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關係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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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5 下午 1:57 #5354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二章
耗子涉足房地產這一行是扎扎實實地從底層幹起的。冬天舉著海報站過大街,夏天騎著自行車掃過樓盤,夾著滾燙的話筒一天打過三百個推廣電話,也因為一點紕漏被客戶在人聲鼎沸的交易中心大廳裡罵得狗血淋頭。
混到現在,不過一年時光, 從站街的業務員升格到獨自帶領客戶的交易員,周天昊有的是資本跟學徒工杜青律吹噓:「成功者都是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勤勤懇懇,才能收穫財富和名望。比如我,公司剛給我配了兩個助理。照這麼下去,做個店長、區域負責人之類的,不過是時間問題。」
清早的習習涼風裡,兩個人坐在早點攤又舊又髒的遮陽傘下。阿綠流露出羡慕又糾結的目光,耗子邊啃包子邊打量他的表情,心滿意足地吸溜最後一口豆漿。抖擻精神,夾起公事包,耗子吹著口哨,得意洋洋地跨上借來的助動車絕塵而去。
「業務員和交易員,好像都離當店長很遠吧?」看著他的背影,阿綠小聲嘀咕。
房產交易中心總是一副人頭攢動的繁忙景象。自從人們開始關心房價什麼時候能降下來這個問題起,這個城市的房價就再沒有往下掉過。翻翻手邊的房屋資料,有時候連耗子都會懷疑,提出如此高價,賣方的腦袋是不是被門板擠過?事實證明,買下這套房屋的買方才是真正的瘋子。
耗子最忙的時候,一天要説明十多家客戶完成交易流程。扛著厚厚的申報材料,在摩肩接踵的交易大廳裡,跟下水道裡的老鼠似地,不停地在人縫間穿梭往來。兩部手機輪流響,沒有經驗的小助理帶著哭腔在裡頭喊救命:「昊哥,你快來,這邊的工作人員說,張先生的身份證影本少了一份。」
「昊哥,你在哪兒?快來填申報表吧,我不會……」
「昊哥,李小姐的稅費審核結果比我們計算的高了一千塊錢,她現在很生氣。」
「昊哥……」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耗子覺得自己活像磨盤邊的騾子,不停地在寬闊的大廳裡轉啊轉。
被巨大的人流量折磨得精疲力竭的工作人員全都沒有了平日的好臉色,坐在受理台那頭連連呼喚:「你們的經紀人呢?快把他叫過來!」
手足無措的小助理臉都白了。
耗子抱著檔夾站在人群那端答應:「來了,來了!」
推開人群,撲到桌子上「唰唰」地填表。客戶的表情跟外頭的天氣一樣陰。又一家要扣仲介費的,耗子暗想,瑜姐會心疼死。那個女人整個都鑽進錢眼裡了。
遠遠的,另一邊又催命似地招呼著:「昊哥,你快來啊……昊哥……」
耗子都要崩潰了:「又怎麼了?」
抽抽搭搭地,剛上班沒兩天的小助理真的哭了:「我也不知道啊……」
筆尖重重地在不堪蹂躪的申報表,耗子無語望天,比阿綠還沒用!
趁著客戶等稅單的時候,耗子終於可以躲進樓梯間的角落裡喘口氣。房產經紀人每天在交易大廳奔波,偷空的時候就聚在樓梯間裡抽煙聊天。耗子進去時,裡頭煙霧繚繞的,已經站了不少人。跟幾個面熟的打過招呼,耗子站到最靠裡的角落裡低頭弄手機。
同一個店裡的小白遞過來一根煙,耗子接了,卻不抽。阿綠討厭他抽煙,雖然嘴裡不說,每次聞到耗子身上的煙味,眼睛裡都有那麼幾分怨氣。杜青律話不多,在周天昊面前,說話的機會更是少得可憐,往往一張嘴,就被截斷了話頭訓得啞口無言。但是耗子很喜歡看阿綠的眼睛,阿綠在想什麼,全都能從他眼睛裡看出來。
理髮店客人多的時候,阿綠恨不得整個人都泡進肥皂泡裡。耗子找了個笑話短信給他,過了一會兒,始終不見回音。
「今天瑜姐也來了,當心點。」小白長得並不白,身上的襯衣卻總是一塵不染地白,在一眾整天在人群裡擠來撞去的經紀人裡,就顯得有那麼一點獨特。
「她來幹什麼?」輕輕哼了一聲,耗子繼續低頭看手機。死阿綠,死在肥皂泡裡了。
「客戶太多,她當然也得帶幾個。」
瑜姐是耗子店裡的店長,本公司十大金牌經紀。成天踩一雙十公分細高跟的女店長,妝容精緻,身材窈窕。二十歲生日的時候希望嫁個好男人,人好就行,有沒有房子無所謂。二十五歲的時候說,要嫁個有房子的男人,哪怕是租的。三十歲的時候幡然醒悟,買大房子的男人才是好男人。現在,瑜姐已然淡定了,有大房子就夠了,老娘要男人幹嘛?
「她今天心情不好,你小心,別惹她。」站到耗子身邊,小白低聲提醒。
「怎麼了?」手機鈴聲「叮叮噹當」地響,趕忙點開看,阿綠發來一個微笑的表情。耗子心滿意足地抬頭。
「天保的韓店長也來了。」
耗子了然。耗子所在的上元房產是本市屈指可數的大型房產代理公司,和天保房產一直是競爭激烈的對頭。據說,天保的韓店長從前也在上元幹過。後來,不知怎麼地,跳槽走了。當年,他和瑜姐同在一家店的時候業績就不相上下,如今各為其主,更是爭得你死我活。城市的地盤就這麼大,全區所有房產集中在一個交易中心,大小經紀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總免不了碰面的時候。小心眼的女人死死記著,他曾經挖走過自己的一個大客戶,每次相見,必然要積一肚子氣。
「至於嗎?」耗子不屑一顧。
拍拍他的肩,小白不置可否。耗子突然想起什麼,反手拉住了他:「等等我還有兩個客戶,你幫我看著點。」對那兩個只會哭的小助理,耗子已經絕望了。
「幹什麼?」
把厚厚的檔夾一股腦塞進小白手裡,耗子微微現出一個笑容:「有點事,我走開會兒。」
「什麼事弄這麼神秘?」
耗子把玩著手機,語氣飄忽:「一個客戶。」
阿綠租的房子快到期了,房東提出要漲價。光憑他那份洗頭工的工錢,不吃不喝也交不出來。阿綠急了,前幾天哭喪著臉來找耗子。
耗子坐在自家那套冬暖夏涼房型齊整又採光良好房租低廉的屋子裡,頤指氣使:「找我有什麼用?自己養不活自己,活該!」
「有沒有……」阿綠小心翼翼地看著耗子。
耗子毫不留情地回絕:「沒有!」
「耗子……」阿綠放軟了語調懇求。
慢條斯理地放下報紙,耗子明知故問:「什麼?」
「有沒有……便宜點的房子?」垂頭站在耗子面前,阿綠滿臉都是馬上就要無家可歸的哀傷。
忍不住伸手敲他的腦門:「看你的慫樣!」
阿綠往後一縮,望過來的眼睛裡寫滿亮晶晶的希望:「耗子……」
「幹嘛?」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那個……」濕漉漉的眼睛閃啊閃。
從小就這樣,沒事就這麼看啊看,看死人啊看!
一如往昔,耗子別開臉不敢看他了:「知道了,知道了。我幫你找找,找不到也沒辦法。去去去,回去待著,別來煩我!我很忙的。」
「嗯嗯。」阿綠連連點頭,「就這一次,下次絕不再麻煩你。」
阿綠走的時候,耗子撐著報紙,把臉都遮得看不見。門一關上,耗子立刻抓起電話。
「至於嗎?」模仿耗子方才的語調,小白看著他風馳電掣的背影連連搖頭。
耗子聽不見,一腳踩了油門往寬叔的理髮店跑。夏末烏雲密佈的午後,一場大雨看似要下卻遲遲不見動靜,潮濕悶熱的天氣讓走在街邊的路人連呼受不了。理髮店裡空空蕩蕩,寬叔奔回家去照顧懷孕的老闆娘,夥計們紛紛溜進隔壁魏老闆的遊戲店偷懶,只留下髮型師嚴儼一個人守著冷清的店面。
阿綠照例被丟在門口的臺階上望風,瘦瘦小小的少年仰著臉,對著靜止不動的梧桐樹發呆。耗子撇撇嘴,「叭叭」地按了兩下喇叭。像受了驚的小狗似的,穿一身碎花襯衣的瘦弱同鄉,扭身往裡頭喊:「不好了,寬叔回來了!」
「喂喂!」耗子哭笑不得,趕緊把他叫住,「看清楚!寬叔有老子這麼帥嗎?」
神色迷茫的阿綠這才回過神來,撓著頭,一步步走下臺階來到耗子跟前:「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被賣了沒有。」
娃娃臉的竹馬抓著褲腿不知該怎麼接話,一徑傻傻地笑著。
耗子伸手點了一下他的額頭,把一個檔袋扔進他懷裡:「看清楚就簽字。看我幹什麼?我臉上又沒字。」
阿綠慌手慌腳地打開袋子看,裡邊是一份租房合同。
領帶被風吹得甩到脖子後的男人強硬地把筆塞進他手裡,話裡話外都是威脅:「幫你找過了,這是最便宜的價。敢說不滿意我弄死你!」
緊緊抿住嘴,阿綠的嘴角還是翹了起來:「你怎麼能找到這麼好的房子?」
又是這雙眼睛,墨黑墨黑的,一眨又一眨。
「因為我有本事。」夾起手指在他臉上捏了一把,耗子厭惡地皺起眉頭,「笑,這麼難看還笑。不跟你說了,還有一堆事等著我呢。哪像你,不幹活光坐著發呆。」
能不忙嗎?昨晚剛談好的房子,今天就把合同給你送來。公司的VIP都沒這個待遇。
轉過頭,擰動車把要離開。背後,阿綠輕輕地說:「謝謝你,耗子。」
「切——」頭也不回地,耗子疾馳而去。撲面而來的風裡,一點一點地,笑意緩緩爬上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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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就在轉眼之間,大大小小的房產仲介門店韭菜花似地從各個角落裡冒了出來。坐車時往車窗外望一眼,飛馳而過的風景裡,總會掠過一塊醒目的房產仲介招牌,黃藍相間的、白底紅字的,形形色色,各種各樣。每條小巷裡都至少會有一個穿黑西裝白襯衣的房產經紀人匆匆而過,手裡抱著文件夾,掛在脖子上的吊牌晃來蕩去。仲介店門前,新舊不一的助動車齊刷刷排成行。兩家不同公司的經紀人站一塊兒,從著裝到配飾再到車,活脫脫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這樣方便,跳槽了也不用買新店服,換條領帶就行了。這是行業規則。」入行的時候,小白這麼跟耗子講。
後來耗子又賣弄給阿綠聽。阿綠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然後劈手往街對面一指:「那家的經紀人怎麼穿紫西服?」
耗子語塞了,面孔漲得通紅,揮手往他後腦拍了一巴掌:「你管那麼多幹什麼?趕緊給我洗頭。」
阿綠張張嘴,掙扎了小半會兒,乖乖地站到理髮椅後頭:「自己在家洗洗不是也挺好?幹什麼每次來這兒,白白浪費五塊錢。」
透過鏡子狠狠剜了他一眼,耗子高高挑起眼角:「我樂意。」
「五塊錢也是錢。」阿綠挺心疼的,「夠買頓早飯了……」
耗子的眼睛又要鼓起來,阿綠趕緊閉上嘴,低頭看著白白的泡沫從無到有,在耗子的發間和自己的手指縫裡徐徐生長蔓延,直到把黑色的頭髮和不停曲張的手指全部淹沒。
現在有錢有什麼用?就跟這泡沫似的,打開水龍頭「嘩嘩」一沖,就什麼都沒了。越想越可惜,越覺得可惜手指越用力。手底下的腦袋猛地一動,阿綠迷茫地看向鏡子,鏡子的耗子齜牙咧嘴,連眼圈都紅了:「這麼用力幹什麼?你殺豬啊!」
「可不是嗎?」邊上的嚴儼順嘴接道。
哄堂大笑。
高傲的理髮師滿不在乎地甩給耗子一張毫無表情的側臉。
「我……這個……」耗子殺人般的目光裡,阿綠手足無措地舉著一雙沾滿泡沫的手,急出一頭熱汗,「天昊……」語氣綿軟,直喊進耗子的心底裡。
火氣頃刻間消了:「算了。」還是不甘願的口氣,耗子挪開眼睛不去看他的臉。
阿綠如釋重負。
而後,阿綠給耗子洗了整整一個月的衣服。在那一個月裡,耗子身上的襯衣比小白的還白。
其實,經紀人之間也各有門道。常蹲在交易中心門口那個大叔總穿得樸素,對誰都是一副憨厚笑容,卻壟斷著整整一大片居民區,二十年房齡的破舊老公房顛來倒去,大叔的坐騎從自行車換到寶馬。愛穿短裙的漂亮姑娘很少出現,一出現必定帶著是天價的豪宅。耗子跑斷腿忙乎半年,剛抵得了她一筆交易的傭金。還有讓瑜姐咬牙切齒的韓店長,氣定神閑的男人永遠都是一臉淡然鎮定的表情,排隊等待時就從包裡掏出一本英文原版小說翻看。據說,入行以來,他從沒出過紕漏。是不是真的,耗子不知道,都是和人閒聊時,有一句沒一句聽來的。
下午的交易中心依舊一派嘈雜忙碌,人似乎比上午更多了一些。懷著恐慌心理的買房客們總是追漲不買跌,交易量日漸攀高,上午取的號碼需要等到下午才能辦理是常有的事。
耗子掃了一眼不見消減的人群,掏出手機看時間。還有兩家客戶在苦苦排隊,等得不耐煩的客戶對著小助理連聲抱怨。耗子估算著,接著還得去煤氣公司辦理交接,看來今天又不能准點下班。
有一條未讀的短信跳在螢幕中間,寄件者頭像是一隻伸長脖子的小烏龜。耗子喜滋滋地點開看。阿綠問他,晚上想吃什麼。
「外面吃也行。」
都可以想像他寫這句話時,表情有多鄭重。你才掙幾個錢?外面吃,吃得起嗎?吃完這頓喝西北風還是皺著臉跑來他家敲門?
最後不還是吃我的?耗子邊撥電話邊想。
「喂?」「嘟嘟」兩聲響,阿綠怯怯的聲音混在巨大的音樂聲裡傳過來。
「我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被放逐天際……」寬叔迷王菲迷得魔障。
周天昊仰起下巴,不可一世:「老子聽不見。」
一陣窸窸窣窣的雜音,音樂聲輕了些,阿綠的聲音透著拘謹:「耗子?」
「在幹活?」
「嗯。客人正等著。」
「我要吃面。」耗子快速說道。
「啊?」阿綠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說,我要吃炸醬麵。」稍稍放緩了語速,耗子握著手機,微涼的螢幕貼著臉,「再敢多放鹽,就有你好看。」
不等阿綠回話就把電話掛了,耗子撣撣衣擺,開始期望眼前的人群能趕緊消失。
「嘟……嘟……」的長音一遍又一遍響著。
「這個……不是剛吃過麵條嗎?」阿綠吶吶地追問,耗子已經把電話掛了。
怎麼老吃麵條?沒有功夫讓阿綠細想。寬叔吼人的聲音快掀翻了屋頂:「阿綠!人呢!小兔崽子,怎麼又沒影了?」
趕緊從里間蹦出去,腳踝讓什麼絆了一下,阿綠慌張地扶住一邊的理髮椅,阿三那頭叫了起來:「哎,誰把我的吹風機插頭拔了?」
阿綠再抬頭,寬叔的臉色黑得能吃人:「還發愣!趕緊幹活!你看客人那一頭肥皂泡……」
手指彎曲,再張開,再彎曲,掌心貼著頭皮揉啊揉……機械地重複已經麻木的動作,儘管覺得枯燥,阿綠卻依舊認真。嚴儼說過,到下個月,阿綠就可以跟著助理們學吹風。
理髮師的工作平凡,但是,如果能像嚴儼那樣有一手好手藝,每天都有客人慕名而來,也是一種成就。有時候,阿綠會忍不住暢想,有朝一日,自己成了獨當一面的理髮師,站在店中央,看著顧客紛至遝來,又滿意而歸,這樣的感覺一定不錯。
捧著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耗子。耗子用手指頭點著他的額頭,滿臉都是不屑:「你就這點追求?」
阿綠嘟著嘴沒吭聲,心裡想著,這點追求也挺好。人幹嘛非要逼著自己要這要那?房子買得再大也只能睡一張床,錢掙得再多也是一堆花紙頭。有一個屋頂擋雨,有一扇窗戶避風,還有一碗熱騰騰的麵條填飽肚子,沒事的時候逗逗路邊的狗,難過的時候抱抱覓食的貓。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地過下去,也可以很幸福。
耗子不這麼想。
「我得掙大錢,在這兒買套房子,然後買輛車。瑜姐那輛太小了,玩具似的。韓店長的就漂亮,德國原裝的,穩重,大氣,開在路上叫一個拉風。房子得買兩套,一套自己住,另一套出租,每個月光房租就能掙不少。還得找個鐘點工,每星期過來打掃衛生。」
阿綠插話說:「那我來幫你弄吧,保證乾淨。」
「你?」耗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鼻子好似能翹到天上去,「算了吧,擦個桌子你都能擦半天。等你掃完客廳,廚房能積一層灰。」
「我不是……」阿綠直起身要辯解。
耗子拍拍他的肩膀,口氣甚寬宏:「你還是繼續給我洗頭吧。別去寬叔店裡了,來這兒專門給我洗頭,我雇你。」
阿綠很好心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沒發燒吧?」
耗子後來說了什麼,阿綠記不起來了。肩膀被誰戳了一下,阿綠懵懵懂懂地回頭,身側的嚴儼正一絲不苟地為客人修著發梢。再轉身看鏡子,裡頭的客人正用狐疑的目光看著傻笑的自己。阿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於是綠色的頭髮上又多出一灘白色的肥皂泡,顫顫巍巍的,像一顆跳躍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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