場戲給他看。」
「演戲?演什麼?」西門夫人好奇地問。
「公主為了大哥一直守在川中不肯回京,我讓人引風無昧去了公主的別驛,然後易容成大哥的樣子去跟公主幽會……」
「什麼?!」三個人一聲高聲尖叫,西門明曜用手飛快地捂住了雙耳。
「風無昧躲在暗處,我就跟公主說了許多親密話……做了……呃……一些親密事……」說這話時,西門明曜不覺紅了雙頰。
「天啊,明曜,你怎麼能,怎麼能做這種事?」西門夫人一陣眩暈,差點兒昏過去,「你竟然對公主動手動腳的?還做親密事……」
「娘,你別急,那個不是公主……是、是……是娉婷……」西門明曜羞慚地把頭低下,幾乎要垂到地上去,「那個是您未過門的兒媳婦啊。」
「兒子,你實在是太亂來了!」西門夫人連連拍著胸口,「差點兒被你給嚇死!」
「這麼說,無昧是因為看到假扮成我的你跟假扮成公主的左娉婷親熱而一怒之下離家了?」西門冬裡安靜了下來,有些困惑地問闖了禍事的弟弟。
「對!」西門明曜抬起頭,「誰叫那個風無昧半點不識趣,偏偏霸著你不肯離開?我也是沒辦法,想讓他知難而退,免得誤了大哥你的幸福。」
「奇怪……」西門夫人低聲呢喃。
「不對……」西門直皺起雙眉。
「……」西門冬裡看著西門明曜,看了很久很久,讓西門明曜以為大哥在自己臉上看出一朵花兒來。「明曜……」看著西門冬裡有氣無力地喊出自己的名字,西門明曜松了一口氣,看來大哥已經差不多想通了,應該明白了自己的苦心,不再生自己的氣了。
「明曜,你先回你自己的屋吧……我,有些累了。」西門冬裡心情複雜地看著弟弟。
「好!大哥,你好好休息!」西門明曜走出了房門,臨跨出屋裡,他回頭對呆立著的西門冬裡說道,「你跟公主慢慢相處就會知道,公主比風無昧真要好出許多呢!」
西門明曜走了,剩下西門直夫婦與西門冬裡三人。
「風無昧號稱易容第一高手,他會看不出來明曜的易容術?」西門直連連搖頭,「不要說無昧了,明曜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我也能輕易看出來。」
「就算明曜跟冬裡的身材相似,但他們倆的聲音差不少啊。」西門夫人憂愁地看著丈夫,「他跟娉婷親熱,那聲音跟動作再怎麼也不能像冬裡吧……無昧跟冬裡又終日耳鬢廝磨的,沒理由看不出來啊。」
「就是看出來才糟糕……」西門冬裡苦著臉道,「無昧的個性我最瞭解,如果他真地把明曜當成是我,他根本不會出走,而是直接拿劍來砍我……他知道是明曜設局來騙他……我的天,我根本不敢想像他會怎麼去報復他……」
是啊!一同生活了不少時間,或多或少對風無昧的個性也有所瞭解了,他們才不會像明曜那個沒腦子的傻瓜去做這種事來讓風無昧生氣!西門直夫婦脊背一陣發寒。
「所以,爹,娘,我們要小心些……明曜他……危險了!」西門冬裡扭頭看著桌上那嵌著紅色水晶的珠鏈,臉上的神情益發凝重。看來這次,風無昧是真的很、十分、非常生氣了!
惹風無昧生氣的下場會很慘,西門冬裡知道,西門明曜卻不知道。所以,當西門明曜披著一身星斗,灌著一肚子北風跪在西門冬裡的房門前的時候,他的腸子也悔青了。
金光閃閃的聖旨現在還恭恭敬敬地奉在宗祠的神龕之上,左娉婷也已經哭得昏過去兩三次,西門明曜如果不是實在想不出任何辦法,他也不會在最冷的三九夜裡苦苦地跪上一晚。只是,天已經微明,大哥的房門裡還沒有傳出半點動靜。
前天才停的大雪積了約有半尺深,跪了那麼久,膝蓋四周的雪似乎已將西門明曜身上的一點熱氣悉數吸盡。膝蓋周圍的雪化了一些,又因午夜天寒結成冰渣,與積雪混合在一起,更加貪婪地吸取西門明曜身上的生氣。
西門直夫婦站在兒子身後,看著明曜的臉凍得烏青,嘴唇冷到發紫,兩人如在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出一頭冷汗。雖然明白此次是西門明曜的不對,但天下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兒子的?陪著小兒子在大兒子門前站了一夜,夫婦倆忍不住對房中毫不動情的人起了一絲怨懟。
「你還要他在外面跪多久呢?」黑暗之中,因為疲倦而有些低啞但依舊柔軟清和的聲音自層層幃帳之後傳出。雖然屋外朔風凜烈,屋內又沒生火盆,但那還在急促喘息著的胸膛上還是布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修長而柔韌的手指自那因為汗濕而顯得有些粘膩的胸前滑過,帶著幾許挑逗卻又突如其來地在他的胸前狠狠一擰。
「哎喲!」西門冬裡蹙著眉尖低聲痛呼,俊秀的五官在黑暗中微微扭曲。
「你還敢替他求情?」黑暗中,風無昧那深刻的五官散發出益加魔魅的誘惑力,枕在西門冬裡的肩上,微微上挑的細長雙目因為剛剛結束的情交而透出一抹濕潤的慵懶。「或許,西門明曜此舉正合你意,要不要我現在就真地離你而去,不妨礙你去尋另一位美貌尊貴之人?」
「當然不是了,我的好親親!」急忙拉住作勢要離開的手,西門冬裡將風無昧翻壓到了身下,「可是你也知道,外面天寒地凍的,他跪了一夜了,血行不順,再熬下去,雙腿會落病的。何況爹娘也在外守了一夜,你忍心讓他們兩位老人一起受凍?」
風無昧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西門明曜再可氣,可他的爹娘對自己著實好得很。
「你也知道的,明曜是個木頭疙瘩,一條筋通到底。他跟左娉婷自小就郎情妾意的,如果真要是讓他當駙馬,他跟左娉婷怕是一個也活不了……」
「哼,他怎麼說來著?安陽公主出身尊貴,對他又傾慕萬分,要是當了駙馬,可以光耀西門家的門楣,這安陽公主可比左禦史家的千金好得多啦。」風無昧冷笑著,撥開西門冬裡,將衣服穿起。
「你可也真是神通,居然扮了明曜去追安陽公主,竟還讓公主把指婚的聖旨討來了……這下可怎麼是好……」西門冬裡苦笑了兩聲,也將衣披起。「你這以牙還牙未免也太狠了些,連條後路也不給他們備下。」
「我若不狠,他能跪在我房外面求我幫忙嗎?」風無昧的唇角泛起一絲詭笑,伸手拉開了緊閉一夜的房門。
「我知道,你最後一定會幫他們的。」西門冬裡衣還未及穿好,人已從後面貼了過去,將風無昧緊緊摟入懷裡,「我的無昧其實良善得緊,怎麼忍心親手去拆散人家一對恩愛鴛鴦?」
院中的三人一起盯著突然出現在門口呈膠著狀態的兩個人。毫無動搖地看著松了一口氣的西門直夫婦,又看了看一臉絕望滿腔忿怨的西門明曜,風無昧燦然一笑,突然扭頭當著所有人的面吻了一下西門冬裡。
「明曜,聽說你要當新唐的駙馬了,恭喜啊恭喜!」捋捋額前飄散的長髮,風無昧很純真地笑。
「你……」忍了再忍,西門明曜以最謙卑的姿態伏下身,「風大哥,以前都是我的錯。求求你,原諒小弟的魯莽與幼稚,無論如何要救我跟娉婷一命啊……」
「救命?」風無昧冷笑了一聲,「我有什麼本事?再說了,能娶到公主不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嗎?左姑娘既然愛你,為了你好,當然不會阻礙你平步青雲了。西門明曜,這似乎是你前些時候才說過的話吧。」
「無昧,明曜不懂事,他已經知道錯了,你就饒了他,快快幫他想想辦法吧。解鈴還需系鈴人不是?當我這個做娘的求求你了。」看著兒子被講得抬不起頭來,當娘的忍不住開口相央,「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不然永甯王妃不會指點明曜來求你的。」
「真是多嘴。」風無昧不快地皺起了雙眉。
「無昧,娘都這麼說了,你就忙忙明曜吧!」西門冬裡對著風無昧深深一揖,「我保證,以後明曜絕不會再跟你作對了。」
「哼,還不都是你?!」風無昧雙手抱胸,吊起眼角沒好氣地堵了一句,「要不是你看到漂亮女人走不動路,安陽公主能那麼巧碰到你嗎?」
「你說什麼啊,安陽公主再漂亮也是女人,你知道的,我喜歡的是男的……」
「那麼說,如果安陽是個男人,你就會飛進皇宮跟安陽雙宿雙棲了?」
「不會不會!」被風無昧身上發出的寒意一激,西門冬裡起了一身寒栗,「我說錯了,我什麼女人男人都不喜歡,我喜歡的只是風無昧一人而已,一人而已。」
西門直沒做聲,伸手攙起雙腿僵硬不良於行的西門明曜,對自己的夫人使了個眼色。剩下的,還是讓他們二口子慢慢地「溝通」好了,反正這架勢看來,風無昧只是想要教訓西門明曜,並不是真地想整死他。關於公主,關於聖旨,就像永甯王妃所言,風無昧一定會有他的方法解決。
三個人默默無言地走出西門冬裡的住處,互望著,三人確定了一件事。
西門家,最最不能惹的人,竟然還是風無昧這個外來的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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