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惑戰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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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5 下午 6:50 #3231努力的作家觀眾
九
他轉身,看著我的表情有些森冷,像很不耐煩似的,這張臉剛開始的確讓我有些憤怒和難以自持,我飛速上前到他眼前,兇狠地逼視他,語氣壓抑著快要爆炸的鬱氣:「你不想見我?」
「邵振安,你沒必要再來找我,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嗎?現在還給你了,你已經徹底自由了。」他攤開手,作出很平靜的樣子,「為了你的自由,你應該離我有多遠就多遠。」
「你他媽說什麼鬼話?!你比誰都清楚我是不是真的自由!」我一把扯住他領口的衣服,「是不是我一碰你,就又會重新攪進一堆麻煩中去?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成徒勞,再像籠子裡的耗子讓人耍著玩?」
「這次是我想離開你,這樣說,夠不夠清楚?」可他的眼神出賣了他。
我激動地指著他:「你要擺脫我?啊?!有種你再說一次看看!」
他的嘴角突然升起一抹含混的殘酷:「你以前不是總說我喜歡濫用職權嗎?現在我已經不是員警了。」他靠過來,裝作與我陌生的樣子,「這次他們對你算是客氣的,下次就沒辦法保證了,趁現在安全,馬上離開,別再來了,這樣對誰都好,我想,有的事你是早想結束了。」
「你這算是警告還是善意的提醒?」這時,我們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一寸,「你真的不想再見到我?你確定?」
「你還想我怎麼樣?」他突然後退,轉身往回走。
「程晉!」我本能地三兩步趕上去用手指使勁制住他的右手臂,「你今天把話講明白!你憑什麼這麼自以為是?憑什麼要我來就來走就走?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你要搞清楚是吧?」他的目光熱起來,「那我問你,自始至終你把我當什麼?」
「我不管你是什麼……我只知道你很重要!」我喊出來了,彷佛什麼都說了,這種事後才會感覺難堪的後果,當時真的也就是一時頭腦發熱脫口而出。
他怔了怔,眼神中的錯愕一閃而過,大概也沒料到我會在他面前這麼坦率。
「邵振安,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他用手臂隔開我們之間所處的危險距離,「你滾回美國吧!我同你的『合約』已經結束了。」
他想用一份無形的合約把我打發了,他還真是瞭解我,知道我太自尊太好勝,我真覺得那時窩囊得不行,簡真無法想像自己就這麼被原本滿心相信的人一臉漠然地丟開了,前一刻還在為我赴湯蹈火,後一刻就劃清界限了,這雖不是我預料的,但也似乎離真實太遠了。
「放心。」我猛地冷靜下來,一口決絕,「我不會連累你的,我知道你是不想讓我捲入你的圈子,那不是我這樣的人可以承受的局面。其實幾乎一直是我在拖累你,你現在指望我走,一點也不過分,你對我仁至義盡。我會走的,並且是馬上,但我只想問你最後兩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我並沒有幼稚到誤會他是真的厭惡我才趕人,這畢竟不是演言情片,永遠有解不開的結,其實生活很簡單,有袒護,有欺騙,有矛盾和磨合,有感情,不是說絕情就能絕情的,但是生活的結局總是不盡如人意。
「如果你認為這樣有必要的話,我會回答。」他用一種複雜的眼光望進我的雙眸。
「你加入大世界不是出於自願的吧?」
「不是,但跟你的那件事沒有直接關係。」他認真地看著我,「我這樣答你滿意嗎?」
「你認為我們之間還有別的什麼感情嗎?拋開利害和責任關係。」
「有。」他眼裡劃過一絲異樣的波動,很快便消失了,「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你的問題問完了嗎?」
「程晉,你並不後悔認識我,我知道。」邊說著肯定句,邊展露一向自認為灑脫無儔的招牌式痞笑以應付世事突變,「還有……我也不後悔。」
他似乎有些艱難地移開一直停在我臉上的目光,臺階上下來兩個表情猶疑的保鏢,他們似乎有話要通報程晉,他抬頭示意那兩人上去等,接著,看了我最後一眼,邁開腳步往屋裡去了。
我在他身後說了句:「晚上在蘭桂坊等你,我只知道那個地方。」
「我不會去的。」他沒有轉身。
「我等你,最後一晚。」我的聲音異常冷靜,「以後,你想見我也不一定見得到了。」
他的背影滯住了,雖然沒有回頭,但我也確實感覺到他的震懾,我只能賭之前那些時光了。
下午就去定了機票。回去,只能回去,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已經game over,過程很刺激,結果也不過如此。
我從傍晚七點就一直等在目的地,站著喝酒,一杯又一杯,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越接近零點我就越無所謂,我邵振安沒有這麼拿不起放不下,我跟程晉註定是兩個世界的人,有的事情真的不能強求。
到淩晨兩點,在人人都以為我已經喝得神志不清的時候,我自己卻覺得自己很清醒,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
讓服務生幫我叫計程車,往門口走時腳步幾乎拖不動了,風一吹,渾身打了個寒噤,才想起是外套沒拿。
「你這樣,是存心要我送你嗎?」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在耳朵邊響起的時候,我真的以為是幻聽,那一刻,我才以為自己是醉了。
直到眼睛慢慢有了焦聚,看那張英俊的臉孔因我的失態而微微皺眉的樣子,我笑了,輕聲而含糊地罵道:「你真他媽準時……」
手臂被一股驚人的力道擒住,我大叫一聲,另一隻手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向目標攻去,程晉一邊應付一邊罵道:「發什麼酒瘋!」
「你他媽混蛋!我等了七個小時!整整七個小時!」在使力的過程中,精神居然恢復起來,嘴巴卻不受控制地大嚷,「你以為我犯賤?啊!我他媽欠你的啊?為什麼要我在這鬼地方泡到爛為你浪費時間?!我又不是有病!」
「邵振安!是不是要我揍你你才閉嘴?」他拽著我想把我拉上一輛計程車。
抵住車門頑抗:「你不耐煩我?不耐煩我你就滾!幹嘛還要來?我問你!」我抓住他的領口,我們就這麼相互使勁抓著對方,像仇人似地對視,「你幹嘛要來,啊?想不到你還念舊情呢,哈哈。」
司機已經伸出頭來:「大哥,有沒有搞錯?你們要吵架到邊上去,不要妨礙我做生意啊。」
兇狠的瞪視令那司機呆了一下,看我們的火藥味甚濃,不好惹的樣子,於是識時務地把腦袋縮回車裡。
突然,雙方都安靜下來,我慢慢放開手,眼睛看著他的眼睛:「程晉,你遲到了七個鐘頭。」我想鑽進車裡,然後揚長而去再不回頭。可他的手指仍掐著我的手臂絲毫不放鬆,盯著我的黑眸幽深冷冽。
「以後我都不會再等你了。」我說得很鎮定。
就在這時,他笑了一下,我從來沒看過他這種無奈的表情:「邵振安,你好像變得更難對付了。」
「你不習慣現在的我?」
「知道嗎?你在暗示我。」他終於放開我,手掌貼上我的臉,那種撫摸很粗糙很直接,「你他媽一直在暗示我!可如今,我不再是員警,你也不再有威脅,而現在的身分,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最好不要談其他。」
「我明白,所以我說以後……」喉嚨猛地哽住了,再怎麼控制都沒辦法,他有些吃驚,看我的眼神有些變了,「以後都不會再等你了,也不會再連累你。今天,是我留在香港的最後一日,看不見我,你就大可以放心自在,不用再為我的緣故辦事束手縛腳了。」
「邵振安,為什麼你總是學不乖?讓人狠不得想給你點教訓!為什麼總是試圖挑戰別人的極限?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他的手指移到我的頸後,用他慣常的沉靜打退我的偽裝,「今晚陪我。」
「不。」我突然抽身鑽進車後座,這一次,輪到他架著車門一動不動。
「出來,陪我走走。」
「你不是要送我走嗎?」
「我改變主意了。出來。」他只是輕甩頭示意我下車,沒有其他多餘動作。
司機是個瘦小個子,這時正回頭可憐巴巴地瞪著我,他一定認為今天碰到我,是他一天中最倒楣的事,我又何嘗不是呢?今天也是我最倒楣的一天。
「你憑什麼命令我?」
「你不清楚我憑什麼?」他還真有資格來硬的。
我懶洋洋跨出來甩上車門,那個司機如蒙大赦,一溜煙地踩油門跑掉。
「上哪兒?」
「你不是就只認識蘭桂坊嗎?你管我帶你去哪裡!」
哈,算你狠。
他也不攔車了,往前走,我跟著他,心裡特別不爽,但也沒力氣發作,夜風吹得我頭痛,酒在胃裡擱著很不舒服。
走了三分鐘,我開始忍不住:「喂!」
他轉過身,深黑的瞳孔沉默地望著我。然後緩緩朝我走過來,猛地一把擁住我,腰部上的外力從輕柔到強勁,我突然覺得很涼,這個擁抱讓我想到訣別的涵義,我想推開他,卻使不上力。
最後,他摟著我的肩膀帶我進一條巷子:「機車坐不坐?」
「你不怕我吐你一身就讓我坐。」
他跨上車去,引擎轟轟響起,取出頭盔丟給我一個:「上車。」
他很熟悉地勢,一路飛馳,直到趕上前方一組大部隊,一幫青年人看見他,一下子歡喊起來,他停車摘下頭盔。一個靚妹呼啦沖到我們旁邊笑:「程哥,你好久沒來游車河了,大輝他們可想你了。」
「阿輝的觸地轉角是不是還沒過關?」
「讓他自己跟你說,哈哈。」少女揚手招呼車隊的頭頭,這時她扭頭看到剛取下頭盔的我,有點愣了愣,「程哥的朋友?」
「嗯。」他應了聲,沒有打算多說的樣子。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讓我陪你來游車河?」我用手臂狠狠箍住他的脖子,一副威脅狀。
「嘿,你可終於清醒了。」他淡淡哼了一聲。
那女孩看我們這樣似友非友的樣子,一頭霧水。
「程哥!」一個大個小子飛車過來,在我們五米開外的地方來了個大掃堂,180度停住,然後給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瀟不瀟灑?」
「看來你沒有偷懶。」
「以為程哥今天有把到漂亮妹妹來呢,哈哈,原來是誤會。」傻大個跨下車,爽朗地上前來跟我擊掌,「大輝,兄弟怎麼稱呼?」
「邵振安。」
「我們去淺水灣夜遊,參不參加?」
「出發。」程晉答。
大部隊又呼嘯而去,像一陣激烈的風,我也就這麼莫明其妙地被卷去了。
「什麼目的地——」我在他耳朵喊。
「沙灘。」
「搞什麼鬼!」淩晨去踩沙灘,我要抓狂了,一晚上都被他牽著鼻子走。
海灘上這時候根本沒人,所以迅速被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佔領,大家把車丟在附近,沖向沙灘。我下車來也不理程晉,自顧自走到海邊,一屁股坐倒在沙地上。
他來到我身後,我悠悠開口:「你那些盡忠職守的保鏢呢?」
「被我甩了。」
「那你怎麼跟祥叔交代?」
「邵振安,你要我拿你怎麼辦好。」
「你不用想了,明天我就回美國。」
大輝在後面叫:「程哥,要不要過來喝啤酒?」
「喝死乾脆。」我站起來先迎上去。
「喂。」他卻拉住了我,然後沖大輝他們喊,「你們等著。」他拉我進了海灘邊的樹林,避開眾人困惑的視線。
「想附送什麼臨別箴言給我?」
他一下把我抵在一棵樹上:「你還真是個大麻煩……」
我笑了,是有點囂張的表情:「程晉,你是不是愛上我了?」主動而迅速地捕捉他線條分明的唇,熟悉柔韌溫熱的觸感,狷狂的體驗——
※
他擁住我,神情有些激憤:「這算什麼,考驗?」
「我說你愛上我了。」嘴上帶著一抹邪笑。
他抓住我的手臂逼視我:「信不信我在這裡上你?」
「信,而且——」我用力拉下他的褲子拉鍊,「我奉陪。」
「你真瘋。」猛火刹那飛竄,他先我一步再次截取了我的嘴唇,高熱濕滑的舌尖長驅直入,狂掃過我的口腔,饑渴的熱望瞬間點燃,感覺都集中到一點,再迅速散播到身體各處,程晉將我狠狠壓在樹杆上,急切地摸索著我的身體。
「嘿,程哥不來喝,你們就造反啦!」
阿輝這一聲歡快的喊聲,一下把我跟他拉回到現實。不遠處便是人聲和笑語,這種背景打野戰真也太膽大了點,我們停下來粗喘著凝望著彼此。
他的眼神讓人難以捉摸,第一次那樣強烈地感覺到他周身擴散出來的威脅氣息,眼神緊緊鎖住我,他線條分明弧度優美的下巴,性感堅毅的淡色嘴唇,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他是個危險的男人。
伸手撫上他冷峻的臉,手指觸碰他的唇,那上面還殘留著剛剛激吻後的餘濕和潮熱,他沒有做出反應,倒是順著挑逗吮吸我的手指,聽到他逐漸變粗的喘息,我抬起左腳,將大腿滑進他的胯間,感受到他勃發灼熱的部位。
「這會不會是我們最後的狂歡?」我伸手探入,牙齒輕齧他的耳側,「分道揚鑣後會不會記住我?」
「邵振安……」 很久沒有聽到他在欲念氾濫時壓抑著的呻吟了,也想看看平時冷靜的他用執著堅定總是控制我的視線攻擊我,引我邪念叢生眼界模糊,他此刻就像是一劑催發情欲的藥,成為我致命的弱點,他的身體擠過來,熱情得讓人無法阻擋。
一種席捲身體最深處的激蕩幾乎令我站立不穩,只有這種衝動得不顧一切、踐踏一切的渴求,才能讓我暫時忘記與他糾纏的意義,我怕自己心軟,怕明天走不成。我們的身體緊貼著,但心裡都在不斷提醒著自己的立場,每件惡性事件發生我都可以承受,但這一回,我想我是犯了滔天大罪,欲念橫流的錯覺幾乎讓我有些承受不住——我和一個男人做愛,突破某種不可能的極限,我真是瘋了,他也是。
酒勁又上來了,我的頭一陣陣地疼,程晉口裡呼出的熱氣噴在我的臉上,封住我的目光,如同著魔一般往他微張的嘴唇上親吻過去,配合手的動作,直接攻城掠地。他比我更狂野,靈活的舌尖舔觸我的上齶,不斷地將身體貼上來,持續的摩擦,驚心的挑情,燃盡最後一絲理智。
「啊……該死。」他低咒一句,猛地扯開我的皮帶。
肌肉這時異常敏感,空氣都彷佛躁動起來,我聽到他和自己的呼吸逐漸急促,他的手掌這時已停留在我的股溝附近,費了好大勁才預見接下來的境遇,身體忍不住顫抖。
「有人會過來……」
「現在才擔心?」他一下抱住我的腰,驀地扯下我的內褲,猝不及防間,本能地揚手給了他一拳,他恨得咬住我的右肩,就是沒鬆開我,手指卻推進來了——我渾身緊繃,熱血賁張,有些怔住了。
等他擠進我的雙腿間,我才驚覺:「停!喂……」
「你在等阿輝來找我們?」他一個挺身,那火熱的肉體就這麼攻了進來。
「啊!」兩人同時吃痛地吼了出來,誰都沒敢胡來,這角度太痛了,媽的!我仰起頭,拼命箍住他的脖子:「程晉,我要宰了你!」
「你太緊了。」他埋首於我的頸間,對我的威脅充耳不聞。
「媽的,啊!」潮紅的臉因他的混帳話更感羞辱。他動起來,滾燙的內裡更加灼燃,下身隨著他的深入,我只能不斷調適自己,讓他儘快直達最麻痹的位置……手指陷入他的上臂肌肉,疼痛和快感讓我不斷收緊身體,換來他更激烈急速地抽送,汗水浸濕彼此,灼燒般的熱度。
「呃——」
「嗯……啊!」我們開始大聲地呻吟,直到意識到外面的人群,才刻意壓抑聲音。我把他的手捂在自己的嘴唇上,阻止那狂躁的嘶吼,狠咬住他修長的手指,他用力貼過來吮吻我的胸膛、肩膊、咽喉、耳廓,如同在野外的兩頭饑渴的野獸,全力吸附對手身上的盛陽,拼命保持戰鬥士氣,黑暗中眸光開始渙散迷惑,我們陷入一種忘我的境界。
當感到瘋狂的頂峰將至,無止盡的角力,激越的衝刺,我們幾乎有些暴戾地折磨侵蝕著對方,體內一陣痙攣,大量滾燙的體液沖入我的身體深處,他用最殘酷的手段最強壯的肉體來實踐男人的本性。我激喘著靠在樹上,汗水彌了眼,過度的刺激令我有些失神。
程晉在這時單膝跪下來,緊緊抱住我的腰,深色的肌肉泛著情色的汗漬,他用慵懶沙啞的聲音說:「你明天走?」
我有氣無力:「再留也沒意思了。」
「我們不再見了?」
「嗯。」我閉上眼睛。
「邵振安……」他緩緩站起來看著我,精壯優雅的肢體語言讓我不敢再逼視,我微微避開眼,暗罵自己,轉身收拾歡愛的痕跡,扣上衣褲。
「程晉,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不顧身上的不適,倔強地甩頭向林外走去。
大幫人馬呼嘯著跑過來,那阿輝更是像熟人似地摟住我的肩:「跟老大聊什麼呢?這麼久,連我們都不能聽。」
我淡淡一笑,不知道怎麼接。
程晉這時也走上來,取過女孩遞給他的酒,仰首就猛灌了幾口,然後回頭問:「會不會給我寄明信片?」
「不會。」
「別太絕。」
我笑著接過阿輝給我的酒:「醉死就不絕了。」
他低頭踢了腳沙石,放低聲音說:「邵振安……我們沒有選擇。」
「知道。」我不再看他,徑直往人堆裡走。
那天群車狂飆的轟鳴,暴雨似的性愛沖刷我腦子裡紛亂不堪的情緒,最後,我對自己說:祝賀你,邵振安,預備回歸現實吧。
在酒店門口分手,他擁抱我:「我想凡事都要付出代價的,我跟你算走運了。」
我笑了笑,難得的輕鬆:「要是時間可以倒回,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打斷那混蛋的腿。這趟旅行,我不虧。」
他的眼神忽明忽暗,帶著遲疑的閃爍,如果不是我異想天開,暫且可以把這解釋為焦慮與不舍。我不知道在最後一刻,這場蠱惑戰究竟誰是贏家,抑或我們雙方都不計較勝負結果,相信當初的自私本性到如今已經掩藏得夠深。
就這樣對視了不知多久,直到我轉身倔強地抹了一把臉,就真的沒有再回頭。
這一覺睡得極沉,就算是半途把我拖出街去我也未必曉得,醉酒加縱欲,使我足足躺了十八個小時,醒來後,我不再想任何事情,頭腦一片空白,然後就是機械式的行動,吃飯、改班機、收拾行裝,到機場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其實行囊空空,我什麼都沒帶來自然什麼也沒法帶回。
雖然和程晉的相識過程或多或少摻雜著戲劇性的情節,但最終,一切回到原點,我同他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屬於同一世界觀的人,只是突發的事件、奇怪的機緣讓我們碰在一起。
我並不覺得這趟追逃之旅非常不堪或恥辱,我已盡全力保全自己,還依附了一些我不情願依附的勢力,但是現在,誰又在乎這些呢?我活著,並且完好無損,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二姐那幾件新款成衣,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了。
忽然想起我那個聞名業界的大哥,身兼數職的他眼下也許正流落爪哇國挖泥鰍,有著國家地理雜誌探險家的身份再加上天生的不羈性格幾乎是滿世界地流浪著,有時連在年末的家庭聚會上都鮮少現身,但他這個大冒險家卻不是最讓全家操心的,惹麻煩的人總是我。
二姐時常開玩笑說我:「小弟不到二十歲已獲加州大學碩士學位,照理說智商應該還可以,可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不安定。跟人結怨也倒罷了,還擺過不少烏龍陣,闖過不少滔天禍,真是家門不幸。」
我是名副其實的逆子,放下資歷和學位,轉頭去學了兩年設計,最後交友不慎惹上事非,雖然從不會懊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但遺憾是有的。
不想讓家人心臟再受刺激,所以還是提前告知二姐航班時間,她欣喜若狂。後來看見全家人都來接機,眼眶突然紅起來,而當初那個邵振安的某一部分已不復存在。
二姐踮起腳抱住我不放:「安迪安迪,你讓我好等啊。」
穩健的老爸和高貴的老媽則用他們一貫的關懷方式冷靜地看著我,老實說,內疚的情緒勝過一切,我知道這些日子家裡人為我付出了多少。
老爸給了我唯一一句忠告:「希望今後你能懂得分寸。」我想這次教訓是夠了。
經過三周的心理調適,我接受了二姐的建議,去州立大學執教,這回不是做戲了,檔案室裡躺著的是真實資料。人生真是一個怪圈,不斷重複走幾條路,好像沒得選擇似的。
頭天去上課的時候,我就把自己裡外修整一遍,避免製造誤會、爭議、偏見等不必要的麻煩契機,以前我是耐不住寂寞的人,現在我開始公私分明。不過,卸下平時的正經,課後我仍過得較自由縱情,二姐說我那是本性難移,但自認是收斂得多了。
「安迪,今晚上去酒吧跳舞!」朋友約翰大聲在電話裡相邀。
「好啊,甜心安娜會不會去?」
「老兄,你可真有豔福,她在前三分鐘前剛問過我,安迪去不去,嘖,膩死人。」
「所以說讓你多學著點。」
「服了你,記得多交我幾手。」
我自信地一笑,掛上電話。大家都知道,安迪邵回來了。
而那個人,他已經被壓在我心靈的最底層,不再敢輕易翻動。也許是在自我反復的提醒中,才終於保持住清晰的思維,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再被不切實際的想法和舉動封死後路,邵振安是瀟灑不羈的浪蕩子,沒有什麼可以徹底改變這個事實,所以也不可能留戀模糊不清的關係。只記得自己曾經失策過一次,以後都不會了。
半個月後,我跟漂亮的法國妞兒安娜打得火熱,也不再勾搭其他女人,大家都認為我這次是來真的,因為我們出雙入對形影不離,也許真的是在安娜那裡得到了某種藉慰,我開始接受這一切。
我又成了二姐的專屬試身模特,她很開通,倒表示很喜歡安娜,常常與她一起去逛街,以共同揭開我種種隱私為樂,爸媽不太喜歡安娜的大大咧咧,所以對這段插曲暫且採取不聞不問的態度。
回美國之後,我沒有再去賽過車,潛意識裡想忘掉一些東西。不過我開始泡健身房,基本上是一週四天,揮汗如雨淋漓暢快,那之後就什麼煩惱事都隨汗水蒸發掉了,二姐發出嚴厲警告:不准練成施瓦辛格糟蹋她精心選購的CK內衣。
直到有一天,跑步機上正顯示三公里,一通電話打破我維持得很好的規律生活。
「安迪,還在健身房嗎?有位香港來的朋友找你,你什麼回來?」
「香港來的朋友?」我的汗毛一下豎起來,明明渾身是汗卻抑制不了顫慄。
「放心,不是風流債,是個男人。」
見鬼!男人,是他嗎?我低咒一聲,沖進更衣室:「你讓他等著,我就回來。」匆匆沖了澡換了一身運動裝飛車回家。
等我闖進門,二姐正坐在客廳沙發上修指甲,我喘著氣儘量壓抑情緒問:「人呢?」
「噢,帥哥啊,走啦,他說他有事,明天再來。」
我洩氣:「有留下聯繫方式沒?」
「有,我把你電話給他了。」
「他還說……什麼了嗎?」
二姐一副回味無窮的樣子:「倒沒說什麼,不過真是一個帥哥。」這看來是她的全部印象了。
我低頭看了看手機的來電訊號,並沒有發現陌生號碼,心情很複雜,就像被螞蟻啃過骨頭似的難受。
正在這時,掌心的手機突然振動,我怔住,然後在原地轉了一圈,把二姐看得笑起來:「喂,老弟,電話響了。」
「嗯。」我無可奈何地接起來,閉上眼睛,「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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