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生香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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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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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8 下午 4:07 #1578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三章
中午的鹿肉果然好,這廚子是師兄哪裡找來的,真好手段,烤的軟熟噴香,很大塊,外面略有點焦,裡面的就很軟爛了,那梅子酒也極好,酒色澄澈,微帶一點極淡極淡的紅色,味道清甜略酸,極易下喉。我吃的十分高興,不由想:其實這樣一輩子也很好了,雖略帶遺憾,但照樣過我的逍遙日子。
正吃著,有師兄手下的人進來,十分恭敬的對我說:“小少爺,公子叫我來瞧瞧少爺吃的可好?若吃完了外頭去見見客人。”
我皺皺眉頭,真煩,明明是師兄做主,每次叫我出去作什麼?爹早說過了我半點比不上師兄,這天青教今後自然傳給師兄的,爹又愛出去,如今裡裡外外哪裡不是師兄在管?師兄早就是天青教掌教大公子了。我?我不過是只會玩的人。
不過師兄都說了我也不好駁回,便點頭笑道:“你先坐一坐,我吃過了和你一起出去。”
那人恭謹的答了聲是,便退出在門外等著。
我不好讓人久等,忙忙的撥了碗飯,拿鮮筍雞湯泡了,很快便吃完了。
與那人一起去了前廳,師兄陪著客人在東花廳擺飯,我進去笑道:“師兄,還沒吃完麼,倒是我來早了些……”
剩下的話全卡在喉嚨裡,半個字也逼不出來,大約連眼睛也直了。
那邊,坐在大桌子邊上面孔上淡淡微笑著的人……
那狹長的黑眸,俊美的面孔……
早已刻在我心中良久,永生永世不能忘記。
師兄忙站起來,趨近我笑道:“小真,來見見明教淡其軒堂主,難得淡堂主看得起我天青教,親自駕臨。”
一邊又介紹我給他:“淡堂主,這便是我教教主獨子甯歆真,平日他極少出門,江湖規矩是不懂的,今後若有冒犯,還求淡堂主見諒。”
我腦中轟鳴,幾乎沒聽明白師兄在說著什麼,只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他,雙手微微發抖,又驚又喜又怕。
直到師兄在我耳邊說:“有我在這裡,沒人敢欺負你,別怕。”
我心中一動,不由有些心虛,原來師兄早已知道。
低下頭去,心裡仍是有些怕,生怕淡其軒說出些什麼話來,到時候怎麼下臺?
我是沒什麼要緊的,就怕師兄面上不好看。
只沒想到他站了起來,笑道:“甯公子風采照人,今後自是一代豪傑,天青教果然名不虛傳。”
我心中一松,啊,他裝作不認的我最好,不然多尷尬,原來天青教如此大的名聲,連他也要來示好,那他自然不敢動我了吧?
我忙抬頭笑,說些客套話。
然後對師兄低聲說:“我倦了,回去睡一會。”
師兄看我兩眼,點頭:“去吧,別亂想,我晚點來瞧你。”
我再和淡其軒說了句客氣話,便忙忙的退了出去。
一出門我便拔腿狂奔,心中砰砰直跳,仿佛心都要跳出來似的,真是要命。
跑會自己的房間,我撲在床上,真的不知道他竟然會到這裡來,該怎麼對他說話?他會怎麼嘲笑我?他一定很得意的,天青教教主的兒子是他的貼身小廝!
真是尷尬。
我自己就罷了,師兄肯定更尷尬,他果然早知道了,也是,他那麼厲害,有什麼事情瞞的過他?如今不說出來,不過憐我吃了苦故意放過我罷了。
我真是個沒用的笨蛋!
我恨恨的想,我是不是該裝作不認得他呢?
或許這樣會好些,反正我是沒什麼機會的,就裝作不認識他難道他在這裡敢對我怎麼樣不成?
我想來想去,倒是只有這樣好些。
心裡便漸漸安靜下來,精神也放鬆了,剛才簡直是不知所措。不過這會子便覺得有些淡淡的悲涼,我明明那麼喜歡他,明明整個心裡都裝的是他,為了他我受多大的委屈都不覺得苦,卻不敢說我認識他,只能遠遠的看著他,說些客套話。
我怎麼就這麼點子運氣呢?真是
好歹做個他的好朋友也好啊,至少可以名正言順靠近他。
又歎口氣,眼中漸漸發酸,不知不覺眼淚便流了下來,玄兒爬過來咬咬我的衣服,我抱住它,埋在它身上哭,打濕了它光滑的漂亮皮毛。
哭著哭著竟漸漸睡著了,等我醒過來簡直不敢相信,我怎麼睡的著?
偏偏真的是睡著了,天已經黑了,玄兒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只剩我呆呆的伏在床上,臉腫腫的。
心中說不出什麼感覺,只是呆呆的。
過一會,門推開了,是師兄輕輕的腳步聲。
我沒動。
他在我身邊坐下來,低聲說:“好點了嗎?”
我悶悶的開口:“對不起。”
師兄笑起來,伸手撥撥我的頭髮:“傻小子,和我還有什麼說的,事事只要你快活才好。”
我一直知道師兄疼我,但竟不知他會如此溫柔,不由的心都融化了,什麼都不怕,有師兄護著我呢,淡其軒能怎麼樣?
我挪挪身子挨著他,偏過頭看著師兄微微笑著的漂亮面孔:“其實不必叫我去見他,有什麼意思呢。”
師兄歎口氣:“若是他這就走你不見就罷了,可他要在這裡住一陣子,介紹你給他也是該有的禮儀,再說了我怕你心裡沒有準備乍然碰到他要吃虧,今兒趁早兒見見,有我在一邊倒好些。”
我吃一驚:“他住這裡?在這裡作什麼?”
師兄笑:“怎麼,你不想見他,那我去趕他走好了,只是怕你又哭。”
我略紅了臉,只眼巴巴看著他。
師兄說:“他說代替寶公子來商議兩教合作的事宜,到底明教是大教,不論怎麼樣,也不好不應酬一番,也就只好答應,看看再說罷。”
一邊說一邊皺起眉頭,又說:“你怎麼著呢?”
很憂慮的樣子。
我倒笑了:“有什麼關係,在我家裡他還敢怎麼樣不成?再說我本來就懶,乾脆不出去,躲著就是了。”
師兄十分憐惜摸摸我臉頰:“我知道你喜歡他的,這樣子你要怎麼才好?”
我坐了起來,十分正經:“我是喜歡他,可是這種事情怎麼也要兩相情願才是啊,我好歹還看得起自己,並不願去看人家的冷臉,我早想得通的。”
師兄似乎不十分相信,卻點頭:“好,你明白就好,我別的也不怕,就怕你受了委屈,還不肯說出來。”
我忍不住緊緊擁抱他:“放心好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什麼都明白的。”
師兄笑:“這麼晚了,你該餓了吧,想吃點什麼?”
我皺皺鼻子:“中午的鹿肉吃的多了些,這會子也不想什麼吃,心裡悶悶的,早上我看到有小的野雞,叫廚房弄碗湯我喝就是了。”
師兄便叫人進來吩咐,一邊又和我說些高興的閒話,看著我喝了湯才走。
師兄一走,我又倒回床上去。
其實,哪裡真想的那麼明白,不過是怕師兄擔心,說來讓他放心的罷了,我若真想的明白,又何必出去受那些苦?也不必這麼擔驚受怕了。
這淡其軒,真正是我的剋星。
好好的幹嘛跑這裡來?真正是和我過不去,其實,不管怎麼想,他也沒有吃虧才對。
唉……
我歎口氣,其實……其實我看到他,心裡說不出的驚喜,雖有些怕,比起喜悅來說真是微不足道的,就這樣我才怕的厲害,照這麼下去,我不死在他手裡沒個完。
怎麼得了?
下午睡了那麼久,晚上怎麼也睡不著,在軟軟的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裡全是他的音容笑貌,最美的是那個晚上他溫柔如斯,真是一輩子也忘不了。
越發煩躁起來,心裡頭把他罵了個遍,好好的幹嘛來擾我的清靜日子?
眼看都大半夜了還睡不著,我乾脆爬起來,出去走走,吹吹風,看能不能把這砰砰跳著的灼熱的心吹的涼快些。
下人們都睡著了,十分安靜,我隨意披了件披風便走出去。
我一貫喜歡住在大花園子裡,這晚上出去,月光底下的花園,自有一股白日沒有的嫵媚,晚香玉幽幽的清香纏繞過來,帶著幾分露水的潮濕,真讓人精神一振。
我低著頭,閑閑的走著,果然心中漸漸舒服,整個人輕鬆了許多。
覺得有些倦了,正想轉身往回走,卻聽到一陣古怪的聲音。
我一怔,還有什麼人半夜不睡出來逛花園?
抬頭一看,卻走到了半和樓下,裡面有個房間透出淡淡光芒。
我立時明白過來,半和樓是這園子裡最精緻的地方,平日總空著,今兒突然住了人,不是淡其軒是誰?
我心一跳,轉身就要走。
這個地方,這個人,離的越遠越好。
心中是這麼想著,腳卻偏偏不聽話,只往前走,那聲音越來越清楚,我終於停住腳,再也忍不住,眼淚滑出眼眶,一時間竟淚流滿面。
這個混蛋。
大半夜了還在風流,還弄的這麼響。
走不回去,又不能進去,我就在那樓下蹲著哭,那聲音如此肆無忌憚,我也哭的肆無忌憚,越哭越傷心,那聲音停住了我也不知道,繼續哭。
直到有人抱了我起來,我才抬起頭,抽噎著看他,淚水朦朧中,我看到淡其軒皺著眉頭看我,我心中一痛,眼淚又多又急,哭的停不住。
他眉頭皺的更緊了,歎口氣,把我的頭按在他的胸口,聲音卻是很溫柔:“別哭了,小真,別哭了。”
我靠在他身上,只管閉著眼睛放肆的哭,直到他胸口的那塊全濕了我才停住眼淚,輕輕的抽泣幾聲,他抱著我進去的時候我突然想到,剛才他叫我什麼?
小真?
我嚇壞了,拼命掙扎,他不肯放,仍是箍著我,聲音低低的溫柔的說:“怎麼了小真?進去洗個臉再說。”
說著就抱著我往裡走。
我大叫:“放開我放開我,你幹什麼……”
嚇的聲音都變了。
他緊緊摟著我,十分溫柔的安撫著我:“我什麼也不做,只是給你擦擦臉,小聲些,當心嗓子痛。”
在我家裡他也敢這麼放肆?
念頭還沒轉完,整個人早已讓他弄進去了,還順手關上了門,我徹底絕望,再說不出話來。
他讓我坐在椅子上,身邊一個伶俐的丫頭早擰了熱手巾來遞給他,他彎下腰細細的給我擦臉,離得我很近,很仔細,我感覺他的呼吸輕輕細細的撫觸在我的臉上,突然我臉就紅了。
他自然看得清楚,不由一笑,笑的我心砰砰跳,臉更紅了。
他笑起來:“真不知道你這麼會哭。”
我簡直不知道怎麼接話,整個人雲裡霧裡的,真像做夢一樣,他免費奉上如此多的醉人笑容,那麼溫柔體貼,真像中了柳絮的時候一般,我心中一凜,似乎想到了什麼,仔細一想卻又不知道是什麼,倒是呆呆的看著他的笑容仿佛傻子一般。
他看我這個樣子,笑容越發收不住一般,揉揉我臉頰,笑道:“這麼半夜你在外面逛什麼?”
他一說我才想起來剛才怎麼會被他抓住的原因,心裡又悶又酸,偏過頭去不理他,這時候倒真豁出去了也就忘了怕他。
他皺皺眉頭:“剛才有個小廝犯了病,直哼哼,把我吵醒了,心裡頭髮悶,說出來走走就見你蹲在門口哭,到底是怎麼了?”
啊?
我心中頓時一股說不出來的快活,根本沒發覺剛才那聲音哪裡是病的?
可惜我在他跟前早傻了一半,他再略笑笑,就 更剩的不多了,生生被他給騙了過去。
正說著,又有丫頭進來,一個青石條盤上兩個熱氣騰騰的容窯轉藍小碗。
原來是兩碗瑤柱清汁燕窩粥,熱氣繚繞,我晚飯沒吃,早折騰餓了,這會子不由的吞口口水,淡其軒仍是微微笑,親手端到我跟前。
管他呢,吃了再說。
十分清談甜美,吃下去舒服許多。
他吃過了看著我:“就在我這裡將就一會兒吧,就快天亮了。”
也不管我肯不肯,把我抱起來就進了內室,我已經麻木,且也沒有抵抗的方法,只得任他擺佈,他把我放到床上,脫了外衣,摸摸我手腳冰涼,命人拿了手爐腳爐來塞在我被窩裡,又在房間裡點上以前他房裡常點的一種催眠的熏香,我躺在床上看他親手服侍我,覺得身上暖暖的,心裡也暖暖的,不由得就這麼閉上眼睛也就睡著了。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時候,只看到天空清亮,一點雲也沒有,周圍安安靜靜的,房間裡仍殘留著那淡淡的香味,越發的覺得懶懶的。
昨晚占了他的床,他住哪裡去了?
正想著,他的丫頭掀簾子進來,我跟了他那麼久,倒沒見過這個,這個俏麗甜淨,帶著笑,看起來就舒服,見我醒了便說:“甯少爺,睡的好罷?這就起來麼?”
我便坐起來,一邊說:“淡堂主呢?”
那丫頭手腳伶俐的伺候我,一邊笑道:“我們主子和甯大少爺談事情去了,好半天了呢,留下我伺候少爺,我叫錦湘,少爺只管吩咐。”
我有些心不在焉:“昨兒你們這裡有人病了,可請了大夫沒有?這裡也有幾個好大夫。”
那丫頭一怔:“不是都好好的嗎?怎麼有人病了?”
我也一怔,不由說:“昨兒你主子說的,說還吵的他睡不著呢。”
錦湘抿嘴一笑:“主子怎麼這麼說呢,昨晚他明明在書房裡和人說話,後來又出去,就和甯少爺一起回來的,大約是和甯少爺開玩笑的吧。”
啊?
我掩著嘴,他怎麼哄我?為什麼?
心中有個非常難以置信的念頭,卻被我下意識的壓制住,不讓它冒出來。
“甯少爺?甯少爺?”
我終於回過神來:“啊,好了,你不必伺候了,我也該回去了。”
錦湘忙笑道:“我們主子吩咐特為甯少爺做了早飯,吃些再回去吧。”
我說什麼也要走,只說:“不必了,我回去吃,你複上淡堂主,多有打擾,改日再來賠罪。”
說著,竟逃一般的回去了。
師兄果然不在,和那人談事情去了,幾個下人看我回來,忙都迎上來,我煩悶的很,哪裡耐煩說笑,都打發了自己到屋裡悶坐著。
我怎麼會喜歡上這麼一個人?
如此陰險狡詐,如此工於心計,這樣算計我……我不寒而慄,皮膚上漸漸泛出一層疙瘩,一直冷到心裡去。
輕輕發著抖,我覺得越來越冷,四肢都僵住了,只有心中冷的緊了,刀絞般的痛起來,痛的我不禁彎下腰去,卻怎麼也止不了那痛,牙齒死死咬著嘴唇……
臉上卻幹幹的,一點眼淚也沒有,我是風吹草動也要流淚的,怎麼痛得這麼厲害卻一點也沒有呢?
不知過了多久,那尖銳的痛變成了鈍鈍的,長久的痛,我才直起身來,想要站起來,腳卻無知覺,竟摔在地上,這才發覺不知坐了多久,腳都麻木了,如心一般。
就這麼坐在地上苦笑,寧歆真,看看你做了些什麼,天下還有像你這麼笨的人麼?
真可以題一個匾掛在門口:“天下第一大笨蛋。”
不由的笑,還好還好,總還笑得出來。
正此時,師兄推門進來,見我坐在地上傻笑,不由皺眉:“這麼大人了,還坐地上玩,真成小孩子了……”
話沒說完面上卻是變了色,一把拉了我起來,十分著急:“小真,你怎麼了?”
我茫然:“我怎麼了?”
他把我拉到大鏡子跟前:“你自己瞧瞧,怎麼這個樣子。”
鏡子裡的人面色青白,容顏黯淡,看起來跟個鬼一樣,我卻不肯認帳:“沒怎麼啊,還不是原來那個樣子。”
師兄那麼厲害怎麼會被我糊弄住?只是擰著漂亮的眉毛:“你別這麼笑不像笑的,到底怎麼了?今天早上你沒在你房間裡,去了哪裡……”
他立時醒悟過來:“淡其軒?他把你怎麼樣了?”
我低下頭:“哪有怎麼樣,我這不是很好?”
師兄卻很是著急:“小真,快告訴我,他到底做了什麼?”
我考慮了半晌,才說:“沒什麼,他對我十分客氣,只是,我覺得他大約對天青教沒什麼好念頭,師兄你要小心。”
師兄笑起來:“就為了這個你就這副模樣?真正是小孩子,我早知道,明教想要吞併天青教早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他今天早上又找我談了這個,言語中雖沒明說,我倒還看得出來,想算計我?他再去修煉修煉再來,如今除了你的事,也沒什麼可慮的。”
師兄果然好魄力,我心中一動,竟冒出一個我自己也不相信的念頭來,可這念頭來得那麼強烈,我竟然管不住自己,仿佛瘋了一般的被驅使著說:“那你準備怎麼做呢?”
師兄像是放了心,淡淡一笑:“自然不會讓他如願,天青教還是自己管自己才好。”
我說:“他既然不安好心來,我們也讓他吃個虧如何?”
“哦?”師兄吃了一驚,有點懷疑的打量我:“你想要怎麼樣?”
我咬著牙笑,心裡也不知有多少又酸又苦的滋味,卻生生的壓下去,對師兄附耳說了半日,師兄一邊聽一邊點頭,半信半疑的笑道:“你這小傢伙,倒在外頭學乖了,不過,你捨得?”
我咬咬牙,真正說怎麼捨得,可心中一口惡氣頂著,竟再也顧不得,非出了不可。
他為什麼要哄我?
我其實心中明白的,還不是為了天青教,為了我的身分,他昨日對我那麼溫柔,幾乎讓我感動的無以為報,竟然是為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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