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第六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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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8 下午 1:21 #3395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六章
曾經不止一次地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那個人,過慣了心如死灰的日子,以至於,當再次面對他時,也可以淡然淺笑不動聲色。
然,這次我畢竟想錯了。
殿外的腳步愈行愈近,每一聲響動竟似乎踩在我心上——陡然間,那滿城的煙花又在眼前粲然綻放,促不及防的,幾乎要奪去我的呼吸。他的人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時光彷佛一下子靜止了,世界只剩下一片寂靜,所有的景象都從眼前退去,只有那個人的容顏是如此清晰——彷佛,一伸手就可觸及。我近乎貪婪地望著那個人俊美的容顏,三年了,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模樣,眼角多了一絲滄桑的味道,然而目光卻更見鋒銳了,即使是隨便的一眼,也可看出隱藏在其中的冰冷鋒芒。他的身上穿著華麗的戰袍,上面沾滿了鮮血和沙塵,濃烈的血腥味道彌漫開來,令病中的我感到一陣難受。
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呢……三年時間,他的身上已經滿是長年征戰留下的痕跡,對我而言是那樣的陌生,幾乎找不回往昔那個龍觴的影子。
唯一不變的,只有他與生俱來的高傲。
似乎被那樣耀眼的光芒刺痛了,我反射性地閉了一下眼。
「泠。」忽然間,一個聲音輕輕地喚我的名字,帶著低沉的磁性和不可抗拒的孤高。那個熟悉的聲音直滲透入靈魂深處,一下子將所有的陌生和不安擊潰,我甚至可以描繪出那聲線最細微的紋路,一如描摹自己的掌紋。
……泠。
天底下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聲音可以這麼喚我,不是叫大人,不是叫愛卿,也不是叫殿下或者任何別的什麼……只乾乾淨淨地喚一聲泠,輕柔而誘惑,從容而慵懶。
只有這個男人才擁有的聲音。
只有這個男人才擁有的特權。
或許我說錯了,唯一不變的,不只是他與生俱來的孤高……還有,這樣溫柔的呼喚。
三年了……
在經歷了那麼多風風雨雨之後,我曾經以為自己再也聽不到的那一聲呼喚,再次從那個男人口中吐出的時候,思念在剎那決堤。壓抑了三年的感情剎那爆發,是那樣的炙烈,淚水從眼中滑落的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脆弱的。
「怎麼哭了?你從來不哭的。」他說著微微皺了眉,伸手替我拭去眼角的淚水。他的動作是如此輕柔,那一瞬間,我幾乎有一種錯覺,彷佛我們又回到了年少時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他不是冰國的王,我也不是越彀的丞相。「觴……」幾乎是夢訖般地,我輕輕喚了出來。聽到我這一聲呼喚,他的手指微微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不知是什麼樣的表情,接著,那雙纖長的手指順著我的臉頰往下滑,遊移了許久,終於從頸側繞過背後,將我擁在懷裡。冰冷的盔甲上殘留著鮮血的味道,隔絕了他的體溫,也烙得我生疼。血腥的氣息愈發濃重了,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陡然之間,我想起了那場慘烈的戰爭——龍觴的盔甲上面,不知沾染了多少越彀將士的鮮血?
我只覺得胸口一陣翻騰,俯在他懷裡就是一陣劇烈的幹嘔。
他恍然意識到了什麼,猶豫了一下,放手。我逃一般地脫離他的懷抱,這幾天一直靠藥延續著性命,胃裡沒什麼東西,卻幾乎吐出了所有的酸水。他不知用什麼表情看著我翻江倒海的痛楚,直到後來,一陣劇烈的咳嗽令我開始咳血,他這才著了慌,一手扳過我的身子。
「你……病了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一瞬間,他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
我低垂著頭不言語。他身上冰冷的盔甲和血腥的味道讓我認清了現實,他已經不再是當年冰國皇宮中那個笑著對我伸出手來的少年,我也不再是當年風泠殿裡那個孤立無援的孩子……
因為權力和戰爭,我們都變了。
我無法不為越彀擔當起一切責任,就像他可以為了冰國,派出密探在我身邊蟄伏三年。
「呵……龍觴,現在的你是在關心我嗎?」可是,既然是你自己親手造成的一切,到如今就不要再來假惺惺地關懷!我淡淡扯出一個譏刺的笑。他似乎被我的笑容激怒了,一伸手抬起我的臉。幾乎有些粗暴的手法弄痛了我,我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沒有呻吟出聲。
「為什麼不回答?」他的語氣依舊是輕柔的,狹長的眼睛卻微微瞇了起來——我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從小被人眾星拱月般伺候著的他容不得別人的半點拂逆,這次的戰爭中,曆州與幾個反抗最激烈的城鎮慘遭屠城就是最好的證明。可我一直以為,我在他的心裡是特別的,自我遇見他的第一天起他就包容我的一切驕傲和任性……可是如今看來,那不過是我太過天真。
「冰國的王……龍觴陛下……」想通了這一點,心裡有種疼痛的感覺,可更多的卻是釋懷,彷佛,有什麼枷鎖在瞬間被解開。我無法面對那個毀滅了越彀卻依然對我細心呵護的觴,但在高傲的冰國帝王面前,我卻一無所懼。「那麼尊貴的您,怎麼會不知道自從開春以來我就一直臥病的消息?還是說,您的下屬對您的忠心有限,並沒有把這麼珍貴的情報稟報給您?」
我的口氣淡淡地,說著又冷冷笑了,抬起眼來,望著他那張陰鬱至極的臉。
為什麼會有那麼瘋狂的衝動,想不顧一切地激怒他?或許,在失去了一切之後,我唯一想要得到的,竟是他冷酷決絕的表情……
如我所願,他被激怒了。
龍觴原本就是脾氣不好的人,怎麼能夠容忍我這樣的侮辱。
身上的骨頭似乎要被他捏碎,我痛得死死咬了唇,卻淡漠地想,這樣,也好……
那個高傲的男人看我半晌,接著卻出其不意地解開身上的盔甲,沉重的金屬落地的聲音讓我的心頭微微一驚,瑟縮了一下,卻被他不容抗拒地拉進了懷裡。血腥的味道淡了許多,隔著柔軟的衣料,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身上淡淡的體溫了。如果不是那樣一雙陰冷的眼睛,我幾乎以為,這一刻的他是溫柔的……
「泠,你知道嗎。」他的語氣淡淡的,卻輕柔得讓我心驚。他的嘴唇貼在我的耳邊,雙臂上堅硬如鐵的力道禁錮住我欲掙扎的身體,我看不到他的眼睛,無法想像他此刻的神情,然而,莫名的恐懼卻忽然湧上心頭,讓我有些驚慌失措。 「我從來沒有想過那些情報是真的,即使懷砂回來的時候也這樣告訴我……」聽到那個名字,我微微顫抖了一下,他卻更加緊地擁抱著我,接著說,「我知道,越彀的軍務一直是你在處理,如果你真的如探子所說,病得那麼嚴重,又怎麼會日以繼夜地處理那麼繁重的軍務,要知道,這種行為完全可以要了你的命……」
他的話鋒微微一頓,嘴唇掃過我的耳垂。他的嘴唇是沒有溫度的,還依稀殘留著戰場上血腥的氣息,然而那個吻卻輕柔而慵懶,帶著幾分漫不經心。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可是,那樣陰鬱的感覺讓我瑟縮了一下,他彷佛察覺到我的不安,有些低沉地笑了。
「你知道嗎,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你會在病得這樣嚴重的情況下説明那個孩子,幫他挑起這個註定要滅亡的結局,甚至,會住在皇宮之內……」
「泠,你從來沒有對別人那麼好過,這次,到底是為什麼?」觴把頭微微抬起來,注視著我的臉。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微一沉默,卻只是問,「他……怎麼樣了?」「這麼擔心他?不但留宿在宮廷之內,就連在現在國破之後,還念念不忘那個人……外界傳聞你妖媚惑主,看來,竟然都是真的!」他的目光瞬間變得陰冷,一聲極為短促的冷哼之後,竟伸手撕裂了我的衣物。我拼了命想要閃避,可是卻毫無作用,他的吻粗暴地落下來,在幾乎窒息的痛苦中,我不顧一切地掙扎反抗,雙手胡亂地揮動著,驀然之間,觸摸到一件冰冷的東西。
壓在身上的人動作粗暴,不帶絲毫憐惜,在疼痛和絕望中,我近乎瘋狂地反抗他,沒有多想,就把手裡的東西向他打了下去。
世界一下子靜了下來。
有一瞬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片觸目驚心的鮮紅在我眼前不斷擴散,龍觴肩頭鮮血淋漓的傷口上,一把匕首泛著幽幽的寒光。
從未想過自己會傷他。
那個人一言不發,只是按住肩頭的傷口看著我,然而,他的目光讓我想起了負傷的野獸,是那麼地兇狠、……絕望。我瑟縮了一下。
「從來沒有人能傷得了我……」許久,那個人緩緩地說。他的嘴角輕扯,泛起一絲細微而奇異的弧度。在變幻莫測的光影中,我看見他眼底的那滴淚痣,隨著他的笑容竟有幾分哀泣的味道。
陡然之間,眼前之人與記憶中的觴無限重合——我至今仍記得歸國的那天,他站在清冷的晨曦中目送我走遠,眼底的淚痣如流年的傷痕,映得冰王那孤高的身影看起來無比蒼涼。
莫名的悲傷就這樣湧上來,我怔怔地看他半晌,許久,強迫自己閉起眼睛。
……怎麼可以容許有這麼軟弱的情感。
……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觴,我狠狠地告訴自己,那個會送我滿城煙花的觴已經死去,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不過是冰王龍觴而已。
黑暗中,忽然聽見「當」的一聲輕響。
血腥的味道濃重地壓了過來,來不及躲閃,溫熱的液體已經噴到了臉上。
「你……!」慌忙抬眼,卻只見到他肩頭獰猙的傷口,匕首已經被拔出,從傷處噴出的血液濺了我們一身一臉。他忽然極輕極輕地冷笑了一下,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已經重新壓制住我。這次的力道更大,也更決絕,我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要被壓斷了,他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疼痛和血腥味讓我不斷咳嗽,他卻只是冷冷地、一字一字地說——
「既然你只把我當作敵人,那麼,我也只把你當成戰俘!」
那麼強硬的力道,只覺得身體都要被撕碎。讓人無法忍受的難堪和痛苦再次襲來,我拼命告訴自己,我恨他,絕對不會妥協——即使,最後的結局是死亡。
掙扎到筋疲力盡。大概是流了很多血,腥甜的味道濃重得讓人窒息。
已經想不起當年被他擁抱時是怎樣的感覺,只是這次,卻鮮血淋漓到刻骨銘心。
意識逐漸被抽離,最後的一刻,忽然感覺身上的人動作停止了,輕輕地碰了我的臉一下,再一下,然後緊緊地抱住,不斷地說,「泠,對不起……」
是在做夢嗎?我又聽到了觴溫柔的聲音……
我對著虛空中的那個人微微笑了笑——
呐,如果死了的話,是不是可以永遠和你在一起……?
淅淅瀝瀝的雨聲。
殘夏清冷的味道。
不知在這裡昏睡了多久,意識在蒼茫的迷霧中游走,已經分不清虛幻和現實,然而卻是前所未有地敏感。雖然身體不能動彈,我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廊外細碎的雨聲與蓮花幽微的清香,以及,時常在身邊縈繞的,細碎而穸嗦的交談聲。
——懷砂,他怎麼樣了?
——大人方才服了藥,現在睡得很平穩。
——他……沒有再咳血嗎?
——昨夜的時候稍微有一點,不過已經比以前好多了……
——他,還是沒有醒過來麼……
——……是。
——他服了玉露凝魂丹,這已經是最後的希望了,如果……
那個聲音沒有說下去,然後我感覺一個人握住了我的手,冰冷而略顯粗糙的觸感讓我覺得有些難受,然而,我卻沒有力氣移動半分。
那只手就這樣握了我許久,久得我以為他永遠也不會鬆開,然而最終,他卻輕輕地放了手,替我拂去額前的髮絲,隨後離開。
——好好照顧他。
我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如是說。
「陛下其實很關心您的,我從來沒見他對誰那麼好過……」
「等您醒來的時候,大概就是紅葉綻放的時節了罷……」
「不過,這個季節,已經沒有菖蒲了呢……」
是懷砂,恍惚之間,經常聽見他在耳邊說話,有時也會吹蕭,清雅而傷感的曲調,常常一吹就是一整天。
恨他嗎?恍然之間,我發現自己的心境居然是平靜的,連觴都可以親手把我推向萬丈深淵,那麼,懷砂的背叛又算得了什麼?何況,那個男人從來就沒有忠誠過……
曾經的我真是太脆弱了,所以才會輕易將自己的感情交托,可是,事到如今,我已經看清了這一切,不過是我的脆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唯一要恨的,只有自己而已……
不願清醒過來,再次面對這樣醜陋的世界,既然無法死去,那麼,永遠的沉睡也算是一種贖罪吧……
時間在沉眠中一點一點地流逝。意識是迷茫的,眼前總有什麼東西水一般地流動,可是,每當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麼,最終卻只是徒勞。
龍觴有時會忙得不見蹤影,但懷砂一直都在。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告訴我外面的情景,比如龍觴正處理戰爭的善後事宜,比如他沒有殺死嘉侑,比如夏天已經過去大半了,盂蘭盆節的日子近在眼前……
他總是對我說大人我知道您聽得到,您只是不願意醒來,您不知道陛下這幾天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為了給您治病,他幾乎心力交瘁。 我聽了以後只是在心底淡淡地笑,心力交瘁……麼……可是這些天來,他幾乎沒有來看過我……
也許世界上從來不曾存在過觴這個人,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龍觴的執念,那個驕傲的男子喜歡抓住手邊一切的東西,而我,只不過是他不願放手的物品之一……
他從來就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否則,又如何能夠親手害我病重至此?
以前的我太天真,總是自欺欺人地對自己說他是有苦衷的,可是,這段時間的鮮血讓我驀然看清了一切,我,只不過是他最心愛的一個玩偶,陪伴他度過那些寂寞的時光,從來就不是什麼戀人,從來就不是……
偶爾會莫名其妙地哭泣。
懷砂便溫柔地替我拭去眼角的淚水。
他一遍又一遍地對我重複說大人陛下他真的愛您,我聽得太多,卻依然覺得心如刀絞。
「您就那麼不願意醒來嗎?不願意面對我們……」
「可是,您放得下嘉侑嗎?那個孩子,現在是那麼孤立無援,需要您的説明……」
似乎是在一天的夜晚,懷砂輕輕地對我說。他的聲音比往常多了幾分冷漠和疲憊,他說,「大人,您可以放棄我,可以放棄冰國的王,可是,對於那個寂寞的孩子,您,真的可以放手麼……」
四周悄然彌漫的,是夜的暗香。
我的腦海出現了片刻的空白,接著隱隱一痛,想起了那張倔強的容顏。
嘉侑……嘉侑……
你一直是如此依賴我。
可是,雖然我不想就此放手,我們的路卻已經走到了盡頭。
懷砂用冰冷的唇親吻我的眼睛。
在龍觴不在的時候,他經常這麼做。
我在沉眠之中聽到了他一聲曖昧而低沉的笑,然後說,「大人,明天,那孩子會來看您呢……」
不是沒有期盼的。可是,在聽到龍觴的腳步聲時,心卻沉到了穀底。嘉侑那孩子撕心裂肺地叫著我的名字,似乎是想要撲上來,卻被人攔住,那種奮力掙扎卻無能為力的聲音傳來,讓我的心一滴一滴地淌血。嘉侑,你這又是何苦……龍觴他是絕對不會放過我們的啊……
「泠。」是龍觴的聲音。許久沒有見他,卻仍舊可以聽出他聲音中多了幾分暗啞,以及,難以掩飾的憔悴和疲憊。被抱入一個熟悉的懷抱,有人用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我的頭髮。
「泠,我把嘉侑帶來了,現在就在你面前。」龍觴的聲音慢慢地說,很凝重,卻帶著罕見的冷漠,「泠,我希望你能醒過來。否則,我就當著你的面,一刀一刀地殺了他。」
我的全身顫抖了一下,不知他有沒有感覺到。龍觴把我抱得越發緊了,一字一字地說,「就算你不會為我醒來,你也一定要為任何人醒來,我不容許你永遠地沉睡下去,絕對不容許!」
我在心裡苦澀地笑了。濃濃的絕望就這樣彌漫上來,我沒有力氣拒絕龍觴的懷抱,也無法不聽到他的聲音,這個冷酷的男人用我曾發誓要守護的東西來逼我,而嘉侑,隨時都可能被他撕成碎片……
「你如果不醒來的話,我就打死他。」龍觴冷冷地說完,皮鞭刺破空氣的聲音驀然揚起。
嘉侑悶哼了一聲,似是痛極,然而接下來卻沒有再哼過一聲,我可以想像那個倔強的孩子強忍痛苦的樣子,幾乎要驚叫出來了,心裡一陣緊似一陣的痛。我想不顧一切地沖上去用身體護住那孩子,可是,卻忽然想起了那天龍觴盛怒之下的話——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你會在病得這樣嚴重的情況下説明那個孩子,幫他挑起這個註定要滅亡的結局,甚至,會住在皇宮之內……」
「泠,你從來沒有對別人那麼好過,這次,到底是為什麼?」
「不但留宿在宮廷之內,就連在現在國破之後,還念念不忘那個人……外界傳聞你妖媚惑主,看來,竟然都是真的!」
心裡驀然一驚,強迫自己絕對不要醒來,那個男人的獨佔欲太強,如果我不顧一切地保護嘉侑的話,那孩子接下去面對的境遇,絕對比眼下悲慘十倍。在皮鞭不斷的抽打聲中,我勉力告訴自己,那孩子是越彀的王,龍觴要安撫民心,不一定會真的動他,沉睡下去,或許那孩子還有一線生機,可是,一旦我清醒過來,後果將是何等地可怕……
嘉侑……對不起……
可是,我不能這樣害了你……
皮鞭聲一陣緊似一陣,我強迫自己不去聽,可是每一鞭卻都如抽打在我的心上,直到鮮血淋漓。
也不知過了多久,聲音終於漸漸地止住,龍觴緊緊地抱著我,低聲說,「泠,即使是這樣,也不能讓你醒過來麼……」他的聲音裡暗藏著幾分傷感,卻似乎又含著幾分慶倖,巨大的悲哀連同無邊無際的疲憊忽然籠罩了我,原來世事,真的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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