損友第九章

第九章

“這種人……太可惡了！”

鄭旭林抱腿坐在沙發上，憤憤地低語著。他面向著電視，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那個他口中“可惡”的傢伙。

幫他收拾好客房後，鄭旭林就把賀曉恒從他的房間裡趕了出去，理由是還不確定自己的感情，要保持應有的距離。那個傢伙上訴失敗後，只得乖乖窩在自己的小房間。雖然是一個人睡，但一想到賀曉恒就在隔壁的房間，家裡有三個人，鄭旭林就覺得很安心，睡得很香。

今天早上，賀曉恒用一個早安吻叫他起床，然後跟他一起去上班，期間不斷藉故對他摟摟抱抱，毛手毛腳，鄭旭林覺得甚是奇怪：這人怎麼突然熱情起來了？想來，這或許是他的一種追求方式。

現在，他血脈沸騰地忍受著賀曉恒另一種追求方式——色誘。

全身濕嗒嗒的賀曉恒，在腰間只圍一條小毛巾地在客廳裡走來走去，秀出他勻稱結實的身材，害他想看又不敢看。“骨碌”地咽了一口唾沫，鄭旭林把目光收回，放在此刻已顯得索然無味毫無吸引力的電視節目上。

“曉恒叔叔，你的肚子、這裡，怎麼一塊一塊的？”耳邊傳來小成好奇的聲音，臭小成，不要亂摸別人的肚子！

“呵呵，這叫腹肌，腹部的肌肉。”

“哦……咦？叔叔你的肚子被蚊子咬啦？可是這又不像是蚊子，紅了這麼大塊，卻沒有腫起來……”

“哈哈，不是蚊子啦！是一種，嗯……奇怪的蟲子。只有你舅舅的房間才有這種蟲子。”賀曉恒的聲音壓抑得很，幾乎要破功大笑出來了。

“舅舅也被咬了嗎？”

“對啊。”

鄭旭林當然知道那是什麼“蟲子”，也知道是怎麼“咬”的。他有說過不要的，但賀曉恒說剛洗完澡不會髒，然後就霸道地把他翻了過來……不過真的……很舒服，而且，也沒有想像中的噁心……

“曉恒叔叔，你被咬得很嚴重，這種蟲子真毒，咬了那麼多口！會癢嗎？哇！連腰下麵也有！”

“小成……不要扯，我的毛巾快掉了。”

鄭旭林本來已聽得口乾舌燥，這下，更是回憶起很多不堪的畫面，特寫鏡頭一幅幅地在腦中放映，他臉一下子紅了，身體更是不可抑止地起了反應……他“唰”地站起來，沖回自己房間，“砰”地砸上門。

“舅舅怎麼了？”

賀曉恒富有深意地笑笑：“大概進去抓蟲吧。”

鄭旭林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卷起來，他懊惱地緊閉著眼，上湧的情欲使他渾身發燙。想抱緊他，想親吻他，想恣意地撫摸他的裸體，想他的手和口，溫柔而狂熱地包覆住自己的悸動……看來，賀曉恒的“色誘”是成功了,床上的人恨不得抓住賀曉恒狠狠地咬上一口。

“阿旭。”賀曉恒突然出現在門口，鄭旭林馬上心跳加速，剛才對人家的幻想，使他心虛得不敢看賀曉恒，尤其在用餘光瞄到賀曉恒仍是只圍著一塊毛巾後。

“告訴過你不要隨便進來的，出去啦，我要睡了。”話音未落，一台響著朵拉A夢主題曲旋律的手機被遞到他面前。

“你的電話。”

鄭旭林一窘，悻悻然地接過手機，轉身背對著那張笑得可惡的臉，才按下通話鍵。

“喂？”

“喂，主任嗎？我是阿玉。”

“哦，阿玉啊，怎麼了？”

聽到阿玉的名字，賀曉恒從身後抱住鄭旭林，咬他的耳朵：“敢再把我推給別人的話，就要你好看！”然後重重地咬了鄭旭林的脖子一口，痛得他差點叫出來。

“沒啦，想問你知不知道曉恒搬去哪裡？都有一段時間沒跟他聯絡了。”

“他啊，你等一下。”回頭瞪賀曉恒一眼，把手機塞給他，“哼，人家想找的是你！”

“Hello！阿玉，好久沒見。”

“咦，曉恒？你跟主任在一起啊？”

“嗯。我找不到房子，阿旭收留我。我們現在在家裡。”

“要住上一段時間嗎？”

“這個……”他倒是沒跟鄭旭林商量過這個問題，也不知道他打算怎樣，鄭旭林背對著他，想跟他用眼神“交流”一下也辦不到，“先過一陣子再說吧，反正他現在也沒趕我走就是了。”

其實鄭旭林正豎起耳朵聽著賀曉恒的話，也猜得出談話的內容。他沒想過讓賀曉恒搬走的事，他真的不介意讓賀曉恒一直住下去，但兩個毫無關係的人，能一起生活多久？他跟賀曉恒現在究竟算是什麼關係？因為自己還不能給他任何保證，所以一直沒有回應賀曉恒的感情。另一方面，則是他還不能接受從“好朋友”到“戀人”的轉變……

“又發呆，以後叫你阿呆好了。”賀曉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聊完電話，調侃著鄭旭林。

“我是不想打擾你跟阿玉的卿卿我我才不出聲的，不是發呆！”

“別說這個啦。我覺得有點冷哦。”發出膩得噁心的聲音，賀曉恒把自己裸露的身子往鄭旭林身上蹭，手還往人家的大腿摸去。

鄭旭林起身跳開，鐵青著臉說：“不想滾出去就把睡衣穿上！”媽的！他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的！

賀曉恒聳聳肩，作勢去拿睡衣，卻趁鄭旭林不備時，一手罩上他的小帳篷，“嘿嘿，這裡好像不想我去穿衣服吧？”

腦袋“嘭”一聲變成一片空白，反應過來時已被人拖了上床，身體在賀曉恒的挑逗下發著抖。

手不聽控制地纏上賀曉恒的身體，他伸長著脖子，讓賀曉恒舔他的喉結、鎖骨、胸膛……

他承認，還有一個顧忌就是，以他的笨拙和賀曉恒的高竿，肯定不用多久，他就會被吃幹抹淨，成為賀曉恒口中的小受！

不明白，就算賀曉恒跟女人有過關係，但他怎麼對取悅男人也這麼……熟練？在賀曉恒的手中興奮地顫抖著，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會敏感到這種程度！

“你、你為什麼……你到底跟誰學的？”鄭旭林喘著氣，好不容易才問出口。

停下舔弄鄭旭林肚臍的動作，賀曉恒認真地回答：“跟網上的小說學的，那些小說的詳細程度可以把一個菜鳥變成高手，呵呵。”

“……嗯……這些……害人不淺的東西！”他也看了不少啊，論資歷還是賀曉恒的前輩呢，可怎麼還是個菜鳥？難道這種事也跟天賦有關？

“那些小說很好啊，沒有它們你現在哪有這麼舒服。”舌尖輕輕地劃過鄭旭林的小腹，滿意地看到他的頂端冒出晶瑩的水珠。

“呃……”

“好了，阿旭，你喜歡我用手還是……像上次那樣？”

“嗚……”該死！明明已經把他趕出房的，明明說過不要再跟他……為什麼一次又一次被他得逞？可是……實在抗拒不了這種爽得全身發抖的感覺，這真是身為男人的悲哀……“要……上次……”

“舅舅，有人找你！”小成敲敲門，大聲說。

兩人再一次覺得小成有點（？）礙事，尤其是已經箭在弦上的鄭旭林。

看著鄭旭林手忙腳亂地套回自己的衣服，而且一臉欲求不滿，賀曉恒就忍不住笑了。

“舅舅～～”

“哦！知道啦！”鄭旭林應了一聲，然後又瞪向賀曉恒，“你給我穿上衣服再笑！”

打開門，看到小成不耐煩的樣子：“這麼慢，搞什麼鬼？蕭然叔叔來找你。”

“蕭然……”正欲踏出去的腳步停滯了下來。他為什麼突然來找他？最近好不容易才開始淡忘的人，又硬生生地要出現在他面前。

聽到蕭然的名字，賀曉恒馬上套上褲子，走到鄭旭林身旁，“阿旭，出去吧。”

茫茫然地走到客廳，果然看到蕭然的身影。

看到身穿寵物小精靈睡衣的鄭旭林，蕭然先是微微一笑，但看到隨後只穿著一條四角褲的賀曉恒，笑容就斂了下來。

“嗨，阿旭，晚安。”

蕭然開口打招呼，賀曉恒戒備地走到鄭旭林前面，把他護在身後。

“曉恒，又見面了。我發現，最近只要看到阿旭，就一定也會看到你，真巧，呵呵。”

賀曉恒笑不出來，因為他實在猜不出蕭然這麼晚來是要幹什麼，不知幾時開始，他對這個死黨產生了敵意，“我現在住在阿旭家，所以就算你每天過來，也一定會看到我。”

面對賀曉恒示威般的話語，蕭然雖是覺得有點奇怪，但也只能扯動嘴角，僵硬地笑笑，“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跟阿旭道歉的。”

“咦？”聽到蕭然的話，鄭旭林一臉不解地望向他。這是今晚第一次跟蕭然有目光的接觸，那張熟悉的面孔，存在感似乎沒以前那麼強烈了。

“我上次的話，真的是太過分了，回去之後我一直很內疚，”蕭然低頭說著，“我太衝動了，仔細想一下，你要不要結婚是你自己才能做的決定，旁人根本沒資格說什麼的。我自詡是你最好的朋友，以為我說的話你就一定會聽，自以為是地對你指手畫腳。我那時候真的是太莫名其妙了。阿旭，對不起。”

“你別……這樣說。你也是一片好意，是我自己……不能接受。”

“不。是我逾矩了，就算你從此不再理我，我也無話可說……阿旭，我還能做你的朋友嗎？”蕭然抬起頭，真誠地看著鄭旭林。

鄭旭林一陣心虛，沒資格當朋友的是他啊，他暗戀著自己的同性好友啊。“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好朋友。”

蕭然笑著松了一口氣，“我記得你上次說，如果還當你是朋友，結婚的時候一定要寄喜帖給你。我怕你生我的氣，覺得還是親自拿來給你比較好。”

微抖著手接過蕭然遞給他的粉紅色信封，上面是一對佳人的合影。心沉了下去。這是他到訪的另一個目的吧，他的大喜日子，應該替他高興的。

“終於決定結婚了啊？恭喜恭喜。”賀曉恒不著痕跡地把手搭上鄭旭林的肩膀，送出無言的安慰，然後又開口說。

“謝謝。曉恒你在這裡我就可以省下一個請帖了。婚宴在半個月後，你們一定要來。”蕭然開心地說著，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對了，阿旭你要不要來當我的伴郎？”

“伴郎？”鄭旭林愣愣地只會重複蕭然的話。

“還是不要了吧？”賀曉恒悄悄地翻個白眼，替沒思考能力的鄭旭林回答，“吳敏肯定會當淑鳴的伴娘吧，到時候鬧得心情不愉快就不好了。”

“說的也是。”蕭然點頭應和著，“還是你想得最深，那曉恒呢？要不要來當伴郎？”

“我就免了，最怕這種東西。”他皺起眉頭，做出避之則吉的表情。

鄭旭林遞給賀曉恒一個感激的眼神，他真的不知如何去忍受當伴郎的苦澀心情。

不知誰說起第一個話題的，三個人開始了聊天，聊到彼此的近況，聊到大學的事情。最近跟蕭然的幾次見面氣氛都緊張得很，很久沒這麼輕鬆地聊天了。鄭旭林感慨地想著。

以後大家就變回好朋友了。真的只能是好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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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回去了。”看看手錶，蕭然說。

“呵呵，是時候回去陪你的老婆了。”

“我們送你。”鄭旭林起身，和賀曉恒一起送蕭然到門口。

“到時候記得準時到！”

“OK啦。”

快要走出門的時候，蕭然又突然轉身，來回打量著賀曉恒和鄭旭林，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留下一句使兩人愕然的話：

“唉，我終究還是沒資格當人家的好朋友啊。”

“啊？”

頓一下，蕭然正色道：“無論選擇怎樣的道路，你們一輩子都是我的好兄弟。”

蕭然已經走遠，但那兩個人還是呆在門口，思索著他的話。

“曉恒，蕭然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明明應該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啊，除了他常常跟賀曉恒一起出現，除了賀曉恒只穿著一條四角褲，不過，都很正常啊……

賀曉恒也仔細地想著，想起蕭然剛才打量的奇怪目光，他也看看自己和阿旭身上有沒有不妥的地方。

“阿旭……對不起……”看了幾眼後，賀曉恒突然道歉，“他可能真的知道了。”

伸手摸摸鄭旭林的頸側，那裡有一個紅嫩嫩、新鮮十足的吻痕。

“啊～～賀曉恒，我被你害死啦！”鄭旭林馬上跑去照鏡子，然後大叫了起來，“這下怎麼辦啊？他肯定是知道了啦！他肯定以為我跟你有不純關係！”

我們的確有不純關係啊。想是這樣想，他卻不敢說出口。“放心吧，他就算知道……也絕對猜不出你喜歡過他的。”賀曉恒安慰著。這下慘了，阿旭一定會非常警惕，他沒機會偷襲了。

“哼！我恨死你了！虧我苦心隱瞞了這麼多年！”鄭旭林怨恨地睨了賀曉恒一眼，發出“別跟來”的資訊，怒氣衝衝地進了房。

唉，他哪敢跟啊？

“曉恒哥哥，你跟舅舅吵架啦？”被吵到的小成從房間裡走出來，問道。

“是你舅舅在生我的氣。很晚了，你還不睡？”

“我在打PS，明天星期六，晚一點睡也沒關係啦。”

明天是星期六哦，難怪蕭然那麼晚還跑來，那他得想個辦法才行。

躺在床上，賀曉恒認真地想著。

他知道鄭旭林的生氣只是裝裝樣子的，他只不過用發脾氣來掩飾自己的難過。暗戀多年的人終於要結婚了，他知道那個笨蛋會有多傷心。

其實他自己也松了一口氣，他真的很怕蕭然突然來個告白什麼的，他小說看多了，老是覺得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是真的，他知道自己肯定、絕對，會輸個徹底。看到蕭然的喜帖，他很開心，因為他終於可以放心地等鄭旭林，等他接受自己，等他把自己放在蕭然之上。

門被輕輕地敲了兩下，推門進來的正是剛剛說“恨死你”的人。

“怎麼？不是恨死我了嗎？”賀曉恒壞心地嘲笑著。

“恨完了。”

“呵呵，你的恨還真是神速啊。”賀曉恒笑了起來。

“喂～～你不要太過分……我……”剛才罵得那麼大聲，鄭旭林現在縱是生氣也無從反駁，“我心很亂，亂得睡不找才過來找你的，這麼記仇，你是不是男人啊？”

“好好好，又是我不對了，”賀曉恒無奈又好笑，但他還是得安慰這個無賴。往旁邊挪一挪，掀開被子，“上來吧。”

鄭旭林鑽上床，讓賀曉恒輕輕地摟住他。

“別想那麼多了，好好睡一覺。”

“嗯。”賀曉恒呼出的氣息使他脖子有點癢，忍不住蹭了一下。

“鬍子長出來了。”摸著鄭旭林的臉，長出了一點鬍子渣，紮紮的。

“我的鬍子長得很慢，所以沒有常常刮。早知道今天就刮一下，蕭然肯定覺得我難看死了。”鄭旭林後悔地說著。

“不難看啊，這樣子會更有男人味。”

“哼，你笑我娘娘腔就是了！”

“以後我幫你刮鬍子好不好？”

“好。不過我不會幫你刮。”

“行啦，就知道你懶得要死。”

客房的床很小，鄭旭林只能貼在賀曉恒身上，臉、手臂、胸膛、大腿，全身都可以感受到賀曉恒身上傳來的溫熱，紛亂的心緒，也慢慢地平復下來。他就知道，賀曉恒可以使他平靜，被賀曉恒抱著，他很容易就會舒服得睡著。

臉好像被親了一口，但鄭旭林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只本能反應地把臉頰往旁邊的物體上蹭，然後仿佛隱約地聽到一陣快樂的低笑。

看來賀曉恒除了抱枕功能外，還可以充當安眠藥，其餘功能鄭旭林正陸續發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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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點擠，但鄭旭林還是睡得很香，睡醒後，卻發現半邊身子麻了，左手和左腿完全沒知覺。

“賀曉恒！快起來！”

賀曉恒早就醒了，他只是抱著鄭旭林玩而已。他邊幫鄭旭林按摩著手腳邊說：“阿旭，我們今天去逛街吧。”

“無緣無故逛什麼街？”

“買蕭然的結婚禮物啊，我想過了，我們兩個合送一份好了。反正禮物這種東西，貴精不貴多，你這麼瞭解他，我們一定能挑一份最合他意的禮物。”

“你不是說，我老想著蕭然你會吃醋嗎？現在居然主動叫我去想給他的禮物？嗯，有點可疑。”鄭旭林斜眼看著賀曉恒。

“所以，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把全副心思放在他身上。”

無來由地一陣感動，居然有人為他想這麼多。除了一個“好”字外，鄭旭林說不出其他話來。

於是逛街變成這周的度假方式了。

想不到找份合心的結婚禮物這麼困難，琳琅滿目的精品，不實用又沒甚意義，在某步行街走到腳都斷了，還看不中一件半件。

“結什麼婚，煩死人了！”鄭旭林坐在街邊的長凳上，伸長著腿仰天大罵，藉以休息一下。他已經可以預料到明天雙腿一定會又酸又痛，“算了，曉恒你隨便去挑一件好了，我不要再走了。”

“喂喂，人家是一生一次的婚禮，怎麼可以隨便啊？況且他不是你‘最重要的好朋友’嗎？這麼敷衍不好吧？”賀曉恒故意大聲地重複鄭旭林昨天說過的幾個字。想推卸？沒門！

“我真的很累啊。不如我們吃完午餐再繼續吧。”

“前面還有一家精品店，我們逛完那間就去吃飯，這樣行了吧？”

“唉……”一口氣沒歎完就被賀曉恒拉了起來，鄭旭林只得腳步蹣跚地跟著走，“那些女人為什麼可以逛一整天買一大堆東西都不覺得累啊，太不公平了！”

進入精品店後，鄭旭林無精打采地戳戳這個玩偶，摸摸那個風鈴。

“阿旭，你覺得這對天鵝好不好？”

一旁的老闆娘馬上大肆推銷：“這對天鵝是用水晶制的，晶瑩剔透。兩位是要買來當結婚禮物吧？比翼雙飛，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俗氣，到處一撈一大把。”又餓又累，鄭旭林心情相當不好，沒力氣在這個陌生女人面前維持形象了，遇到他這個顧客，算她倒楣吧。

“那……這盞床頭燈也不錯，觸摸式開關，亮度還可以調節。”老闆娘露出更燦爛的專業笑容，向鄭旭林介紹一款雍容華貴的床頭燈。

“哇！太誇張了吧？現在還流行這種暴發戶式的東西嗎？況且人家的新房早就佈置好了，還用我加盞燈進去礙事？老闆娘你什麼品味啊？”

“阿旭你來看看。”趕緊把皺眉撇嘴還打算繼續說下去的鄭旭林拉開，老闆娘的笑容已經像定格一樣僵在臉上了。

“看什麼啊？”

“你看這對娃娃，這個男娃娃是不是長得很像蕭然？”賀曉恒指著的是一對精緻的陶瓷娃娃，兩個小傢伙穿著一套紅色的冬衣，手牽著手，煞是可愛。那個男孩眼睛大大鼻子翹翹的，看上去跟蕭然的感覺果然有點像。

“我可不可以只買一個男的啊？”摸著男娃娃的頭，鄭旭林說。

“為什麼只買一個？”賀曉恒不解。

“買回去放在我床頭啊！”這樣就可以日見夜見了。

酸得牙痛，氣得發抖，賀曉恒用力地敲上鄭旭林的頭頂，“不、行！”

不理在一旁摸著頭但沒有反省的鄭旭林，賀曉恒自己決定著：“就送這對娃娃吧，用來裝飾也挺不錯的。老闆娘，請幫我們包起來。”

“好的！”終於做成了一樁生意，順便送走一個惡客，老闆娘喜顛顛地跑過來，手腳麻利地拿出紙箱和彩紙，準備包裝。

鄭旭林呆呆地看著那對娃娃，覺得好像忘了什麼。蕭然想要的東西，他應該記得蕭然想要什麼才對，他們好像有聊過這個話題……

“對了！等一下！我想起來了！”他大聲喝停老闆娘的動作，後者停下手，表情複雜。“曉恒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晚上宿舍停電，我們早早爬上床後睡不著，就開始聊天，然後聊到最想要的東西或者最大的願望之類的話題。”

“嗯？”

“我記得那天我們說的願望都很誇張的，蕭然也是，他說想要一台法拉利賽車！”回想起大學的事，鄭旭林眉飛色舞地說著。

“你不是想說送一輛賽車給他吧？把我拆開賣了都不夠錢啊。”

“我在想我們或者可以變通一下。啊，出去再說吧，別打擾老闆娘做生意。”旁若無人地說了很久，鄭旭林才想起自己還在別人的店鋪裡，“不好意思，那對娃娃我們不要了。”

你們來混的啊？臭小子！哼，不送！基於顧客第一的原則，敬業的老闆娘還是把這些話壓回心底，硬是扯出一個笑容，“慢走，歡迎下次再來。”唉，服務業不好做啊。

“好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邊吃邊想吧。”

“OK啊，你想去哪裡吃？食街？大禾？或者仁信也不錯，好久沒吃那裡的雙皮奶了。”賀曉恒報出一串，供鄭旭林選擇。

“呃，我想，”鄭旭林先是有點尷尬地笑笑，然後又吞吞吐吐地說，“去……那個……那個……麥當勞行嗎？”

“麥、當、勞？”黑線黑線。

“因為……我要收集那個……史努比……開心樂園餐的……我現在只差兩隻了！”

因此，於是，那個那個，麥當勞的角落裡坐了兩個奔三十的大男人，面前放著兩份開心樂園餐。

“就這樣吧，我們去買一個法拉利的正版模型，然後加上裝飾，把它弄得像結婚花車一樣。”鄭旭林邊喝著Qoo，邊說。

“模型……正版的也不便宜啊。”一份開心樂園餐塞不飽他，賀曉恒想著是否要再去多買一份麥樂雞。

“一生一次嘛！你剛才說的，好了，就這樣定了，等一下去看模型吧，這個我熟，好辦。”如釋重負般的，鄭旭林開心地啃著包子。

“阿旭。”

“嗯？”

“那時候的願望……你記得我的願望是什麼嗎？”

“當然記得！嗯……讓我想想，吃完這個包子告訴你。”

包子吃完了，薯條也吃完了。“我……我忘了。”

“哼，我就知道，蕭然的你就記得清清楚楚，恐怕你那時只聽得到他的聲音吧。”賀曉恒的醋勁又發作了。

“唉，我那時……你現在再說一次，我保證會牢牢記住！”被賀曉恒說中，他心虛了。

“好，我再說一次，你要記住了。我的心願是，跟最喜歡的人，一起去爬珠穆朗瑪峰。”

“哦！我想起了！”賀曉恒一說，他的印象就回來了，“那時候我們還笑你太浪漫，然後接著的幾個月，你的綽號變成‘阿浪’，哈哈，我說的沒錯吧？”這些大學時的趣事，常常都令人忍俊不禁的。

笑完，鄭旭林換上一張正經的表情，“換我問你了，我的願望是什麼，你記得嗎？”

鄭旭林居然妄圖考驗他的記憶力？“廢話，那天我們每個人的願望我都記得。”

他呵呵地笑著，“那你說啊。”

“你說你想……想……”搜索著大腦，賀曉恒突然覺得有點不對，怪了，傻強、阿賤，還有大哥龍，他都還記得啊，怎麼阿旭的……

“想不起來了吧？所以說別那麼相信你的記憶。”

“沒道理啊～～”賀曉恒扯著自己的頭髮，努力地想著，腦裡還嘗試重播著那天晚上的情景。

“你想破頭也沒用啦，不記得的事就是不記得。”

看鄭旭林篤定自信的樣子，賀曉恒就覺得很奇怪，他為什麼這麼肯定？“你在耍我？”

“哈哈，好了，不騙你了。”笑夠玩夠，鄭旭林才告訴他真相，“其實那天，我根本沒說我的願望是什麼。我的願望很簡單，希望一家人能平平安安而已。因為聽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所以我不敢說。想不到就算不說，我姐他們還是走了。我有時候會想，我是不是命太硬了，我爸媽還有我姐和姐夫，是不是被我克死的？我姐出事後，我有想過把小成托給其他親戚，因為我怕他也……不過我最終還是受不了一個人，還好小成現在沒事，不然我一定會自責死。”

聽著他的話，想起鄭旭林淒涼的身世，賀曉恒不禁心痛，本來輕輕鬆松的氣氛，被搞成了低氣壓。“阿旭，可是……你現在也把願望說出來了啊。”賀曉恒說一下冷笑話，想調節一下氣氛。

“啊……”鄭旭林頓時驚得捂住了嘴，“呸呸呸！我的小成一定會一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你別詛咒我們！”

“呵呵，所以叫你不要迷信！什麼命太硬，想笑死人啊？”

毫不感激賀曉恒另類的安慰，鄭旭林賞給他一個白眼“我家人已經很少了，你別嚇我行不行。”

“如果你不嫌棄我的話，你會多一個家人的，而且我保證一定會使自己平平安安，不死在你前面。”趁機，賀曉恒表白著。

“曉恒……”鄭旭林有點說不出話來，雖然他還在考慮自己對於賀曉恒的感情，但無論結果如何，他知道賀曉恒都會是他生命中一個重要的角色，一個重要的存在。    “如果、我說或者啦，有一天，我會陪你去爬珠穆朗瑪峰。”是他喜歡的人對吧，他沒說那個人也一定要喜歡他啊。如果他喜歡的人真的是自己，那就陪他去爬吧。

突然聽到鄭旭林的承諾，雖然那承諾還是不確定得很，但賀曉恒還是感到受寵若驚，愣了好一下，才反應過來。

“阿旭，謝謝你。不過希望那個‘有一天’不要太久，我怕我會爬不動珠穆朗瑪峰，只能去爬白雲山了。”

“可是，珠穆朗瑪峰不是說爬就爬的吧？你好歹給時間我鍛煉一下啊，到時候低血壓高山症，還沒爬到一半就死掉怎麼辦？”

“鍛煉……好，我們就每個週末去爬白雲山吧。帶上小成，三個一起鍛煉，到時候也可以一起去爬珠穆朗瑪。”

“喂喂，你不覺得這樣好像老頭子……”好像只有老公公老婆婆才會每週去登山吧？而且，爬白雲山為珠峰作準備，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