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花開第七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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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8 下午 8:53 #1862努力的作家觀眾
(第七章)
看著他們一行人慌亂地把馮五架走,小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偌大的倉庫黑漆漆的,像個墳墓。望著地上那具赤裸的軀體,和身下刀傷處越淌越多的洶湧血流,他猶豫著磨蹭了過去,伸手探探鼻息,若有若無的。還沒死呢,難道要這樣就丟到海裡麼?不過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啊!
猶豫再三,他脫下上衣蓋住那浸在血泊中的身體,打了個電話給在洪幫渾日子時玩得最好的阿留:「阿留麼?有個人叫林雨明的……要是你們找,就去臨海碼頭的四號倉庫吧。不過再晚就算了,我看那人也撐不了一會了。」
看著陳醫生手法熟練地幫程旭固定了斷裂的肋骨傷骨,肖飛松了口氣,重開了手機。鈴音迫不及待地響了:還是那個李浩!他煩躁地按了接聽:「……你胡說什麼?我們綁架林雨明?!」
聽著電話那頭的狂叫,肖飛的頭忽然「嗡」了一下。糟了,他想。
洪幫的人馬幾乎頃刻間全員出動,等到終於得到線報,已過了漫長無比的兩個鐘頭。
一行人沖進倉庫的時候,小路正往地上那人口中灌著什麼,程旭覺得身上的血液似乎凝滯了一會,狂沖了過去:「你做什麼?」
「程哥!……」小路嚇得跳了起來,手中的礦泉水灑了一地。
程旭一把推開他,向地上的人看去。身形一看就是林雨明,可臉……卻讓他不敢認。眼角的青紫和側面的高高腫起,已經讓人有些辯不清模樣。輕輕揭開那具毫無生氣的身體上的衣服,滿眼的鮮血讓見慣砍殺的他忽然一陣眼暈。壓抑住心中的悲憤與狂怒,他開始檢查林雨明的傷勢。剛輕輕抬起他軟軟的手臂,他就知道那右手小臂已然骨折。
幾輛車跟在一路嗚咽悲鳴的救護車後向醫院飛馳,小路則被推上了和程旭肖飛的一輛車。
肖飛有些奇怪——程旭冷靜下來的速度比他想像的快得多,神色倒沒有剛才的歇斯底里。
顧不得多揣測,他仔細地問了小路一遍事情的具體經過。聽著小路的回答,程旭出奇地安靜,只是在聽小路說,林雨明是主動對那幫人說自己是他的仇人時,他的身體猛地震了一下。
閉上了眼,他的眉頭不斷地激烈跳動。半晌方睜開眼,他眼中忽然閃過一道凜冽的光,慢慢湊近了他的臉:「把那幾個對他下手的人的名字一個不落地說出來,少一個——我要你一隻手。」
「哦……知道。」小路心裡狂跳。
「肖飛……」程旭望向他,神色古怪:「小路說的那些人,麻煩你抓來殺了,一個別放過。」望著車前的那輛救護車,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道:「那個馮五留給我,我要親手把他的四肢折斷,再殺他。」
……
病床終於從急診室裡推出來時,經過了程旭身邊。他抬起了頭,看向了躺在上面的那個人。
左邊沒有腫起的臉頰上,濃密的睫毛下,一片陰影覆在微微下陷的眼眶上。鼻翼邊,輸氧管靜靜地服帖在人中上。身側的輸液管中,一滴滴殷紅的鮮血正源源不斷地流進他的身體。只著一眼,卻讓他原本痛到麻木的心忽然像有千萬根鋼針忽然猛刺了進來。
那是林雨明麼?是那個十多天前初見時,那個在夜總會的迷離燈光下微笑著迎向他的那個林雨明嗎?是那個在玉蘭樹下回首而笑,嬌羞無限的他?
看著李浩跟著病床進了加護房,他慢慢地靠在了牆壁上。「肖飛,是我殺了他。」看著肖飛,他不再隱瞞滿眼的淚水和渾身的戰慄。「我捅了他第一刀,然後那群人才來了第二刀第三刀……」
黃昏。一縷暗淡的夕陽之光懶懶地從視窗斜射進來,無聲無息。
病房裡沒有開燈,李浩沉沉地趴在床邊。從入院到現在已有兩天,林雨明仍沒有真正蘇醒。雖然失血極多,但好在輸血及時,生命的跡象似乎也在一點點復蘇了。
門,輕輕開了。一個人影在門口躑躇了一下,終於放輕腳步,進了門來。
李浩本就睡得淺,恍惚中聞到一股隱隱的血腥之氣,機靈了一下醒了過來:「程旭!……」看著程旭淺藍色襯衣上大塊小塊的血跡,是新鮮的。他皺起了眉頭:「你受傷了?」
「沒有。」程旭簡短地答,「剛剛殺了個人。——就是帶頭傷林雨明的那個。」
「哦——」李浩楞了。「你出去——這裡不歡迎你。」他強硬地道,心裡又開始惱恨:殺了那些人又怎樣?!
程旭沒動,目光默默地轉向了床上的那人,半天,才向著李浩低聲道:「讓我待一會……一會就好。」不等李浩點頭,他慢慢走到床邊,茫然地皺了皺眉。俯下身,他跪在了床邊,癡癡地、貪婪地看著那張兩天來夢縈魂牽的臉。
左邊臉上的浮腫已褪了,只留一片淡青的淤痕。清秀逼人的模樣也基本恢復,但仍憔悴得厲害。他的目光轉向了林雨明的手,幾天不分晝夜的輸血下來,那兩隻手的手背血管處,已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針眼。
手指輕輕觸上了林雨明的指尖,一陣電擊般的感覺從那白皙的手指傳過來。他垂下了頭,終於開始無聲地沉痛地啜泣起來。
忽然地,相觸的那指尖微微動了一下,他訝然抬頭,正迎上林雨明顫動的睫毛下微睜的眼。那一刻,他的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怔怔地死死盯住了那眼中的微光,他不敢稍動。
林雨明的手指又動了一下,彷佛想抬手撫摩眼前那張消瘦的臉龐。可是,為什麼動不了呢?他苦惱地想。腦中仍混沌地迷惑,思緒也浮浮沉沉的抓不牢。看著程旭襯衣上斑斑血跡,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是的,他還是趕來了,所以……他滿身的血,所以……他也死了?
「阿旭……我們都死了麼?」心裡這般想著,他的嘴中昵喃著,虛弱地吐了出來:「我……還是……沒能救你……」
清楚地聽到他每一個字的程旭,忽然覺得仿如雷擊。原先的猜測在這一刻豁然證實:他……果然是為了救他!
「沒有……我們都好好活著。」他哽咽著,擦去眼中的狼狽淚水,想把近在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楚:「你在醫院裡……昏睡了兩天了。」
醫院?林雨明茫然地看著他,又看向了另一邊的李浩。忽然地,腦海中缺失的記憶慢慢地開始複述蘇,而頭腦越清醒,心卻越發地下沉,再下沉……
這狠心絕情的男人,就那樣在父親面前揭穿了他所做過的殘忍的事!
程旭心驚膽戰地看著他的眼睛,那裡面處初時的迷茫與漸漸起的痛苦與絕望,無一不在提醒他:他已經想起了所有的事。伸出手去,他不顧一切地握住了那只手,可林雨明在那一刻忽然全身顫抖,用盡力氣沙啞著叫了出來:「不要碰我……」
李浩急沖了上去,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滾開!他不想見你!」
「李浩,你讓他走……」林雨明低低地叫:「求你……」
「我去叫醫生,……你留下來!」程旭踉蹌起身,頭也不回地沖出病房。
……
看著仍然不停地顫抖的病人,沖進來的醫生歎了口氣, 「拿強效鎮靜針劑來。」
「不……我不要!」林雨明的眼中閃動著掙扎的光:「我只是要他走,為什麼你們不聽?」
「按住他,我給他注射!別讓他再亂動把傷口掙裂。」醫生簡單地命令。
程旭和李浩對視一眼,一邊一個地伸手按住了林雨明的肩膀……清楚地,他兩同時感到了他肩上忽然傳來的劇烈震動。
「放開我!……不要。」想掙扎,卻換了兩人更大力的按捺,他的神智已經不再清醒,忽然的,幾天前那種被牢牢按住、差點被人侵犯的記憶頃刻間襲遍了他的全身:無法動彈分毫,就像此刻一樣,肩膀和四肢被人按的死死的,嘴巴邊是那腥氣十足的男人分身!「啊……不要!」他開始狂叫著,意識卻混亂。
李浩按不下去了。林雨明的肩上全是繃帶,他一按之下,竟有小片的鮮血從潔白的紗布中飛速滲透出來。他猛地鬆開手,大叫:「醫生!等一等!」
程旭向他望了一眼,怒哼一聲,快速分出另一隻手來,更加用力地按牢了林雨明的肩頭。冷汗,從他的鬢角一顆顆落下來,可他的手,卻堅定有力。
看著針液被緩緩地推入林雨明的臂彎,看著他終於閉上失焦的雙眸沉沉睡去,程旭幾近虛脫的鬆開了手。望著李浩,他的臉上浮起一個慘烈而傲然的微笑,聲音輕得如同夢訖:「不管怎樣,我得告訴你——這輩子,我是不會再放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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